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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微明。
青璧城门大开,荆长宁只着一粗布衣,徒步向着青璧城外而去。
她的面容平静,步伐稳定,再不见昨夜混沌兀兀的颜色。
萧嵘、黎夏、席延、周海、南宫落月,立于在城门之外,静静等着。
荆长宁见着萧嵘,神情微一错愕,旋而脸容上浮现一抹笑意。
她抬步继续前行。
“先生。”
耳边传来一声呼喊。
荆长宁定住步伐,转眸望了过去。
易禾微笑地望着荆长宁,几步向前走近。
“你是来送我的吗?”她微笑问道。
易禾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想送你一个礼物。”他说道。
荆长宁怔了怔。
“不会又是女儿家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吧。”她低眸一笑。
易禾笑了笑,递过来一个包裹。
荆长宁很是自然地结过,手顺着包裹的轮廓抚了抚,神情蓦然一凛。
她怔怔地望向易禾。
易禾点了点头。
包裹中,是一个入手四方的东西。
荆长宁对上易禾温润的眼眸,咧唇一笑。
“谢谢。”她说道。
易禾摇了摇头。
“一直想给你的,只怕再错过便没有机会了。”他说道。
荆长宁张开双手,一步上前,重重地给了易禾一个拥抱。
“王上,保重。”她说道。
易禾怔了怔。
“先生,保重。”
……
荆长宁将包裹抱在怀里,抬步不再留恋。
身后,青璧城新修的城门吱呀合上。
易禾目送着一道有些娇小的身影被两扇阴影挤成一条细线,最终消失在视线之中。
门里门外。
仿若隔了一道天堑。
萧嵘揉了揉脸,挤出一个难看的笑。
“喂,那小子送了什么?”他抱胸问道。
荆长宁推开萧嵘,目光落在远处渐渐汇聚起来的丹军之上。
她的话语清寂,目光沉静悠远。
“是易国的……相印。”
……
列国之中,轻易不会设相,丞相之位,仅次于诸王,拥有着在一国之中强大的话语权,无论何时,见相印如王亲临,政令通行,兵士调动,通过相印皆可达成。
易禾,这是将整个易国交到了她的手中。
席延怔怔地望着面前的这个女孩子。
随着她一路走来,只见她步步为营,以言词轻而易举地化解两国征战,一国王君倾国相助,在她即将远赴他国之际亲手奉上相印……
他的公主呵。
他们楚国的希望。
丹国的兵马渐近,荆长宁翻手收起包裹,跨于肩间。
目送着蒋建走到她的面前。
她微微一笑。
“我准备好了。”她说道。
蒋建目光有些复杂,似惊惧,又有些忌惮与敬佩。
一辆木槛车驶到荆长宁面前。
荆长宁掀起衣衫前襟,笑着登车而上。
南宫落月目光复杂地望了萧嵘一眼。
真的要自请为囚吗?
公主若是多言几句,凭着公主的能力,完全可以免过这种形式上的东西。
萧嵘笑了笑。
这个世上,有得必有失,而此际的她,根本不会在乎这些形式上的东西。
他抬脚一迈,随着荆长宁的步伐进了囚车。
“喂,挪个地儿给我。”他口中嚷嚷道。
荆长宁怔了怔,转眸恶狠狠地瞪了萧嵘一眼:“本来地方就不大,你上来做甚?”
萧嵘翻着眼睛不说话。
蒋建目光复杂地望着眼前的一幕。
若他没有看错,这是云国的萧嵘公!他怎么会在这?他又是在做什么?
他开口想说些什么。
萧嵘摇了摇脑袋。
“行了,废话别太多,赶紧走。”他大声喊着。
……
冬日,凌冽的风将天空上的白云卷得四下散开。
丹国军队的队形倒是没有混乱,显然治军也是很严。
木槛车中。
萧嵘朝着荆长宁挪了挪。
“冷不冷?”他问道。
荆长宁目光悠悠地落在天际。
“不冷。”她说道,“不过,想必傍晚时分,会有一场落雪。”
萧嵘扒着木槛喊到:“给小爷送些衣服来!”
荆长宁想了想:“他们不会理你的。”
萧嵘啊了声:“为什么?”
荆长宁目光幽幽:“一场大战,我算是唯一的战利品,他们心中憋闷,又怎会理我的诉求?”
押送木槛车的,只是最普通的兵士,他们懂的只是最基本的国仇家恨。
一场战役,他们心底定是恨易国的。
萧嵘沉默。
“你此行,有这场战役在先,虽说扬名,但真正要想收服丹国的人心,反倒是更难了。”良久之后,他开口说道。
荆长宁笑了笑。
“我那么厉害,当然可以做到的啊。”她眨着眼睛说道,旋而又像想到了什么,神情微沉。“不过,快下雪了,你伤势未愈,这可如何是好。”
萧嵘眉眼亮了亮,旋而转头咳嗽。
“那可如何是好?”他忧虑道。
荆长宁想了想。
“等下雪了,我抱着你。”她说道。
萧嵘咳嗽的动作一顿。
“好啊。”他扬眉说道。
……
傍晚,一场雪悠悠从天际落下。
随在军伍之中的南宫落月眉心皱了皱。
他们四人和荆长宁与萧嵘并未被分在一起,反倒是隔了很远。
她看不见他们两人,他们还好吗?
萧嵘,会照顾好公主的。
她信他。
当年,她和落月逃出烽火连天的楚国都城,流落在列国之间,苦苦求存。
直到那天在云国的都城紫朔,她们遇见了萧嵘。
那少年眸含忧思地望着她们二人。
“我帮你们。”他说道。
于是,两个困苦的女孩子一步步走到了四大名姬的今日。于是,血月湾在暗中密布列国,所有暗中的消息皆能清晰地落在她们手中。
如果没有当初他的出手相助,她和乐月早就不知道死在了哪个角落之中。
她知道,从在芊景苑的时候就知道。
那个一直晃在公主面前的小男孩,心里一定是喜欢公主的。
只是,她没有想过,这份喜欢,经历了风雨飘摇,能澄澈如初。
没有人知晓,连血月湾的情报都查探不出。
在沉默的背后,他究竟为她做了多少,将来,那些埋下的因,又会铸就怎样的果。
雪,越下越大了。
整片天空白茫茫一片。
木槛车中,荆长宁抱着萧嵘渐渐睡了过去。
萧嵘笑了笑,将身后的女孩子拉了拉,放到了怀里抱紧。
所有的寒风雪片,尽皆挡在身后。
他轻轻扬唇,眉眼温暖。
他哪里能,让她护着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