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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家在国外呆到十五过了之后才打算回去,主要是因为回去太早,怕亲戚太多。
上次来了那一帮人,把章丽种的花都扯坏了不少。章丽说了孩子几句,客人很生气,还甩了“你求我来我都不会来”这样的话。
章丽之后说起来都生气“她不来我很害怕吗?恨不得感谢她八辈祖宗呢!孩子也不懂教,别人说一句还说不得。就是我们丫丫以前脾气再坏,也没有这样没礼貌。”她脾气以前十分温和,有了后来几十年艰辛,才渐渐变得偶尔有些厉害起来。
人家难免要讥讽“还不是有了钱,就硬气了。”
就是小区里面知道他家跟亲戚有摩擦也会议论几句。
还是老保安仗义执言“连以前最难的时候,他家都没有去巴结着别人。现在还稀罕忍气巴结谁?这亲戚之间,你对我好,我对你好,当然好啦。可也没有捏着鼻子被气出病也非得跟谁处得好不可的。你们是要给人家颁□□还是怎么的?”
既然定了回去的时间,就得开始买东西了。
亲戚朋友里也有没有因为赵家落魄而疏远的,邻里之中也有伸过援助之手的。出来一趟,得给带点什么。
张多知天天跟着跑前跑后,章丽很不好意思“你爸妈该想你了。”
张多知帮着提东西,笑说“我爸妈不在世了。没什么牵挂。”
章丽很震惊,赵家人都不知道这个事。没爸妈的孩子也是可怜,想想丫丫,想想齐田,自己也是做父母的人,也是做子女的人,家里老太太老爷子过世的时候,她那心里啊……更别说打小就没有父母。挽着张多知的胳膊笑说“那你就给我当儿子。”
张多知连忙摆手“那我可不敢。田田叫我叔叔我敢应,管赵阿姨叫姐我可不敢。”
章丽爽朗地大笑。赵建晨摇头也是好笑,说章丽“你这个人啊。”
等过了十五,赵家人高高兴兴回国。大包小包没少带。一到家,老保安就过来了“你们家那个外孙,天天来。”院子里雪扫得干干净净,也还怕别人闯空门家里丢东西,常常会去保安亭问最近有没有小偷。
章丽不提这个,热情叫他“来来来,你来得正好,省得我还跑去呢。”提一大袋子塞给他。老保安在这里干了几十年了,对谁都不错。帮了赵家不少忙。
老保安挺不好意思“这是干什么。不要不要。”就要走。
赵建晨追上去好容易才塞给他。
喜庆听到小庆来过,就有些犹犹豫豫的。她想去看看小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到了下午,偷偷摸摸拿着包出门,去找小庆。
这还是她第一次一个人出门。不知道路,又不敢去问小严,怕小严会告诉家里。因为不认得什么字,手机都只用来按数字打电话,地图也不会用,在路边上拦了个车,告诉人家地址。
司机看着和气,见她穿得好,拖着她在城区转了几次远路,发现她没反应,本来快到的,又打了个弯,开着车足足在市区转了二个小时。
到了地方喜庆一看,不解“这地方不是路过好几次吗?”
司机反正笑眯眯“姑娘你这么说就不对了,w市有千达厂场,首都这也有千达厂场,那是一个地方吗?好多位置看上去都差不多的。你分不清也不能给我扣帽子吧。我可是正经做生意。”
喜庆不敢跟他争吵,好在身上也不缺钱,默默给了钱下车。就看到了修车厂。
车水马龙的街道对面一排七个门面,外面停着四五辆车,里面还有几辆。
小庆穿着脏兮兮的工装,蹲在车p股那头不知道在干嘛。旁边还站了个大师傅样的中年人,在旁边指手划脚。要是以前有谁这样,小庆早就毛了,可现在他听得认认真真,对人客客气气。
喜庆远远看着,心里感觉特别复杂。站了好一会儿,才走过去。大师傅看她过来,问“来拿车?”
她连忙摆手“我不会开车。我找他的。”
小庆抬头,脸上也是脏的。
喜庆想笑一笑,但又觉得对他太客气对不起妈妈,笑一半收起来,干干叫了一声“哥。”
大师傅纳闷。看看小庆看看她。一个月收入那么点的小子,有个穿名牌的妹妹。
小庆连忙起身,也不知道要怎么招呼她。手在身上擦一擦“你来了。”也没地方坐,带她到自己休息的地方去。
以前这边是守夜的休息室,现在他来了就给他住了。三米见方,摆了张上下铺的铁床,有个小桌子。大冷的天,被子还用薄的。
喜庆想坐,又怕把衣服弄脏。束手束脚站在那儿。
小庆默默低头,不吱声。
喜庆说“家里今天刚回国了。保安大叔说你常常过去。”
“过年的时候不太平。我就是去看看。也没帮上什么忙。”小庆说。
两个人一时相对无言。喜庆很不自在“我就是来看看你。”
小庆点点头。
喜庆看看他,又看看狭窄的房间。
桌上的杯子缺了口,床脚下放的大概是蟑螂药。
“你来这,家里知道吗?”小庆问。
喜庆连忙摇头。摇完又觉得这样不好,解释“也不会不让我来,家里人都挺好的,也……”也都很关心你,这句话怎么也编不出口。最后涨红着脸嚅嚅没再说什么,也就算了。
过了一会儿小庆站起来“时候也不早了,你早点回去。”
喜庆想想,也觉得自己出来太久了“我刚打车,走了二个多小时才来。”
小庆皱眉“哪个车?你记了编号和车牌吗?”
喜庆摇头。她知道车子有车牌,但没注意人的编号要在哪里看。又怕他会犯浑连忙说“没事的。也不是什么大事。”
小庆便又不吱声了。
两个人沉默地呆了一会儿,喜庆说“那我就先回去。”
小庆送她出了修车厂,又给她招了个车,跟司机说清楚她要到哪儿去,车程大概是多长时间,往哪里走比较快。才让走。
喜庆坐在车子,心想着,小庆是真的不一样的。
坐了几步又想起来,连忙叫司机停车。跑到附近的超市给小庆买了新被子,床单什么的。又买了秋衣秋裤棉鞋袄子。大包小包回到修车厂,发现小庆正在外面用水管冲凳子。他房间的桌子也被搬出来了。上面撒了清洁剂。地上的盆里放着杯子毛巾,泡了一大盆。
见她来,连忙站起来,有点尴尬。
喜庆脸红到耳朵根,解释“我不是嫌……我衣服很贵……”可自己也不是那个意思,越描越黑,一时臊得不知道怎么好,把东西往小庆手里一塞,转身就跑。
小庆搂着东西看着她招车走了,跑了好几步,追着把车牌号记下来。在心里默念着往回走,大师傅过来促狭地问“你女朋友啊?”男女朋友也有哥啊妹啊地叫嘛。
小庆嗡声嗡气“我亲妹妹。”
大师傅惊讶“你找着家里人啦?”
“恩。”
大师傅就笑“你妹还嫌你这脏?”人一走,他就开始打扫,这不明摆着吗。
小庆顿时沉下脸,抬头看他“谁穿了干净衣服愿意弄脏?”
大师傅也没想到一向脾气好的人突然会翻脸。要真吵起来打起来,他还未必是小庆的对手,摆手“好好好。算我失言。”
小庆闷头闷脑抱着东西回到房间,把东西一样样打开来,拆了鞋盒子穿上在旧鞋子上踩着试了试,刚刚好。脱下来按原样装到盒子里,放床下头,想想又怕潮了,连忙拿出来,放到上铺。
赵家那边,是齐田发现喜庆不在的。
章丽他们三个回到家就去店子里了。毕竟走了这么久,全都交给小严在管,现在回来了有点不放心。
齐田一开始以为喜庆在楼上,上去一看才发现她没在。想想大概是去小庆那边,打电话过去,没人接。立刻拿了车钥匙打算过去,出门就遇到正要进门的张多知,他那边有份文件要齐田签。
一问是要去小庆那边张多知说“我送你过去吧。”
张多知到底路比较熟,比齐田看导航要方便。
齐田也是头一次到修车厂来。店里的员工见有好车来,都很殷勤,结果又是找人的。大师傅就纳闷了,还问齐田“你是他什么人啊?你不会又是他妹妹吧?”开这种好车……
小庆过来见到齐田,比见喜庆时紧张一点。虽然小妹看着年纪更小,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在她面前更加直不起腰。低着头站在那儿不与她目光有交汇,以为齐田是来找麻烦的,解释:“就是怕雪积久了会结冰,到时候你们回来走着太滑。外公外婆年纪也大了。你要不高兴,我下次不去了。”
齐田心里即涩,又恨。
这个人,真的是她二哥?
如果他跟大哥,跟奶奶,跟爸爸一起被烧死了,她大概不会有半点怀念。想到也只有厌恶。
从修车厂出来人还闷闷的。
喜庆到是打电话过来,竭力想装得若无其事,可忐忑不安根本没能掩饰下去半分“我刚在家附近逛了一会儿,都没听到你的电话,你在哪儿?家里没人。”
齐田只当不知道,说“我一会儿才回去。”
喜庆以为她没有发现自己去看了小庆,实实在在地松了口气。
齐田挂了电话。张多知发动车子时心情很复杂。
一个人以前十恶不赦,可失忆之后变成一个好人。身边的人到底该怎么对待他?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说话。
车子走到知名的酒吧街的时候,路中间有人在闹事。好像是二个女的一个男有什么纠纷,三个人打成一团。
年轻女孩一头紫色的头发,被中年女人打倒在地上,旁边的年轻男人搂着中年女人的腰想把她拉开。但那个中年女人非常蛮横,大概是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一脚脚踢下去虎虎生风。边打边骂“贱人,打死你个贱人。我看你命值几个钱!”
好多人在那里围着看。路全部都堵死了。
张多知原本想倒车换条路走,可车子退了几步,他却突然脸色一变,对齐田说“你在车上呆着。”开了车门就冲进人群里去了。一边把中年妇女推开,一边把倒在地上的年轻女人拉起来。
年轻女人边挣扎起来,还边大声叫骂,骂得非常难听。
齐田连忙下车。路边上围观的人都在议论,说是正房抓三。
不一会儿警察也来了,张多知和那些人一起被带走。齐田连忙开车跟着。
最后张多知到是没什么事,不过女孩和中年妇女被带到办公室去做笔录了。
年轻男孩在外面一脸惶然,看得出来还是学生。见到张多知出来连忙问“张平平会不会有事啊?”
张多知冷笑了一声“她要坐牢也是自找的!”
年轻男孩吓得脸都白了“她还要考大学呢。马上就要考试了。”
张多知扯扯领带就要走。
年轻男孩连忙拦他“你不管了?她不是你妹妹吗?”
“她爸妈都不管,我管她干嘛?”张多知背对门站着,没看到齐田。他脸上被中年妇女手肘撞了一下,嘴角破了皮,在镜子里照着,边擦拭,边狠狠骂了好几句“我cnm的。”
表情异样凶恶。
年轻男孩都吓住了。退开好几步。不敢去惹他。
他把嘴角擦干净,回头才看到齐田。很不自在地收回手,似乎要整整领带做出‘上层精英’的样子。可最后‘嗤’地笑了一声,索性放弃了,反而把领带扯得更松了“齐小姐看到了我的真面目。”说到底,他不过是个恶痞罢了。
这还是齐田第一次看到他这个样子。
齐田脚下顿了顿,手里是刚才在路上买了碘伏和擦伤药,走过去递给他。
张多知看看她,接过来,默默对着镜子上药。
齐田问他“公司法务电话是多少?”张多知沉默把自己手机拿出来给她。
齐田打过去,不一会儿张多知那边的法务部就有人过来了。
看样子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处理这种事,驾轻就熟。一听是张平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的样子。夹着公事包就进去了。
齐田和张多知坐在外面的条椅上。
齐田说“我不知道你有妹妹。”
张多知说“我没妹妹。”毫不在乎的样子,歪头点了只烟。
两个人都没有再进行交谈。
张多知沉默地抽烟。齐田静静坐在旁边。
过了一会儿,张多知说“我是弃婴。”声音很平淡,好像在说一件很普通的事。
当年是有人捡了孩子交给警察,警察再给送到福利院去的。
他后来被领养过一次,一对夫妇没有生育,想要个孩子,觉得他长得讨喜。结果没几年,养母却又怀孕了,对他一下子就大不如前,等家里的小妹妹出生后,他就被送回福利院去了。福利院像他这么大的孩子很少了,这么大别人也不会再领养,过了一段时间他就开始在街上混。收收保护费什么的,从小时候起,进派出所是常有的事。
他都不知道自己从少次,像这样坐在挂着大标语的休息处。身边有时候有人,有时候没人。渐渐地他也不是很在乎。有交往过一次好人家的女儿,白纸一样的小姑娘喜欢坏小子,坐在他身边哭得十分难过,好像他被人打几下,就会死了一样。简直好笑,但他笑不出来,只想让她不要再哭。
不过很快两个人就分手了。
他凭什么让人家好好的姑娘跟自己过这种生活?姑娘父母过来,只差没有跟他跪下,让他放过自己女儿。说自己女儿还小,学要读书,以后前程大好的。让他不要害了她。
他当时不是很懂。
自己明明对她也很好啊。只要她想要的,明明自己也都努力做得到。她想读书,那就读啊,自己也会努力赚钱。这有什么不好呢?因为他从来没有被人关心过,所以知道这种爱与关怀是多么珍贵,这不是很好吗?
可人家父母不这么想。姑娘闹离家出走,跟他过了一年,在他的努力下,学业也没有停。但第二年姑娘知道爸爸肝癌晚期,哭着跟他提了分手。
他也接受了。后来姑娘应该过得很幸福。他则开始帮楚则居办事。
张平平是做过他寄养父母的那对夫妻生的孩子。前几年车祸,夫妻两个都不在世了。
“就是这样。我张多知不怎么光彩的人生。”他眼睛在烟雾头后眯一眯,挑着嘴角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