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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时间有点懵,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而实际上我也觉得这并不能代表什么,也许只是个巧合呢,于简是不是太过敏感了?想到这里我抬眼看了看于简,他还维持着那副如临大敌的表情,一动不动皱紧着眉头,死死地盯着那首诗,虽然那只是一首只有四行,一共才十六个字的小诗而已。我突然觉得有点好笑,抬手锤了锤他的肩,小声笑嘻嘻地调侃道:“想太多了吧,这能代表个啥。”
于简轻轻啧了一声,瞥了我一眼,又是一脸的观摩弱智儿童的表情,看得我心里一阵不爽,他的手指轻轻点了点那首诗,还是说道:“你仔细看看这首诗再说。”
“诗意人生;雅兴之意;人乍而得;人下自知……这什么乱七八糟的?这啥意思?”我白了他一眼,凑上去仔细看了看,喃喃念了一遍,还是觉得完全不明白。可能我就是个典型的工科男,不懂这些阳春白雪。而这种诗词歌赋之类的东西,于简肯定比我更在行,于是我又把问题抛给了于简,“这都写的啥?”
于简面无表情地瞥了我一眼,明显就是在说“我就知道你看不懂”,没有理我,而是继续死死盯着那首诗,过了一会儿才说道:“你觉不觉得,这有点像一首藏头诗?”
我点了点头,觉得于简说得有点道理,这首小诗和校史基本上连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就像是硬生生搬上来的一样,而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是藏头诗的可能性就很大了,可是……如果真的是藏头诗的话,不就是“诗雅人人”吗?这岂不是更说不通了?
于简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他低声喃喃念了几遍,似乎还是没能弄明白其中的含义,最终也丧气似的叹了口气,合上了校史,有些无力地指着封面说道:“这首诗的作者叫刘文丽,明天我们找她问问再说吧。”
我点点头,于简拍了拍我,又瞥了一眼呼噜打得震天响的朴棉和马丁,冲我使了个眼色,示意让我先回去睡觉。我一想也是,自己这几天过的真不是一个胸无大志的大学生应该过的日子,每天上完课还不算完,还要跑这跑那,晚上也休息不好。一开始只是一团莫名其妙的头发,到后来是遭受校园暴力自杀的女生诗雅,现在又扯出来一个叫刘文丽的人,这件事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而我还一直被一个想要勒死我的女鬼纠缠着,接踵而来的事情让我身心俱疲,不过值得欣慰的是,在于简的帮助下,我正一步一步地接近真相,可是其实我并不知道自己在寻找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在2000年,一个叫诗雅的女生因为无法忍受校园暴力在宿舍自杀,这不就是真相吗?那我们到底在追寻什么呢?她究竟还有什么想要告诉我们的?如果那首诗真的和诗雅有关系,那么又想表达什么意思呢?一定有什么东西被我们忽略了,那会是什么呢?
一时间我觉得脑袋都要炸了,倦意铺天盖地般的袭来,加上舍友规律的呼噜声,我沉沉地叹了口气,连爬上床的力气都没有,几乎想直接在地上打地铺睡。于简显然也疲惫得不行,利索地爬上床,一会儿便没了动静。
有的时候我真的很佩服于简的精力,晚上两点多才睡觉,第二天居然还能像个没事儿人一样七点钟起床,而我就不行了,在床上抱着夏凉被,恨不得睡到地老天荒,今早于简在下面摇了十分钟的床才把我弄起来。
我没睡醒的时候,基本上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闭着眼睛胡乱洗了把脸就被于简拉出了宿舍,随后又是闭着眼被他拉着走了一路,直到空调的冷气扑面而来,我才稍微清醒了一些,努力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已经在图书馆了。使劲清清嗓子,却发现自己的声音还是带着刚刚起床才有的懒散,只好认命地小声问道:“你带我来图书馆干嘛?”
于简的脸色不太好看,看来是早上叫我起床耗费了他不少的精力和耐心。于简因为一向早睡早起,所以气色一直很好,白白净净的,可这几天也总是休息不好,居然连黑眼圈都有了,让我觉得很不好意思,同时也暗下决心,这件事解决了以后,一定请他吃顿好的!他撇撇嘴,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曾经在图书馆的展示台见过这个名字,她好像是图书馆的工作人员。”
我点了点头,佩服于简的好记性,像这种细枝末节的东西,换做我是绝对想不起来的,刚想拍个马屁,于简却已经迈开了步子,顺便在我的脑门上重重拍了一下,说道:“打起精神来,走吧。”
我捂着脑门疼得倒吸凉气,气急败坏地低声骂了一句,还是急匆匆地跟上了他。
现任馆长是一位十分和蔼的中年妇女,不知是因为职业原因还是本身如此,她身上有一种无法掩盖的书卷气息,一看就是读过很多书的人,让人自然而然地想去尊敬崇拜。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我从开学以来就没有进过图书馆,而且以后也不打算再进来,不过于简显然和我不一样,他的书桌上经常摆着很多从图书馆借来的书,平时没课却见不着他的时候,那百分之百就是在图书馆。
于简带着我进了馆长的办公室,上来就是一个标准的九十度鞠躬,看得我一愣一愣的,反应过来后也赶紧跟着鞠了一躬,馆长看到我们两个并没有太多的惊讶,而是很自然地招呼我们坐下,还给我们倒了水,完全没有老师的架子,反而像很熟的亲戚之间一样,她和蔼地笑了笑,问道:“阿简,找我有什么事?”
我有点惊讶于馆长这么亲切地称呼,难道她和于简之前就认识?我扭头看向坐在我旁边的于简,似乎对这个称呼习以为常。他微微点了点头,直奔主题:“我们这次来是为了一个叫刘文丽的老师。”
馆长长长地“哦”了一声,用手点着眼镜框,像是努力回忆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是图书馆刘老师吗?”
“是的。”于简点了点头,却并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馆长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点点头抿了一口茶,又接着说道:“刘老师一直是个比较低调的人,研究中国近代史很多年,怎么说呢,是个很有风骨的知识分子。”
“那她和一个叫诗雅的女同学,有什么关系吗?”于简的直接让我有点措手不及,这种事情应该是学校的禁忌,他怎么能这么直截了当地问出来呢?可是更让我惊讶的是馆长居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抗拒,微微皱了皱眉,更像是仔细回忆什么,过了一会儿说道:“诗雅是当年学校很出名的人物,学习好,而且还是学生会主席,性格上很沉稳,是个人才。不过……唉,可惜了。”
馆长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要说她俩有什么关系……我记得当时她们好像住在同一栋宿舍楼,而且还是对门,当时那栋宿舍楼是老师同学混住的,我当时也住在那栋楼。”
原来我们那间宿舍是那个刘老师住的?那么那个女鬼会不会是她?不过如果真的是她,不就证明她已经死了吗?我赶忙问道:“那刘老师现在住哪?”
“啊?”馆长有些惊讶,“她很早就辞职了,再也没回来过。唉,说起来刘老师也很可怜,没有亲人,也没有很要好的朋友,整天独来独往的,我们都不知道她去哪了。因为刘老师本身就是个很特立独行的人,又比较孤僻,所以也没人在意。”
于简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道:“她是亲口说的辞职吗?”
“这倒不是,是辞职信,”馆长摇摇头,想了想又补充道,“我还记得她辞职正好是2000年,她正在筹备校史的重编工作,几乎是刚刚结束就辞职了。”
我点了点头,心中却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她是真的辞职了吗?还是……已经被人陷害了?我扭头看向于简,发现他的神情也好不到哪去,看来我们有相同的感觉。
一时间没有人再说话,我也没指望于简那个闷罐子能再说什么,心里还在寻思着说点什么调节一下气氛,身旁的于简忽然站了起来和馆长道别,然后拉着我急匆匆地走出了办公室。我还完全没有明白过来怎么回事,迷迷糊糊被他拉了出来,各种各样的问题搞得我很烦躁,我反扣住于简的手强行让他停了下来,问道:“你这么急匆匆的干嘛?”
于简紧皱着眉头,神情十分严肃,他的语速比平时快了很多,透漏着一种急切:“那首诗一定说明了什么,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她快等不及了。”
说罢他的目光落在了挂在我脖子上的那块玉石上,我也顺势低头看了一眼,发现那块玉石居然不再是黄色了,而是血红色,看起来十分的诡异,不过我还是接着问道:“你和馆长很熟吗?”
于简白了我一眼,似乎在埋怨我怎么这么多问题,还是说道:“她是我姨。”
原来她真的和于简是亲戚,我一时间有些惊讶,不过想想也没那么难接受,因为于简也是那种书卷气息很重的人,这样看来他们俩还真有几分相像。于简见我没再说什么,再次拉起我往宿舍跑。
回到宿舍,朴棉和马丁不出意料的不在,应该是去参加周六上午例行的篮球赛了,他俩不在也好,不然还得想办法支开他们。我泄气地坐回到凳子上,已经有点想放弃了,而于简却比之前更紧张,他利索地翻开校史就不再说话,眉头皱得紧紧的,嘴也抿成了一条线。我看着无聊,刚想站起来走两步,脖子却被什么东西狠狠勒住了,似曾相识的窒息感再一次笼罩了我,腿一软居然就这么倒在了地上,于简看我这个样子,立马蹲下来准备扶起我,而我就像是失去力气一般,除了软软地瘫倒在地上什么也做不了,脑袋发晕,不能呼吸,有一刹那都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可是于简还在狠狠地拍着我的脸,似乎想把我从这种半昏迷的状态中唤醒,而我也垂死挣扎般的紧紧抓住他的手,大张着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再等等,我马上就能弄明白了……”于简用力捏着我的肩膀,语气很急切,又带了些恳求,不过八成不是对我说的,此时我估计自己已经面色发紫,马上就要不省人事了。
“到底是什么……到底是什么?”窒息感并没有因为于简的话而减轻,我另一只手紧捂着脖子,有些无助地看向于简,他低头一直重复着那首诗,汗珠也顺着额角滑下来,就在我快要晕死过去时,他忽然抬起头来,眼神都亮了几分,又抓着我的肩膀喊道,“我知道了,是二简字!”
当他说出“二简字”的时候,我脖子上的东西似乎松了一些,于简继续说道:“你研究中国近代史,二简字就是天然的密码,你真的很聪明。”
此时他口中的“你”应该是那位刘老师,这么说来,那位刘老师确实早就已经死了,而一直缠着我的应该也是她。我缓过来了一些,眼前也清明了不少,于简见我好些了,更加肯定地说道:“作的二简字与现在所用的简体字一样,而假的二简字形式正好是单立人加一个下字,也就是‘人下’,而作就是‘人乍’,所以你想说的,是诗雅作假。”
此时窒息感忽然消失了,我开始猛烈地咳嗽起来,双手撑着地,却怎么也站起不来,这感觉就像是在阴曹地府走了一圈一样,全身都因为恐惧而颤抖着,于简拍着我的背帮我顺气,也重重地舒了一口气。我还不停地咳嗽着,恨不能把肺咳出来,而于简的动作却忽然停下了,我心里觉得奇怪,抬头想看看怎么了,却看到一双腐烂发黑的脚……就在我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