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庆功宴

水际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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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湘军大营处处喜气洋洋,初战告捷的喜讯也早已传至巴陵城中。

    我们的将船刚到码头,便看见湘王挺着微鼓的肚子,堆着合不拢嘴的一脸笑,喜盈盈地望向船头的顾因。

    他身后还有一个熟悉的红裙身影,朝船上兴高采烈地挥着手,韩芝。

    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站到闵秋身后。

    顾因刚走下船,湘王便一个箭步跨上来,挽着顾因胳膊,连声道:“好侄儿,好,本王没看错你!”

    韩芝也冲上来一把抢过顾因胳膊,亲热挽上,娇声道:“顾哥哥,你没事吧。”

    我看不见顾因脸色,只见他稍稍扭动一下,却抽不出胳膊,只得左湘王右公主,被父女俩挽在中间,亲热而去。

    倒是韩今是朝我们迎上来,细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线,笑得快看不见,对我们拱手道:“诸位辛苦了!宫里已准备好庆功晚宴,也顺便宣布一件大喜事。”

    我心知肚明这喜事指的什么,心不由更沉。

    闵秋皮笑肉不笑道:“湘王也太心急了,这才第一战,梁军休整之后,会再度攻来,离太平日子还远着呢。”

    韩今是哈哈笑道:“取个好彩头嘛,首战告捷,自当庆贺。”

    又颇关心地看着我道:“姑娘看起来脸色不甚好,是不是那些血腥场面,让姑娘受刺激了?”

    我探究地看他一眼,他看起来像是真个儿高兴的样子,不应该啊,他不是不希望看到顾因成为湘国女婿么?

    遂淡淡道:“是有点不舒服,不能像韩相这般高兴了,毕竟对你们来说,不仅是赢了这一仗,还得了个未来国储。”

    韩今是如今担着湘国丞相一职,是以外人称韩相。

    他听得未来国储几个字,嘴角划过一丝不易察觉地冷笑,再一贯地堆起一脸憨笑道:“是,对湘国来说,是天大的喜事。几位这边请!”

    一面说,一面往前引我们上马。

    这一路可真难行,巴东城内沿街站满了迎接凯旋大军的百姓,夹道欢呼,热情冲天。两侧护卫要费好大的劲儿,才能挡着那些热情高涨的百姓不扑上来。

    我作男装打扮,与闵秋并行骑着大马,跟在三行与韩今是身后,徐徐前行。

    闵秋一脸兴奋神色,意气轩昂,和我的意志消沉形成强烈反差。

    他伸腿踹了我的白马一脚,我恨恨瞪他一眼,他嬉皮笑脸道:“仙姑是不是不想走?”

    “当然不是,我早就想走了。”我确实很想走,一面说,一面瞟了瞟走在最前面,与韩芝并肩而行的顾因。

    不走,难道真看着他成亲?

    正好顾因也回头往后看来,正对上我的目光,我忙又往侧看去。

    闵秋看在眼中,叹了口气,转移话题道:

    “哎,这可是杨昌烈头次吃憋,顾兄心中肯定比我还痛快。

    我算是见识到了《天兵志》的神奇,那轻甲骑兵追来之时,顾兄不让我们放箭,我还犹豫,难道眼睁睁看着梁军冲进谷中?”

    “没想到转瞬间便有白雾落下,天时地利,进谷的梁军哪还有活路?”

    “还有那阵法,若换了我领军冲进去,也万般不得其法,比当日丑婆婆那八卦阵更让人头晕。”

    他见我默默不答话,又踢我一脚:“什么时候把《天兵志》借我看看?”

    我往前伸伸下巴:“现在那是顾家的,你找他好了。”

    他哈哈一笑,戏谑道:“我们那个天不愁地不愁的仙姑也知道发愁了,看来是长大咯!”

    我强撑着挤着脸笑笑:“我哪里愁了,我是在想,要去什么地方找圣人。”

    他收起了笑脸,认真看着我:“若是不想走,就留下来,兴许时间长了,就能习惯了。”

    我惨然一笑,知他这一路来,将我与顾因的状况看个清清楚楚,也不打算瞒他,只讪讪道:“这也能习惯?”

    他幽幽地看着前方:“你还小,不懂命,有些事情,改变不了,又躲不开,只能去习惯。”

    我知道他定是又想起了月娘,问道:“你与月娘,也是这样?”

    他头一次没有提起月娘便转移话题,满脸络腮胡也压不住戚戚之色:“这是月娘跟我说的。以她那般绝世国色,也只能屈就于命运,嫁非所愿之人,走非所想之路。”

    “她后来嫁了别人?”我稍微从愁绪中解脱出来,好奇道。

    “嗯。”闵秋一点头。

    “那后来她怎么死的?”

    闵秋双目微颤,那是在压抑眼泪之象,已这么久了,他堂堂七尺男儿,提到自己心爱的女人,竟还会生泪,该是何等伤心之事。

    他艰难地开口:“她是,被火烧死的。”

    “被火烧死的。”

    五个字如一道闪电贯穿我脑际,瞬间涌起那噩梦中清晰似往事的片段,高高的木台,熊熊包围我的烈焰,地狱之火。

    那梦境是什么?我又是什么?

    我真的与月娘长得一样?我忘掉的过去是什么?

    “雨良,雨良?”

    闵秋大手在我眼前晃过,我从恍惚中清醒过来,看着他,他又究竟是谁?

    “你怎么了?为何脸色那么苍白?”

    我嗫嚅道:“有点,有点被吓到了。”

    闵秋疑惑地看着我,还待再开口,几声礼炮响起,宫门到了。

    回到真武殿稍作歇息,洗去一头一身的臭汗和血腥味儿,我挑了一件素色夹袄穿上,头发只随便挽了个书生髻,插一柄裹银钗,脂粉不施,随宫女往庆功晚宴去。

    夜幕已至,湘和殿前广场上,四步一杆风灯,中央搭起一座高台,台上张灯结彩,挂满大红灯笼,台下摆开百张方桌,每桌皆是上悬三盏锦绣宫灯,光亮堂堂,满场生辉。

    场内已挤满人,应该都是湘国的达官贵人,男子衣着光鲜,女子裙钗环佩,满场衣香鬓影,觥筹交错,香汗笑语不断。

    宫女正领着我在人群中穿梭,忽听见有人喊:“良姑娘!”

    我往回看去,竟是那龙头帮的夫人,只见她身旁婢女急切道:“良姑娘请留步。”

    我颇感讶异,打招呼道:“龙夫人,好久不见,你为何也在这里?”

    那龙夫人美貌依旧,今夜盛装打扮,身披白狐无袖斗篷,头顶高髻,珠玉流苏层层坠在耳间,更显得端庄风华,不可方物。

    她向我盈盈一笑,比划道:“民女特意来庆贺湘国大胜,为湘王献上贺礼。也想为殿下与姑娘在长江遇险一事道歉。”

    我也一直想知道江上遇袭的真相,问道:“龙头帮可是出了内奸?”

    她点点头,又一番比划,婢女翻译道:“正是,副帮主高升勾结梁军,欲借害殿下之机,借梁军之手推翻帮主,夺权龙头帮,不过已被帮内清查正法。”

    已经查清了?想不到这看似柔弱的帮主夫人,还有点本事,我叹息道:“那就好,只可惜当日与我们一道出发的那船人。”

    龙夫人又赔罪:“都是龙头帮行事不周,害殿下与姑娘受惊了。”

    我连连摆手:“夫人太客气了。”

    她又笑着示意:“在下送完礼就回府了,就在宫门外南二街最北端,那颗最粗的大榕树下就是,姑娘若是有时间,不妨到府上坐坐。”

    我笑着应两声,龙夫人再告辞而去。

    如果我们江上遇袭的事用内斗夺权可以解释,那这龙夫人呢?她为何又要装哑巴?

    我一面想,一面跟着宫女到一方桌前坐下。

    刚坐好,忽觉不对劲,一桌子均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眷,披红戴绿,穿金着银,一个比一个华贵,但是,基本没有正眼看我的,不是用白眼仁看就是斜着眼角看。

    我长得,很得罪女人?我暗想。

    我拉拉身旁的宫女,悄声道:“这位姐姐,我可不可以换一桌?”我偏头寻找闵秋三行。

    那宫女冷冷道:“女眷都是坐这边,这桌可是公主特意为姑娘安排的。”

    怪不得,我叹口气,忍着吧,吃饱算数。

    果然,身畔一个尖脸大眼的姑娘开始发作了,用余光扫了我一遍,冷哼一声道:“跟我们坐一桌,可是拉低你身份了?”

    她身旁一个细眉细眼状甚温婉的小姑娘,悄声嘀咕道:“这就是驸马爷带来的那个女子?”

    另一个年纪略长额巾间一颗硕大珍珠的女人道:“她能有什么身份,以后能让芝芝收为侍女就不错了。”

    只听一个温柔沉静地声音道:“良姑娘虽是庶民,却是以谋士身份入宫,各位姑娘,言语间还是注意些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