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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书接上回。
“沙沙沙!”
字迹迅速飞舞着,天奇在上面写道:“大哥,我估计被带入里世界的,不是薛妙菡——毕竟薛妙菡不可能如此迅速恢复的——最后可能的是那三个孩子。只要成功超度他们,我们自然而然地就会回来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
穆翊写道。
来迷雾岭这段时间,穆翊一直在思考一件事情,那就是里世界和表世界如何区分的问题。之前穆翊以为,钟楼内便是里世界,但是薛妙菡却能够轻易地将他带入里世界,这就说明,表世界和里世界有一个连接的通道。而且所谓的里世界应该是指人内心的世界,如果是这样的话,每一个孩子的内心都有自己的世界。
我们通常称死去的人为逝者,而逝者还能有意识,那就说明一个问题,他——至少精神——还活着。他寄宿在一个介质内,而这个介质,应该就是钟楼,因为那场仪式而出现的扭曲的时间,产生的平行时空。
上述想法成立的话,穆翊大胆推测出一个结论:
锁在钟楼内的逝者,都有可能衍生出属于自己的里世界,里世界并非是一个固定的世界,它是动态的。依托钟楼,每一个逝者都会在内心扭曲出来属于自己的平行世界。这些平行世界应该建立在一个母平行时空之下的,否则无法解释薛妙菡如何能轻易地出现在表世界。
所谓的超度,用比较科学的方法的分析,是将这个本该不存在平行世界割掉,这样逝者没有生存的介质自然而然地就消失了。
两种方法可以实现,第一个是逝者自愿从梦中醒来。第二个便是摧毁这个梦。天奇的做法是第一个。而,第二方法应该是薛妙菡可以做到——人偶曾经因为吞噬裴宇变得强大。
想到这儿,穆翊提起笔写道:
“你们等着我,我很快就会找到裴宇的死因了。”
“好!”
穆翊将报纸折了起来,然后迅速向东侧巷道跑去。借录像带里面的画面,穆翊记得那栋别院的样子。凭着记忆,应该能识别出来哪家是裴宇的宅院。
裴宇家最明显的标志是一颗大榕树,长得很高,而此时前方不远处,正矗立着一颗硕大的老树,不过和录像里面的不一样——叶子都已经掉光了。
顺着干瘪的泥土路,穆翊一路小跑,向那院子跑去。
大约一分钟后,穆翊站在了裴宇家门口。
这家别院看起来相当的朴素。
一扇木门,看起来很结实,穆翊走了过去,慢慢地推开了门。
“吱——呀——”
伴随着古老的木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门框上的灰尘下泄,一块宽敞的黄泥地出现了。
穆翊看门可以打开,出于礼貌,他还是先是扣了扣门,“打扰一下!如果穆翊有任何冒犯的地方,请多多包涵!”
此时,大榕树枯藤摇摆了一下。
穆翊这才走了进来,院子里种满了植物。然而,时间已经夺去了它们原本的生命,只留下了一抔黑土,证明它们曾经存在过。
大榕树下放着一把摇椅和一张简陋的茶几,摇椅上落满了枯黄的树叶,风一吹“咯吱咯吱”响。
“……”
穆翊蹲了下来,检查了一下木质茶几上的水壶。
水壶是军绿色的水壶,上个世纪军队常见的样式,上面写着一行红字。
“一九八八李卫国赠!!”
穆翊的眸子怔到最大,这可是一个爆炸性的消息,李卫国居然和这个老人有关系。而且看样子,似乎关系非常亲密!
“看来,李卫国让自己来迷雾岭是打着冤案的幌子,其实是来让自己帮他战友的忙。也对,这老家日理万机的,怎么会有闲功夫管二十年前的案子。”
“呼呼——!”
寒风掠过,院子内的白蜡烛熄灭了,迷雾涌了进来,整个瞬间陷入了朦胧的状态。穆翊连忙抽出一根蜡烛,点燃,周围的景物再次清晰了。
“老爷子,穆翊来此绝无恶意!”
远处的迷雾里似乎藏着什么东西,穆翊能够感受到来自远方的怒气和怨气,似乎房子的原主人非常讨厌有人来打扰他。
“唔——!”
两只血色光芒的瞳孔在迷雾之中若隐若现。
“……”
穆翊退后,眼前的这个东西,他从未见过。更让他感到窒息的事,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而且是来自内心的恐惧。
“到底为什么?”
穆翊捂着快速涌动的心脏,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害怕。
“唔——!”
沉吟声再一次传来,那红瞳停住了。
穆翊趁着他短暂的停顿,迅速退回了屋子内部,关上了门。
“呼呼——!”
穆翊捂住胸口,双腿不由自主地颤栗,汗珠从额头上不停地滴落。
“吱呀——!”
开门声从不远处的一间侧房传来,穆翊抬头,向前望去。
一扇木门打开了。穆翊掏出一把黑色的沙鹰,小心翼翼地接近那扇门,他靠在侧墙上,然后将门缝拉大,突兀破门而入。
手枪瞄准星左右对准后,穆翊放下了枪。
这间屋子陈设很简单。一张单人床,一张简陋的桌子和板凳。桌子上摆放着一封信以及整齐落着书籍,穆翊走了过去。
地面上还留着一团黑色的污渍,一瓶农药倒在一旁。
“莫非?”
他连忙将桌子上的信封拿了起来。泛黄的纸张上寥寥草草地写着一段话:
亲爱的爷爷,
当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恐怕我已经去了天堂了。对不起,谢谢您照顾我那么多年,我这么做不仅仅是因为自己的父母长久没有回家,更多的是因为那些人,他们太可怕了,他们压根就不把我们当人看。
一间忏悔室,将我们当成宠物一样驯养,当你承认了,服软的时候,你就成为了他的一部分。爷爷,你知道么?那些人为了让孩子听话,开了一场类似于批斗大会的生活会。每个人都必须上台揭发自己的“盟友“,没有自己的自由和隐私。那种时时提心吊胆的生活真是够了。
我的伙伴,他们一旦不听话,就会被送到忏悔室“忏悔”自己的过错,每个人都很害怕。蒲耀新围绕着忏悔室总共立下了86条规矩,其中包含有关自己的就有数十条,这哪是在立规矩,分明是想建立一个可怕的集中营。
爷爷,我很害怕,也不敢对你说,但是我必须要在这里告诉你,我们的马家坡变了,变得陌生了。我亲眼看着一个伙伴逃出去后,被我认识的村民抓回来的情景。你能相信么?那可是我们的邻居,我们最亲近的人。
由于爷爷的身份,我受苦是最少的,但是却是最受折磨的。因为别人都觉得我是关系户,所以才来这里免费上学。我被歧视了,我的伙伴们从不把我当正常人看待。爷爷我很难过,为什么,我们最亲近的人都变得疯狂了?
就因为他们指望着来到这里的家长能够住在他们家里,然后收取高额的钱么?
爷爷,您的身子不太好,我不敢对你说,但,生命的最后一刻,我想我必须写下来,如果我不写,那就没有人知道这个可恶邪恶肮脏的地方了。爷爷,不要为我担心,我只是想赎罪罢了,我再替我的伙伴们赎罪。
我的挚友莫瀚海死了,他死得好惨,听说是被挂在老槐树上自缢而亡。我的小妹妹广夜香也因为想逃跑而被活活打死,下一个可能就是我了吧。算了,爷爷,不说了,如果我的爸爸妈妈回来了,你就告诉他们,我恨他们!我恨他们!我的一生!全部毁了!!
于一九九五年四月三日
裴宇绝笔
穆翊捂住额头,这孩子居然是这么死的,因为自己内心感到愧疚么?
一个简单而又可怕的问题出现了:悲剧的源头到底是什么?
蒲耀新?还是蒲耀莲?或者是耀强?
还是那些想发财的村民?
又或者是那些疯狂的家长?
没有人知道,但毫无疑问,这是比还要可怕的东西——人心——在作祟。
穆翊摇了摇头,叹息之后,将信件放在了桌子上。
“嘭——!”
整个屋子都在颤抖。
“!”
穆翊僵硬地扭过头,那个血瞳破门而入,一步步接近他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