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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福的脸色有一瞬间的恍惚,不过很快他就恢复了镇定,合上竹简,还给了嬴政。
这是秦始皇的阴谋……
徐福看着嬴政的目光再度起了变化。
嬴政被他怪异的反应弄得有些不明所以。嬴政摊开竹简,目光从上面梭巡而过。并无怪异之处……他的目光突然顿住了。他也未曾想到随意搜寻来的逸闻古籍之中,隐藏着的并非逸闻,而是艳闻,个中描写极其香.艳。嬴政再细细往下看去,突然发现那艳闻之中,两位主人公竟然皆为男子。
所以……这才是令徐福陡然变色的原因吗?
嬴政半分尴尬也无,并且心中反倒涌起了窗户纸终于被捅破般的快意。
他同样装作若无其事地合上竹简,等待着徐福露出羞窘的表情来,虽然嬴政觉得,要从徐福的脸上瞥见羞窘二字,实在有些困难。只要能让徐福稍微开个窍,那就便是好的。
徐福一直都在暗自观察嬴政的面部表情,他见嬴政打开竹简,看过之后又若无其事地合上了,徐福心中的想法顿时更加迅猛地转动了起来。
这一定是秦始皇的阴谋!
他竟然给自己看这种东西,还厚着脸皮装作不知道!
徐福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越看越觉得秦始皇就是个断袖。
嬴政等了半天,等不到徐福半句询问,他心中也有些疑惑,按照徐福平日里坦荡不做半点掩藏的脾气,看见这样的玩意儿,难道不是会直接问出声来吗?
嬴政有些憋不住了,如此大好的机会,怎能让他放过?
“竹简之中,怎会描写如此之事?”嬴政面上透出几分惊讶来。他只当徐福并不知何为男风,于是便出声想要勾起徐福的兴致,然后自己再为他讲解一番,带徐福认识到不同与男女之间的情意。
嬴政哪里知道,徐福不仅知晓男风为何物,他甚至还认真思考过熊义做他身下受如何呢。
“方才可是不小心看见了?”见徐福半天不说话,嬴政只有继续出声问徐福。
徐福:“……”不就是你干的吗?装什么惊讶?
哪怕这是出独角戏,那也要演下去。
嬴政继续用关怀下臣的口吻道:“不必觉得惊讶介怀。男风在七国之中盛行,此道与男女之情并无差异。”从前嬴政可没想过,有一日他会对男风如此习以为常。
徐福越发肯定这就是秦始皇的阴谋。
听嬴政在那头自言自语许久,他才慢慢抬起头来,掀了掀眼皮,淡淡反问嬴政:“王上在说什么?我并未看见什么与男风有关的逸闻啊。”
嬴政满腹的话,就这么给堵回去了。
没看见?
没看见你刚才怎会如此大的反应?
但对上徐福那张脸,又见他面色冷淡,目光平静,仿佛之前那个显露出恍惚之态来的人,根本不是他一般。
嬴政都快以为自己日思夜想过了分,方才出现幻觉了。
两人对视许久,偏偏徐福眼神坦荡,嬴政也只有收回目光,低低地笑道:“原来并未看见啊……”
徐福心中得意。
秦始皇的阴谋,他偏不上套。
嬴政突然又摊开那竹简,放至徐福跟前,“路途漫长,那不如再仔细瞧一瞧……”
徐福目瞪口呆。
秦始皇什么时候也有如此厚脸皮了?
徐福正踌躇着要不要再将那竹简捡起来的时候,车帘突然被掀起了,露出外面柏舟那张沉稳冰山脸来,十分贴心地问他们:“王上,可需在此地稍作休息?”
嬴政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对上这样一张脸,什么兴致都被搅没了。
“王上……”徐福转头看着嬴政,恰到好处地透出点,我很想在此休息的意味来。
嬴政很嫌弃柏舟的多嘴,偏偏徐福也想要停下来休息,嬴政也只有顺从了。
“那便在此稍作休息吧。”
柏舟得了令,立刻停住马车,将命令传递下去,一行人靠在边上的大树下休息了起来。
徐福和嬴政二人从马车上下来,甘棠和另外两名侍从去寻水和果子,桑中还掏出了面饼来放在火堆上烘烤。徐福这段时日吃了不少干粮,如今看见面饼便觉得噎得慌,于是转过了头。
这一转头便恰好对上一双黑沉深邃的眼眸。
徐福未曾想到嬴政正盯着他,于是二人视线恰好相撞。
徐福收起目光,装作未曾与嬴政相撞般,却不知这样反倒有些像是欲盖弥彰了。徐福转头的一瞬,嬴政恰好瞥见他隐藏在发丝间的耳垂,微微泛着红。嬴政这才确定,方才他在马车上见到的那个微微恍惚的徐福,并非他的错觉。
“徐先生?”甘棠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徐福从思绪中抽离出来,这才注意到甘棠递了野果到自己面前来,徐福随手从中选了一个,塞到嘴边一咬,有点甜,还有点酸,味道并不算好。徐福吃了两口就忍不住又走神了。
那竹简定然是秦始皇处心积虑送到自己跟前来的,不用再做猜测了……
之前在王宫中,他身上的痕迹定然也是秦始皇留下来的。徐福暗自咬牙,他脖子并非鸭脖子,秦始皇下手倒是狠,将他的脖颈硬生生啃得火辣辣一片。
此仇不报,非君子!
不……不对,他如何报?难道他也趁着秦始皇熟睡之后,啃回来吗?
徐福为自己的这个想法打了个激灵。如此可怕,谁人敢啃秦始皇的脖颈?是想变为秦始皇兵马俑中的手办之一吗?还是他的车裂腰斩团中之一?
歇息了一会儿嬴政便不想继续在此处坐着了,还是与徐福二人独处更合他心意。
“启程。”嬴政起身来吐出两个字。
其余人不敢再歇息,忙跟着起身,上马的上马,驾马车的驾马车。
徐福跟在嬴政身后上了马车。
他们方才下马车时,嬴政随手将那竹简搁在了徐福的位置之上,徐福一上马车,便又看见了那竹简,徐福愣了愣,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欲.望来。那竹简之上香.艳的描写,他才匆匆瞥了一眼,便随即合上了,其实他还有几分好奇……古代的香.艳故事,是如何模样呢。
徐福脑中迅速闪过其中的只字片语,字字句句都透着令人欲罢不能的味道。
徐福伸出了手,拿起了那竹简,然后装作没事儿人一样地,再次打开了竹简,就如同打开了通往异世界的大道一般,怀着不一样的心情再去看那则逸闻,徐福倒也觉得有趣起来了,而且还认真仔细地看了下去。
嬴政有些惊讶,他还以为徐福会避之不及呢,竟然又伸手拿起来了。
这是否说明,徐福已然开窍了?
嬴政心中稍稍有些躁动,但他知道此时还不能急,既然已经走到如此地步,想来距离心中目的,也并不远了。
原本坐在嬴政身旁看竹简,应当像是在教务主任身旁看小.黄.书一样,偏偏在知晓嬴政心思之后,徐福就觉得自己像是在流氓跟前看流氓故事,自己真够作死的!
哪有人看这等情节,不会面红耳赤的?
徐福虽然没有格外的面红耳赤,但他却逐渐发觉到自己变得口干舌燥起来了,胸腔之中像是有一把火在燃烧,狭小的马车之中,他觉得自己似乎能嗅到从嬴政身上传来的雄性气息。
就在此时,也不知柏舟是如何驾车的,马车陡然颠簸了一下,徐福手中的竹简飞了出去,他整个人也跟着往前倒去,嬴政双眼中有亮光闪过,他伸手一把捞住了徐福的腰,入手柔软。
徐福懵了懵,有点措手不及。
嬴政有些蠢蠢欲动,手指忍不住搭在了徐福腰间的衣带上,手指轻轻一动,便可以将它拉开。
徐福却双手撑住边缘,直起了身子,并且迅速回到了位置上。
马车外的柏舟目瞪口呆地看着从里面滚出来摊开的竹简,那上面还刻着艳闻。
柏舟面皮微红,忙卷起竹简,掀起车帘,颇为尴尬地将竹简放在了徐福的脚边,“徐先生……小心些……”被他瞥见倒是还好,若是被旁人瞥见,那就可是个麻烦事了。
徐福:“……”他觉得自己有点无辜,虽然他看了上面的内容,但这玩意儿是秦始皇找来的,柏舟要看也是用看变.态的目光看秦始皇才是。
徐福为了洗清自己的冤屈,也为了洗掉这瞬间的尴尬,于是张口朗声道:“象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象曰,潜龙勿用,阳在下也……”
嬴政:“……”
要指望徐福的脸上露出羞窘之色来实在太难。
柏舟在外听着徐福的朗朗背书声,暗自叹了一声,徐先生何必故做掩藏呢?不是越描越黑么?
……
徐福并未能背诵上多久的易经,因为光是朗声背上一会儿,他便觉得口干舌燥得更厉害了,徐福只能憋屈地闭了嘴,转过头来对上嬴政的目光,淡淡道:“学过的东西要常回忆,方才突然忆起昔日所学,想着路途漫漫,便朗声背了一段。”
若是不解释一番,徐福觉得自己突然朗声背诵易经的行为,是挺神经病的。
嬴政笑看他,“那为何不继续背诵了?”
“口干了。”徐福正儿八经地答完,突然注意到嬴政的目光落在了他的唇上,目光灼灼。徐福身上的鸡皮疙瘩几乎是瞬间就窜了起来。他脑中飞速地闪过那竹简上的桥段。
渴了,就用口水补嘛。
徐福连忙打住脑中的联想,看着嬴政的目光都带上了他自己浑然未觉的提防。
嬴政突然掀起车帘,道:“取水来。”
柏舟应声,叫桑中取了水来,嬴政将水递至徐福跟前来,徐福这回又有些尴尬了,原来是他多想了,秦始皇并无此意啊。
他接过来喝了几口,正要掀起车帘还给柏舟,却见嬴政突然劈手夺了过去,仰头接着他方才吻过的位置,亲吻上去,一饮而尽,动作好不潇洒。
徐福顿时觉得,自从那层窗户纸被隐隐捅破之后,秦始皇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骚.气。
太有心机了……
徐福觉得他迟早得落入虎口。
嬴政将盛水的器皿递还给柏舟,又随手拿起一竹简来,问徐福:“可还要看?”
谁知道里面还藏着什么内容?徐福兴趣缺缺地拒绝了。春.宫.戏看一出便够了。
马车内陡然陷入了沉寂之中,而徐福却是暗自深思起了,如何与秦始皇摊牌。若秦始皇真对他有意,那他也不能装上一辈子的傻啊……何况,徐福不得不承认,流传千古的秦始皇对自己有意思,那也是相当有面子的一桩事,哪怕秦始皇不过一时动心,那又如何?人生在世,当享受便应享受,若是合适,好像也并无不可!待到始皇不再心悦他时,他要么继续留在咸阳祸害满朝,要么便行走六国,祸害天下去……
而且,若得始皇青睐,那是多么宽一后门啊。
国师之位,不是近在咫尺!指日可待!触手可及吗!
马车摇摇晃晃,脑子里思绪万千,徐福却睡着了……
嬴政瞥了一眼他迅速沉静下来的面容,眼中飞速闪过无奈之色。他准备了满腹的话,最后却一句也未能说出来。他都想好如何应对徐福的疑问甚至是质问了。偏偏徐福如此沉得住气。
不过转念一想,在外条件简陋,哪怕是两心相悦了,也不能立即大干一场。
还不如等到回了咸阳城呢……
想到此处,嬴政便觉宽慰无比了,于是闭上眼,也同徐福一起小憩起来。
睡熟了的徐福,哪里知道嬴政此刻满脑子就剩下了,大干一场、大干两场、大干三场……
·
回咸阳的途中极为顺利,不知不觉便已经到了咸阳城脚下。
徐福掀起车帘往外瞥了一眼,车水马龙,何等繁华,还是咸阳城更适合他,往外跑实在不适合一身细皮嫩肉的他,说不准哪一日便将自己折腾死了。
马车低调地穿过街道,行至了咸阳宫门口。
还未等嬴政从车上下来,那头便遥遥走来了昌平君,昌平君焦急地道:“王上,我儿……我儿如何了?”
徐福挑了挑眉,对啊,熊义呢?回程途中,并未见着他啊,自己都将他忘得一干二净了,秦始皇不会也是将熊义忘在了蜀地没带吧?
嬴政这才掀起车帘走下去,冷冷地瞥了一眼昌平君,“昌平君来得倒是快,竟是恰好将寡人堵在了宫门外。”
昌平君听闻此言,面上闪过慌乱之色,当时便跪俯下身,“不敢、不敢……”
嬴政居高临下地扫了他一眼,直接绕过了昌平君。
门口士兵见到了嬴政这张脸,立时也畏惧地跪了下来。
走在嬴政身后的徐福,平时也常见到这样的画面,原本是没有什么稀奇之处,但今日,他竟然会觉得嬴政的模样看上去特别带劲,特别英俊霸气……
徐福觉得自己之前中的那点毒,可能又反复上心头了。
也可能是春天到了……
虽然他是人,但也得发个春什么的吧。
徐福瘫着脸走进宫门,也将那昌平君忽略了个彻底。
等昌平君小心翼翼抬起头来,哪里还有嬴政的人影?昌平君狠狠地咬了咬牙,吩咐身旁随从,“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寻熊义!”
随从吓得忙点头,屁滚尿流忙去询问自家主子的下落了。
嬴政离宫时,全然没记得自己还有儿子被他搁在宫里,如今踏入宫中,心中还稍有愧疚。
他对扶苏的确不够上心,这样岂不是要落入他父王秦异人的路上去?
徐福与嬴政走到寝宫外,两人拾阶而上,便见扶苏坐在门槛上,脚边还有个乱爬的胡亥。
那画面……有点儿凄凉。
嬴政大步走近,低下头问扶苏:“为何在此?”
扶苏抬手揉了揉困顿的双眼,温声道:“等父王归来。”
扶苏的模样刚刚好令嬴政的心情愉悦了些。
扶苏的目光越过嬴政的肩,瞧见了其后的徐福,忙叫了声,“徐先生……”叫完又改口喊了声“老师”。
徐福冲他淡淡颔首,也叫了声“扶苏公子”,随后他的目光便放在了胡亥身上。才过去多久的功夫,胡亥便已经能满地爬了,只是打扮瞧上去有些可笑,硬生生将那白嫩嫩的小模样,糟践成了个土包子。
此时小孩子已经能认人了,胡亥爬起来,歪着头瞧了瞧徐福,冲着徐福的方向呸了个泡泡出来。
这是小孩子表示喜爱的独特方式吗?
徐福嘴角抽了抽。
但胡亥已经朝他张开了双臂,“要……要……”
徐福:“……”
嬴政皱了皱眉,“将胡亥公子抱走。”
宫人不知嬴政为何不喜胡亥,只能小心地将胡亥抱起来,但胡亥却冲着徐福的方向噘嘴,眼看着便要哭起来,那宫人登时就慌了,不知如何是好。
徐福心中也疑惑不已,这小东西竟然这样喜欢他?看上去,好像他才是胡亥的爹一样……
嬴政突地想到徐福待胡亥较为上心,顿时收起脸上的不耐,道:“将胡亥公子抱过来。”拿胡亥换一个徐福,很合算嘛。
那宫人松了口气,忙将胡亥抱上前来了。
胡亥被抱上来,立时便咯咯笑着要徐福抱他。
徐福倒也没拒绝。
这一路上他休息得较为充足,倒也未觉得疲累。只是等胡亥抱到了怀中,徐福脑子里突然闪过了怪异的念头。嗯……他这算是……提前适应当后母的感觉?
徐福被自己的想法雷了个外焦里也焦。
见徐福抱着胡亥,嬴政也难得伸了大手牵住了儿子扶苏,两人进了寝宫,宫人迅速摆上桌案与坐垫。
徐福左右扫了一圈,并未再见柏舟四人,或许是回到赵高那边去了。徐福心中还隐约有些不舍,毕竟一路上相处颇多。
“那御玺可在王上手中了?”徐福问。
之前回到郡守府时,也没见柏舟将御玺交给嬴政,偏偏嬴政也不过问,后来时间匆忙,自己倒是也忘记问了。
“碎了。”
“碎了?”徐福惊讶不已,刚想问如何碎的,却突然想到了嬴政摔碎秦王御玺时的模样。该不会太后御玺也是被他摔碎的吧?徐福脑子里登时浮现出了四个字,“败家娘们”。
嬴政转了话茬,道:“过几日,寡人带你去瞧一样东西。”
但徐福脑子里却又自动蹦出了不好的画面来——嬴政对着他说,来来来,寡人给你看一样宝贝,然后说着掏出了他的“宝贝”。
徐福觉得自己真的有点糟糕,他不该将那竹简看得那般仔细的。
“嗯……”徐福含糊地应了一声,有些心不在焉。
嬴政丝毫不计较他答应得不走心的样子。
嬴政猜测徐福此时心中或许是正纠结的,这样才好,至少说明徐福并未忽视这桩事,总有一日,这一日不会太久,徐福便会做出个决定来。
不管最后徐福做的什么决定,他都可以将徐福决定纠正到“正路”上来。
扶苏并不知这两人之间发生了何事,他突然朝徐福拱手问道:“先生,我近日已经阅过不少书了,恰好翻阅到了先生常翻阅的那只竹简,学生对竹简之上的蛊术有不解之处,可否询问先生?”
这方面徐福还能谈上来一些,只要扶苏不问他政治上的事就好,当年他的思想品德和马哲都没及过格呢。
徐福让扶苏将竹简拿来,翻至扶苏不通之处,当即便为他讲解起来。
而嬴政向来自诩博闻广识,却偏偏不通什么蛊术,如今便只能听着徐福与扶苏说着他竟然不懂的事,嬴政的脸黑了黑,蓦然间觉得扶苏这小子活该被晾宫中,还不如胡亥消停呢。
扶苏年纪虽小,但记性却好,且一点就通,讲到一半,徐福觉得口渴不已,便让宫人送水来。
就在这会儿停歇的功夫,徐福瞧着扶苏脸上的认真之色,忽然有点心虚。
历史上那位光风霁月、博学多才、温文尔雅的扶苏公子,似乎……似乎会被他带得有点……歪啊……
宫人将水送上前来,怀中胡亥便扑腾着也要喝水,他爪子一挥,那水就噗了扶苏一身。
徐福愣了愣。
宫人惊呼一声,忙扑上去会给扶苏拭擦。
扶苏脸色黑了黑,不过很快就笑了出来,道:“胡亥顽皮。”
徐福总觉得扶苏黑黝黝的眼眸之中,同他爹一样,深不见底,似乎还隐藏着别的情绪。但扶苏才多大?徐福觉得自己应是多想了。
宫人忙带着扶苏去换衣袍,而胡亥在徐福怀中蹭啊蹭,过了会儿小身子微微抖了起来,徐福还当胡亥是又受凉了,正要出声问宫人,却见宫人火急火燎地将胡亥从他怀中抢走,忙道:“胡亥公子又要尿了。”
徐福眨了眨眼。
小孩子,还是这样麻烦啊。
等扶苏和胡亥都被带走,嬴政脸色瞬间就松缓了不少,他挥退宫人,刻意将寝宫之中只余下他们二人。
待扶苏和胡亥回来之后,便发觉他们被他们的父王残酷无情地关在了宫门外,扶苏轻叹一口气,对身旁宫人道:“回殿中去吧……”
·
此时寝宫之中,徐福心中如何紧张,面上都不会表现分毫,他的手指捏了捏跟前的竹简,想到了扶苏与胡亥,顺嘴问道:“王上可还会有公子?”
嬴政压下心中喜色,面上淡淡答道:“为何如此问寡人?”
徐福知道嬴政是想逼出自己心中所想来,但徐福偏偏不想让他如愿,于是道:“若是王上以后又有了公子,莫非也令我做老师吗?我只会卜筮之道,如今扶苏公子跟我学起蛊术来,我都甚觉惶恐,忧心若是将公子教错了,日后惹得王上不满,又该如何。”
那么长一串话,嬴政只选择性地听见了最末一句,他几乎是立刻接口道:“无论发生何事,寡人自然都不会迁怒到你的身上。”嬴政心道,如此一番剖白,该足以表明寡人心意了吧。
徐福却丝毫不为所动。
这般情话,上辈子他听师姐抱怨过无数回了。男人海誓山盟,这样的话,都不会换个词的,张口就能来,对着无数人都能说出来。
想一想秦始皇那后宫,徐福觉得,再不济,总是对两个美人说过的吧。比如郑妃,比如胡姬……
徐福毫不自知地吃着醋。
“哦。”徐福应了一声。
嬴政又有些纳闷了。怎么不管如何,都找不准从徐福身上何处入手呢?
徐福动了动唇,正要开口又问,寝宫大门却突然被打开了,赵高跪在门口,因为门外光亮过强的缘故,他的模样瞧上去晦暗不明,“王上,昌平君求见。”
嬴政的脸色沉了下来。
好事被人搅了,还是被昌平君搅了,他如何能高兴得起来?那昌平君在宫门口见了不算,如今还要来求见,想来是发现他那儿子没回来了。
嬴政心中嗤笑一声,站起身来,一边大步往外走去,一边还没忘记叮嘱宫人,“若是徐太卜饿了,便先为徐太卜寻食物来。”
徐福看着嬴政离去的背影,心中还隐隐有点失落。
大概是因为准备好了满腔的问题,却没能派上用场,所以有点不爽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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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平君焦灼地等上了许久,才见内侍出来迎他进去。被如此冷待的昌平君,心中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跨进门去,嬴政已然换了一副面孔,他坐在桌案前,单手搁在桌案上,抬起来揉了揉额角,疲累道:“昌平君,寡人心中也烦闷得紧呐,此次前往蜀地,寡人才发觉,蜀地水患竟是如此严重!连寡人都险些……唉……”
昌平君心道,若是秦王真在蜀地丢了命那才好呢。
不过他也只能心中想一想,见嬴政如此说,他也忙露出悲苦担忧的表情,道:“竟是如此严重吗?”
嬴政突然脸色一变,怒道:“这都是那蜀郡郡守失职之过!那郡守陈会,处处疏忽,不司其职……种种罪行数来,实在可恶。”他顿了顿,又道:“如今寡人已将他带回咸阳下狱,不日便处刑。”
从听见蜀郡郡守四字开始,昌平君的脸色就微微变了。
蜀地虽穷,地势又险艰,但那可是秦国极为重要的一处郡县啊!他好不容易将陈会放到了蜀郡去,如何这么快就在嬴政手中被放倒了?难道嬴政记恨陈会是从吕不韦手中出去的?
昌平君顿时心疼不已,要培养一人,何其艰难啊!
竟是这般便没了……
一时间昌平君倒是没顾上去想他那儿子。
嬴政演足了戏,这才又长叹一声,“若不是这郡守疏忽,何至蜀地遭了大祸,寡人前去时,熊义正在成都治所中,成都遭大水来袭,熊义逃命不及,便……唉……因而寡人才这般愤怒。熊义因此丢了性命,寡人必也要那陈会偿命才好!”嬴政目光扫到昌平君身上,见昌平君脸色陡然惨白,摇摇欲坠,忙拔高声音,道:“昌平君?昌平君!昌平君可不要太过悲伤啊……来人啊……去为昌平君请个侍医来……”
昌平君一口气喘不上来,看着嬴政那张脸,越瞧越觉得可恶,竟是气得厥过去了。
见昌平君躺在地上人事不省,嬴政的目光陡然冷了下来,他站起身,扫了一眼地上的昌平君,从他身旁跨了出去。
身后宫人低着头,心中对秦王的敬畏更上一层。
嬴政再回到寝宫时,却不见徐福身影,他心情顿时不悦到了极点,“徐太卜呢?”
宫人战战兢兢答道:“徐太卜方才说有事要回奉常寺中一趟,便……便令内侍驾着马车出宫去了……”
跑了?
嬴政皱了皱眉,随后又舒展开来。难道是心中纠结不已,于是决定回去仔细思量一番?嬴政放下心来,十分期待等徐福回宫时,又是如何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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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太卜,到了。”内侍跳下马车,拉起车帘。
徐福从马车中走下来,浅浅道了声谢,便踏进了奉常寺中。
去往蜀地一趟,再回来时,倒像是恍若隔世了一般。想来倒也没错,在蜀地从生死间走了一遭,可不正是恍若隔世吗?
此时奉常寺中还未散值,徐福踏进来,那张面孔登时就引起了关注,众人窃窃私语了一阵,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这个活着从蜀地回来的人。
不多时,苏邑便收到了消息,他快步从里走出来,衣角飞扬,“徐……徐太卜。”苏邑激动之下本想叫徐福,但思及如此对徐福不够尊重,便还是老实地叫了太卜。
徐福正要说话,却见又一人飞奔出来,油头粉面的,却是王柳。
徐福有些诧异。
苏邑会出来迎接他并不稀奇,毕竟他与苏邑交情也算不错了,但王柳如何也跟出来了?难道是出来瞧一瞧自己在蜀地过的什么苦日子,如今变成了什么模样?
徐福正想着呢,就听那王柳开口道:“你活着回来了?!”
徐福懒懒地睨了他一眼,“我自然是活着回来了,如何?王太卜莫非很失望?”
王柳脸上闪过尴尬之色,道:“不、不是……自然不是!我也是忧心徐太卜的。”
徐福随口道:“若真是忧心我,那便劳烦王太卜为我端水来,哦,再替我洒扫一番我的房间吧。”
王柳转身就走。
徐福心道,就知道王柳心高气傲,还强装什么为他忧心……
“你当真无事?奉常寺中上下知晓蜀地当真发了大水,还引起了大祸,都是惶然不已……不过,徐太卜果真高明!早早便算到了,而其余人等却无一人算到,如今他们应当也知晓,自己与你的差距了。”苏邑笑了笑,当然,笑得还是一如既往地有点丑。
“我无事,有事的不是我。”徐福留下了这么一句,便拔足往里走去。
苏邑不明所以地跟上,两人刚走到厅堂门口,便见王柳端着水来了。
徐福这下是当真惊讶了。
这王柳是吃错什么药了?还是内里换个芯?怎么变得这么乖巧顺从听话了呢?
徐福接过水来,问道:“王太卜没往里下.药吧?”
王柳脸色黑了黑,“自然没有。”说完,他转身便走,过会儿,徐福便见他又领着人真的去给自己的房间做洒扫去了。
徐福神色复杂地收回目光,问苏邑:“我不在的日子里,王太卜可是不小心摔了脑子?”
苏邑嘴角抽了抽,“……并未。”
徐福不解。
难道春天到了,大家都有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