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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烘烘的滋味太美妙,徐福被紧紧包裹其中之后,便再也不愿睁开双眼了,可还有事没做完啊……
徐福在意识之中剧烈挣扎了一番,终于,睁开了双眼。
第一眼触及的不是桑中或者柏舟的面容,更不是那些惶然不安或崩溃哭泣的面容,更不是那波涛汹涌的大水……而是一张,让他恍惚中以为自己还在做梦的面容。
“秦……”徐福刚要脱口而出,又及时打住,硬生生地转了话,“王上,王上如何会在这里?”
嬴政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却见徐福闭了闭眼,口中道:“是梦吧……”他完全不需要嬴政的回答,随后便躺下去紧闭着眼,又睡了过去。
一脸期待的嬴政:……
意识到危机解决的徐福陡然放松下来,自然是全然陷入了熟睡之中。这一睡便是一天一夜过去了,初时嬴政还能坐在一旁,盯着徐福,等他醒来,到了后面,连续赶路的嬴政也觉得有些困乏,便不得不放弃也去休息了。
安眠无梦。
待到徐福再醒来时,浑身的疲乏都解了不少,只是因为睡得过于久了,睁开双眼之后,还觉得身子有些懒惫。
他懒洋洋地爬起来,这才发现自己睡的地方并非床榻,而是相当宽阔的马车之中。
左瞥一眼右瞥一眼……果然,看见秦始皇只是他的错觉。
徐福理了理被子,靠在马车里休息。
嬴政掀起车帘进来时,瞧见的便是徐福如此恹恹的模样,脸色还是大病初愈的苍白,周身仙气退去了不少,不过显得更令人为之揪心了。
“可觉得好些了?”低沉的声音陡然在马车内响起,徐福抬起头,看着嬴政,瞬间呆了呆,不过徐福反应很快,当即便道了一声,“王上。”叫完之后他才发现自己还懒洋洋地拥在被子里,动也未动,这副模样,是不是有些不尊秦始皇?
嬴政并未注意到这一点,他在徐福跟前跽坐下来,又问了一遍,“可觉得好些了?”
“已经好了。”徐福答完,忙抢先问道:“王上为何在此?”
“寡人前来接你。”
徐福听听便作罢。
秦始皇嘴上这样说,他总不能真这样信吧?也就古人最信这一套了,上司稍露关怀,从此便掏心掏肺了。
嬴政见徐福低头不语,心头还涌现了些微喜色。徐福此时应当正心中感动吧?就算不感动,感触总该是有的吧。趁热打铁,再展现一番寡人的关怀与贴心。嬴政想了想,开口道:“之后的事便交由寡人来处理,你且好好养病。”
徐福点了点头,没说话。
本该秦始皇处理的。
他前来就是为了弄清楚那个梦而已,找到那只鼎而已……嗯?他的鼎呢?
“王上,柏舟何在?”
听清徐福所问,嬴政心中微微有些不爽。再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问柏舟?
嬴政心中再不快,却也还是探出马车,命人叫来了柏舟。柏舟来时,手中便捧着那鼎。如今他们瞧着徐福都觉得跟瞧神仙一般模样,现在看着那莫名其妙出现的鼎,自然也心怀敬畏。哪怕是徐福晕过去之后,他们都不敢轻易触碰或打量那只鼎。
柏舟向嬴政行了礼,随后才将手中的鼎递到了徐福的跟前。
徐福将鼎接过来,盯着看了一会儿。
就这玩意儿差点害他丢了性命?
徐福觉得自己也是挺能作的。
嬴政的目光也放到了那只鼎上,嬴政不知这鼎有何稀奇之处,只能静心等待徐福开口解释。
徐福手指摩挲着鼎上的铭文,总觉得瞧上去有些像是甲骨文,这个徐福是一个字也认不出来,加之铭文刻得十分细小,他如何能辨认?
徐福有些失望,这鼎故弄玄虚一番,却又瞧不出用来做什么。他白找了。徐福将那鼎随手搁到一旁,便不再看了。
嬴政不由问道:“这是做什么的?”
徐福懒洋洋地说:“做手炉,做丹炉……”还可以做夜壶。就是沉了点儿。
嬴政见徐福那样漫不经心的模样,只当他是在说笑。
“来蜀地就说为了寻它?”嬴政又问。
徐福当然不能承认,他义正言辞道:“我要对我的卦象负责,自然要前来印证,也要提醒这里的百姓。”
嬴政见他说得一派凛然,也只好默认了徐福的说法。徐福不愿意细说起这鼎,但总有一日他会说的。
徐福休息足了,便出了马车。
此时整座城都已经恢复大半了,淤泥被清扫干净,破损的农具修补起来,门窗重新糊上去,就在整座城的百姓都在劳动时,徐福给睡过去了,一睡完,这座城便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见徐福已经无碍,嬴政便带着他进了城。
恐慌和绝望的气息从这座城市退去,百姓们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虽然大水毁坏了不少的东西,但他们好歹没丢了性命。
徐福同嬴政在街上走过的时候,免不了吸引了不少目光。
那凤姑娘听街邻说起徐福进城门来了,忙从医馆里出来,却只来得及看见徐福和嬴政走远的背影,气得差点把手里的草药塞嘴里啃了。
“怎么又是他?”凤姑娘一跺脚,转身回去。
嬴政对于带有敌意的目光十分敏感,他回头瞥了一眼,只见一个女子匆匆转身离去,因为距离有些远,嬴政并未将那女子的面容看真切,但他记性非常好,几乎是瞬间的功夫就想了起来,他从马车上下来,见到徐福时,徐福身旁似乎就有那女子的身影。
嬴政面上若无其事,心中却是暗暗记下了。
总要问一问桑中和柏舟二人的……
两人进了县衙,忙得不眠不休的李冰一脸憔悴地迎了出来,“王上,太卜。”李冰将二人迎进去,忙将上位让与了嬴政。
嬴政却并未马上坐下,而是招呼身后内侍,从内侍手中接过披风顺手罩在了徐福的身上。
望见这么一幕,李冰的脸色稍稍有些怪异。
徐福浑然未觉有何不对之处,他罩着披风抬头问李冰:“县长此处可能沐浴?”
李冰怔了怔,“……能。”“我命随从领太卜前去。”
徐福这几日根本顾不上沐浴洗漱,如今大水退去,自然恨不得好好沐浴洗漱一番。
等他洗了个干净,又换上了一身新的衣袍,这才觉得自己恍若新生了一般。
徐福再回到厅堂之中时,嬴政与李冰的谈话已经接近了尾声,徐福悄无声息地走进去坐下,听了一会儿,徐福只听出了一个信息。
原来会退水,并非真是被他一句话给说走了。
世间哪有如此神奇之事?
都江堰早已修建得颇具雏形,偏偏打那郡守陈会来了以后,便胡乱下些命令,三番五次阻挠都江堰修建。
李冰原是庄襄王请到蜀地来的,李冰通水利,到蜀地没几年便已初见成效,只是后来庄襄王早亡,嬴政即位,吕不韦手揽大权,举荐陈会到了蜀地,李冰多遭打压,都江堰工程这才搁置了不少。
但都江堰雏形已然摆在那里,此次退水如此之快,实是李冰的功劳。
他花费在都江堰上的心血没有白白浪费。
徐福觉得有些羞赧。
若是那些百姓一味将功劳归结于他的身上,岂不是反倒掩盖了李冰的心血?
“县长可曾告知百姓?”徐福出声问。
李冰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笑道:“自然是告知过了,百姓们知晓都江堰的作用。但此次大水来袭,太卜之功也是不可忽视的。若没有太卜,百姓们早就慌乱不已,惹出更大麻烦来了。”
徐福有些钦佩李冰的宽和姿态。
偌大功劳,分一半给别人,那滋味能舒服吗?
但李冰却并不在意,他显然更高兴于他付出的心血见到了成效。
正如李冰所说,虽然决定性的作用在于都江堰本身,但在百姓的心中,徐福仍旧笼着一层神秘色彩。他们相信着,就是徐福说了那几句话,大水才退去了。
谈完正事之后,李冰正要送二人出去,却突然听嬴政道:“寡人便也在县长这里沐浴一番。”
李冰怔了怔,忙亲自将嬴政送了过去。
待到嬴政也沐浴完了之后,那下人要收起那浴桶来,李冰恍惚一番,喝止了下人,“……留着吧,说不定……”说不定可以做个传家宝呢。
旁人都是,王上亲至府中用个饭食,这便是倍加荣耀了。
而换了他这里,却是王上带着人来洗澡……
那浴桶在李冰眼中,就仿佛披着层金光一般。
出了官府之后,嬴政命人找了家清理出来的客栈,先定了房,随后便带着徐福去寻吃食。
而此时那凤姑娘遍寻徐福不得,心中顿时对着嬴政那张脸恨恨咬牙了一番。待到她去吃食铺子里,为母亲寻食物时,偏偏恰好又见两抹熟悉的身影站在铺子里。
凤姑娘再度咬牙,看着那高大英俊的男子,微微低头冲徐福说话的画面,差点又将手中刀币塞进嘴里去咬。
噫!这怪人当真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