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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二十一日,箕星当值。”
“箕星当值年岁昌吉,祭祀修坟皆吉利,又有田蚕牛马遍山,金银玉谷满仓之意。暗合了蜡祭之所求。”
“二一日忌成婚、忌动土。巳时为吉时,午时后,恐生祸,小心便可,于蜡祭并无碍。”
赵毅脑海中回荡着方才从竹简上看见的寥寥数语。
午时后,恐生祸。
徐福既然知晓可能会有祸患,为什么他还选择这一日?他疯了?赵毅百思不得其解!秦王阅了竹简之后,竟然也同意了,秦王难道也疯了吗?赵毅狠狠咬牙,脚步越发快了起来。
赵毅与徐福接受到的教育截然不同,赵毅哪里知道什么叫做,月满则亏。
吉日并无绝对,徐福只是从中择取最合适的一日来罢了。蜡祭必须选在年终十二月,这是没得挑的,不然徐福或许还能选更为吉利的一日出来,但那又如何?错过十二月,便失去蜡祭的意义了。选吉日,自然是要选更契合蜡祭意义的。
赵毅步履匆匆,行至一宅院之外,宅院门口的下人拦住了他,“做什么的?”
“我乃奉常寺赵毅,找你家主人。”
不多时,从里头走出来一年轻男子,面若傅粉,生得好不俊俏,那年轻男子嘻嘻一笑,问赵毅:“赵太卜今日如何来了我这里?”
赵毅微微喘着气,他一把抓住年轻男子的肩膀,道:“进去说话,我这次麻烦可大了……”
赵毅之前猜测徐福算错了吉日,可能会惹怒秦王,导致他丢了小命,或者而再无出王宫的可能,但如今,他发现那竹简上早已写明的吉日不足之处,那秦王必然也是见到过了,就算蜡祭当日赵太后薨逝,秦王也不一定会迁怒到徐福的身上去了,那徐福还会倒霉吗?那可就不一定了。
再想到奉常寺内关于那看守人的风言风语,赵毅不由得紧张起来,忙前来找人,欲另作打算,给自己留条后路。
若是徐福要报复于他,届时也不至于毫无准备。
……
月色朦胧,殿外漆黑一片,空中飘着大雪。
偏殿之中突然间烛火接连亮起,宫人们仓皇奔走。
不多时,才刚刚入睡的徐福便被殿中走动的声音惊醒了,他睁开双眼,刚要条件反射地爬起来,便被嬴政结结实实地按了回去,“别动,寡人去瞧一瞧。”
徐福心中却是微微紧了紧。
之前那种陡然心悸的感觉又出现了。
他不由得想到了胡亥,想到了侍医口中所言,若是熬不过去,胡亥便有可能殒命。可他明明没能从胡亥的身上窥出半点迹象来啊!早夭的幼童,身上应该有所预兆才是啊!
嬴政已然起身披上外袍。
宫人们见了他才顿时有了主心骨,慌忙向嬴政汇报起胡亥的情况来。侍医早早便到了宫中,一直随侍在胡亥身旁,嬴政快步踏进偏殿之中时,侍医正跪在榻旁,试图为胡亥降下高热来。
徐福在床榻上靠着等了一会儿,还是有些按捺不住。
赵姬且不说,他本就厌恶赵姬,嫪毐更不用说,侮辱过他。但胡亥却是无辜幼童,而他又不是铁石心肠,如何能听着外面慌乱之声,知晓胡亥可能丢了性命,还能安稳躺在床榻上休息?
徐福掀开被子起身,宫女忙为他披上袍子,跟在徐福身后,撑着伞,手里提着小炉子,一路小跑着跟了上去。
偏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徐福跨过门槛走进去,嬴政回头见他也进来了,不由得皱了皱眉,看向了徐福身后的宫女,那宫女低下头不敢与嬴政对视,背脊微微发抖。
徐福快步走过去,见胡亥小小的身子像是煮红了虾米,蜷成一团,极为可怜。
“还在发热?”徐福看向那侍医,直接忘记还要向嬴政行礼这回事。
嬴政也完全没放在心上,他从宫女手中接过披风,哗啦抖开,直接将徐福整个人都罩在了其中。
徐福面无表情地将披风往下拉了拉,露出半截雪白的脖颈和线条冷冽的下巴。
侍医见了徐福的模样,不自觉地就将话都说出来了,“……胡亥公子浑身发热,一直未退,说不准是……是撞了什么邪。”
撞邪……
这话也真亏说得出来!
不过思及这个时代的人们崇尚神灵,对鬼神之说大都深信不疑,徐福也吐槽不出来了,更何况,他自己都是只鬼呢。
胡亥年幼,徐福思考半天也想不到有什么办法能给他退烧的,他还不如在旁边念个咒来得快呢。
徐福脸色越发冷了。
侍医不敢对上徐福的目光,弱弱地跪在那里,再也不敢开口。
嬴政脸色也沉了下去,让内侍又去请其余侍医前来。
在古时有幼童早殇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那时医学毕竟并不普及。徐福不由得皱了皱眉,难道胡亥真的要早殇在此?历史由此改变?以后秦朝也不会再走上灭亡之路?不,之前他瞧秦始皇面带绝嗣之相,难道胡亥这次死了,之后扶苏也得死,然后秦朝还是得以别样方式灭亡?徐福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是他对胡亥并无喜恶之分,抛开历史上的秦二世,再看床榻上幼小的身子,徐福还是难减心中不忍。
他能做什么?
难不成真的念咒?对着胡亥念他新学的那个驱凶咒?
徐福站在床榻旁僵立了一会儿,然后对着胡亥念起了咒。
那个驱凶咒是他从古籍上看见的,也许有用,但更大的可能是什么用也没有。
因为刚学不久,他念得还有些磕磕绊绊,其中有些字眼他都不太能理解是什么意思,不过总算一遍念完了……
其余侍医也紧跟着进了殿门来,他们都是被内侍们临时抓起来的,身上的衣袍都套得有些凌乱,但是在这样的时刻,谁也不敢落后半步,赵太后刚去,若是秦王的幼子再出个什么差错,他们这些人到时候说不定就得丢人头了。
胡亥慢慢停止了挣扎,一群或年轻或年长的侍医围在了床榻边,徐福顿时被挤到了一边去。
嬴政抬起手从后面撑住了徐福的腰。
徐福感觉到腰部痒了痒,他不自觉地动了动,回过头来就正对上嬴政那张脸,徐福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一脸若无其事地走到一旁去了。
侍医们争争吵吵,各执己见。
嬴政对于胡亥的性命看淡得很,如果不是徐福紧随而来,他顶多也就看着胡亥躺在榻上,熬得过去,还是熬不过去了。
见侍医们争执不下,嬴政冷声截断了他们的话,“该取什么药便取什么药。”
侍医们畏惧嬴政,都不敢再在此刻搏风头,他们迅速敲定下来几个方子,挨个试起。原本侍医们还心中忐忑,担忧嬴政大发脾气,责怪他们给胡亥如此试药,但后来见嬴政无半点异色,侍医们这才放心了。
徐福站在那里站得久了,有些脚麻,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来,才发觉自己的神经绷得太紧了。
嬴政注意到他脸上的细节表情,低声道:“先回去休息。”
徐福犹豫一阵,想到明日他该去奉常寺了,再想到自己在这里算命也不管用了,只能点点头,往殿外走去,徐福一走,嬴政也没了留下来的兴致,带着宫人也跟上了徐福。
因为有事藏于心中的缘故,徐福倒是也未再入梦,而嬴政久久难以入睡,倒也没再在梦中与徐福纠缠,嬴政是觉得有几分遗憾。
转眼便是天光大亮。
徐福迷迷糊糊从床上醒来时,便听见有宫人在床榻旁禀报嬴政。
“胡亥公子……”
后面徐福却听得并不真切,他不由得掀开被子,从床上起身。因为动作幅度稍微有些大,嬴政立刻转过头来,开口便对他道:“胡亥无事了。”
“哦……”那瞬间徐福还有些茫然,他起身更衣洗漱,用过早膳后,便朝着奉常寺而去了,丝毫没有要到偏殿去见一眼胡亥的意思。
嬴政有些不解。
徐福的表现,究竟是对胡亥上心还是不上心?胡亥如今能有此待遇,不过是他看在徐福面上罢了。
若不是从一开始,徐福算到了胡亥的出生,才导致他一念之差留下胡亥,如今他哪里还会多出来一个幼子?
也罢,就当徐福对胡亥是特殊的吧,毕竟那是他亲手卜算所得,意义总是不一样的,就如昨夜,胡亥急病,徐福不也起身跟随而来吗?嬴政突然觉得,徐福也许就是心中有情,却嘴上不说的人。
嗯,说不定徐福对他就是这样呢……
嬴政愉快地畅想了起来。
*
上了马车,徐福迷糊的状态才有所缓解,等到彻底清醒之后,他就命内侍特意绕了个远路,去牢狱请了负责审理竹简失窃一案的人,以及两名狱卒。那两名狱卒是押解着看守人而去的。
徐福还是秉承着不出手则已,出手就要先把对方搞懵逼的原则。
他带着这几人进到奉常寺,先一出场必然就能震慑住赵毅。
做了亏心事的人,哪怕面上伪装得再如何强大,心中总是惶惶不安的,到时候必然会给赵毅带来无形的压力,也不知赵毅是否已经打开他的竹简看过了,若是看过了,那打起脸来,才更有力,更有趣,才更能将赵毅气得吐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