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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黝黑之中,公子嘉陡然发出了一声惨叫,“谁?你做什么?徐君房?!”
柏舟一言不发地割了人的手腕,接了血,然后便立即回到徐福的身边了。公子嘉被绑在那里,挣扎得浑身都湿透了。韩终听见他的惨叫声,立即折身回来。柏舟将手中盛血的容器交到徐福手中,然后捏了捏掌心的匕首,直接朝着韩终冲了上去。
殿内不点烛火,是因为殿中易燃的东西极多,而韩终也确实想借机吓唬一下徐福,但谁知道最后会把自己给坑了。柏舟冲上去的时候,他就只感觉一股劲风,随后便是手臂一凉,袖袍被割断,皮肤能清晰地感受到被刀锋切割进去的疼痛,韩终痛呼一声,反手去打柏舟,但他在柏舟的面前,那点儿微末的功夫就实在太不够看了。
柏舟轻松地取了血,还顺手把韩终撂倒了。
韩终摔倒下去,“嘭”的一声,后脑勺着地。
徐福:……
不会就这样把韩终摔死了吧?
正想着,徐福突然就感觉到胸口一闷,一种逼仄的感觉陡然压在了他的身上,眼前直发昏。
果然,就是这样的感觉……
韩终恶狠狠地道:“你以为有个功夫好的下属,就可以拿下我和公子了吗?徐君房,我早就提醒过你,莫要后悔。”
他话音落下的时候,徐福已经软倒在地上了。胸口又闷又痛,头上像是被人用力箍了起来似的。他感觉有一双大手伸来,拉扯着他的灵魂。疼痛从心底最深处逐渐蔓延上来,他能感觉到那种濒临死亡的气息。
谁都会害怕的吧?
徐福双眼已无法视物,他只能竭力回忆着之前看见的黑暗中的景象。
韩终搭起来的祭台……就在那个方向。
徐福本来都打算,如果在这里找不到祭台,就让太子迁带人去搜的,谁知道这样轻易便发现了。在这个巫蛊咒术并不普及的世界,韩终会为他的轻敌付出代价。
徐福浑身难受得紧,但他的心情却是相当的愉悦。
“左前方,五尺。”
韩终顿觉不好,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徐君房,你想做什么?不管你做何举动,都只是徒劳!”
柏舟从他的面前冲了过去,越过去的时候,还顺手又将韩终掼到了地上。
韩终“啪”一下又摔了下去,这一下摔得结结实实。
“你干什么?”韩终怒吼一声,摔在地上,不由得蜷了蜷身子,直到缓解了疼痛,才勉强从地上爬起来。
柏舟抽出随身的兵器,三两下便捣毁了那祭台。
祭台塌下来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殿中响起,显得越发阴森。
韩终终于忍不住了,他大喊一声,“点烛火!”
徐福心中一紧。
除了他们,殿中还有其他人?
蜡烛被点燃,殿中的景象顿时清晰了起来,公子嘉挣脱身上的绳索,抬手按住流血的伤口,然后走到了徐福的跟前。公子嘉面色阴鸷地弯下腰,看着软倒在地上的徐福,阴沉沉地一笑,“你以为命你的手下摧毁祭台,便有用了吗?先生何必非要犟着不肯服软呢?此时服软,先生还会好受许多。”
韩终一瘸一拐地走到了柏舟的跟前,根本不惧柏舟的冷眼,他笑道:“公子说得不错。”韩终顿了顿,脸上露出了三分得色,“徐先生怕是不知,你那枚钱币用处实在大得很。徐先生若是再不服软,到时候怕是还要牵连到秦王呢……”
徐福已经有些意识模糊了,但尽管如此,他的脸上也没有泄露出半分痛苦的表情。韩终和公子嘉要从他的脸上瞥见担忧和惊怒,那就更难了。
公子嘉很是失望,“先生何必逞强?”
不、是、逞、强……我他妈快晕过去了!徐福两眼发黑,呼吸的节奏都变得混乱了起来。
柏舟冷着脸抽出了腰间长剑。
公子嘉嗤笑一声,“哦,以为带了兵器来,便可无所畏惧了?”
柏舟沉着气,不说话,手中的剑却指向了韩终。
徐福靠在冰凉的地面上,神思渐渐清明了一些,他抬手,一把匕首滑落出来。
兵器,往往都带有浓重的煞气。
那把匕首被嬴政抽走后,最后又还到了徐福的手中,唯一不同的便是,上面多了点斑斑血迹。那都是嬴政的血。君王之血,天生正气,邪不得侵。
以兵器本身的煞气,辅以凛然正气,自然可以压制住邪物。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要取回钱币。
匕首锋利,不慎割破了徐福的手指,血涌出来,浸染了匕首。
徐福顿觉舒服了许多,他挣扎着从地上坐了起来。
公子嘉忙回头看他,“如何?先生可是想好了?”
徐福抬手抓住了公子嘉的手腕,“我……想好了。”
公子嘉面上一喜,以为徐福最终还是要服了软,他怎么会想到,就在他抓上去的那一瞬间,徐福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匕首滑出来,紧贴在了公子嘉的手腕上,冰凉锋利的触感让公子嘉打了个哆嗦,“你还不死心?还想反抗?”公子嘉不以为意,连挣扎都不做,只是他的怒气被徐福这个举动引爆了。
同时,柏舟动了。
他将韩终抓到身边,长剑欺身上去,韩终发出了惊呼声。
此时太子迁带着侍从从外面进来,面色冰冷,斥道:“公子嘉!你不服母后吗?竟敢组织人手在此扰乱宫廷!”
公子嘉没想到徐福把太子迁都拉进来了,更没想到太子迁会真为徐福带人前来,就一个走神的功夫,公子嘉又一次被割了,而且血还飚了出来。
徐福很无辜,他现在昏昏沉沉的,下手自然也就没了分寸。
公子嘉惨叫一声,另一只手正要去揪徐福,但是下一刻他便感受到手腕处的伤口变得灼热滚烫起来,强烈的刺痛感从伤口处钻入了他的身体。公子嘉一痛,顿时撒了手。
“抢。”尽管目力还未恢复,徐福甚至还坐在地上,但却并不耽误他发号施令。
柏舟猛地将韩终按到地上,太子迁冲了上来,身后的侍从紧跟着将他们团团围住了。
公子嘉顿时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他捂着剧烈疼痛的手腕,在地上打起了滚。
痛!太痛了!
徐福面色发白,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他坐在那里的姿态显得格外的沉稳和淡然,“公子嘉,滋味如何?”
公子嘉死死地咬住了牙,才没有让自己泄出一点痛呼声,他死死地瞪着徐福的方向,面容上近乎狰狞,“你、你动了什么手脚?”
“一个小的巫术罢了。”
一个只要拿到对方精血,便小到连咒语都不用念的巫术。这个出自胡亥的手笔。
用来震慑公子嘉,威力正好。
公子嘉色变,高声喝道:“韩终!”
而韩终此时却被柏舟压制在地上动弹不得,柏舟粗暴地用长剑割去了他的衣袍,冷声逼问,“钱币在何处?”
公子嘉疼得满头大汗,挣扎着坐起来,他也意识到自己今天可能玩脱了,于是看向了太子迁,大喊道:“太子!你竟然帮着此人来对付我?我是你的兄长啊!我们同为赵国人!而此人……此人乃是秦王身边的男宠啊!他便是那秦国的徐君房啊!太子还不快杀了他!”
公子嘉也是疼得快疯了,不然不会在这样的时候,冲着太子迁示弱。
徐福嘴角勾了勾,露出了个凉凉的笑容。
公子嘉注意到徐福脸上的笑容,心中不由得一沉。
太子迁面色依旧冰冷,半点不为所动,“公子嘉开始说胡话了,说不定是在这殿中留了一夜,便被魇住了。你们还不快上前去将公子扶起来?”
公子嘉呆了呆,脱口而出,“太子迁你疯了?”
公子嘉本来也不笨,他的脑子转动起来,迅速明白过来,太子迁已经知道徐福的身份了。他既然知道,但他竟然还不下手?这太子迁不会也被徐福的皮相迷住了吧?公子嘉恨恨地咬牙,想起了这段时日送到他手边来的消息。那太子迁与徐福时时凑在一起,以徐福的那张脸,说不准还真勾住了太子迁。
公子嘉嗤笑出声,“太子,你可要想清楚了。徐君房此人一心只有秦王,若是留下这个大患,日后他便会令秦王灭了赵国。到时候赵国灭亡,哪里还有你我的容身之处?哪里还有什么太子公子?哪里还有什么王后?”
太子迁依旧动也不动。
公子嘉傻眼了,他真没想到太子迁当真半点反应都没有。
“找到了!”柏舟的声音打破了紧绷的气氛。
“太子。”徐福出声道,“将那钱币洗净。”
“……孤?”太子迁愣了愣,随即变得紧张起来。
“不错,以清水洗之。”
太子迁不明所以,但还是走到了柏舟的身边,接过那钱币马上命人取水来冲洗。
冲洗干净过后,他便小心翼翼地捧到徐福的身边,“又、又怎么办?”
将太子迁的模样收入眼底,公子嘉越发肯定太子迁一定是被徐福勾引住了,不然以太子迁的性格,哪会这样听话顺从?还这般小心!
“扔进来。”徐福张开了手掌。他浑身都没了力气,要是太子迁不来,那么被他使唤的便是柏舟了,现在太子迁既然送上来了,他当然就毫不客气地差遣太子迁了。以太子迁的性子,这样对他,说不定他心中还挺高兴的。
太子迁小心翼翼地将钱币放到徐福掌心,他触到徐福掌心的皮肤时,还仿佛被烫了一般,立时弹开了手。
徐福露出了手中的匕首。
太子迁结结巴巴地问:“这、这是做什么?”
“以匕首穿之。”
太子迁将那匕首接过来,小心翼翼地去碰那钱币。
紧接着太子迁便瞪大了双眼。
“你看见了什么?”徐福低声问。
“那……那把匕首将钱币吸起来了……”太子迁的声音里透着惊疑的味道。
徐福松了一口气,看来瞎找来的书简上记载的东西没错。匕首、钱币都沾了他的气,自然能相吸。匕首上的煞气和正气,能镇住钱币。
“血!”
徐福出声道。
柏舟踹了柏舟一脚,端着容器过来了,那里头的是韩终的血。
徐福用手指沾了些血,涂抹在钱币之上,这是消除韩终与它的联系。
不过寥寥几个动作,徐福已经浑身大汗了,恨不得立即倒在地上去。那血涂抹上去之后。太子迁紧盯着钱币,道:“没、没变化啊。”
韩终躺在地上动弹不得——方才柏舟下手将他揍得太狠了。他大笑道:“没用的!”
“哦。”徐福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又从衣袍底下摸出了一个容器,沾血,涂抹,动作与刚才如出一辙。
只不过这里面的,是公子嘉的血。
韩终脸色骤变,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
公子嘉也变了脸色,他咬破舌尖,高声念了几句旁人都听不懂的话。
徐福却发现到有什么声音响了起来。
铮——
是兵器?
徐福心头瞬间闪过了无数个念头。公子嘉果然是有几分本事的!背后下手的并非韩终而是公子嘉!韩终并不擅巫蛊咒术!公子嘉还能靠念动咒语,以驱动什么东西,说不定就和自己手腕上的布条一样……公子嘉身为赵国公子,是如何学会这些东西的……
就在这些念头闪过的时候,太子迁惊叫了一声,“来人!拦下!”
柏舟知道徐福看不见,于是不由得道:“先生,有一把剑被公子嘉调动起来了……”
徐福摸了摸手腕上的小布条儿。
诶,谁更厉害呢?
小布条儿似有所感,在他手腕间震动两下。
“啊!”殿中突然响起了众人仓皇的惊呼声。
公子嘉也呆了呆,但他却是咬了咬牙,“去!”
那剑朝着徐福飞了过来,带出了一股凛然的劲风。
徐福脑子越发清明起来,眼前的黑雾渐渐散去,他的目力和思考力都在渐渐恢复。
剑近了。
徐福睁开了眼,那一瞬间,气势万钧。
他身后蹿起了一道黑影,那道黑影扩大,再扩大,像是对着那剑张开了大口。
太子迁手中的匕首陡然脱手了,它飞了起来,那黑雾像是人形一般,抓着匕首迎上了黑影。
“铮”一声响。
剑顿在了空中。
徐福已经彻底恢复了目力,他能看清面前的一切景象。
那剑与这特殊制出的匕首相比,虽然一大一小,但那剑怕是要遭殃的……徐福刚想完,那剑就突地离开一条缝,然后彻底断裂,“啪”落在了地上。
公子嘉脸上的表情这下维持不住了。
“怎会……怎会如此?”
且不说那匕首一身煞气,就说它的材质就比那剑强。
匕首也紧跟着落在了地面上,而那被它吸住的钱币,还好好的黏在上面。这一幕简直是颠覆了所有人的认知。
简直是见鬼!
太子迁咽了咽口水,只觉得徐君房此人身上,处处都是秘密,难怪秦国对他极为推崇。
公子嘉无力地趴倒在了地上,身体里的疼痛更清晰了。
这还不算,他的面色扭曲,陡然间喷出了一口血来。
徐福知道,这算是反噬。
两次失败,公子嘉会被反噬个爽。
这样就够了吗?当然还不够。
“扶我起身。”徐福抬起手臂,神色冷然地吩咐道。太子迁非常自觉地伸出了手,然后扶着徐福站了起来。
徐福站直了身体,越发显得超尘拔俗、灵秀逼人。
“公子以此大礼赠我,我当然要还礼。”
柏舟将两个容器中的血液倒在一起,然后晃动了两下,里面殷红的血微微泛着黑,看上去分外恶心。
“匕首捡起来。”徐福道。
太子迁马上去捡匕首。
后面一干侍从:……
太子迁将匕首捡起来递到徐福的手边,徐福抓起匕首,往容器中混合的血液猛地刺了下去。
无形之中,有一道气被扎破,血液被一道无形的力量荡了荡。
公子嘉虽然不知道徐福此举是做什么,但是他已经不能地猜到不是什么好事了,他的魂都快在那一瞬间飞出去了。
“住手!”他忍着疼痛嘶声喊出来。
韩终的面色难看,“你要杀了我们?”
杀了你们都是轻的。徐福面色更冷。他是当真厌恶了这二人。
徐福收回匕首,容器动了动,随后韩终和公子嘉便都喷出了血来,然后就彻底软绵绵地躺在了地上,生死不知。
徐福敛下眼底的杀气,淡淡道:“公子还要如何牵连秦王呢?不如做与我瞧瞧?”不就偷了个钱币,看把你们能的!真以为靠着点儿巫蛊咒术,便能弄死我和嬴政吗?
实在可笑又天真!
公子嘉喘着粗气,说不出话来。
太子迁已经微微呆住了,他盯着徐福的侧脸,像是从未见过这个人一样。
徐福的气质他是能感受到的,但气势却是直到这一刻才感受到。
柏舟缓缓吐出一口气,“这些东西……”
“留着,好好珍藏,公子嘉与韩先生日后若是惹我不快,我才好拿东西下手啊。”徐福口吻寡淡,就像是在说今日吃素一般,但是周围的人却莫不是齐齐打起了寒颤。
唯独柏舟点了点头,就算稳重如他,面上都冒出了些喜色和兴奋。
徐福并未就此放松下来,他转头吩咐太子迁,“将公子嘉绑回去吧。”
“那韩终……”太子迁有些为难。
“不动他。”
太子迁并不理解徐福的意思,他皱眉,疑惑道:“为何?”他虽然知道韩终是不能动,但是现在都已经将韩终逼成这样儿了,那不如干脆就一狠心,斩草除根。
徐福真想骂他,你生在王室,怎么连半点宫斗宅斗的技能都没有?但是看在今日太子迁跑腿出力的份儿上,徐福还是耐心地与他解释道:“你且让他继续给你父王看病,若是你父王出了问题,不消你出手,朝中大臣,国中百姓,便会要求处死此人。”
太子迁双眼一亮,点头道:“不错不错,届时孤还能连着公子嘉一块儿处置了。”
这二人就这样当着韩终和公子嘉的面,云淡风轻地说着如何弄死他们。
公子嘉和韩终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韩终还好,他至少还有点力气,而公子嘉又痛又恨,都快厥过去了。
“将人绑回去,韩终带走,送回他的府上。”太子迁立即出声道。
侍从听命,上前将韩终拎了起来,就这么一颠簸,韩终又张嘴哇啦哇啦地吐血。
公子嘉这边气闷不已,也喷了一口血出来。
徐福淡淡道:“柏舟,别浪费了,把血收走。”
韩终:……
公子嘉脸都憋紫了。我他妈吐口血你都要收走!!!
徐福将话说完,身子晃了晃差点摔下去。他已经脱力了,到现在陡然放松下来,他差点直接软下去,幸好他还惦记着身边很多生人,若是软倒下去,那便太灭威风了。
柏舟见状,马上上前扶住了徐福,差点将旁边的太子迁撞一个趔趄。
太子迁面上一怒,还不待他发作,柏舟便已经扶着徐福往外走了。
徐福淡淡道:“恕我不能久留了,太子告辞。”
太子迁满腹的抱怨便只得咽了回去。
待徐福的身影走远了,太子迁才骤然想起来,他身为赵国太子,他方才竟然在对方的指挥下跑前跑后,像是宫人一般。
太子迁的脸色顿时就如同打翻了染缸,五颜六色。那真是一言难尽的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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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在客栈外停下,楼上迅速蹿下来几人,围在了马车边上,徐福掀起车帘,露出了那张苍白漠然的脸。
侍从们忙伸出手,抢着去扶徐福。
最后嬴政高大的身影直接挡在了马车前,他一伸手,便直接将徐福扛了起来。
侍从们只得默默收回了手。
嬴政将徐福搂得有些紧,徐福被迫脸朝内,贴近了嬴政那有点儿硬的胸膛。嬴政抱着他迅速上了楼,客栈中的人连多看两眼都不敢。
上了楼后,门一开,坐在里头的胡亥和扶苏便立即蹿了起来。
“父亲!”胡亥扑腾了上来,“父亲可用了我说的法子?”胡亥双眼闪亮,满脸期待。
扶苏皱眉,将胡亥拽了过去,“父亲此时定然劳累不已,你消停一些。”
胡亥嘟了嘟嘴,不敢说话了。
徐福靠在嬴政怀中,是真的感觉到一阵舒心,他连动都不想再动,恨不得就这样埋在嬴政怀中沉沉睡去。但是他知道他们等了他许久,还想问一问他事件的过程。
徐福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就破罐子破摔地靠在嬴政怀中,低声道:“公子嘉和韩终受了伤,要不了几日,倡后若是稍稍聪明些,便会处理掉他们。借口我都替他们想好了。”
嬴政的脸色冷硬阴沉,依旧不见缓和。
徐福没能顾得上安抚他的情绪,徐福转头看向胡亥,“胡亥的法子,我用了。”
胡亥双眼更亮,一双眼都瞪得圆溜溜的,“真的吗?父亲真厉害!”
扶苏干巴巴地跟着说了一句,“父亲真厉害。”
“都出去。”嬴政沉声道。
扶苏和胡亥不敢反驳,立即便滚出去了。
徐福揪了揪嬴政的衣襟,“我睡会儿。”说完徐福便迫不及待地闭上了双眼。他太想睡觉了。
嬴政的脸色冷了冷,不过在他发觉到徐福真的只是入睡了之后,嬴政的面色方才温柔了起来。
徐福很快陷入了深层的睡眠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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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睡熟到渐渐清醒。
徐福本来想要睁开双眼,但是突然间他却发现自己睁不开眼了。一种灵魂从身体里扯出来的感觉包裹住了他,徐福觉得有些难受。
他的眼前一花。
日头正烈,挂在天空。
他看见了人来人往的天桥。
还有天桥下的瞎子,瘸子,流浪乞讨者……
还有那个支起来的摊子,摊子上摆有签筒、八卦盘、龟甲等物,旁边的招牌杆子上书“算命”二字。
徐福不自觉地打了个激灵,有种时空交错的感觉。
那个画面渐渐地模糊了,隐约中他看见了那个戴着金链子的黑老大,大摇大摆走过来……
徐福不知为何,突地一阵毛骨悚然。
就在这时,他的眼前一花,恢复到黑暗之中。他听见了流水潺潺的声音,其中夹杂着一个口音怪异的稚□□声,“叫……君、君房?”
“对。”
“我……我叫,叫阿咿。”
“对。”
徐福脑子有点疼,他口中呻.吟一声,然后终于撑开了沉重的眼皮。
入目的还是老旧的客栈的床顶。
徐福松了一口气。果然是梦,刚才他都以为自己的灵魂真的离体,飘回到现代去,和另一个自己见面了。
一双大手横过来,将徐福从床榻上捞了起来,轻轻松松便抱在了怀中,徐福连看都不用看也知道是嬴政。
嬴政抬手给徐福揉了揉额角,低声问道:“现在还难受吗?”
徐福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嬴政的温柔,顿觉连脑子都快舒服得化开了,他放纵自己瘫软在嬴政的怀中,淡淡道:“不了。”
“赵国……”
“原以为公子嘉是个好突破的,却没想到还不如选太子迁,太子迁好歹与我有几日情谊,我劝他几句……再看结果吧……”徐福想到这些日子太子迁的表现,倒是觉得有些不忍杀了他。
嬴政沉默一会儿,“都听你的。”
“此事了解,我们再去一次上党。”
“好。”
“可惜了,这次扶苏跟着我们来到邯郸,却没学到什么。”徐福暗暗皱眉。
“不,他学到了很多东西。”嬴政低声道,“他至少学到了一点,若是一味讲究仁慈,便只会害人害己,甚至祸害身边之人。严重者,便是祸害国家。”
徐福眼皮一跳。他怎么觉得嬴政是在隐晦地教训他呢?
当初公子嘉可是他让留下来的。
不过嬴政温柔地抚弄着徐福耳畔的头发,倒是让徐福很快便将那个念头抛开了。
与嬴政温存了一番后,徐福才沐了浴,用了饭食,换上新的衣袍。
因为新的衣袍是白色的,徐福被划伤的手指便在上面留下了红点,嬴政眼尖地瞥见之后,伸手抓起了徐福的手腕,然后低头含了上去。徐福面上飘过淡淡绯色,不自觉地缩了缩手,奈何嬴政将他的手腕握住了,徐福没能收得回来。
温热湿润的感觉紧紧裹着徐福的手指,徐福顿觉一股酥麻一直蔓延到了心头。
徐福哪里还有用饭食的心思?他搁下筷子,正思考着要不要靠到嬴政怀中去的时候,嬴政突然松开了嘴,道:“乖,吃饭。”
被撩拨得春.心.荡.漾的徐福:……???
待到当日入了夜后,嬴政趁着徐福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摸入了徐福的衣袍之中。
徐福抬腿,一脚,“嘭”,嬴政毫无防备地掉床下去了。
徐福翻了个身,眯了眯眼。
睡觉!
嬴政一脸懵。
窗外月色正好。
·
几日后,赵王病危,邯郸城中再不见欢声笑语,大臣们开始为赵王祈福。而伺候赵王起居的方士韩终,成为了众人指责的对象,倡后怒极,在赵王榻前哭倒之后,太子迁代父行事,判韩终车裂。
因韩终乃公子嘉进献,公子嘉被扣押起来,唯有等到事情查清后,他方能放出来。
原本在邯郸城中威望就不高的公子嘉,顿时还跟着韩终一同受到了无数指责谩骂。
这一日,倡后遣人来邀了徐福入宫。
徐福带了桑中、柏舟在侧。
上次徐福没敢带桑中入宫,他是担忧万一桑中替他受了过,那他欠桑中的便无法还了,嬴政说不定还得掉进醋坛子里去。
许久不见倡后,倡后还是打扮得极为美丽动人。
她坐在榻上,太子迁便立在她的身旁。
除他们二人外,殿中便再无他人了。
倡后抚摸着细滑的手指,见徐福进来,便低声道:“从前不知先生乃是秦国的驷车庶长,如今才对庶长见礼,望庶长莫怪。”
徐福点头道:“无事,是我先瞒了身份。”
“多谢庶长的主意,方能除掉这二人。”倡后身子微微前倾,问道:“不知秦王遣庶长来到邯郸,是何意?”
“倡后可知如今赵国战况?”
“知晓一二。”
“司马尚身死,李牧被擒,而秦国的王翦将军、李信将军、羌瘣将军,率军攻打赵国,赵国再无能抵抗之将士。王后可想过,到了邯郸城破那一日,该如何?”
徐福这番话勾起了太子迁对这两国仇怨的认知,太子迁怒道:“秦国为何一定要对赵国下手?一定要逼得赵国覆亡才肯罢休吗?”
“不是对赵国下手,是对六国下手。”徐福淡淡道。
太子迁脸色一变,显然对徐福这句话震惊不已。
倡后却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又道:“庶长心地仁善慈悲,可是来劝降的?”
“是。”
太子迁顿时怒目而视。
“赵国衰亡,无人能撑得起赵国,赵国又无大将,没可用之臣,其余全是宵小之辈。赵亡是必然的,只是快与慢,平和与惨烈的分别。”徐福话语平淡,但却暗暗带上了几分威胁。
如果赵不降服,到时候的结果便是惨烈了。
倡后脸色依然不变,她叹道:“秦王可能护佑我与迁的安危?”
“这是自然。”徐福终究还是心软一些。
他知道历史上楚国后人有个楚霸王项羽,后来无数六国后人都开始走上了推翻大秦的道路。放虎归山,是为大忌,徐福知道。但他毕竟没到冷血心肠的地步,他实在下不了手弄死太子迁和倡后。
倡后点头,“好。”
太子迁震惊地回头看她,“母后,您说什么?”
“好,我同意你,待到赵王死后,我儿即位,我便让他主动降秦。”
徐福都怔了一下,他没想到倡后答应得如此爽快,倡后难道不应该贪恋一下权势富贵吗?
“母后!”太子迁急了。
倡后却看向他,叹了口气,“庶长说得不错,儿啊,你并非做国君的料啊。”说完她又看向了徐福,“秦需要再予我些钱财,日后我才能保我和迁的生计。”
“这是自然。”能用钱解决的,那都不叫事儿。
太子迁气鼓鼓的说不出话来。他极为尊敬倡后,除却母亲喜好美少年这一点令他难以忍受以外,他都难以在倡后面前发起脾气。
“那……便这样吧。”
倡后话音刚落下,一道男声突然在殿中响起,“我不允!”
徐福转头一看,只见春平君面色难看,双眼猩红地快步走来,怒道:“原来此人是秦人!那杀了他便是,怎能允许他在此处胡言乱语?降于秦?我看谁敢!身为好端端的赵国王室不做,偏要降秦,疯了吗!”
春平君一边说着一边抽出身边的佩剑。
倡后和太子迁的脸色都变了。
倡后是怒于春平君直接闯进来了,实在越发不像话了,而太子迁怒的却是,虽然徐君房不是个东西,但也轮不到你春平君来杀啊!孤看你最不顺眼了!孤还想砍了你呢!
“来人!拿下春平君!”
诶?太子迁愣了愣,这话是……是母后说的?太子迁不可置信地看向倡后。
春平君也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倡后。
徐福也有些惊讶。
倡后已经冷着脸下令了,“来人!拿下春平君!春平君胆敢冒犯我和太子,还不快将他抓住?”
宫殿外的守卫和侍从有点懵,但是倡后下了命令,他们怎敢不从?立即便涌了进来,将春平君押住了。
“倡姬!你疯了吗?”春平君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冲着倡后便骂出了声。
春平君怎么也没想到,倡后会说翻脸便翻脸。
倡后站起身来,脸色冰冷,哪里还有平日里风姿绰约动人的模样,她缓步走到了春平君的身旁,然后抽出春平君腰间的长剑,“噗哧”一声,她手中的长剑捅穿了春平君。
春平君呆了呆,惨叫一声,“倡姬你做什么?你要杀了我吗?你这个贱女人,难道你要亡了赵国?”
疼痛让他变了表情,也让他失去风度破口大骂。
太子迁结结实实地呆住了,“母后……”
“既然他都撞见了,便只有手刃之,不然死的便是你我母子了。”说完,倡后的目光环视了一圈殿中人。
殿中宫人和侍从、守卫全都乖觉地低下了头,表示绝对服从于倡后。
徐福短暂地惊讶过后,也不得不称赞倡后这一手实在漂亮。她足够心狠,当断则断,难怪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倡后道:“这便是我的诚意了。”倡后说着掂了掂手中的长剑,“我可以切下春平君的头让你带走。”
春平君满头大汗,忍不住求饶连连,他一开口,说一个字便要吐些血沫出来。
倡后却看也不看他。
太子迁傻了眼,这一刻才意识到他的母亲,从来就没有将春平君太过当一回事。
徐福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
若是当初赵姬也这般聪明,而不是为了奸夫杀儿子,那便也能逍遥自在到如今了。
“倡后之意,我已知晓,头颅便不必了。”徐福毫不掩饰地露出了嫌弃的表情,“我不愿沾上此人血污。”
“噗……”春平君一口血喷出来,彻底没了气息。
“好。”倡后松了一口气,握着剑的手掌还在微微颤抖,“来人,送先生出宫。”
太子迁咬咬牙,“孤送先生。”
说着太子迁便走到了徐福的身边。
徐福眨了眨眼,“正好,我也有事要与太子说。”
二人并肩出了宫殿,宫殿中剩下的人忙哆哆嗦嗦地开始收拾起了残局。
“你……”
徐福直接打断了他,“你身上也中了巫术。”
太子迁一呆,随即便是狂怒,“什、什么?巫术?公子嘉?”
徐福点头。
当初他看出太子迁短命之相,这不仅是因为赵国即将灭亡,更重要的原因还在于,他体弱,不能长命。而这体弱的缘故,便是那巫术在作祟。从徐福见到公子嘉的本事以后,徐福便肯定,应当是在很早以前,公子嘉便给太子迁施以巫术了。
可见从很早开始,公子嘉便不是一朵干干净净的白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