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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景回去后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呆在杂货铺，而是去了后面的院子。
手上陈情放在嘴边，幽幽冥冥的低沉笛音传出，如泣如诉，似乎是对故人的留恋。
石东本来想进来喊李景的，但听着笛音却没再动作。
李景立在院中间的那颗枯老的榕树下，瘦弱的身体，有些孤单。
火焰般的红笛也没给他增添一些生气，看上去十分落寞。
笛音很好听，但感觉太悲伤了，石东不由得想到，师兄看上去像一个有故事的人。
一曲肝肠断，李景将陈情从嘴边拿开。
多好的曲子啊，可惜自己再也吹奏不出欢乐的曲调，如果上一世教他吹笛子的许擅音还在，恐怕又要数落他一番。
从怀里取出一只铁疙瘩，是李长青花了半辈子研发出来的天听。
收罗天下奇闻，听众生之音。
李景在天听上一点开启天听，天听的一面闪烁着白色的光芒，上面显示出一条条文字。
时隔百年，李景浏览着天听中的一条条信息，这种感觉真的十分奇妙。
一则标题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东玄帝女真实再现！》
东玄帝女？难到是……
能被称为东玄皇朝的帝女，也只有上一世他那弟子。
这是一条有些历史的信息，不知道被什么人翻了出来，点击率爆高。
李景顺手点开，是一段影像。
“格物致知院覆灭，太学宫闭宫，一朝帝师陨落于战火之中，圣皇隐退，东玄皇朝这个从上古一步步走来的古老仙朝，独木难支，风雨飘渺……”
残破的宫门，倒塌的金柱，一个还是青葱般的双十少女，脸色发白，紧咬着嘴唇，手中牵着个十来岁的孩童，一步一步走上大殿内的高台。
少女面对下面混乱成一团的众人，咬着牙，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吾乃东玄帝女，帝师嫡传，从即日起，吾代父执掌东玄……！！！”
少女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却极具震撼。
东玄皇朝从古至今从来没有过女子干政的事情发生过！
残破的大殿下，一群大臣目瞪口呆。
少女的嘴唇被咬破，透出血丝，手臂上被拉着的孩童仰着头，恍惚的看着少女，“大皇姐……！！！”
少女的脸更加惨白，但嘴唇继续张开，似乎要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在说话上。
“
凡反对者，视为东玄判臣，斩！”
影像就此结束，然后配上了一段文字。
“摇摇欲坠的东玄皇朝，迎来了第一位垂帘摄政的女子，她，东玄第一皇女……”
李景的表情莫名，手指在天听上滑动，最终发出一声叹息！
“天女，终于长大了！”
在他的记忆中，那还是一个有些羞怯，说话都会脸红的胆怯少女，他依稀记得当初在格物致知院中这样一段对话。
“老师，女子怎么可能官拜女相？从古至今，皆无先例！”少女唯唯诺诺，鼓起了很大的勇气，开口反驳道。
“帝师的故事是编纂的吧！还有女子称帝？也太荒谬了，这岂不是大逆不道！罪诛九族！”旁边，一个还是孩童的男童也仰着头。
“没见识，本帝师，堂堂圣君，东玄第一智者，还骗你们两个小孩子？啧啧，东玄历史上没有记录，那肯定是东玄的历史不够长啊，你们一个身为长公主，皇朝帝女，一个是皇朝大殿下，以后可要多读点书！嗯，多读一些格物致知院的书，别被太学宫那群老腐朽给教坏了。”
李长青的话引得两人翘起了嘴，都能挂上小油瓶。
李景有些出神。
那个不到双十年华，本性怯弱的小女孩居然走到了这一步，哎，老一辈造下的孽，却要小辈承担，真是苦了她了。
这都是他身死后发生的事，看到这些，也免不了感叹一番。
当时仙盟突然攻伐格物致知院，情况太过突然，就算是他也没来得及有任何安排。
仙盟太过强大，八大仙山四大世家以及数百门派，几乎包含了中州大部分的势力。
这么大的阵容组建成功似乎是一夜之间的事情，连东玄皇朝这样的古老仙朝居然都没有得到半点消息。
耀仙宫为正道之首，罚魔卫道加入仙盟也说得过去。
他欠姑苏卓家太多，师弟卓飞扬率领姑苏弟子加入仙盟他也不觉得奇怪。
但清贫仙道为何会加入？他与许擅音的关系天下皆知，以许擅音在清贫仙道的地位，清贫仙道即便是对格物致知院有怨言，也不至于加入讨伐的仙盟，而且……最终还逼死了许擅音。
还有就是云梦江氏，他小时候被养父卓家家主派去云梦江氏求道，算起来也是半个云梦江氏的弟子，以他圣君的身份，云梦江氏怎么也不可能加入仙盟讨伐自己的弟子，可结果……
至于清河聂家……他与聂家恩怨纠葛到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但聂家还是加入了仙盟，在那一战中算是见最后一面。
这些事情在他死后，他才觉得越来越不可思议。
他从棺木中醒来后，就有些想见见以前的老友，有些事情他需要弄个清楚。
特别是他与姑苏卓家，他自小被卓家家主带大，他自认为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但最终却和姑苏卓家莫名其妙的闹翻，天各一方。
尤其是阿姐出事后，他处于无尽的悲哀和后悔中无法自拔，每日每夜都在噩梦中煎熬，很多东西都不成细想，以他东玄第一智者的头脑居然没有发现那么明显的破绽。
阿姐是错手死在他李长青手中，但每每想起，记忆似乎都十分模糊。
以他圣君修为居然控制不住术技的威力错杀了人？还是和自己一起长大，最亲最敬的阿姐！
恐怕没有人会相信堂堂圣君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术法。
这么蹊跷的事情，当时处于痛苦和悔恨中的李长青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
上一世的李长青背负了太多，根本就无法在世人的眼光下查清这一切。
在他灵魂沉沦在黑暗中的一百年里，他隐隐觉得，似乎所有事情如同命运的安排一般。
命运将一代圣君李长青一步一步推向世人的对立面，遭天下人唾骂。
命运将追求真理的格物致知院摧毁成了瓦砾。
但畅游命运长河的圣君，从古至今，从来没人相信过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