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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干人等在太后来了之后便不敢再停留,三三两两都散了。玉祥宫里的宫人偶尔抽噎几声表示对主子的死感到心痛,也有腿脚发软躲在角落,生怕连累到自己给主子陪葬的,李殊慈环顾了一圈,便看见一个哭的最凶的宫女跪在廊下,时不时的哭诉一句‘娘娘您死的好惨哪!’之类的言语。
“那个宫女就是卫嫔娘娘身边的欢草吧。”
郑亦点头称是。
李殊慈又看了欢草一眼,觉得她似乎有点不对劲的地方,仔细盯了半晌却也实在看不出她有什么异常。她虽哭的不算真诚,但也不足为奇,这宫中主仆之间又有几个有真情真意的。哭的凶不过是证明自己真诚侍奉主子而已。
李殊慈想靠近卫嫔看看,却被良女官一把拉住,太后也不赞成的说道:“莫要靠近,小心冲撞了。”李殊慈只好无奈站住,心中的不安之感愈发强烈,可她此时与他人一样,处在迷雾之中,半点摸不清真相。难不成当真是八皇子年幼气盛,为了给华贵人雪恨才做此冲动之举?
可一个十二岁倍受溺爱的孩子,当真有如此胆量吗?他又是从何处拿来的鸩毒呢?
但往往感觉是证明不了一个人的清白的,所有的人或事都有特例,都会被一些外在事物所影响,从而发生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这样看来,就更加难以辨别八皇子是否清白了。
卫嫔的尸身在太后的旨意之下,暂时先入了棺,治丧的物品也一样一样制备出来,至于何时发丧就得看君上的意思,和八皇子到底能说出什么来了。
到了晚上,李殊慈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窗外不知哪里飞来的鸮鸟,不断咕咕的啼叫,木云心里也对这种鸟心有余悸,起身出去拿了石子打走了鸟,回来嘀咕道:“阴魂不散的,真晦气!”
李殊慈也不是活菩萨,不会谁的事情都揽在自己手里,卫嫔虽是冤死的,但本来同她没有多大干系,这宫里莫名死去的嫔妃宫女不计其数,哪里可怜的过来?只不过她总隐隐觉得这件事并不简单,似乎后面还会生出什么事来。
第二天一早,李殊慈顶着一对乌黑的眼圈用了早膳,例行道太后娘娘那里请安,碰巧有内侍来禀报八皇子的情况。
“回太后娘娘的话,八皇子殿下在大理寺呆了一夜,整个人都被吓得有些呆怔,余大人率大理寺上上下下的人候了一夜,也没能问出什么来。只说他什么都不知道。”内侍停顿了片刻,又说道:“后来儒王爷去看了八殿下,八殿下这才缓过点神来。”
李殊慈端茶的手一顿,看向那内侍,太后问道:“老八一向与他这几个哥哥关系都不错,老四更是他的榜样。想必他说出什么来了?”
“八殿下说昨日午后他从晴华宫出来散心,看见欢草那个丫头鬼鬼祟祟的从殿后的角门回了玉祥宫,八殿下觉得奇怪,便跟上去看了一眼,随即见到欢草进了正房,接着就传来叫尖声,八殿下觉得事情有异,不敢再留,便想退回去,没想到角门却在外面被抵住,怎么也打不开,随行的奴才刘历也不见了踪影。”
“那个刘历现在人在何处,可叫人讯问了?说了什么没有?”太后见终于有了第三个人对这件事有所帮助,立刻直起身子问道。
那内侍皱眉摇了摇头,“昨日有人发现刘历死在了房中,同样死于鸩毒。并且,有人看见他昨夜偷偷在晴华宫的库房附近出现过……”
“什么!”太后柳眉一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李殊慈前前后后想着,从表面上看,八皇子因为华贵人一而再,再而三的遭到贬斥而动了心火,冲动之下让内侍刘历去库房中偷了鸩毒后,怕泄露行迹,于是杀了刘历灭口,然后又自行潜入到玉祥宫杀害了卫嫔,没想到先前算计好的事情出了差错,被玉祥宫的人堵了个正着。所以,在他人看来,八皇子对众人交代的,自然是三分真七分假,谎言漏洞百出。
“君上那里怎么说?”
“华贵人早上似乎清醒了不少,发现八皇子不在,又闹了起来,君上下令将晴华宫封了,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至于八皇子那里,只说继续审问,若他不交代实情,就让他继续呆在大理寺。”
太后叹了口气,摆摆手让他下去。回头跟李殊慈说道:“瞧瞧,你瞧瞧,都是些糟心事,这后宫里。活一辈子闹一辈子。现在居然弄出了皇子毒杀庶母这档子事,还不够丢脸的。”
李殊慈劝了几句,又陪着说了会话,出了凤仙殿。对夏星说道:“你去打听打听,这些天欢草还有那个八皇子身边的那个刘历,有没有和人过多接触过。”
今年冬天的雪有多又急,这几日却是晴空万里,仿佛昭示着八皇子一点不冤似的。
一晃三四日过去了,大理寺院判余呈峙揉了揉满是血丝的双眼,挥手遣退了一众下属,揉着额角吩咐小厮取了家常便服,又打水净了面,才觉得好受了不少,他已经在这熬了好几夜了,可八皇子就是不吐口,他只能跟这陪着!这些天别说睡觉,就吃饭都没个热乎气儿!
沈家一案了结之后,朝廷官员大换水,余府丞也被提到了大理寺院判,心心念念做个好官,为君上分忧,为黎民做主,没想到上任三月不到,就出了皇子毒杀庶母这档子事,打也不是,骂也不是,生生就将他吊在这,没辙了。
唉!
余呈峙长叹一口气,吩咐小厮去弄点吃的来,巧在这时,小厮进来禀报说儒王爷来了。余呈峙反应了一下立即跳起来出门迎接。儒王身姿清俊,面容温和,余呈峙上前道:“王爷大驾,下官有失远迎。”
“余大人不必客气,本王来看看八弟,给他送些吃食,想必你在此也吃不好睡不好,便一同带了你的份。”
儒王礼贤下士是出了名的,余呈峙也不大惊小怪,痛快的接了儒王身边小厮递过来的食盒,谢道:“多谢王爷惦记,下官陪您一同进去吧。”
“不必了,余大人还是赶紧用膳,熬了这几日,身体要紧,本王自己进入便可。”
余呈峙见此也不坚持,看儒王往里边去了,便坐下用膳。温热的饭食极大的刺激了余呈峙的食欲。当下便认真用起饭来。
深牢之中,八皇子金豫呆呆的坐在角落,皇子毕竟是皇子,谁也不敢怠慢。说是牢狱,其实不过是一间石室,干净整洁,一应器物俱全。但,此处又哪能及得上身为‘最宠爱’皇子的宫殿呢。
他抱膝将头脸埋在臂弯之中,心底的信心已经被一点点侵蚀干净。开始他并不认为自己当真会被当成真凶,君上定然会雷利风行查出杀人凶手,然后就会放他出去,对含冤的他比从前更加宠爱,兴许还能因此对他的母妃也和颜悦色起来,但他完全料错了,这几日不但丁点生息没有,还愈发逼问的紧。
外面传来脚步声。金豫立刻下榻冲到铁栏前。将头挤到两个栅栏之间,想看看是不是煦文帝来接他出去了。“父皇!是你吗!父皇!”
儒王脚步一顿,想到八皇子从小就在煦文帝身边承欢膝下,眼中的阴沉一闪而过,为什么他心心念念也得不到的,别人总能轻易拥有。“八弟,是四哥。”他的声音依旧儒雅温润,如同他练习了千百遍的声线一样。
“四哥?”金豫失望了一瞬,又立马高兴起来,“四哥,你可有办法救我出去了?”
狱卒将牢门打开,随即退下。儒王走近金豫,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八弟这几日竟然瘦的厉害,先吃些东西吧,四哥带来的都是你爱吃的。”
金豫愣了一下,看着儒王似乎有些悲伤的面色,讷讷道:“四哥……父皇怎么说?父皇知道我不是杀卫嫔的凶手对不对?”
儒王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八弟,你不要胡思乱想……”
“四哥!你告诉我实话……”金豫此时是十分敏感的,他无法从他处得知消息,一切只能从来人的神色言语去判断,儒王的异样让他的心一点点凉了下去。他呆呆的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喃喃道:“怎么会?不可能……我没有杀她……”
“你说当时刘历跟在你身后,可在你被关入大理寺之后,就有人发现他在自己的屋子里,与卫嫔一样死于鸩毒。”
金豫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有人要陷害我,说不定就是刘历那个狗奴才!四哥,你说过你会救我出去的……四哥……”
儒王紧抿着嘴角,看着才到他胸前的金豫,“八弟,四哥一定尽力……”说着,便将饭菜一样一样的摊在桌子上,“来,先吃点东西,都是你爱吃的。”
金豫却上前一把将饭菜掀翻在地,又抱膝将头埋进手臂之中,再不肯说一句话。
儒王叹了口气,无声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