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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风水师傅,不仅需要高深的专业知识,还同样需要强健的体魄。哪怕七老八十的风水师也经常会在深山老林中寻龙点穴,由此而锻炼出一身走山路的好本事。
周家人不是忙碌于事业,就是娇生惯养,很快就被仗着噬灵貂灵活身手而步履匆匆的白缎远远抛在后面,也只有同为风水师的赵钰能够勉强跟上。
至于楚尧,他似乎并不打算展现自己那不同于常人的好身手,只是跟周家人走在一起,落到了后面。
白缎在山林中轻盈穿梭,很快便第一个来到了煞气外泄的孤坟边。
那孤坟正好坐落于一处细小地脉之侧——虽然外表细小,但这道地脉却滋养着整片小苍山乃至临近区域,就连沪市也承受其恩泽。
如今因为孤坟被动了土,使得坟内煞气外泄,又加之孤坟存在的久了,与地脉隐隐有了些同气连枝的味道,竟然硬生生用煞气将地脉冲开了一道豁口,就像是在流动的水管上扎了个口子那般。地脉内的灵气流入坟茔之内,又染上了煞气、外泄而出,这才使得孤坟内的煞气源源不绝,波及了整片小苍山区域。
所以,要想解决坟茔内的煞气,首先就要堵住地脉之侧的豁口,否则就算白缎再能“吃”,也“吃”不净周遭煞气,甚至还会因为煞气浓度降低,使得地脉内压高于外压,反倒让灵气外泄得更加厉害。
白缎虽然贪心,却也知道地脉的重要性,并不会因为贪图富余的灵气或煞气而做这种“杀鸡取卵”、破坏环境的恶事。
眼见白缎盯着坟茔若有所思,第二个赶过来的赵钰在他身边站定,语带赞赏:“看起来,白师傅已经发现问题所在了?”
白缎点了点头,秉承着楚尧教导的“少说少错”的原则,只吐出了一个关键词:“地脉。”
“不错。”赵钰轻叹,“孤坟内本身所含的煞气并不算麻烦,但最棘手的却是它与地脉相连,使得我不得不做好最糟糕的准备,先是与之相斗,将外溢的煞气逼回,随后布下阵法将整个坟茔锁住,使之不再作乱。”
白缎皱了皱眉:“为何不直接将地脉的裂口堵住?”说着,他直接向赵钰伸出手,语气斩钉截铁,“给我你背上的木剑。”
白缎的态度太过理所当然,让赵钰下意识将七星桃木剑解下,只是还不待他将剑递过去,便突然反应了过来:“你要这桃木剑做什么?”
“堵住裂口。”白缎看了他一眼。
赵钰默默将手中的桃木剑握得更紧了些,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堵住地脉裂口?这可不是一件轻易的事情,一着不慎伤及地脉,必然会引来更大的祸患!”
对于赵钰有些激烈的反应,白缎很是莫名,而随后气喘吁吁追上来的周家人也吓了一跳,纷纷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钰语气无奈,轻声将白缎的打算说了,随后叹了口气:“最初,我也曾想过这个方法。只是这条地脉虽源远流长,却颇为细小,再加上煞气的侵蚀,使得周遭气息混乱,连风水罗盘都失去了效用,极难以判别裂口的位置,稍有不慎就有可能伤及地脉,酿成大祸。”
“伤及地脉……会怎样?”周瑾辉眉头紧锁,沉声问道。
“地脉的功用便是滋养土地,稳固水土。倘若地脉破损,会使得整片小苍山地域变成秃山野岭,甚至影响到沪市的风水格局。”赵钰语气严肃,“沪市之所以能成为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城市,很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水土养人,而一旦这方水土被破坏,使得周遭气运倾颓,后果可想而知——这可比煞气外泄还要严重,而且是不可扭转、时间越长便越是严重的损害。”
听闻此言,周家人都微微色变,只有周瑾辉仍旧神色沉稳:“但既然这是赵大师与白大师最先考虑的办法,那应当也有益处吧?”
“益处自然也有。”赵钰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倘若能够顺利堵住地脉的裂口,不仅能够解决周家的问题,同样也不会影响到此间风水。待到驱除坟茔的煞气后,周家甚至还可以继续将祖坟迁往此处,安顿下来。”摸了摸下巴,赵钰有些惋惜,“从最后结果来看,这也是一劳永逸的好办法。封锁坟茔只是治标,而修补裂口才是治本。前一种方法,一旦时日久了,坟内的煞气还有可能破开封锁,再次作乱,所以必须每隔一段时间便加固一次,但后者却不会有这样的烦忧。”
听懂了赵钰的解释,周瑾辉微微颔首。
封锁坟茔是中庸之法,可以暂时解决问题,却仍旧留有后患,但胜在稳妥。而封补地脉裂口则较为激进,无论成败都是两个极端,或是大富大贵,或是陪得倾家荡产。
身为大世家的掌权人,周瑾辉自然懂得“赌”这个字,也懂得富贵险中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沉吟片刻,他转向白缎,目光恳切:“白大师,倘若修补地脉,您有几成把握?”
一直沉默不语的白缎微微抬眼,语气清淡:“九成。”
赵钰“嘶”了一声,表情带着几分嘲讽与不满:“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白缎垂下视线,对于赵钰这句话没有丝毫反应。
——实际上,他半点也闹不懂这群人类到底在纠结什么,明明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要弄得仿佛生死关头那般?
周瑾辉看看赵钰,又看看白缎,着实有些举棋不定。若说他本人,自然还是更相信赵钰大师的,但白缎那笃定的态度和巨大的好处却仍旧在吸引着他,诱惑他放手赌上一把。
说到底,周家引出这一切灾祸的源头“祖坟问题”仍旧悬而未决,倘若成功修补地脉,不仅可以让周家不再有后顾之忧,甚至还能从中获益。
——所以,最重要的问题就是,白缎口中的“九成把握”,到底可信不可信,能相信几分。
迟疑片刻,周瑾辉深吸一口气:“那么,白大师可否告知,您要如何判断地脉的裂口?”
白缎保持沉默,因为他根本不知该如何回答。
噬灵貂对于“气”极为敏感,煞气与灵气在他眼中就像是黑与白那般分明,一眼望去便能知晓,又如何能解释给别人听?
——难道你问鱼儿该怎样在水中呼吸,鱼儿就能解释得了吗?
眼见白缎有些无措,楚尧微微皱眉,踏前一步:“这样的独门手法,自然不能外传,这个问题可有些逾越了。”
周瑾辉看了楚尧一眼,发现对方眸色黑沉,显然有些不悦。他被那目光盯着,一时间竟然不敢再继续追问,尴尬地立在当场。
楚尧稍稍缓和下面色,给了周瑾辉一个台阶:“既然你拿不定主意,那不如致电询问一下周老先生,听一听他的意见?”
周瑾辉恍然点头。
虽然已经是周家的家主,但在这种关系重大的事情上,周瑾辉仍旧不能独自做主,必定得询问一下自己老父的想法。
更何况,这件事涉及“风水”之类神神秘秘领域,周瑾辉对此根本没有什么了解,只能听风水师傅们忽悠,反倒是周老先生在退休后专门花时间钻研学习了一下,好歹能有点自己的判断。
……虽然,他先前还是听从了那个不靠谱的风水师傅的忽悠,这才酿成大祸。但子不言父过,周瑾辉不能因此而责怪一心一意为周家着想的老父。
思及此处,周瑾辉告了声罪,拿着手机躲到远处打了个电话,片刻后回转过来,面露难色。
“周老先生是怎么回复的?”楚尧开口问道。
周瑾辉苦笑一声:“父亲听闻此事,执意要亲自过来看看,与两位大师谈一谈。”
“周老先生的身体无碍吧?”赵钰也有些担心。
“走山路是没办法了,所以还得麻烦两位大师暂且下山,在山脚下稍候片刻。”周瑾辉语带歉意。
对于这个要求,赵钰自然没有什么意见,而白缎虽然觉得这群人类很烦,却同样也在楚尧的示意下点了点头,随了大流。
达成一致后,一行人再度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下山,重新回到山脚下的公路边。白缎、楚尧和赵钰倒是还好,只是微微有些气喘,而长久不锻炼的周家人却纷纷瘫在了地上,哪怕是周瑾辉、周瑾瑜这般位高权重、相当注意自己言行举止的人都有些顾不上形象,软着双腿坐在马路牙子上,根本没有理会自己身上那昂贵的定制西装。
又等了快一个小时,载着周老先生的汽车终于远远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内。当车挺稳后,第一个钻出车子的是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女,然后是一名年纪稍大一点的青年。
青年打开车门,弯着腰,从车内扶出一名面色苍白、带着病容的老人,而少女则笑容甜美地与周家人打着招呼,随后视线微移,一下子定在了白缎身上,忍不住惊呼了一声:“琼华上仙?!”
周家人都因为这声称呼而莫名其妙,就连老人也诧异地将目光投向少女。
少女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微微放光的目光却仍旧盯着白缎:“你就是出演《仙逆》中琼华上仙的演员,对不对?!你的定妆照可真是太美了!没想到真人也这么漂亮!”
白缎被女孩直白的赞美弄得有些羞赧,他努力端住一脸的高贵冷艳,脚步却小小地挪动,将自己不着痕迹地藏到了楚尧身后。
随着少女叫破了白缎的身份,周家人乃至赵钰看向白缎的目光顿时就有些变化。
周家虽然不像某些大家族那般对于演员这个职业存有偏见,但被他们以风水师傅身份邀请来的白缎却跑去当什么演员,未免就有些不务正业了。
——这样一个不务正业的风水师,真得靠谱?原本就对于白缎没有太多信任感的周家人心中的天平,顿时就有些歪了。
对于周家人改变的目光,白缎并没有察觉,仍旧沉浸在第一次与自己的迷妹见面的无措当中,但习惯性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的楚尧却格外敏锐。
不过,他却并没有直接反驳周家人的怀疑,反倒笑着对少女打了声招呼:“佳玲,你也在关注《仙逆》?”
“那是当然!”周瑾辉之女周佳玲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我可是尧舜禹大大您的铁粉呢!《仙逆》刚刚连载的时候就一直在追,也很期待电视剧,我哥哥也是,只是他对电视剧不太感兴趣!”说着,她又笑嘻嘻得看向白缎,“现在,我也是‘琼华上仙’的颜粉啦!”
楚尧微微点头,语气颇为自豪:“我心里唯一的‘琼华上仙’就是小缎,为了能够让他松口出演,我可是求爷爷告奶奶,舍了脸皮磨了好久才成功得呢!等到电视剧播出,看到里面风华绝代的琼华上仙,佳玲你可不要只顾着舔屏,也得记住我的功劳才行!倘若不是我耗尽心力,这琼华上仙,可就得换一个人演了!”
周佳玲大笑着应了,毫不吝啬地将楚尧狠狠夸奖了几句,而听到楚尧的解释,周家人怀疑的目光终于稍稍收敛了些许,毕竟,被演艺圈的浮华迷了眼跑去当演员,和耐不住朋友祈求才不得不出演是两个概念,前者是年轻人情绪浮躁,而后者则体现了他与楚尧之间的感情深厚。
眼见这次“危机”再度被化解,楚尧微微松了口气,两步走来被青年搀扶着的老人面前,恭敬地叫了声“周老先生”。
早已经是一只老狐狸的周老先生有些揶揄地看了楚尧一眼,笑着点了点头,显然看出了楚尧刚刚那番话的用意,却并未道破。随后,他的视线便落到了跟在楚尧身后,神情冷淡、眼神却格外清澈的白缎身上。
周老先生在打量白缎,白缎也同样注视着周老先生。
不同于其他周家人,周老先生年纪大了,阳气不足,导致阴煞入体,这才一直卧病在床。此刻,他虽然表情云淡风轻,但那微微颤抖的双手与被人搀扶才能站住的身体却无一不在诉说着对方正勉力忍耐病痛,一点都不轻松。
修真界一向以实力为尊,但最基本的尊老爱幼、尊师重道却还是有的。作为一只好灵兽,白缎自然也被潜移默化地灌输了这种道德观,看到面前被病痛折磨的老人,不由得便有些怜惜。
更重要的是,他从周家人的表现中看出,这位老人才是周家话语权最大的那一个,倘若他想要修补地脉、吞噬煞气,还需要征得这位老人的同意。
白缎虽然不通人情世故,但在关系到自己利益的时候,却很能抓住重点。
他向前两步,越过楚尧走到周老先生面前,抬起手在对方的肩膀处轻轻拂过,转瞬间便将对方体内的煞气吸纳一空。
周老先生只觉得精神一震、身体一轻,连骨子里透出的寒意与疼痛都骤然消退。哪怕如何老于世故,此时此刻,他原本还带着审视评判的目光也不由得变成了震惊与讶然,引得所有正关注他情况的周家人一同将目光投向了白缎。
而做完这件事,白缎却一声不吭、恍若无事,扭头又走回到了楚尧身后,没有分给周围人半点余光。
——真真是一派超然出尘、风轻云淡的高人之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