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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林郁蔼点头,戚烈的脸色更沉了。
他的目光落在一旁捂着肩膀喊疼的任子晋脸上,难怪他总觉得看任子晋不顺眼,听了刚才的话,现在再看,才发现任子晋的眉眼果然和自己很像。
戚烈心绪翻涌,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胸腔里一股郁气,恨不能掐死林郁蔼。
他的手在袖子下紧紧握成拳,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眼神凶狠得仿佛要将林郁蔼撕碎。
林郁蔼伸手握住戚烈的左手,眉头紧皱着,张了张嘴,急得冒汗,他想解释,可没法发出声音来,喉头发紧,喉咙里一阵麻痒,他不得不按住自己的咽喉,急促地呼吸。
戚烈还想问什么,宴会厅的门突然被打开,闯出来一群人,吵吵闹闹地往这边走,大概是要散场了。
走在前面的几个人看见休息区的场面,都愣住了,有人大着舌头说:“戚董?郁,郁蔼哥,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戚烈满眼杀气地看了那人一眼,一把扣住林郁蔼的手腕,将人拽着大步离开休息区,往电梯那边走了。
后面又有人陆续从宴会厅出来,被戚烈震了一下的那人被其他人一推,才回过神来,又和身旁的人大大咧咧说笑起来。
“哟,子晋怎么在哭啊,是不是喝大了哈哈哈哈哈……”有人看到地上的任子晋,大声笑道。
杜政把任子晋扶起来,皱眉小声警告道:“别哭了!我带你去医院接胳膊。”
他也不管其他人怎么笑话,让任子晋左边那条好着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一手搀着他往电梯的方向走。
后面的人还在拉拉扯扯地说话,电梯开了也没人进去,杜政扶着任子晋进了电梯,里头就他们两个人,电梯门关上,下行。
任子晋趴在杜政肩膀上哭,不停念叨着喜欢林郁蔼的话。
杜政听烦了,一把摘下眼镜塞进西装口袋里,把任子晋推在电梯墙壁上,抬手就扇了他一耳光,任子晋被他给扇懵了,愣愣地回头盯着杜政。
“清醒了没?!”杜政掐着他的下巴,把他的头按在墙上,“不清醒我再打你一巴掌。”
“杜哥?”任子晋迷糊着眼睛看了看,又哭丧着脸,“郁蔼哥呢?郁蔼哥不要我了。”
“啪”的一声,杜政又给了他一巴掌,“这次清醒了没?!”
任子晋被打得偏过头去,杜政掰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脸掰过来对着自己,沉声道:“你对林郁蔼的那不是爱!他只是你触不可及的一个梦!你和他住在一起,几乎每天都能见到他的美好,你只不过是不能接受这个梦被别人拿走!说白了,你对他就是对偶像的崇拜,与爱那个字眼没半毛钱关系!”
“我,我明明喜欢他……”任子晋眼神恍惚地看着杜政。
杜政拿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了他一眼,一手捂住他的眼睛,狠狠吻住他的唇。
“唔…唔……”任子晋没能挣脱,被杜政吻了个彻底。
一会儿之后,杜政放开任子晋,拿开捂着他眼睛的手,问道:“还觉得你喜欢林郁蔼吗?”
任子晋微微喘息着,茫然摇了摇头,“我……我也不知道……”
“酒醒了吗?”杜政问。
任子晋点点头。
“好,那你听好,”杜政强迫任子晋看着自己,“把郁蔼哥送的车子收了,明天就收拾东西从他家搬出去,没地方住我可以先帮你找,不想在外面住可以去我家住几天,好好想想以后要做什么工作,想好了告诉我,我会跟郁蔼哥商量了给你安排。”
“明天就搬?为什么这么着急?”任子晋皱眉问。
“你是不是傻?”杜政拍了拍他的脸,“你今天把戚董得罪了,上次那个陶宏放还记得吗?涉事的二十几个人一个都没逃脱,全都进牢里去了,质监局的高官落马了好几个,陶宏放不止是眼睛瞎了一只,一个肾没保住,戚董还特地给他安排了个脾气暴躁的死刑犯一起住,你想象得到他在牢里的日子多凄惨吗?你是想和他落个差不多的下场?”
任子晋的眼神有些不能相信。
杜政又说:“是,你做的事跟陶宏放比起来什么都不算,郁蔼哥肯定会替你在戚董面前说好话,但你主动一点,早走早好。”
任子晋张了张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只能苦笑了一下。
电梯已经到了,杜政揽着他的肩膀拍了拍,“走吧,去把胳膊接上,晚上好好睡一觉,明天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
戚烈拽着林郁蔼上了车,“砰”地关上车门,司机发动车子,一如既往的平稳。
林郁蔼坐在椅子里,捂着嘴干咳了几声。
戚烈放在膝盖上的手动了动,想把林郁蔼搂在自己怀里问问他的嗓子是不是难受,最后又咬牙忍住了,皱着眉,偏过头去看着窗外。
此时正是深夜,夜的魔法棒点亮城市,随着车子前进,光影透过车窗上的黑色玻璃,朦朦胧胧投射在车内。
林郁蔼小声咳了片刻,拿出手机来打了一段话,递到戚烈眼前让他看:
一开始让任子晋当我的助理,是因为他长得像那个原因,但我没喜欢过他,而且后来就不在意他的长相了。一开始我搞不清楚自己是不是把你当成替身,但从我演唱会那晚,就已经想通了,我没把你当替身,真的没有,你信我。
戚烈把车窗打开了,秋天的夜风带着凉意,撩起他的头发,他拿出烟来给自己点上一支,深深吸了口,猩红的火星在黑暗中一明一灭。
“你不在意他的长相,是因为有了我。”林郁蔼仿佛听到戚烈轻笑了一声。
顿了几秒,戚烈回过头来,看着林郁蔼,即便车子完全笼罩在黑夜中,林郁蔼都能感觉得到戚烈灼灼的目光。
“把你书房里的那副画烧掉,”戚烈缓缓说,“我就信你。”
烟的味道熏得林郁蔼嗓子发痒,他本来想忍着,可还是没忍住,咳出了声。
戚烈见状,把烟按灭在烟灰缸里,将窗子开大了些,让风吹进来散气味。
林郁蔼止住了咳,紧握着手机,僵直着身体坐着,低垂着头,大脑仿佛被纱罩罩住了,连思考都变得迟钝起来。
书房里阿烈的画相,是绝对不能烧的。
他要怎么跟戚烈解释,那两把剑和那副画,是他上一辈子曾经存在过的证明?
他曾说过要忘记过去,现在却连一副画都不肯烧,怎么让戚烈相信他没把他当替身?
也许他可以这么跟戚烈解释:那些是自己的过去,自己只是把它们留做纪念,根本不会影响他对戚烈的感情?
戚烈会信吗?
林郁蔼只觉得浑身发凉,好像连手机都快要握不住了。
命运真是作弄人,现在的情形,与上辈子何其相似。
只不过是他们的身份对换过来了。
“不愿意烧?”戚烈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来,透着一股子心灰意冷的凉意,“你让我怎么信你?”
自从上次他和林郁蔼和好之后,就谁都没再提过那副画、那天在林郁蔼书房里吵架的事。
从那晚他在酒店把林郁蔼抱回来开始,他们就像所有陷入热恋中的情侣,见不到面的时候想念,偷着空子给对方发信息,见到了就像糖里加了蜜,又粘又腻。
他们两人都自动忽视了那次在书房里的吵架,谁都没想过要对这个问题好好谈一谈。
但是这件事是真实发生过的,如同扎在手指头里的一根小刺,平时很容易忽略它,但它就在那里,哪天想起来了,一按就疼。
有些事,他并不是不在意,只是在甜蜜的表象下,不愿意去深究。
今晚撞见林郁蔼那个助理的一段表白,戚烈才发现,原来在自己之前,林郁蔼就曾找了那么一个替代品。
那他又算什么?
比那个小助理更好的替代品?
戚烈抬手捂住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艰难说出一句话:“我需要冷静一下。今晚……你回家吧。”
他心里仿佛有头不受控制的猛兽,只要稍微不注意,就会冲破牢笼,冲向林郁蔼。
他会把林郁蔼禁锢,捆绑在身边,不停地伤害他,也伤害自己,直到两个人都鲜血淋漓。
他不能再和林郁蔼共处一室,他会失控。
戚烈觉得自己想要林郁蔼已经成了执念,他有一百种方法强迫林郁蔼就范,但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得到他的心。
那不是他要的结果。
林郁蔼呆坐在座位上,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昨晚他们还一起温馨地吃晚饭,在夕阳下沿着秀水山庄里鹅卵石铺的小路散步,无比亲密地靠在一起看电视,滚在床上酣畅淋漓地做-爱。
现在却仿佛成了陌生人,明明就坐在对面,他却觉得自己无法靠近戚烈的心了。
车子开到林郁蔼家门口,一路上车里的气氛都沉闷无比。
林郁蔼坐着没有动。
戚烈闭着眼睛,沉默了良久,才开口说:“下去吧。”
林郁蔼俯身过去抱住戚烈,闻着他身上带着淡淡烟草香气的味道,轻轻叹了口气。
戚烈没有睁眼,拳头在退边紧紧握着,死死克制住自己想回抱林郁蔼的冲动。
林郁蔼在戚烈唇角落下一吻,放开他,转身下了车。
戚烈听见车门关上的声音,才睁开眼睛,从车窗里怔怔看着林郁蔼慢慢走远,别墅的铁门打开,林郁蔼进了门。
树木错落地立在庭院里,茂密的树冠随着夜风轻轻摇摆,在昏暗的路灯下投下阴影,林郁蔼的背影看上去有些寂寥。
戚烈下意识地朝窗子那边倾身,手按在玻璃上,眼底露出心疼的神色,但他很快又反应过来,暗骂自己一声,狠狠闭上了眼睛。
他开口吩咐司机回家,车子发动,戚烈呆坐了一会儿,感觉车里安静得可怕,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林郁蔼的气息,才刚分开而已,他就已经开始想念林郁蔼了。
戚烈苦笑一下,伸手打开了车里的音乐,一阵熟悉的旋律响起来,是林郁蔼的歌,深情的男音响起来:
“我愿守在你身旁-”
“我愿一辈子不忘-”
“我始终爱你-这是-命中注定-”
“我始终爱你-痴心不变-到永远——”
戚烈猛地关掉音乐,抬手狠狠揉了揉了脸,仰躺在靠背上,胸膛颤动,发出了自嘲的笑声。
这首《始终爱你》,是在他们认识之前,林郁蔼写的。
这样的歌词,这样深情的唱腔,他怎么会天真的期待林郁蔼会忘记他心里那个人的?
林郁蔼曾经说的没错,自己真他妈太傻了!
半晌之后,戚烈叹了口气,拿出一根烟来含住,点燃之后深深吸了一口,只觉得满嘴发苦。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一声。
戚烈动作一顿,那种音效是他给林郁蔼设置的特殊提示音。
犹豫了一会儿,他掏出手机来看了一眼。
郁宝贝:我爱你。
戚烈的心猛然收紧。
他按住胸口急促地喘了几下,好像这样就能把心里的悸动给压下去。
林郁蔼家里。
他发了那条信息之后,就把手机扔在一边,整个人瘫在床上,卧室的灯也没有打开,他就这样睁着眼睛瞪着被窗外的路灯映出昏暗的轮廓的房顶。
算起来他已经快要有半年没回过自己这栋别墅了。
他不在的时候保姆依然每天打扫,卧室还和从前一样干净整洁。
但林郁蔼却觉得这里空得令他难受。
昨天如果他这样躺在床上,大概是在玩着手机,耳朵里戴着耳机听歌,一抬头就能看见戚烈坐在电脑桌前工作,戚烈累了站起来倒水的时候,会顺便给他冲一杯牛奶,他可能会临时起意,蹭到戚烈身边故意亲吻他,让戚烈没办法继续工作,然后他们滚到床上……
然而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没有戚烈身上让他安心的气息,只有他自己。
林郁蔼翻了个身,把头埋在枕头里,过了好一会儿,他猛地坐起来抓过手机,给戚烈发信息:
我爱你,无关任何人、任何事,也无关时间与空间。
打下这排字,林郁蔼犹豫了良久,又一个一个全都删除了。
矫情。
林郁蔼撇了撇嘴,刚把手机扔回床上,手机却突然亮了起来。
他的心一跳。
是阿烈吗?
林郁蔼飞快地抓过手机,带着巨大的期待看了一眼,结果却不是戚烈,那上面显示的来电是邵琳。
他心里一边奇怪琳姐知道他现在还不能说话,怎么会打电话过来,一边接通了电话。
那边传来一个焦急的女声,不是邵琳的声音。
“郁蔼哥,琳姐肚子疼,她流血了!现在怎么办!是不是要去医院?我扶不动她!她不让我叫救护车,怎么办?也不能告诉司机,司机会通知戚总!血一直在流,我不知道找谁帮忙了,郁蔼哥你能不能帮帮琳姐——”
林郁蔼面色一凛,挂断电话,给邵琳的号码回过去一条信息:
地址告诉我,等着,我马上到。
他从床上翻身下来,来不及叫家里的司机,自己从车库里随便开了辆车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