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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落雪簌簌而下,轻不可闻,沈至谦看完了新闻网页后,沉着脸不说话。
夏恒看着他眉心紧蹙,挨着指尖敲击桌面的样子,顿时不知道该继续留下来,还是该退出去,正两难间,他听到沈至谦低低地吩咐道,“阿恒,你去久佳的时候,不要再提这件事,不仅不要提,还要跟往常一样,明白吗?”
“嗯,明白了。”夏恒心里虽憋闷,但既然沈至谦都不发怒,他着急又算什么事,所以红着脸退了出去。
办公室的暖气散发着令人闷灼的热度,沈至谦扯下了外套,把菲奥娜喊了进来,“帮我约一下鸿天地产的白翌南,时间地点由他来定。”
菲奥娜听了这话先是怔了怔,但想起沈至谦的决定从来都是这般让人捉摸不透,于是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沈总,我马上就去办。”
沈至谦笑着挥手示意她退下,站在落地玻璃窗前给庄雨发了一条短信:“我已让阿恒开车去接你,他人应该很快到你楼下。”
庄雨接到短信,放下图纸回了过去,“那你呢,你怎么回去?”
沈至谦嘴角勾起淡淡弧度,“不用担心我,说不定会有美人相送,比阿恒有趣的多。”
知道他开玩笑,庄雨发了个呲牙的笑脸,“需要我把大床让出来?”
沈至谦看着这几个字,胸腔里爆发出一阵笑意:“天底下的女人,你最没心没肺。”
手机屏幕忽然安静下来,庄雨那边没了回应,门外菲奥娜在敲门,沈至谦敛起眼眸里的暗流,示意她进来。
“沈总,白翌南那边约好了,他说就定在今晚,地点是市中心的SASA酒吧。”
“他有没有问我为什么约他?”沈至谦单手抽了一支烟,夹在中指和食指间。
“没有。”
“那好,晚上你帮我备辆车。”
下班的时候,庄雨从久佳大楼走出,沈至谦的宾利车正停在街对面,她看见夏恒坐在车厢里,便笑着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阿恒,麻烦你了。”
“老板娘,这话我可受不起,您还是留着对Boss说吧。”
见他神情怪怪的,一路上只盯着前方的路况,完全不看她一眼,和平时活泼开朗的样子判若两人,庄雨试探地问,“阿恒,今天被你的大Boss训话了?”
夏恒敷衍地冷笑了笑,“训话倒没有,只不过看见了一桩让人特憋闷的新闻。”
庄雨心中一沉,虽然今天下午和白翌南分手后,她一直埋头于文件和图稿,没有浏览网页,但她还是不自觉地联想起下午在商场门口被记者堵截的事情,“阿恒,你说的新闻和我有关?”
夏恒本不欲挑明这件事,毕竟沈至谦吩咐在先,可刚刚接到郁子行电话,忽然改变了主意,这事就像郁子行说的,沈至谦越不当回事,就越是一根刺,扎在心里久了,说不定就再也拔不出来,于是把车停在路边,沉声开口:“老板娘,这些年我一路跟着Boss走来,也见多了不少舔着脸倒贴他的女人,说好听的Boss他人长得帅,本就招女人喜欢,说的不好听,那些女人大多是冲着Boss的钱,所以他从来不和哪个女人走得特别近,本来你和Boss在一起,我是打心里高兴,可你能当着Boss的面说你再也不会背着他去见白翌南?”
“阿恒,新闻大多捕风捉影……”
“这话你留着跟Boss去说,”夏恒叹了口气,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闪烁,“今天我看见他把文件都签反了,却还摆做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他选择相信你,可是,你值得他相信吗?”
面对这样的质疑,庄雨平静地深吸了一口气,“阿恒,沈至谦他现在在哪,我找他谈一谈。”
夏恒虽然前面底气十足,可现在一听这话,气势渐渐弱了下来,“你……你还打算去告状?”
见他误会,庄雨笑着扯了扯唇角,“我若真的去打小报告,还会让你知道?”
夏恒定了定思绪,有些后悔跟庄雨闹僵,但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套近乎也太没骨气,于是撇过脸,故意轻嗤了一声,“那有本事,你永远别让Boss知道我今天跟你说的这些话。”
庄雨清者自清,也没什么好畏惧,笑着在他肩上拍了拍,“只要你对他一直这么忠心,我就不会说。”
说完这句话,她把手中为沈至谦挑选的腕表和衬衫纸袋递了过去,“我去找沈至谦,你先把这些送到华府公寓吧。”
庄雨推开车门,冒着漫天的飘雪跳下车厢,很快就裹着大衣消失在了夏恒的视野中,见她娇弱的身躯踩着湿滑的雪地,却脚步坚定的样子,夏恒握了握方向盘,给郁子行打了通电话,“郁大哥,下次这种得罪人的事,可不要再找我做了,你有话直接对她说就是,可别再拉着我做垫背。”
郁子行嘿嘿地干笑了两声,“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她是不是真心,你演的比我真,我怕我一上场就露陷了。”
“我们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我觉得庄雨她对Boss应该是真心的。”
“阿恒,人心要是能看出来,那就不叫人心了。”
“郁大哥,如果咱们把事情搞砸了,不是把她从Boss身边推远了吗?”夏恒一想到沈至谦看庄雨时柔情宠溺的目光,肩膀就不禁打了个哆嗦。
“阿恒,对至谦来说,陪在他身边的女人,宁缺勿滥,否则那才是真的害了他。”
“是啊,Boss太不容易了,他值得拥有最好的。”
“既然你明白,就不要再长吁短叹了,”郁子行见夏恒伤感,也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真金不怕火炼,庄雨要是最好的那个,就让她自己去证明吧。”
SASA酒吧,动感的舞曲声震入耳膜,有一种恍惚又躁动的刺激。
白翌南脱去大衣,把身体抛进了暗色的真皮沙发里,舞池中央,菲菲正被一个满嘴酒气,腰圆肚肥的中年男子揽着腰,别扭地跳着恰恰。
看见他从吧台上走了下来,半醉半醒地眯着眼眸盯着自己的方向,菲菲脚下的步子顿时慢了一拍。
忽然中年男子叫了起来,横着脸说,“说好了一支舞1000块,这个钱你不想赚了是不是?”
菲菲惊慌地把脚从男人的皮鞋上撤退开来,满脸抱歉地鞠了一躬,“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男人看了一眼白翌南,嬉笑着伸出肥厚的大掌在菲菲的腰部掐了掐,“听说你和白总有一腿,怎么今天他倒是光顾着喝酒,把你搁在一旁不闻不问?”
菲菲被他嘴里的酒气喷地喘不过气来,半推半拒地避开他手,男人却乘着乱把嘴凑到了她的脸上,照着唇就是一阵猛咬,菲菲吃痛拿眼神向白翌南求救,可是他却看着她被揩油,无动于衷地阖上眼休息。
不知从哪来的胆量,菲菲用脚尖狠狠地踢了男人一脚,然后边抹着唇边跑向了白翌南,昏暗中,白翌南扯了扯领带,撑着手坐了起来,灯光下菲菲的眼睛有一种水般的清丽,他看着看着竟把她看成了庄雨,于是捏着她的下巴轻啄慢吻了起来。
舞池里,大都是些有头有脸的权贵,看着白翌南当众吻一个酒吧侍应生,都哄笑着在一旁拍手,先前和菲菲跳舞的那个男人扫兴地走到吧台前,一口将杯中的鸡尾酒饮尽,然后愤愤地把一沓钞票拍在了吧台上,像是在解闷,又像是在挑衅。
白翌南拥着菲菲,完全感受不到背后的灼人目光,他被那种柔软又温暖的触觉给震慑住,似乎从来没有在一个吻中这般悸动过,“庄雨,原来你也有这么热情的时候。”
他的喟叹声令菲菲身体一怔,她倒吸一口气,伸出手来推开了近在咫尺的白翌南,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失落和颤抖,“白……白总,你认错人了。”
白翌南被她这么一推,倒是酒醒了大半,狭长的眼眸左右看了看,忽然轻笑出声,“呵,难怪,她从来没有这么主动过。”
菲菲心里像被什么扎了一下,可她一向清楚自己的身份,于是笑着转过身去吧台给他倒了杯蜂蜜水,白翌南接过,正抬头抿了一口。
烟酒迷离之中,酒吧的入口处走进来一个身姿颀长,气质矜贵的年轻男子,一身名贵西装在这样的环境中显得有些正式,可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沈至谦?”白翌南放下水杯,步子踉跄地站了起来。
昏暗中,沈至谦避开前来搭讪的冶丽女子,径直走到舞池旁边白翌南的位置,淡淡递了一支烟给他:“白总,不知是否打扰了你的雅兴?”
白翌南接过烟,拿出铂金打火机点燃,“沈至谦,你约我出来,庄雨她知不知道?”
沈至谦冷哼一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白总,你和沈至枫,你们最近频频往来,是真的想谈合作,还是另有所谋?”
听他开门见山,白翌南耸了耸肩,“沈至谦,你的确不是个简单的角色,沈至枫那么小心翼翼,竟然还是逃不过你的鼻子。”
“彼此彼此,白总,你明知道上次你和庄雨遇袭的事情和他有关,居然不计前嫌,与虎谋皮,你才是真正的胸襟开阔。”
“嚯,怎么,你告诉她了?”白翌南夹着烟尾靠在唇边,眸色转了转,“这倒是你的一个机会。”
“这次沈氏的新产品上市,对我对庄雨而言,都是背水一战,白总既然这么感兴趣,不妨看一看结果会不会照着你的计划发展?”
“我的计划?”白翌南吐出一口烟圈,冷冷挑了挑眉,“沈至谦,你以为我的计划是什么?”
“你当然不希望沈某赢下这局,如果我没猜错,你已经帮他在高副市那边铺垫好了关系,只等着票选的时候,让我一败涂地。”沈至谦淡然揭开这样的事实,似乎这些事情和自己毫无关系,“你不忍庄雨因此受牵连,所以把度假村的那个案子交给她,这样至少她还有一个退路,这一点,至谦倒是要感谢白总你的用心良苦。”
白翌南把桌子上倒了一半的波尔多递过来,笑着以男人的方式拍了拍他肩,“沈至谦,庄雨能看上你,说明她眼光不差,只是,她根本不明白,对她而言,我才是能给她安稳生活的那个男人。”
沈至谦握着瓶口,姿态潇洒的缓缓饮尽,然后把空瓶扔在了沙发上,“所以,你下午去找她,故意让她曝光在媒体面前?”
“呵呵,我是喜欢庄雨,可还没有你想得那么卑鄙,对她不利的事,我又怎么会出手。”
“那么,白总的意思,那些记者真的是提前蹲点,意在深挖她这样一个小职员?”
白翌南把沙发上的那只酒瓶拿起,瓶口朝下倒了倒,见最后一滴红色液体顺着杯口流下,蓦地扯了扯嘴角,“沈至谦,我妹妹白翌珠,你还有没有印象?”
“白小姐?”
“七年前,在这家酒吧,你喝醉了酒,钱包和手机被偷,是一个女人把送到了酒店,又在房间照顾了你一夜,这个女人是谁,你难道一点都记不得了?”
听到这件往事,沈至谦蹙了蹙眉,沉声道,“白总的意思,这个好心帮过至谦的女人是白小姐?”
“那么你觉得呢?我们白家在江市之中如此财势,上门求亲的人都快踏破了门槛,为什么我妹妹非要等到这个年纪才考虑婚嫁,又为什么在知道你和庄雨的事情后,还这般放不下?”
见他不说话,白翌南接着又冷哼一声,“还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你们沈家除了那个余桂芝替他儿子来说过亲,其实沈至枫也暗自登门来求过我妹妹的庚帖,只是,同样姓沈,她的态度却天差地别,她喜欢你,一喜欢就是七年,这种等待和痴心又有几个世家小姐能做到?沈至谦,是你得了便宜还卖乖,你根本不配翌珠的爱慕。”
“既然不配,那么白总不妨帮至谦带一句话给白小姐。”
“什么话?”
“至谦是个铁石心肠的男人,如果不是至谦喜欢的女人,她做再多也是徒劳无用,庄雨对我来说,是唯一的例外,如果有任何人在她身上动心思,别怪至谦不讲恩情。”
“沈至谦,你……”
“这是我今天来的目的,白总若还有兴致,就请继续,至谦有事先走一步。”
酒吧里,乐声嘈杂,人头攒动,沈至谦和白翌南的谈话声被一阵又一阵的喧哗掩盖住,没有引起更多的波澜。
灯光魅影里,白翌南缓缓将烟蒂从指间抖落,用脚踩了踩,似不屑又似嘲谑,“沈至谦,别以为自己是情圣,你把她捧在手心,难道我就做不到?”
说完披起外套,从皮夹里掏出一张卡拍在桌上,并挥手把菲菲叫了过来,“菲菲,拿着这张卡,辞了这里的活去继续念书吧,以后不要再接这样的工作,酒场上的男人没有真心,你记住这句话,不要浪费了自己的青春,如果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就告诉阿烈,他会帮你安排。”
男人掸了掸裤子上的烟灰,迈着长腿往出口的方向走,菲菲看着他俊逸潇洒的背影,顿时鼓起勇气从后面抓住他手,“白总,你以后再也不会见我了吗”
“或许吧。”
“是不是我有哪里做的不好?”
菲菲的声音变得哽咽,白翌南笑了笑,以兄长的方式摸了摸脑袋,“你做的很好,所以我不想再利用你。”
白翌南走后,菲菲攥着那张烫金的银行卡,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怔忪地坐在他刚刚坐的那个位置上小声抽泣。
雪天的夜色分外冷冽,沈至谦从SASA酒吧出来之后,就坐在菲奥娜安排的车一路驶回了华府公寓。
刚从电梯走出来,他就被眼前的景象怔住,楼道里,橘色的灯光下,庄雨蜷着身子蹲在公寓门口,抱着腿,把头搁在膝盖上,长长的发丝倾泄而下,遮住了整张脸孔。
沈至谦屏住呼吸,轻轻走了过去,什么话没说,就掠过她拿钥匙开门。
听见锁孔转动的声音,庄雨的肩膀动了动,抬起头,男人的高大身影映入眼帘,身上带着浓浓的烟酒气息,肩膀和头发上有细细的落雪,她站起身来,猛然从身后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了他衣服的褶皱里。
男人的身躯在这样突如起来的环抱中,僵了僵,虽背对着她,可脸上的沉冷已经淡去很多,“有钥匙,为什么不进去?”
“我在等你。”庄雨感受着他的体温,安心地吸了吸鼻子。
“如果我不回来,你还要继续等下去?”男人转过身来,用胳膊圈住她,眸色深深地凝视着她的眼睛。
庄雨叹息一声,紧紧握住他手,“沈至谦,我找了你很久,我以为今晚你不回来了。”
“怎么会。”沈至谦没有多言,打开门,把她抱进屋内。
庄雨看见沙发上夏恒提前送过来的纸袋,示意沈至谦放她下来,她拆开包装,把衬衫和腕表递了过来,“今天下午给你挑的礼物,衬衫的颜色可能有些土,希望你不要介意。”
沈至谦把那两样东西接过来,卸下手上的腕表,戴上了庄雨新买的这只,然后对着镜子试了试衬衫,“的确很土,只不过要看什么人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