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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胧中,青衣听见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在不断的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
接着她感觉到自己正趴伏在桌案上,半宿没动弹导致发麻的腿此时又涨又木,仿佛已经不再属于自己一般;她的脸颊下是略有些隔人的衣袖,那些凸起的绣纹让她迷蒙的意识逐渐清醒起来。然后她就那么保持着趴在自己的胳膊上的姿势,慢半拍的想起自己此时身在何处。
窸窸窣窣的声响还在继续,听起来就在梳妆台的附近。
她马上睁开眼睛,并不动声色的偏头去偷瞄梳妆台的方向。
只见梳妆台上是一堆摆放凌乱的珠钗环佩,拖着一条白色的大麻花辫的玉兰正一动不动的站在铜镜对面,而她的身上,竟披着那嫁衣的外衫。
青衣略有些诧异的看着玉兰对着铜镜缓缓侧过身去,用一种近乎是忧郁的神情看了自己的影像好半天。
铜镜里的小娘子有着满是绒毛的脸和手,那件华丽的嫁衣让她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尚未修出人形的狐狸,毫无自知之明的套上了凡人的衣裳,着实可笑。
铜镜是那么的清亮,看着铜镜里那纤毫毕现的人影儿,玉兰长长的叹息一声,她脱下那件外衣,然后开始来回细细的抚摸那些绣在衣襟上的小狐狸,而她那张长满了白色绒毛的脸上,则露出了一点渴望的表情。
见状,青衣不由自主的直起身子,出声问道:“为什么不穿上试试呢?”
“啊,你醒了。”玉兰没有料到自己偷试嫁衣会被青衣瞧个正着,当下就有些慌乱的将那件外衣丢回到软塌上,同时尴尬的笑道,“我只是闲着无聊,你没醒我一个人呆着好生无趣,你既然已经醒了,那我就不需要试衣服打发时间了。”
“是吗?”青衣盯着那件外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嘴上虽未再说什么,心里却有些犯嘀咕:瞧着玉兰方才细看外衣的模样,她分明是很喜欢那身嫁衣的,只是既然喜欢,为什么不肯试试呢?
“啊,对了,那些狐狸刚把饭菜送来了。”玉兰以一种不自然的口气生硬的转移话题道,“快来一起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说完她就跑去开食盒了。
青丘的狐狸们自然不会怠慢新嫁娘,等青衣呲牙咧嘴的活动了一下发麻的手脚后走过去瞧,就见食盒里满满当当的全都是色香味俱全的菜肴。
青衣难得吃到这般美味的菜,倒是十分满足。唯有玉兰像是吃腻味了一般,青衣一碗饭吃了大半了,她还在那里慢悠悠的夹着块红烧肉来回折腾。
青衣见她味同嚼蜡的将那块玩了半天的红烧肉吃了下去,末了一脸嫌弃道:“切,又是全聚德,那些笨蛋就不懂得换一家买饭菜吗?凡间的食肆客栈明明多得很。”
青衣默默的将自己碗里剩下的米饭扒完,又看玉兰对着饭菜一副恹恹的模样,显然是不想吃了,想了想就开口道:“玉兰,你喜欢那只九尾狐吗?”
玉兰本来还在兴趣缺缺的拨弄碗里的饭粒儿,一听这话,霎时炸了毛,连碗里的米饭被拨出去了都不知道。
“为为为什么这么问?”玉兰无意识的搅着碗里的米饭紧张道,“那只臭狐狸长得那么祸水,我才不喜欢呢!”
“哦——”青衣拖长了声音,意味不明的点了点头,然后她就转头看了看那只满是首饰的百宝箱,以及那几件摆放齐整的单衣,轻笑道,“我早该想到的,昨日你给我梳妆的时候,那些个首饰你看都不用看,信手拈来都是极称那新衣的,由此可知你平日里定然没少练习搭配。那么多首饰,你都能尽数记在心头,想来是极为期待穿上那身新衣的。”
玉兰本欲推说青衣猜错了,但一对上青衣那双清明的眼睛,顿时就有些心虚,只能眼神闪烁的偏过头去,没有做声。
“昨晚你睡着之后,预备新郎来过了呢。”青衣见玉兰已然是默认了,又继续道,“他说要按你的要求来举行大礼呢,还说要是你愿意和他成亲,便是舍弃那几条尾巴也是心甘情愿的。”
“他真这么说了?”玉兰闻言又连忙回过头来,跟着又是笑又是恼的嘟囔道,“那个笨蛋真是笨到家了,我何时说过什么要求了?我唯一说的便是取消这场婚礼来着。”
说着她又焦躁的揪了揪自己新长出来的那对狐狸耳朵,恨恨道:“他要是个凡人多好,不然我何至于此?”
青衣也跟着皱了眉,昨晚她就觉得那新郎说的话有些古怪,这会儿和玉兰一确认,果然言辞有些对不上。
“那他会不会是——”青衣迟疑道,“真的准备取消婚礼啊?”
“怎么可能。”蹂*躏完自己的耳朵后,玉兰有气无力的趴在桌上翻了个白眼,一副死心的模样,“那些狐狸精吓唬我的说过,但凡是择定了吉日,若不如期举行,青丘就要倒大霉。所以即便是九瑟愿意为了我取消婚礼,想来其他狐狸也是不会答应的。首当其冲就是胡姬,据说以前也有过悔婚的新娘子,结果害的整个青丘都遭了大难,那时候她身为青丘唯一一只九尾狐,硬是以一己之力替青丘挡了大灾,不过她好像也为此付出不少代价,不但生生丢了一条尾巴,降了修为,还得卖身给三途川客栈,就那么一直为仆。九瑟是继胡姬之后唯一的九尾狐了,想来他也是没办法随心所欲的。”
青衣顿时明白过来,后天的大礼定然是要如期举行了。但看玉兰此刻的样子,她却有些担心。
短短一夜功夫,玉兰的样貌已经越发的接近狐狸了。她的嘴变得更加宽阔,脸型也变得尖小,并有向外凸起的趋势。当她侧过脸去的时候,青衣就可以看见她肩颈里头也已经长满了细软绵长的白毛。
“那你……”青衣有心问她是否愿意嫁,才开口,一阵富有节奏的敲门声忽然响了起来,一下子就打断了她的问话。
玉兰轻抖了两下头顶的耳朵,听得那敲门声断断续续的响了七声,她这才起身去开了门。
然后青衣就听见她满是不耐烦的问话:“你来做什么啦?”
“我是来送点心的。”一个温柔的男子声音答道,“听说你最近胃口不太好,是不是饭食不合你的口味?要不要我另外去凡间帮你弄些好吃的?”
那声音听着太过耳熟,青衣马上就认出那是自己昨晚听见的新郎的声音。于是她站了起来,并好奇的朝着门口望去。
玉兰半开了门扉,正挡在门口与新郎置气道:“你去什么凡间?难道你还想勾搭更多的小娘子么?既然长了一张招蜂引蝶的脸,就合该躲在家里不要出门,你当别的小娘子能有我这般有原则有定力么?到时候她们要死要活的求你娶她们,然后你们青丘日日都要忙着帮你准备结婚大礼了!”
“……可是我觉得你更好看啊。”那个温柔的预备新郎轻声道,“真的,你这个样子我也觉得很好看,其他小娘子都不及你。”
“瞎说,明明丑死了!”玉兰的声音满是委屈,然后沉默片刻后又开口气呼呼道,“那些狐狸精们不是说,大礼前新人不许出门乱走动吗?说是什么——什么被外人看见真容不好!你干嘛跑出来,回头出了问题,可不赖我!”
“我有带面具。”预备新郎似乎完全没有生气,尽管玉兰对他凶巴巴的,他还是很温柔的解释道,“而且我出来的时候很小心,除了撑伞人,并没有被其他人瞧见。”
“哦,那就好。”玉兰貌似放心的应了一声。
然后是一片沉默。
青衣又坐了回去,方才玉兰挡着门,她并不能瞧见什么,只能静静的听着他们说话。这会儿他们相对无言,却又不肯离开,倒叫青衣这个旁人有些着急。
有话就说,没话就离开呗,这么僵持着,反叫她这个旁听的人好生尴尬。
像是听见了青衣的心声一般,那预备新郎终于又开口道:“大礼的时候,你只管照我刚才说的来就好了,玉兰,你放心,我绝不负你。”
恩?他们方才有说什么了吗?青衣疑惑的眨了眨眼睛,她刚才分明没有听见任何声音啊。
“……就你们狐狸精的婚礼这般麻烦。”玉兰不耐烦道,“你这么做胡姬知道吗?万一出了差错,你成了鳏夫也没什么,要是我成了寡妇,我是决计不会为你守一辈子的!”
“呵呵呵,我知道。”那名叫九瑟的预备新郎不愧是只九尾狐,当他轻笑着与玉兰呢喃的时候,便是从未见过他的青衣被他那低沉悦耳的声音一引,也不自觉有些失神了,“胡姬那里,自有族长打点,你无须担忧。”
“哼,我有什么可担忧的。”玉兰的声音终于有些欢快起来,不等九瑟回答,她就蛮横道,“瞧见你这张脸就上火,快滚回你的房间去准备吧。”
说罢就啪的一下把房门关上了。
只是青衣瞧着玉兰那张满是白毛的脸,竟难得露出了些许欢喜的模样。
此时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玉兰和那个九瑟,显然是两情相悦,只不过九瑟用魅术拐了玉兰应下了婚事,让玉兰有些生气。玉兰此前一直闹腾,也不过是有些气不平罢了。
这会儿玉兰拿着个小油纸包,一回头见青衣低头盯着碗里的残留的米粒,一副专心的模样,不由得有些羞臊起来。不过羞臊也只是一瞬间,她很快就恢复如常的坐下来笑道:“碗里都没有饭了,你还瞧什么呢?”
青衣没有料到玉兰竟这般坦然,倒显得自己有些拘泥了,一时就愣了楞。
玉兰三两下解开了油纸包,露出了里头的芙蓉糕来。她大方的往青衣跟前推了推,让道:“你尝尝,这家的芙蓉糕最是粉糯可口。”
青衣只捡了块小的拿在手里,也不急着吃,就那么微笑着瞧着玉兰十分好胃口的将剩下的芙蓉糕吃了个干干净净。
玉兰吃完了油纸包里的芙蓉糕后,又颇有些意犹未尽的舔了舔手指,然后才道:“可把我饿死了,那些个狐狸精带回来的东西没一样好吃的。”
青衣忍不住笑了,她将自己手里那块一口未动的芙蓉糕递到玉兰面前,口里调侃道:“那是自然,那些个狐狸精又不是预备新郎,不然就算是白馒头,你也是食之如饴的。”
玉兰正准备把青衣给的芙蓉糕丢进嘴里,听见她笑话自己,当下眼皮一翻,就反调笑道:“你少笑话我,只怕过不了多久,你也要和我这般,变做个毛茸茸的妖怪跟胡姬成亲了。”
青衣原本还带着笑意的脸霎时一僵,末了苦笑道:“胡姬……她不是女妖吗?我们如何成亲?”
“诶?你在意这个啊!”玉兰想了想又一本正经道,“九瑟说,她以前还是只九尾狐的时候,可厉害了,若不是出了那些事端,原本青丘之主的位置合该是她坐的。”
“胡姬原来这么厉害么”青衣不由得有些担忧起来,如今她还不知,黑三郎和胡姬到底谁强呢,倘若胡姬更强些,自己又该怎么办?乖乖听话吗?
细细回想,胡姬待她确实挺好的,平日里无需她劳累,只是偶尔帮忙打个下手,吃穿也一概都备齐了。奈何这种好就像是凡人养猪一般,平日里好吃好喝的供着,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养肥了好割肉。以往还以为胡姬只是想吃她的肉,如今看,缔结婚姻双修的什么的,还不如吃肉呢。
玉兰见青衣神色变幻不定,还道是她惋惜胡姬错失青丘之主的宝座,于是她就撇了撇嘴,很是郁闷的说道:“不过你也不用过于担心了,反正狐狸精么,多吸点灵气修炼就会恢复的。九瑟说他本是个男狐狸精,全是为了保住那第九条尾巴才用女体修炼的,不然现了原形,就只能是算只八尾狐了。想来以后你们成亲了,双修之后,他又能回复男儿身了。”
玉兰自以为安慰了青衣,却不知青衣原本就无心与胡姬成亲,此时再一听这么一个惊人的消息,顿时被冲击的三魂去了七魄。
她自识得胡姬起,便以为胡姬是个女子,加上她已与胡姬同食同寝了数年之久,对胡姬的性别,全然不做他想,如今忽然爆出来胡姬原本竟是个男子,那可真是,那可真是——
青衣一时只觉五感皆已封闭,她不自觉马上开始回忆自己以往和胡姬相处的场景,想起胡姬总是时不时摸她的手和腰,那时还以为胡姬是在查看她是否养肥了,如今再看,竟像是轻薄了!
这样一想,青衣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闲着无事,我们继续试新衣吧!”玉兰心情一好,就想继续玩梳妆游戏了,她又将她的百宝箱和其他嫁衣扒拉出来,让青衣换来换去的折腾起来。
而青衣因为受到的冲击过大,有些魂不守舍,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头,玉兰让她换衣裳她就去换,让她坐下她就坐下,吃饭也是呆呆的,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了一天,直到玉兰玩累了睡下了,她这才得逐渐缓过来了。
外头狐族的婚礼想必是准备的差不多了,迎亲的乐队在那里断断续续的练习着迎亲时的曲谱,丝竹声远远飘来,此时在青衣听来,全然无喜庆的意味,反倒有些催命的凄厉之感。
想来人心大抵都是这般,你若欢喜,则万物皆和美,你若防备,则草木皆兵。
一日下来,黑三郎还不曾出现,也不知是否在来的路上。
青衣心底翻腾的就像是油锅一般,忍不住推开窗子四下张望起来。
外头除却一两盏狐灯,再无其他照明的东西,看起来黑漆漆的颇有些阴森。
青衣张望半天,也不见一个人影,最后只得无精打采的趴在窗台上,就那么一脸幽怨的瞪着前方那盏狐灯没有动弹。
夜色微凉,也不知趴了多久,青衣只觉眼皮也重了,胳膊也麻了,虽然有心回房睡觉,却又懒怠起身。
“啧,你这么趴在这里,就不怕被路过的狐狸精们魅惑了?”
一个嬉笑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青衣猛地睁开眼睛,入目就是一片黑色的衣料。那衣料上在月光下隐约透出些许精致的绣纹,看起来很是眼熟。
“三郎!”青衣未及抬头,就先叫出来人的名字来,等待许久,黑三郎总是来了,青衣欢喜的拽住眼前那片衣袖抬头笑道,“你可算来了,我还当你不会来救我了!”
“我说过的话,自然会做到。”黑三郎在窗外扬起下巴,露出俾睨众生的骄傲神情道,“再说了,不过是青丘而已,我要来还是很简单的!”
“那我们现在就走吗?”青衣虽然欢喜,却还记得黑三郎想要观礼,当下就有些迟疑的问道,“还是说还要留下继续观礼?”
“当然是留下。”黑三郎见青衣披散着长发,脸上的喜妆也未卸干净,他盯着青衣那犹带胭脂的朱唇看了好一会儿,末了又转移了视线,只伸手抓了把青丝把玩起来,一边笑一边淡定道,“我瞧着他们都已备妥了,在等一日,后天一早花轿就会过来接新娘,届时在太阳雨的遮掩下,迎亲队伍一路穿过三途后,直达青丘浦行大礼。我原是想带你观礼,不想胡姬更干脆,直接让你做新娘的撑伞人,如此也好——”
话说半截,黑三郎又调转话头叮嘱道:“这两日你就安心陪着那新嫁娘吧,到了吉日,你也无需惊慌,他们要你做什么,只管按他们的话来就是了,等挨过了大礼,我就带你回去。”
“那胡姬……”青衣到底对胡姬的话难以释怀,吞吞吐吐的吱唔了半天,还是不安的问道,“那个,我只是有点点好奇,就是……胡姬与你,孰强孰弱?”
黑三郎原本还在笑,一听这话,眼里就掠过一道冷光,半响后他冷哼一声道:“这话也就你敢问出口。不过我知道你一直都无甚眼力,如今我只说一遍,在此地,无人能出我左右,你且记着,下次再问这话——”
“嗯嗯嗯,我知道了,三郎你是最厉害的。”青衣忙不迭点头发誓道,“我再也不问这话了,再问你就吃掉我!”
黑三郎话未说完,就被青衣堵了这么一句,只觉心头有些恼怒,待要冲她翻脸,一见她亮闪闪的眼睛,那点子气恼又不自觉消失了。
看来她见了自己很高兴啊,如此他也很——
青衣见黑三郎那双黑压压的眼眸里隐约有暗金色浮动,看起来十分瑰丽,倒与胡姬那双狐狸眼有些难分上下,一时又不自觉呆了呆。
“我先走了。”觉察到有狐狸朝着这边来了,黑三郎就不再和青衣拉扯了,他松开手里的青丝,笑嘻嘻道,“你乖乖的呆着,只要记着大礼后我就来接你。”
说罢身形一闪,就那么消失在了青衣跟前。
被青衣抓在手里的衣袖也随之滑了出去,确认黑三郎已走了,青衣这才慢吞吞的关上窗子。
只不过一转头就见玉兰瞪着一双杏眼看着自己,差点没把她吓一跳。
“你醒了啊……”青衣很是心虚的呵呵笑道,“天还早呢,继续睡吧……”
“青衣,那是你相好吗?”玉兰盘腿坐在床铺上,板着一张脸审问道,“不许打哈哈不许转移话题不许说谎,不然我就不和你玩儿了。”
青衣的脸顿时一僵,与玉兰瞪视片刻后,她就败下阵来,只得有气无力的辩解道,“不是,他不是我相好……我不过是他的储备粮而已……”
说着她又嘀咕着加了一句:“然后我也是胡姬的储备粮……”
“我瞧着不像啊。”玉兰严肃的点了点头分析道,“我瞧着他刚才和你说话模样,和九瑟跟我说话的样子有些相像。”
说完又不太确定的补充道:“我也说不准……感觉有些像,但是九瑟一贯软骨头,我冲他生气他也是软绵绵的……刚才那个,太凶了些。刚才他看了我一眼,我浑身毛都炸开了。你看你看——”
青衣无语的看着玉兰把她的毛胳膊凑到自己跟前,果然整个胳膊的毛都竖起来了,咋一眼看去,玉兰的胳膊足足粗了一圈。
“不过,我起先还以为你心悦胡姬呢,看你那么宝贝那根白玉簪。”玉兰又把胳膊缩了回去,很是郁闷道,“那以后我们做不了同族了。”
青衣巴不得做不了呢,瞧着玉兰现在这幅半人半狐的模样,便可知若与九尾狐缔结了婚约,定然也是要变作狐狸的,而且也不知这种变化是否可逆,若余下的一辈子都要顶着这么一张脸,光想想都要吓死人了。
这样看来,玉兰着实很坚强,至今为止,她也只是与狐族和九瑟闹闹脾气,并未发疯崩溃,已然是很难得了。
“我此生难料长短,即便短暂,但对于我来说,已经很足够了。因为我并无其他牵挂。”青衣拉住玉兰的手微笑道,“而你已有相守一生的郎君,若不出意外,以后还会有儿女,能像妖怪一般活得长久,未尝不是好事。而且人的缘分着实难以细说,如今你我投缘,又何必在乎是否是同族?倘若以后你想见我,来客栈就可以了,我必会做些好菜招待你的。”
玉兰听完这话,就憋着气抓紧青衣的手,忍耐许久,终于将泪意咽了下去,然后她笑着埋怨道:“讨厌,你说的我差点哭了。那就照你说的吧,我以后常去看你。不过我瞧着刚才那个妖怪虽然年纪小些,但胜在看重你,你好好抓牢他,说不定真是你的良人呢!”
青衣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她甩开玉兰的手佯怒道:“跟你说正经的,你就这样拿我取笑。再说了,黑三郎看起来再小,也是个妖怪,也不知活了多少年岁了,着实不是我们凡人能揣测的。”
玉兰见青衣有些死心眼,且于情事上全无知觉,就不由得同情起黑三郎来,因为她瞧那个黑三郎也是十分笨拙的模样,不似九瑟那般懂如何获取小娘子的欢心。
不过姻缘这种事,着实有些玄乎,她以往也不知道自己会和一只狐狸搭在一起呢。
这般一想,她就撒开手去,没有再说其他了。
也不知那日九瑟与玉兰说了什么,余下的两日里,玉兰一下子就安分下来了,其他狐狸精们来送各式首饰的时候,她还饶有兴趣的在首饰堆里翻找合适的首饰往青衣身上比划。
临到吉日前一日,宾客们已相继抵达,狐族也加派了人手守在玉兰所在的房间外头,谨防有不懂狐族规矩的妖怪误入禁地。
随着吉日的临近,青衣瞧着门窗外蹲了越来越多的狐狸开始紧张起来。玉兰倒是十分的淡定,仿佛新娘不是她一般,依旧兴致勃勃的在那里倒腾首饰,并不时的要青衣换衣裳戴首饰的看效果,倒把青衣累得够呛。
是故到了吉日前一晚,终于得以休息的青衣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早点举行大礼早好,这般折腾下去,只怕玉兰还好好的,她就先顶不住了。
然后终于到了吉日当天。二月二十八,大吉,宜嫁娶。
天刚放亮,一堆狐仆就顶着各式的物品涌进小院来,白绥并胡姬都亲自来了。
青衣听见动静就从床上爬起来,一边忙着套衣裳,一边推了推睡在边上的玉兰叫道:“玉兰快起吧,该换新衣了。”
谁知叫了半天,玉兰都没起来。
青衣不由得拧了眉,待要再叫,就见被子里忽然就滚出来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却是一只雪白的狐狸。
青衣顿时愣住了。
白狐狸先是抖了抖身上凌乱的毛,然后抬起头对着青衣道:“天还早呢,干嘛这么着急?”
青衣听着声音像是玉兰,便抖着声音道:“玉兰,你怎么变成一只狐狸了?这样可怎么穿新衣啊?”
“嗨,你穿啊。”玉兰好整以暇的趴在自己的前爪上笑道,“那日九瑟跟我说,因为我转变成狐狸的速度比较快,只怕撑不到吉时,我就会变作一只普通的狐狸了,所以让我不用准备换新衣了,省的我白受罪。只是我觉得那新衣着实太好看了,白放着太可惜了,不如你再帮我穿一次呗!我瞧着就当是自己穿了一回了!”
青衣顿时傻眼了,这几日她不知穿了几回新衣了,刚要开口拒绝,外头胡姬等人就已经蜂拥而至了。
“哎呀,玉兰变得真快!”白绥一见床铺上的白狐狸就拍手叫道,“这样更好,上了花轿你直接往里头一躲,便是碰上了想要偷看新娘的人也不怕了。”
胡姬则是看着青衣笑道:“那就让你抱着玉兰去行礼吧,正好我要去帮九儿撑伞,我们也趁机一起拜回堂,就当提前熟悉大礼的流程好了。”
青衣一听,顿时吓得魂儿都飞了。不等她说话,胡姬等人就一人拿了一件单衣簇拥上来,不过眨眼功夫,就用术法帮青衣把新衣换上了。胡姬还亲自帮她理了理衣领袖口的绣边,这才赶着去新郎那边帮忙了。
手足无措的青衣巴巴的瞧着玉兰,心里很是慌张。虽有黑三郎的吩咐,让她无需担心,凡事都按狐族的要求来,但临到头的时候,她依旧会感觉害怕。
玉兰指挥着狐仆们替青衣梳头插钗,末了很是满意的趴到青衣怀里,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并小声安慰道:“莫怕,这不过是件嫁衣而已,到时候真成亲的是我又不是你,司仪那里摆着的八字也是我的,胡姬就算真想和你拜堂,没有提前占吉日和狐族长老的祷告,拜了也是白拜。你只管帮我撑红伞就好了,等婚礼结束了,我请你吃鸡。”
青衣听完了细细一想,确实是这么一回事,于是就放下心来。
待到日出,青衣才抱着玉兰走出去了。
一队穿了暗红色礼服、带着狐狸面具的狐仆正等在房外。花轿上糊着绣有狐狸的红纱,精巧的轿顶四角上垂着春日里新开的桃花、迎春、连翘、梅花和白玉兰,轿底缀着芍药、结香、含笑、山茶、牡丹,配上红丝结和水晶帘子,看起来着实华丽。
负责抬轿的狐仆将轿子歪下来,青衣便抱着玉兰钻进花轿里,然后花轿一颠,只听见领队的狐仆抑扬顿挫的唱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唱词刚罢,管弦乐便奏起了,笙乐随之,丝竹之声渐响,然后就是沙沙的雨声。
太阳雨来了。
狐仆们抬着花轿开始前进,不知是这场太阳雨很大,还是狐仆的脚程很快,坐在花轿里的青衣只觉外头的雨珠正不断的砸在轿顶上,并发出沉闷的响声。
不过花轿十分稳当,趴在青衣怀里的玉兰险些都要睡着了。
路上偶尔也能听见一点打斗的声响,青衣因记得不能让人瞧见玉兰的模样,几次下来虽有些好奇,却也不敢揭开轿帘去看。
约莫一刻钟后,骤雨渐收,而丝竹管笙的乐声则变得越发悠远起来,然后青衣便感到身处的花轿忽然停了下来。
“到了。”一个狐仆在花轿外小声道,“还请新娘下轿。”
玉兰闻言便弓起脊背伸了个懒腰,又一下窜到青衣肩头趴下,然后笑道:“好青衣,我与你腾出手来,劳烦你帮我撑红伞吧!”
“嗯。”青衣慌乱的应了一声,又忐忑的将那把纯红的油纸伞探出轿门。
刷的一声之后,红色的油纸伞被打开了。青衣颤巍巍伸出右脚,然后再伸出左脚,未等她起身站好,边上便有几个娇滴滴的小娘子拥上来将她扶了起来。
玉兰舒舒服服的趴在青衣肩头,一见那几个小娘子,就呲了一声道:“亏得我这会儿已经是只狐狸了,不然这么些个美人儿过来,我这个新娘子哪里还能看啊,简直要自惭形愧了。”
“嘘——”青衣撑着油纸伞头疼道,“你别对着我耳朵说话,声音着实有些刺耳呢!”
玉兰闻言便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后来果真噤声不再说话了。
四周的宾客席上满是来客,想来胡姬定是在这里点了障目香,因为青衣隐约可以嗅见那一丝丝清雅的香味。
脚下的路上铺满了洗的发亮的青石板,路的尽头是一张摆满鲜果红烛的供案,几个白发童颜的长者正端端正正的坐在边上,等待新人的行礼。
搀扶着青衣的那几个小娘子嘻嘻笑着道:“九郎君马上就来了,新娘子只管上前就好了。”
说罢也不等青衣说话,就那么簇拥着青衣径直往供桌走去。
手里的油纸伞十分的沉,光是举伞,青衣就已经有些吃力了,更别提玉兰还趴在她的肩头。若不是边上这些小娘子们扶着,只怕她走也走不动了。
顾不上瞧周围的情况,累的话也懒待说的青衣很快就被送到了喜堂前。
喜堂前原就站了一个人。青衣透过压低的伞边瞧见那人正穿着画卷里的玄端礼服,像是觉察到她的到来,那人就稳稳的转过身来,玄色的衣袍绣边轻柔的打了个璇儿,而后又垂顺的落了下去。
一只修长优美的手忽然从伞下探了过来,青衣盯着那只蒙了些许红光的玉手一阵发愣,心道,不愧是九尾狐,连手都这般好看。
只是自己并不是新娘啊,而身为新娘的玉兰现在只有毛茸茸的爪子。
玉兰探头嗅了嗅这只泛着玉光的手,马上就惊讶的低声咦了一声。
前头的司仪早已开始唱祝词,但青衣却还在研究那只手。
那只手空等半响,却没有等来自己想牵的手,但它的主人似乎也不着急,就那么稳稳地停在那里。
“玉兰……你把爪子伸过去呗。”青衣见状就小声和玉兰商量道,“这样预备新郎多尴尬啊!”
“我才不伸手。”玉兰忍不住翻白眼道,“那又不是九瑟的手,应该是撑伞人的手,要牵也是你牵。”
“我才不要……”青衣顿时瞪大眼睛拒绝道,“我只是帮你撑伞而已,光是穿这身嫁衣就已经仁至义尽了啊,再让我干别的我马上就翻脸了!”
玉兰怕青衣当真翻脸,刚想说那就别牵了,就听见青衣很是惊慌的低呼了一声。
原来那只手等不住了,竟直接伸过来抓住了青衣的左手。
青衣的脸腾地一下涨的通红,她略用力想抽回手,奈何对方看似没有用力,实则抓的极牢,任是青衣百般使劲,都没办法抽回手来。
“胡姬……”青衣抖着嗓音低声叫道,“胡姬……松手……”
“我可不是胡姬。”那人低沉的声音里隐约含了一丝怒气,听起来既威严又冷酷,他将手里那只酥手用力捏了一把,然后又像是解气了一般轻笑道,“罢了,此前你未曾见过我的脸,我就不与你计较了。现在你且记好了,我是你未来的夫君,嫁了我,你可就不能再惦着别人了!”
青衣听到这么莫名其妙且霸道的言论,霎时就惊呆了,连玉兰忽然焦急的挠了她肩头一下,她都没有觉察。
前头的司仪不知道唱了什么,下头的宾客们忽然就骚动起来了。
僵立中的青衣只觉那只手用力捏了自己的手一下,然后那人用命令式的口吻道:“低头,拜一下。”
青衣犹有些迟疑,紧跟着玉兰又轻轻挠了她一下。青衣顿时回过神来,这回她听见司仪唱的是什么了,那声一拜天地被拖长了声音巍颤颤的唱了好半天,将断不断的尾音翘的老高,已然是有些坚持不住了。
青衣慌忙弯腰拜了下去,未等起身,司仪就又唱道:“二拜涂山——”
青衣急匆匆抬起的头又马上低了下去,然而未等她喘匀了气,那司仪再次唱道:“夫妻对拜——”
玉兰像是在催促一般,挠的越发起劲了,青衣只觉右肩已有些刺刺的疼了起来。被催得无法的青衣只得强撑着一口气,第三次弯腰拜了下去。
边上的司仪欢喜的唱道:“礼成——”
宾客们也似乎在叫喊着喜结伉俪、佳偶天成、琴瑟和鸣、鸳鸯福禄、丝萝春秋、花好月圆、并蒂荣华、幸福美满等等祝词。
然而青衣却只觉有些耳鸣,虽然至始至终只有三拜,她却仿佛是打了一场恶战一般,这会儿累的是头昏眼花。
一阵强风袭过,沉重的油纸伞在手中轻轻摇摆了两下,青衣再撑不了,手中一个脱力,那伞就一下落了下去。
“伞——”青衣惊慌的叫了一声,待要伸手去抓那把手,却反被边上那个可恶的撑伞人猛地拽了过去。
与此同时,她听见不远处有只狐狸发出了低沉愤怒的吼声。
青衣瘫软在对方的怀抱里,她能感觉,他正用一只强而有力的手紧紧的环抱住她的腰肢,而他的怀抱温热到几乎烫人的地步。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火炉上虾蟹,已经被完全烤熟了。
那自称是她夫君的男子低声笑了起来,趴在他胸膛上的青衣能清晰的感受到,他的胸膛正在随他的笑声微微震动着。
“你怎么不抬头看我?”那人笑得像是偷了鱼的小猫一样,完全不像刚才那样霸道无礼,他搂紧了青衣,凑近青衣的耳朵轻声道,“今天不看,下次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青衣心头一震,略张了张嘴,却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你脸都红了。”那人又笑嘻嘻道,“真可爱。”
本来青衣还能勉强站稳,一听这话,顿时羞得腿也软了。
“放开我……”羞愤至极的青衣总算能出声了,于是她看似凶悍实则绵软的喝道,“不然等黑三郎来了,定要打断你的爪子!”
那人的身子果然僵了僵,青衣还道他这是怕了,忙高兴的抬起头准备继续拿黑三郎压对方。
谁知才抬头堪堪看见对方形状优美的下颔,一把红色的油纸伞就从上空压了下来。青衣顿时觉得视野里一片黑红,她拼命瞪大眼睛,也只能朦胧的瞧见对方似乎有张面如冠玉脸。
然后她就看见他俯身低下头,对着自己露出一个略带羞涩的微笑,并低声道:“难得看见你这么可爱的样子,若不是没有办法,我定然马上就带你回去,你记得等我——”
说罢他就闭眼在青衣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刹那间,酥麻的触感就如潮水一般,一下子蔓延开来,有什么东西在青衣心底轰的一下炸了开来。她瞪大眼睛呆呆的望着伞顶,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
随后面前的那个男子抬头松手放开了她,并带着红色的油纸伞猛地向后退去。
紧跟着,一道白色的飓风从青衣面前刮过,若不是有人及时从身后扶住她了,她只怕就要被那强风带的跪倒在地了。
“喂喂喂,青衣你振作点啊!”一个英姿飒爽的小娘子抓住青衣的肩膀猛摇几下,见青衣还是一幅失魂落魄的呆傻模样,便一脸恼怒的对着她身边那位美男子吼道,“不是说胡姬帮你撑伞的吗?哪里又冒出这么一个轻浮的浪荡子来!臭狐狸你说,你是不是搞了什么鬼?我可是瞧见了,胡姬方才被你们族长按在喜堂上了,瞧她脸都气青了还死死忍耐到礼毕的模样,定然是不知情的。”
青衣也下意识的转头去看九瑟,她也想知道对方的身份。
“唔——”九瑟温柔的笑了笑,然后慢声细语道,“我与一位大人做了个约定,他想和他未来的新妇拜个堂,若我帮他,他就帮我取下几条尾巴,一边帮你转变成三尾狐,一边帮胡姬修复第九条尾巴……”
“你答应了!”玉兰闻言顿时气得眼睛都红了,她松开青衣开始死命的锤九瑟,同时口里恨恨道,“谁要你的尾巴了,你这个傻瓜!”
“你不是不想做普通的狐狸吗?”九瑟顺势抱住玉兰微笑道,“我也不希望你只是一只狐狸,而且胡姬为狐族做的已经够多了,我知道她并非真心喜欢青衣,只是为了那条尾巴而想出的修炼方法而已。我们九尾狐,一生只能有一位伴侣,何苦让她将自己一生的幸福也填进来呢!”
“笨蛋笨蛋,呜呜呜呜——”玉兰哭着骂道,“你那会儿都没说清楚,只说一起变作狐狸的样子行礼,我还说王八土鳖的,一个狐狸样子也算相配,谁知道你跟人打了那些些鬼主意——我不要做寡妇啊——”
九瑟一脸心疼的搂紧了玉兰,两个人在那里你侬我侬的,倒叫边上的青衣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不想继续看他们恩爱的青衣面无表情的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然后开始四处张望起来。
她遍寻黑三郎而不得,倒瞧见高师傅坐在宾客席里对着她直招手。
青衣心头一喜,正要过去,就见一只九尾白狐从迎面走了过来。
它的皮毛上满是伤痕,呲着牙露出雪白尖利的牙齿,在它行走间,有大量透明的涎水不断地从它的利齿边滴落到地上。
青衣害怕的后退一步,谁知对方却完全没有看她,而是径直冲着九瑟吼道:“九儿,你跟我来——”
吼罢就兀自转头朝外走去。
九瑟松开玉兰准备跟上去,不料玉兰却抓着他的胳膊道:“我说了不要当寡妇,我与你一起!”
“好。”九瑟温柔的摸了摸玉兰的发顶,没有拒绝。
完全已经被遗忘的青衣反而松了一口气。反正他们都是妖怪了,家暴顶多伤些筋骨,倒是自己,今日着实受了大惊吓了。
一想起那个不知名男子轻薄了自己的脸,被亲到的那片肌肤仿佛还残留着对方那柔软的触感一般在发烫,让青衣不自觉又红了脸。
她下意识用袖子蹭了蹭脸颊,并开始暗自嘀咕黑三郎怎么现在还不见人影。
正嘀咕,她就觉得眼前一花,定眼一瞧,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不是黑三郎又是谁。
黑三郎背着手细细看了青衣两眼,见青衣毫发无损,便点了点头道:“走吧。”
“嗯。”青衣笑着的应了一声,随即就跟在黑三郎身边,一起朝外走去。
身后隐约传来了狐狸们打架的声响,青衣刚想回头看一眼,边上的黑三郎就伸手抓住了青衣的手笑嘻嘻道:“你这样走太慢了,我带你一程。”
青衣早就累的腿软,一听黑三郎这么说,顿时就高兴道:“好。”
走着走着,黑三郎又时不时转头看青衣一眼,抓着青衣的手也是紧了又紧,青衣以为他有话说,就一脸探询的望着他。
黑三面抿着嘴沉默半响,直到青衣都等的都快失去好奇心了,他才偏头故作无意的小声道:“你穿这身衣裳真好看。”
青衣先是一愣,随即便觉得莫名的欢喜。她抬袖遮住脸默默笑了笑,眉眼弯的像个小月牙一般,叫偷看她的黑三郎也跟着笑了起来。
“谢谢你来接我。”青衣轻声谢道,“回去我给你做好吃的。”
黑三郎一笑,那两个可爱的小酒窝就又露了出来,他再次抓紧了青衣的手,笑了好一会儿,他才道:
“那就抓紧我,我带你飞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