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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大老爷连连咳了两声,对着灯下看似天真无暇的女子道:“听说,你自称是我将军府苏家三房——苏长风将军的女儿,可有何证据?”
证据?什么证据?
苏娘子眼角闪过疑惑,不是你们口口声声说她是苏家的女儿吗?她也正想弄明白这事!
看着眼前女子一闪而过的疑惑,陈氏心中一喜,看来真是冒名顶替的了。
可这高兴的念头尚未转完,就听到后边稍稍挤过来的尘素婆婆道:“有的有的,我家娘子有长风将军的遗物!”
此话一出,满屋子的人更为惊讶了!
如今,这将军府的下人不说上千,少说也有数百人,可他们无人不知,当年长风将军是战死沙场,尸首连同战马都是被敌军火化成灰了,连半点子衣裳配件都未曾留下,可这婆婆刚才说什么,有将军的遗物?
这,这怎么可能!
“真是胡说八道,我三弟乃是战死沙场,被那蛮夷贼寇火化尸身,又从何而来的遗物?”谈及三弟的惨死,刚刚还是阴沉着脸的苏家大老爷,神情激动,眼角微红。
“老奴知道!”婆婆顿了顿,沉声说道:“十三年前,长风将军因西南部蛮夷暴动,亲帅二十万大军南下平乱,当时正是苏牧梨娘子周岁过后,将军夫人不顾幼女亲自陪同前往,后来蛮夷连连败仗,不敌将军神勇,却是背地里命人夺走娘子以此要挟将军,最后将军虽夺回幼女,却与夫人双双惨死沙场!”说到这里,尘素婆婆竟是哽咽不语。
狭小拥挤的屋里鸦雀无声,满是惊讶面孔。
连仍旧坐于踏上的当事人,也是一脸子好奇。就是这么回事?怎么从没听婆婆说起过?
如此说来,这女子当真是将军之女?
陈氏小心地侧身看了看老爷沉思的面孔,心中甚是焦急,难道就这么认了?怎么可能!
“休要满口胡言!所谓的遗物何在?”区区数语,虽然说得像模像样,可她怎能听信一面之词。
婆婆招了招手,带着听得满面惊讶的半香仔细地翻找起衣柜箱子,不一会,便找出了一把宝剑及一块面纱。
大老爷一把接过宝剑,缓缓抽出,虽说尘封十数年,可宝剑锋利依旧,而剑鞘及剑柄上的龙飞凤舞纹路他是认得的,这正是三弟常常挂在身上的“风霖剑”,说起名字还是三弟妹亲自取的,取至于苏长风的风字,及弟妹王语霖的霖字,以显示他们恩爱长久。
可如今睹物思人,却是物是人非!
大老爷苏策眼底闪过一抹痛色,低声叹了口气。
而正仔细端详着手中面纱的陈氏,心中一跳,难道老爷就这么认了?
她又仔细看了看这块绣满着繁花墨梨的轻巧面纱,不得不承认,这绣法正是三弟妹的手法,三层青蝉翼面料,却只有中间一层予以纤细如发的北宜天蚕丝绣成繁花墨梨纹,当时她听着弟妹介绍时,还一个劲地称奇,老想着哪天三弟妹也送自己这么一块面纱就好了呐!
现如今,可不就在手上吗?
陈氏抬眼又瞧了瞧眼前沉静如水的女子,越看越有当年弟妹的神韵!
而看似沉静是水的女子,心里头却是惊讶好奇的。
贵妇手里的面纱,不正是那天在霁州审案救人时带着的吗?当时婆婆和半香说是人多眼杂,娘子尚未婚嫁,还是以纱遮面的好!还有那甚是漂亮精致的宝剑,她怎么从没见到过?连听都没听过,又是打哪冒出来的?
此时最最心急的,怕是站在一旁死死绞紧手中纱帕的苏三娘了。
她才不管什么繁花墨梨面纱和劳什子宝剑呢,看着父亲母亲一脸的认真端详,特别是父亲眼里越来越浓厚的哀思,心中甚是焦急!
难道这女子真的是三叔的女儿?
如此倾国倾城的女,如此美貌更胜于她的女子,将会是这将军府真真正正的主人?
怎么可能!
“大胆妖女,从何得此类似三叔物件,竟敢以此来冒名顶替我那惨死的表妹!”三娘顾不了那么多了,现如今是真是假又何妨,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被三娘这么一喝,最先清醒的陈氏暗暗用手肘碰了下身侧的苏大老爷,扬声道:“正是,此面纱虽与三弟妹身前所用相像,可当年弟妹的面纱却是自有一阵清淡梨香,况且面纱一角绣有“长风”二字,如今这块材质虽上佳,却是粗糙了些,不是假冒之物是什么?”说着递给一旁的丫头婆子。
屋里的婆子丫头争相查看,上手一瞧还真是这样,虽说轻巧别致,朦胧半透,可细细一闻,哪有什么清雅梨香?那四角反复查看都没有“长风”二字了,看来定是假冒的了。
“夫人怕是记错了”,尘素婆婆急急说道,“这面纱是将军夫人尚在闺阁时所得,京都娘子甚是喜欢携友人出游,那时娘子为着方便,便特地制了这方面纱。”
婆婆顿了顿,稍稍提高声线说道:“当时娘子尚在闺阁,并未见过长风将军,又怎会绣有将军名号呢?”
听到这里,陈氏面色白了白,好厉害的婆子。
“区区乡野村妇,满口胡言乱语,又怎知我三婶少年事宜?”三娘看到母亲神色,心中隐隐不安越来越浓烈,得快些解决此事方可。
此时,苏娘子与半香也是一阵好奇,婆婆到底是何许人也,怎么知道得如此清楚详细?
“老奴,老奴尘素便是将军夫人的奶娘——”
啊!原来是这样!
苏家大老爷与陈氏面上更是惊讶了。原来,她就是当年从京都赶来,照顾怀有身孕的三弟妹的奶娘?
如此说来,一切都已经再明确不过了,这,这女子就是将军之女了!
“胡说,当年三婶奶娘被蛮夷一并撸走,后来也是惨死沙场,数十万军人亲眼所见,你这妖婆又是打哪冒出来的?”三娘再也忍不住了,不管了,今夜无论如何,定得赶走他们,如若不然,日后必成祸患!
陈氏被女儿这么一提点,刚刚还是懵懵懂懂,瞬时双眼闪过狠励,不管了,为了长房一族的荣华富贵,大郎三郎的前程似锦,别说什么将军之女,就是三弟妹他们双双活过来,她也定是不认的!
“休得胡言,三弟妹的奶娘早已丧命蛮夷,连着那刚满周岁的小儿最终也被蛮夷凶狠掠杀,你们这些乡野之人是何居心,竟敢假用三弟物件,冒名称是我将军府之人,该当何罪!”陈氏这几句话说得尤为狠励,旁边刚刚还细声议论的丫头婆子,顿时个个低头不语。
立于一旁,许久未置一词的大老爷听得此言,心中一叹,停顿半晌方才励声说道:“尔等贼人,不顾将军府名声,不顾我三弟威名,竟想假借我那惨死的侄女之名败坏将军府,抢夺我将军府财产,还不速速拿下,连夜赶出将军府!”
“慢着!”
踏上女子扶着破旧的桌沿缓缓起身,一袭青衣素色襦裙倾泻而下,映衬得女子更是纤瘦娇俏,我见犹怜!
“你们,既未曾上战场,又未曾亲眼所见,怎可听些片面之词,便妄下结论?”女子声音虽仍然是慢声细语,却坚定异常,渗透人心!
“如若,我父亲母亲活过来,必是不愿再见,如此狠心亲人的!”
此话一出,陈氏由是狠励的眼里满是惊恐!而大老爷苏策更是不安。
尘素婆婆与半香却是心中欣慰,娘子方才言清语利,看来病已是大好了!
“废话什么!来人啊,还不将这贼子三人速速赶出将军府!”三娘不顾父母的惊恐不安,对着院外扬声高喝。
“不必了,既然族人长辈弃我于不顾,我,苏牧梨,走——便是!”
“娘子——”
“娘子——”
苏牧梨扬手制止,继续缓缓道:“只是,这半夜三经的,还得劳烦老爷夫人,行善积德,派人护送我们女子三人寻得住处方可!”
她停了停,回身盯着苏大老爷一字一字清晰无比得说道:“若是,我们有个三长两短,我那惨死的父亲母亲,也不能瞑目,大老爷,您说是不是?”
苏策心中徒然一惊,吓得不由自己地后退一步。
“老爷——”
“父亲——”
身侧的陈氏与三娘急急扶住。
屋里又是一阵沉静。
“好!”
半响,传来一个嘶哑艰涩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