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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过中药的人应该都知道，那味道简直是生不如死，苦的都不知道活着的意义了。
沫流光也是极其害怕喝药的，之前喝的时候就恶心的眼泪鼻涕一把，直让前辈好一顿白眼，骂她是个没用的东西。如今看师姐面不改色的喝完这碗中药，心中忍不住感慨，和师姐比起来自己真是废的都不想说啥了。
看着碗底的药渣子，沫流光忍不住问道，“师姐不觉得苦么？”
“大概是，习惯了吧，所以也不觉得。”琴若风倚靠在床头，苍白的脸上露出淡然的表情，“更何况，说苦的都不是真的苦，说不出的苦才是真的苦。”
她自小被邪医炼成药人，其中的苦楚自然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的清的。
那像是深渊一般的回忆里，暗的没有一丝光亮，她整个人沉在如墨的冰冷湖底，总觉得自己再也不会醒来。
那时的琴若风甚至认为，她的血里也满满都是药渣子的味道。
沫流光见师姐恍然的眼眸也知道她是想起了不好的曾经，暗骂自己怎么老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徒惹师姐伤心。
为了把师姐从回忆里拉出来，说出了前辈之前的提议，“师姐，你久未洗漱，等会我帮你擦身。”
这半个月来，琴若风的大小事都不愿意假手他人，即使伤重在身也不许沫流光为她排忧解难，宁愿撑着身子被她扶着去如厕，至于擦洗，也就随意的擦了一下。毕竟，再怎么扮男人她骨子里还是女人，上半身也就算了，下半身怎么着也不能搁置不管的。
为此，她的伤口不止一次裂开了，可惜在这种事情上，琴若风固执的很，谁说都没用。
琴若风可以接受自己成为废人，但不能接受自己的吃喝拉撒都被沫流光照顾着，若是如此，她不如死了干净。
这是她的底线，是她的执着，也是她活着的尊严。
琴若风原本还很淡然的脸上瞬间变的通红，讲话都变的结巴了，“师，师妹，不用了，我可以自己来的。”左手紧紧的抓着盖在身上的被子，本就纤长的手指现在瘦的只剩下骨头了。
“师姐你在和我说笑吗，你背上怎么自己来？”沫流光本来还挺尴尬不好意思的，没想到一向淡然自若的师姐比她还害羞，心里那丝丝捉弄人的*又不可抑制的冒了上来，“难道说师姐还在怪我？所以都不愿意让我帮师姐擦身？！”
琴若风这一副小女儿家抓着被锦你不要过来的样子，真真让沫流光黯淡的心情也好上了不少。毕竟，从小到大，她都以捉弄师兄为乐，即使师兄变成了师姐，骨子里还是变不了的。
“不是，我没有。”急于想要辩解，却忘记了她的师妹早就把她的性子拿捏的十足十，已经吃定她了，“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她怎么会怪她呢？她是她守了一生的人啊！
“哦，那我就去准备热水了，等会回来给师姐你擦身。”
沫流光从善如流的说完，不等琴若风反应过来就脚底抹油的遛了。
没办法，突然觉得这样的师姐好萌啊，她怕笑场。
以前师姐是师兄的时候，她怎么就眼瞎的没发现呢？
突然觉得自己的师姐萌萌哒啊，怎么办？！
烧好了热水，沫流光在琴若风的门前调整了一下表情才推门进去。
本来以为师姐已经准备好了，结果没想到人家直接躺下了，背对着门口的方向，似乎是已经睡着了。
当然，睡着什么的，沫流光是不信的。
“师姐，起来擦身了。”
然而，师姐并没有理她。
“师姐，你再不起来，我就自己来了，到时候看到不该看到的，你不要怪我。”
沫流光眼尖的看着琴若风通红的小耳朵一抖，然后似乎是刚睡醒的转过头来，“师妹，我刚才睡着了么——”水润的眼睛茫然无措的看着沫流光，好像是真睡醒了一般。
装，你就装。
沫流光也是第一次看到师姐如此孩子气的举动，本着不要拆穿的原则，了然的笑笑，“嗯，你刚才睡着了。不过不要紧，就算师姐睡着了，我也会帮你擦身的。”见自家师姐快要龟裂的表情，继续说道，“师姐只要躺着不要动就好。”
本来这句话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在沫流光见着自家师姐的小白脸刹那间变成小红脸的时候，才算是恍然大悟。
我去，作为一个姬老，这句话简直就是红果果的调戏啊！
她刚经历了感情的背叛，师门惨遭灭门，师傅师姐又都这样了，她自然是没有这个心思的。爱情对现在的沫流光来说，简直是避如蛇蝎，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
当然，这些是对外人，师姐在此时的沫流光心里是不同的。
若没有师姐，就没有她。
即使沫流光不相信天下人，也不会不相信师姐。
天下人都会伤她，唯独师姐不会。
她的下半生早就和师姐绑在一起了。
摇摇头甩开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既然师姐醒了，那自然是好办多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这话里怎么听怎么别扭。
此时此刻的师姐内心是奔溃的，师妹打定主意要给她擦身，怎么办？！
虽然她确实想要擦个身子，但如果这个人是师妹，这，她怪物一样的身体岂不是要被师妹看见了？她会不会觉得恶心？她会不会以后都不理我了？这个念头冒出来后，琴若风就止不住的害怕，小脸由红转白，原本放松的身子也变的僵硬起来。
看着沫流光若无其事的一步步逼近，她却没有办法后退。
“师姐~~~”沫流光把盛满水的铜盆往凳子上一放，再把换洗的衣物放在床脚边上，才回过头看向师姐，却见她白玉般的牙齿紧紧的咬着唇畔，低着脑袋并不愿意看她。
沫流光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连忙走过去坐在床边，双手抱着琴若风，眉宇间满是焦急，“师姐，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让我看看？”现在对沫流光来说，师姐简直比她性命更要紧，她自然是心急如火的。
话音刚落，手就摸向师姐的腰带。
“不要！”
琴若风用剩余的那只手抓住了沫流光伸过来的手，紧紧的抓住。
好冷。
沫流光只觉得手背上一片冰凉，那是一只没有温度的手。
“师姐——”
没了武功傍身的师姐，连身体也不再温暖了。
“我，我的身体，和你不一样。”
因为师姐低着脑袋，所以沫流光看不清楚她脸上的表情。
但是她的声音却是，说不出的苍凉和卑微。
“自从被种下了‘同生蛊’，我的身体就——所以，不要看。”
这种事情她羞于启齿，可她也不愿意师妹误解，所以还是硬着头皮说出了口。
“师姐——”
沫流光拥着师姐的身子，感受着她衣衫下瘦弱的身躯，心里穆然疼痛起来。
经历了如此的巨变，师姐她，到底是怎么撑下来的呢？
“相信我，好不好？”轻轻的转过琴若风的脑袋，看着她微微泛红的眼眶，黑色的眼眸里溢出的悲伤快要把她给淹没了，“我不会害怕，也不会吃惊，更不会嫌弃。因为，我更心疼你啊，师姐。”
她从不知晓师姐也会如此软弱，但就是她的这份软弱让她显得更加真实，而不是像仙人之姿的师兄，遥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