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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年前,T市。
那是夏季的一天。
那一天,乌云密布,黑压压的仿佛天要塌下来一般。外面,狂风大作,路边的小树被狂风吹的东倒西斜。
友爱医院的走廊上,十一岁的佟暖穿着可爱的洋娃娃裙装站在窗前,翘着脚尖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们和被风席卷到天空中的树叶。
这时,走廊的尽头传来轮子的声音,下一刻,穿着白大褂的爸爸和护士推着一辆推车飞快的朝这边跑过来,一边跑一边挥手大喊:“让开,快让开。醢”
走廊上的人慌乱的都纷纷的让出了一条路,车子越来越近,车子最后面,一个相貌十分美艳的女人跟随着,脸上挂满了心痛害怕的泪水。
小小的佟暖就站在窗口,推车飞快在她身边驶过的那一瞬间,她看见了推车上的那个人。
那是个跟她差不多大的男孩,只是,此刻的他浑身都是血,脸上都是血,手上都是血,身上都是血,腿上都是血缇。
小小的佟暖从来没见过那么多的血,多到她怀疑那个男孩的血是不是已经流光了,多到推车所路过的地方洒下了一道又一道的血痕。
那颜色,印在白色的地板上尤为的刺眼。
四周都弥漫着那个男孩所滴落的血的味道,太过浓烈,以至于小小的佟暖受不了那浓烈的味道跑到卫生间里狂吐了好久。
佟暖记得清楚,那次手术是爸爸做的时间最长的一个手术,整整十七个小时,期间,无数个医生护士从手术室里进进出出,他们的面色都十分凝重,仿佛下一刻手术室里那个男孩就可能要离开这个世界。
手术室外面,美艳的女人不停的低头痛哭,她有意的压抑着声音,可是佟暖却还是感觉到了她那时候的心痛,身为妈妈看到自己孩子在死亡的边缘挣扎却无能无力的心痛。
没错,那个浑身是血被医生们尽力抢救的男孩就是沈清瑄,而那个美艳的女人就是沈凌华。
“其实,沈阿姨原本的名字并不叫沈凌华”
窗外,乌云满布的天漆黑一片,狂风阵阵席卷着花园里的残花落叶,那样子仿佛回到了十三年的那一天。
睫毛微颤,佟暖缓缓关上窗户:“沈阿姨原本的名字叫梦蝶,是十九世纪T市一个著名歌女。”
当年沈国霖去T市出差认识了歌海著名歌女梦蝶,两个人一见钟情并决定在一起,可是那个时候沈国霖已经有了妻子,而他的妻子也为他生了个儿子就是沈清晨。
沈国霖想给梦蝶一个名分,但是他又舍不得伤害一心一意对他的妻子,最终他决定将梦蝶带回H市,并在H市为她置办了一栋别墅以便于他随时去看她。
可是几个月之后,当沈国霖再次前往别墅的时候却发现梦蝶不见了,只留下一封“永不再相见”的书信。
“是清晨的母亲将沈阿姨赶走的”
白色灯光下,苏落希脸色白的几乎透明,佟暖将一杯温水递给她继续道:“其实清晨的母亲早就知道了沈阿姨的存在,所以清晨的母亲趁沈叔叔不在的时候将沈阿姨赶走以来保护自己的爱情和婚姻。只是谁都不知道,那个时候的沈阿姨已经怀有三个月的身孕了。”
为了生存沈凌华回到了T氏继续当她的歌女,她一点点辛苦的将沈清瑄养大。
但在清瑄十二岁那年,他被一个混混头子绑架了,只因为那个混混头子想要沈阿姨跟他在一起被沈凌华无情的拒绝。
恼羞成怒的他连同他的弟兄绑架了沈清瑄要求沈凌华拿十万块钱去赎人。
第二天沈凌华带着东拼西凑借来的钱去赎人,可是当她到那家废弃工厂的时候那些混混却早已经不见了踪影,而那个废弃工厂的地上躺着的就是被打的浑身是血的沈清瑄。
“经过我爸爸和各位叔叔竭尽全力的抢救,阿瑄总算是被救活,可是他的右腿却彻底的废了,而他的左腿也因为受伤太过严重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还有他的五脏六腑都多多少少留下了后遗症。”
“所以......”
眼泪一次一次控制不住的滑出眼眶,苏落希苍白的嘴唇颤抖着,艰难的挤出沙哑到不像话的声音:“所以他才会那么惧怕寒冷,才会每次受寒身体都会剧痛难忍对吗?”
“对”
点头,一滴泪划过脸颊。
即使是过了这么多年,再回想,佟暖还是会那么心痛,那么心疼阿瑄,毕竟,当时他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
“落希,阿瑄不喜欢我,他对我只有感激而已。”
抬头望着天花板上那散发着刺眼的光的吊灯,佟暖露出一抹苦笑。
感激他父亲救回了他的命,感激她在他伤重卧床时日日夜夜的照顾,哪怕在以后那么多年里她仍然一心一意尽心尽力的照顾他。
没错,她喜欢阿瑄,从第一眼开始她就喜欢上了他。
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好看的人,只是闭着眼静静的睡着就可以那么迷人。
虽然那时候她只有十一岁,可是她就是确定她喜欢上了那个男孩,所以她照顾他,只因为她希望他能好起来,然后在两个人都到了青春年华的时候恋爱。
可是后来她发现,那个男孩的心里早已经住进了一个人,因为那个人他再也喜欢不上别人了。
“后来清晨的母亲因病去世了,在去世不久沈阿姨便带着阿瑄来到了沈家,又过了不久沈叔叔和沈阿姨结了婚,为了摆脱过去的一切沈阿姨为自己取了沈凌华这个名字,而我也跟着阿瑄一同来到了沈家。”
“那座花房......”
疯狂阵阵,由于被四周的墙壁保护着,花房里的薰衣草都高高的扬起头开的十分明艳。
“那座花房是阿瑄来到沈家不久请求沈叔叔建立的,里面,种的满满的都是薰衣草,一片一片,像是紫色的海洋,他从来没有告诉过我那座花房的含义、薰衣草的含义,但是我知道,那一束束薰衣草一定是代替着埋在他心里的那个人。”
“因为......”
窗台上,那一束紫色的薰衣草被透过窗户缝隙吹进来的风吹的左右摇摆,淡淡的响起弥漫在房间清新宜人。
佟暖望着它,嘴角泛起的笑有怀念有喜爱有心痛也夹杂着丝丝的嫉妒:“阿瑄望着它们的目光好温柔,就像是在凝视着自己的爱人一样,所以,我知道,他心里一直埋着一个人,他发疯的爱着那个人,即使已经过了十三年却从来没有忘记过那个人。”
*****
“怎么了?”
沈清瑄的声音透出微微的担心。
从小暖的房间回来落希就冲过来紧紧将他抱住,一句话也不说就只是抱着。
房间很安静,窗台上的受不到丝毫风吹的薰衣草静静的立在那里,散发着只属于它的淡淡清香。
“落希,怎么了?”
一直得不到她的回应,沈清瑄但是担心,有些微微的慌乱。
想要推开她看看苏落希到底怎么了却猛地被她抱的更紧。
小小的脸颊贴在他温热的胸膛上,苏落希的语气皆是对他的心疼:“别推开我清瑄,就这样......让我紧紧的抱着你,不要推开我。”
微怔,随即也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嘴角是极致宠溺的温柔:“好......”
窗外,漆黑一片,房间里,墙上的钟表一下一下的响着,最终指针停在了七点四十五分。
苏落希就那样紧紧的抱着沈清瑄,闭着眼,感受他身体的温度,闻着专属于他的味道。
这样她会安心,还好,当年他活了下来,还好老天让她活了下来,当佟暖向他讲述那些的时候她的心痛的快要昏厥。
她决定了,做最后一击,如果报仇成功她定是高兴的,可是若不成功她也决定从此放手,然后自此一生停留在清瑄身边,不离不弃。
***
第二天中午,阳光高照。
今天,苏落希穿着英伦风格的驼色风衣,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站在方施何别墅的门口。
她微扬着头,像是高傲的女王。
当门上的显示屏出现张欣儿的脸时,苏落希笑着,带着丝丝的狂妄与嘲讽:“你好啊,张太太。”
“是你!”
张欣儿怎么都没想到苏落希竟然敢找上门来,而且还是在自己的丈夫不在的时候。
好啊,来了好,施何不是警告她不许再去找她的麻烦吗?现在是她自己送上门来了,可就别怪她了。
“进来吧”
张欣儿什么都没有问,只听“咔”的一声,别墅的门被打开,苏落希一步一步走了进去。
当进入到别墅时苏落希还是有些惊讶的,因为这栋别墅,无论是装饰风格还是摆设位置几乎跟C市他们的婚房一模一样。
欧式风格的地毯,简单的吊灯,黑色的茶几和厨房架子上那罐满满的陈皮。
曾经,她最喜欢**汤,而她每次**汤都会放很多陈皮,所以每天方施何都会买回来很多橘子,一天总会吃几个,剥下来的皮就放在一个罐子里为她存起来。
“苏落希!”
一声大喊打破了她的回忆。
穿着洋装化着精致妆容的张欣儿从二楼快速走下来,她的眼睛犀利如刀,似乎想要将楼下的苏落希千刀万剐一般。
摸了摸自己的耳垂苏落希不以为意的笑笑。
刚到楼下的张欣儿看到她这幅样子瞬间火大,二话不说就朝苏落希冲了过来,在即将触碰到的那一刻被苏落希灵巧躲过。
“先别生气啊。”
明明没有碰到她苏落希却嫌弃的扫了扫她的前襟,坐到沙发上,端起茶几上的杯子端详起来:“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来吗?”
“你不过是想来找我老公,可是你没想到他不在家。”
冷笑。
放下杯子苏落希站起来走到张欣儿身边,高她几公分的苏落希居高临下:“你觉得以我和施何的关系我会不知道他在哪?告诉你,他每天在哪干什么他都会提前跟我报备。”
“也不知......”
抬手替她将松散下来的发掖到耳后:“他有没有向你这个做妻子的报备。”
“你......”
气的胸口剧烈起伏,喉咙口更是腥气翻腾。
每天施何去哪做什么从来不会告诉她这个妻子,可是竟然告诉这个女人,这算什么,算什么!
“啪!”
一声巨响,此时苏落希右脸瞬间红肿起来,五个手掌印十分明显。
打下这一巴掌后张欣儿的心口总算觉得舒服一点,不这点舒服还不够,于是抬起右手又给了苏落希一巴掌,比第一个巴掌还要重。
“你个狐狸精,勾引别人丈夫,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说着又重重给了苏落希一脚,那一脚踹在她肚子上,直接将她踹倒在沙发上。
张欣儿没想到来时还十分嚣张的苏落希现在竟然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心里痛快之至,走过去骑在她身上就开始打。
一下一下,照着脸肚子狠狠打下去。
“住手!”
震怒的声音,下一刻张欣儿就被人一把从苏落希身上拉起来重重扔在了地上。
“施何!”
不敢相信的愣在原地,反应过来后张欣儿爬过去拉住他的裤脚:“施何你听我解释,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是她,是......”
“滚开!”
一脚踢开她,方施何抱起苏落希就要朝外面走。
“施何......”
忍着痛苏落希阻止了他:“我没事的,不用去医院,只要上点药就好。”
“真的?”
看着她红肿的脸和捂着腹部疼痛的样子方施何眉头紧皱。
原本正在公司开会,忽然接到她发过来的短信,说想去他的家看看,现在已经在路上了。
自从发生了发布会的那次事情后他就一直将张欣儿关在家里,不曾让她出去过一步,现在落希忽然过去一定会碰见他的妻子。
为了避免两个人发生冲突会议结束后他就连忙赶了回来,可是看看现在的情况还是晚了一步。
房间里,苏落希睁开轻闭的双眼缓缓下了床,穿上鞋然后蹑手蹑脚的走出了房间来到书房的门口屏息静听。
里面,张欣儿坐在地上抱着方施何的腿一边哭一边祈求着:“施何,我求求你别跟我离婚,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以后你们喜欢干什么就干什么,我再也不管了。”
“......”
“施何求求你别这么对我,我这么爱你,我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太爱你了。”
“......”
“施何,老公,我求求你......”
张欣儿哭的哽咽,可是方施何却没有一丝动摇的意思,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声音冰冷如刀:“离婚协议我会让助理给你,C市的那几栋别墅我都会给你。”
“我不要别墅,我只要你施何,别这样对我。”
“走吧”
将她推向门口。
“施何不要。”
又跑回去紧紧抱住他:“施何,你再想想,只要你离婚我可以把我父亲给我的股份都给你,你再想一想。”
皱眉,推开她:“走吧。”
“方施何!”
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发怒的张欣儿将书桌上的东西都扫到了地上。
她发疯对方施何大喊:“方施何你醒醒吧,你以为那个女人真的爱你?就算她对你真的还有一点点感情,但是,当她看到那份档案后她对你还会有感情吗?她只会恨你。”
“你怎么知道那份档案的?”
“我......”
有些心虚,不过想到自己现在的情况也就无所谓了:“我是不小心看到的,谁让你就直接放在抽屉里。”
“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进我的书房不要动书房的东西吗?”
眼睛里闪着凶狠的光,方施何丝毫不顾及情谊的拖着张欣儿一步一步朝门口走。
听到声音苏落希连忙躲了起来,下一刻,书房的门的打开,方施何拖着挣扎的大喊的张欣儿朝别墅外面走。
打开别墅的门,将她扔出去,关上门,一切的动作干净利落。
“你的东西我会随后命人给你送过去,现在,给我滚。”
当方施何回到房间时苏落希已经躺在床上继续安睡。
走过去,凝视着她上过药却依然红肿的脸,心口,隐隐作痛。
若是他早对张欣儿狠心一点,或许她就不会受这么多的苦,想一想,一切都是他的错。
为她盖了盖被子,方施何也躺了下来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半个小时后,感觉到身边的人均匀的呼吸声苏落希缓缓睁开了眼睛,小心翼翼的将环着她的手臂拿开,苏落希下了床来到了那间书房。
此时的书房里一片狼藉,满地都是被张欣儿打烂的东西。
苏落希小心的绕过那些东西来到办公桌的抽屉前,本以为这个抽屉会锁着,却没想到只是轻轻一拉竟然就开了。
或许是太想知道那份档案到底是什么,苏落希并没有怀疑什么。
将抽屉全部拉开,一份档案映入眼帘。
拿起,刚要打开,书房的门却被人由外推开,方施何走了进来。
“你还是让我失望了。”
“你......”
现在苏落希才终于反应过来,以方施何聪明与细心怎么可能把重要的东西放在书房抽屉里,而且还是没有锁的抽屉,原来,一切都是他引她上钩的局。
窗外,明朗的天气忽然狂风阵阵。
书房里,两个人距离五米的站着。
咬了咬嘴唇像是做了什么决定,苏落希快速的将那份档案打开,将里面的文件拿出来。
什么!
竟然是......一份白纸?
“你觉得档案里会是什么?”
失望夹杂着心痛,方施何就连语气都轻微的颤抖。
将手中的白纸扔在地上,苏落希一步步朝他走过去,停在他面前,冷笑,眼神中却全是恨:“你犯罪的证据。”
“你还是不相信我,以为是我杀了你的父母?”
“难道不是吗?方施何,你还想瞒到什么时候,我都看到了,新闻里的报道,那辆撞我父母车子的车牌,那就是你的车子。”
“没错,那确实是我的车子,可是......”
“可是什么?你想说你的车子被盗了?所以撞人不是你或不是你命令的?”
微愣,伸出双手抓着她的双臂让她看着他,方施何很是认真郑重的点头:“是,被盗了,真的......”
“方施何!”
用力将他的双手打开,苏落希狠狠的给了他一巴掌:“你还在骗我,你为什么不敢承认,怕坐牢吗?”
那一巴掌扇的极重极响,仿佛她将张欣儿打她时所带来的疼痛全部夹杂在了他的身上。
方施何的头被打偏,嘴角也泛起殷红。
周围一片安静,方施何也一片安静,安静到仿佛连他的呼吸声都听不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将头转过来,却没有看向苏落希,像是失去了全身力气,一字一句的问她:“你爱过我吗?”
“......”
抬头,看向她的眼睛再次问:“苏落希,你爱过我吗?从我们认识到现在这将近四年的时间,你爱过我吗?”
“我......”
她想说爱过,如果没有爱过她为什么会嫁给他?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说不出口。
笑,有心痛有嘲讽,由小变大,一声一声,先是回荡在书房,最后回荡在整个空荡的别墅。
一把拉住苏落希的手腕,方施何将她带出书房。
“方施何!你干嘛?你要带我去哪?”
苏落希有些慌张,毕竟这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论力气她也根本不是方施何的对手,只怕会任他宰割。
当做听不见她的声音,方施何一路将苏落希拉到一间房间。
那间房间很黑,进去后方施何打开灯,一瞬间,房间亮起来,这时候苏落希才发现房间之所以这么黑是因为四周的窗户都拉着黑色的窗帘,更令她吃惊的是,这间房间跟他们在C市的婚房寝室一模一样。
白色的梳妆台,红色的床被,粉色的毛毯还有窗台上那盆君子兰。
那是母亲喜欢的花,所以结婚以后她便在自己的房间里养了一盆。
“叶儿,我爱你,从看见你的第一眼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