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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固这是什么意思?”张氏坐在那处冷笑:“是为娘的难为你了?”
如今形势陡然变化,沈氏也忙着做老好人:“阿家替你着想,你可别惹她生气了,此事原本就该海棠张罗,她新妇不知事,阿家才替她张罗,到了你们这儿倒像是为难你们了。【 更新快&nbp;&nbp;请搜索//ia/u///】”
季海棠则淡着脸说:“海棠是新妇,不知事,劳烦了阿家和嫂子。”
谢老太太转眼看她神色戚戚然,不由得想到迎娘,多了几分怜惜,遂道:“守固若是看不上就罢了,过些日子再挑几个性子温顺的让他选。”
老太太再怜惜也没有说不必再给人,只说过两日挑好的,其实这人世间男人看不起女人是小事,女人习惯作践自己才是大事儿。
季海棠不说话,只去望谢靖,这大家世族里面也有那么些男人不找妾,只是极少,大多数得男人面子上是爱着自己的妻儿的,可房里怎么也有几个服侍的人,她自小娇养大,心中自有掂量,不是特别喜欢就算是分给别人也无妨,只若真是喜欢得不行,是怎么也不愿意和别人分享的,她自是不愿意谢靖找别的女人,可这事儿真要由得她也就好了!
谢靖立在一旁看季海棠是真真委屈,沉默了一会儿,眉一提,就说:“劳烦祖母,只是孙儿心中自有打算,海棠既能替我生儿育女,也能替我操持家中,孙儿甚是欣慰,暂无他念,便是长辈兄嫂们送了那些婢女来,孙儿也用不上的。”
他这说了,倒真有点儿惊世骇俗,休说季海棠,一旁的几个女人也震惊了片刻,皆望着他。
谢靖又道:“说来是些儿女私情,若是屋里多放几个,总要多些是非,且海棠年少,治不住他们便要去请长辈们来,闹出来难堪,守固也不喜为此事心烦。”
谢靖最了不起的一点儿在于他不说是真爱季海棠一人才不找通房,而是怕麻烦、憎恶是非,才不愿意找通房,话里实实在在。
谢老太太看了谢靖一会儿,似乎又想起他那个因争宠而吊死的娘,经过那一场,倒没想到他悟出了这么个理儿,转眼又看季海棠,只见季海棠那样细细望着谢靖,似乎真是情真意切,当下更不好再说他夫妻二人什么,只摆手道:“你不想要便不想要,扯那么远做什么,你真不想要,谁还要硬塞给你人么?”
张氏与沈氏一时无话,二人面面相觑……
沈氏先缓过神来笑道:“守固才是真的玲珑心肝儿,都说是你娶了海棠捡了宝贝,如今倒是海棠捡了宝贝了。”
谢靖只微微一笑,并未做回答。
几人再不好意思多留,都退了回去。
沈氏扶着张氏回去,一路上冷风低吟,雨雪纷纷,哒哒落在伞上,沈氏冷盈盈一笑:“谢靖倒真装得好,哪有男人不稀罕多两个女人的。”
张氏道:“咱们送的人他不敢要罢了,他既然这样说了,以后是再也不必给他们送人了,省得又闹一出出的来。”
沈氏点头应下。
却说那头人走,季海棠就不再装娇弱,跳下榻来给谢靖捧了热茶。
谢靖看她善变,接过茶笑了起来:“怎么,不委屈了?”
季海棠:“什么缘故都成,你既应了不找其它女人,我便不会给你找,别人送的我也不让她跟着你!”
谢靖抬了抬眉,慢慢吃着茶,并不答她。
季海棠去捧他的脸:“你方才不是应得洒脱么,你这会儿就想不认了?”
她并不是很在意谢靖因为什么原因不找其它女人,只要不给她添堵,她就乐开了花儿。
谢靖搂了她在怀里抱着,在她耳边呼着气息:“这有什么可认的?你若是不给我其它女人,我也不盼着,只是你不找给我,那你就得替代了他们,他们能做多少,你就得全担着。”
“什么?”季海棠只觉得谢靖是在跟她讨价还价。
谢靖将鼻尖埋在她的发鬓,气息在她耳边点着,极为酥麻:“比如,他们能给我生几个孩子,你也得生几个,再比如…床上。”
季海棠脸上一红,推了他一把,眼睛水灵灵地与他对视着,但见他微微含笑,一点儿也不像是个色中饿鬼,倒像是讥笑她乱想似的,她顿时恼然得很,伸手又掐了他一下:“不想和说这个!”
季海棠跳了下来,钻进屋子里去休息,谢芸娘去厨房捧了热汤来哄她,跪坐在榻前像个小大人似的:“喏,母亲别怕,我让他们熬了汤,我弟弟一定会好好的。”
季海棠看她可爱,伸手喝了汤,让人抱了谢芸娘上床上陪她玩儿拍手掌。
但说这事儿出了,很快就被人传了出去,几个院子里的人都知道了这事儿,也没人来朝谢靖屋子里塞女人讨没趣。
谢锦慧一月之期方过,季家就来人探望季海棠,来了的除了季吴氏、沈青梅、季嘉文、季飞云四人,倒还带了四娘子来。
季海棠迎了沈青梅与季吴氏在上首坐,季飞云缠着季海棠玩儿,四娘子在一旁规规矩矩坐着,谢靖则去招待季嘉文。
沈氏携了季海棠坐在身侧笑道:“原说是早早给你道贺,但你们家八娘子才没了,咱们也不好太张扬,故而等了一个月。”
季吴氏也点头笑道:“你传信儿回来说有了,可把你父亲乐了好几夜。”
季海棠微微抬了抬头看去坐在一侧的季嘉文,心中无不柔软。
四娘子上来携季海棠的手说:“迎春也高兴,才厚着脸皮央了祖母带迎春来,这次长姐可别再教训迎春不懂事儿了。”
季迎春倒还挺记事儿的,季海棠也微有些动容,便笑道:“你来就好,什么厚脸皮的鬼话!”
季迎春嘻嘻笑了,季海棠叫人多摆了些零碎儿到季迎春手边说:“你以前嘴馋得很,多吃些。”
这话说了,谢芸娘就从外面回来,瞧见季吴氏坐在榻上,心中欢喜,飞快扑进季吴氏怀里,喊着“季奶奶”。
谢靖心思周到,亲自起身引了谢芸娘给来人一一行礼才坐下。
季飞云记不得上次谢芸娘哭,只觉得这人面熟,很快拉着谢芸娘到一边儿去玩棋子。
这头季吴氏又对谢靖说:“海棠怀头一个,你又忙着外面,我怕没人指点她,就留下来照顾她,你看如何?”
季吴氏肯帮忙,谢靖自然高兴,起身拱手行了个礼:“那就麻烦祖母了。”
季吴氏看他如此诚心,心中更是满意,立时说要去拜见谢老太太,沈氏和季迎春跟着一块儿,季海棠引着他们去。
一行人前后走着,方走到院子里,沈氏就拉着季海棠问道:“你可给守固选通房了?”
说到此事,季海棠脸上止不住喜悦,摇头道:“前些日子他母亲送了几个来,他不要,说是怕我麻烦。”
除却季吴氏一脸淡然,沈氏与季迎春皆有些惊讶,毕竟这样的事儿还是不多见的。
沈氏又担忧道:“你可别听不懂话儿,许是他说的反话,或是他不敢要他母亲给的人,这是抬出来的借口。”
季海棠脸上红红,像只红石榴:“不是的,不是的。”虽是这样说,但她总不好将谢靖那些鬼话抬出来说给他们听。
季吴氏心中有数,对沈氏道:“不必问得那么细,守固真是管不住自己,早些年没有女人的时候就知道纳人进房,不必非要等到海棠进门才来生事儿,何况我在这里看着,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儿。”
季海棠笑着应和道:“正是如此。”
沈青梅不好再问,只跟着笑,季迎春则暗暗地多看了季海棠几眼……
季吴氏同沈氏等人拜见了谢老太太,谢老太太又赶紧命人去将藏鲤院打扫了,用来安置季吴氏。
自季吴氏留下之后,院子里全是季吴氏打理,季海棠成日里越发闲来无事,便多到铺子里去逛。
这日铺子里传人来请她次日清晨去一趟,说是庄将军那头要顶吉服,次日季海棠便早早起来去了铺子里,在铺子里坐了会儿才看见庄夫人引着庄如眉来。
庄夫人一进门,季海棠便迎了二人在内间坐下,令人上茶,道贺庄如眉新婚将近。
庄夫人听得笑呵呵,庄如眉则脸蛋儿红扑扑,难得有几分娇羞。
二人说了一阵子,庄夫人才笑道:“这喜服本该她自己动手绣几针,但她女红不好,自己也绣不出那些花色,就劳烦你们替她绣一身儿,我听说蜀绣绣出来的花鸟虫鱼栩栩如生,吉服上少不了凤凰,麻烦你多用些心思了。”
季海棠握了庄如眉的手笑道:“自该如此,我亲自监工,让他们好好做一身儿出来。”
庄夫人也喜欢,高高兴兴付了订金先走,庄如眉则留在季海棠身边儿说些女人家的私话儿。
未到中午,卫铮与谢靖一同前来,庄如眉乍见卫铮,有些害羞,匆匆告退去了,卫铮倒上前来朝季海棠笑道:“舅娘,不知如眉来做的吉服是个什么样儿的,你不如替我也做了吉服,也好配成一对儿。”
季海棠听他这黏糊劲儿也牙酸得很,面上却笑道:“自然是好的,只是王妃他们总给你备了的,我这做了岂不是做重了?”
卫铮一摆手:“这有什么,你只管做就是,难道怕我不给订金么?那我今儿下午就派人送来好了。”
季海棠为难地看了卫铮一眼,转脸瞧谢靖,只见他笑眯眯坐在一旁吃茶,她便只能自己处置,顾念着卫谢两家的关系,倒不好收卫铮什么,遂笑道:“你急什么,我替你做这吉服就是,只是别要和我提钱财这些话儿,我送你就是,权当做我这个做舅娘的贺礼。”
卫铮听了,在那儿笑了片刻,当即道了谢便告辞出去追庄如眉去了。
季海棠折身去谢靖身边坐下,叹气道:“早知道庄如眉那儿也不收订金了。”
她只觉得这样有些不伦不类,反而难堪得很。
谢靖不以为意道:“收了便收了,她不过与你有些交情罢了,这长安城中与谢家有交情的人千千万,难道你能都不收钱?卫铮是阿姐的孩儿,自然是待他不同。”
他说得轻飘飘的,季海棠也笑了,转身推他,促狭道:“您真是做生意的料子。”
谢靖见她可爱,唬了一下脸逗她:“还不快跟我回去,我若是做生意岂不是抢了你的饭碗。”
季海棠听了咯咯直笑,欢欢喜喜跟着谢靖回了谢家。
过去两个余月,卫铮与庄如眉的婚事办得热闹非凡,这绣喜服的绣坊自然声名鹊起,一时间多了许多人上门求做喜服,到了近年底,季海棠将帐一总,还是好大一笔钱财,一时间她不知怎么花,干脆就扩张了店面,将店开大了起来。
年关将近,季海棠身子渐重,因着天气寒冷,她懒得出门,谢沁芳便常来陪伴她,替她哄哄谢芸娘等等,二人倒越发亲近起来。
这日谢沁芳来得晚,进屋子还没开口就直掉泪珠子,季海棠忙吩咐人扶了她去榻上坐着,询问缘由。
谢沁芳哭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擦眼泪:“二嫂替我寻了门亲事,是她本家兄长,听说前几个月丧妻,想寻了我去续弦。”
季海棠亦是给人续弦的,一时间便不知怎么开口了。
谢沁芳又来握季海棠的手,寻求一点儿依靠似的:“我知道那人的名声,成日眠花宿柳。”
季海棠看她实在伤心,就转脸问巧燕,巧燕上前道:“奴见过那人几次,瞧来是没什么精气神儿,听二少夫人吵过一次,确实是有些浪荡。”
话到此处,已经没什么不清楚的了,谢沁芳哭得伤心欲绝,季海棠心中想到了王怀素,虽是如此,但谢靖没回来与她商议这个事儿,她便不先说这话来挑谢沁芳,只默默琢磨着,在一旁陪着谢沁芳。
谢芸娘与季吴氏从谢老太太那儿回来看见谢沁芳在屋中哭,二人皆上前劝她。
谢沁芳呆坐了一会儿,茶水不进,且不说离去,不过一个来时辰就在他们眼皮子下面熬出了疲倦不堪的模样。
又没过上两个时辰,谢靖提了盒糕点回来,一进门就瞧见谢沁芳满脸泪痕地坐在那儿,便沉了沉眼,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谢沁芳终是等到他回来,眼中又洒泪出来,扑在谢靖跟前儿说:“六哥,你要救命,你要救我的命。”
季海棠与季吴氏对望一眼,二人皆是暗叹小瞧了这丫头,这丫头心头有底子的,方才在这儿坐了这么久不吭声儿,这会儿谢靖这个主事的人一回来就要上来磕头恳求。
谢靖连伸手扶了她一把,将她半拉半捧地带到了榻上坐着,抬眼望了眼季海棠和季吴氏。
季海棠:“二嫂想将她许给沈家兄长。”
谢靖微微蹙眉,一丝微不可察的不悦:“沈平春?”
季海棠点了点头,这还没说话,谢沁芳就又哭起来,扶着谢靖的手说:“六哥,你救救我,你不能看着我朝火坑里跳。”
谢靖沉吟了一会儿,拍了拍谢沁芳的脑袋以作安抚,又脱身携了季海棠去内间说话儿。
二人在床前站定,谢靖问:“你怎么想的?”
季海棠垂着眼皮,低声说:“慧娘走前是求我照顾她的,特意嘱咐了婚事一事,我是能帮则帮的,何况我方才想了王怀素,我瞧着若是能想法子圆了他们也成。”
谢靖在那儿立了许久方说:“她这事儿上头有二嫂,二嫂上头有母亲,只怕母亲上头还有祖母,我不该明着插手的,你说了王怀素,人是不错,只是稚嫩了些,他想娶七娘子,又拿什么本事和沈平春争?何况,他真想娶七娘子么?”
季海棠:“指不定王怀素能赶上你呢,总比沈平春好,芳娘嫁过去受苦不说,咱们也没连上什么好,反找了不快。”
谢靖又是一阵沉吟,过了几息才说:“过两日我将话递给王怀素,他若是真喜欢,定会找法子。”
季海棠听他肯递信,舒了一口气,正要再应他话,却见他已经走了出去。
谢沁芳只坐在榻上呜呜地哭,看见谢靖出来,又来拉谢靖的手臂,声声喊着“六哥”,谢靖低眼看她说:“先不着急,我同你嫂子想了法子,成不成看天。”
谢沁芳终于有了点舒缓神色问:“什么法子?”
谢靖:“王怀素。”
谢沁芳又是一僵,摆手苦笑道:“这怎么能呢?这怎么能?”
谢靖只当不知谢沁芳、谢锦慧与王怀素牵扯出来的一段烂事儿,端出认真模样问谢沁芳:“怎么就不能?”
谢沁芳哑口无言,坐了一会儿,脸上灰败一片,起身告辞。
季海棠送她会翠林轩,直到路上季海棠才说:“你是想着慧娘么?”
谢沁芳脚下一顿,转首瞧着季海棠,眸中又着深深的无奈:“我……她原是那样喜欢王怀素的,可王怀素他却是……这样的事儿我做不出来,做出来也膈应着。”
“王怀素喜欢你是么?”季海棠当即就“不留情面”地揭开来。
谢沁芳神色惊慌,忙摆手道:“不,你别乱说,这可不能乱说的!”
“你怎么这样蠢!慧娘已经下了九泉,死人还膈应着活人的事儿么?那我和你六哥岂不是得膈应一辈子?何况慧娘再世时候也想撮合你和王怀素!”她话里真假掺半,谢沁芳有些痴呆地问:“她这样想过?”
季海棠笑道:“否则我怎么知道你和王怀素之间有情谊?”
谢沁芳又拿着帕子擦泪珠子:“她才真是个傻子!”
季海棠又道:“你这会儿让咱们救你,岂是那样好救的?父母健在,岂容你的庶兄插手你的婚事?若是王怀素心头真有你,怎么会不想着帮你?你这时候硬气什么,明儿嫁到沈家去还能硬气么?”
谢沁芳眼泪汪汪望着季海棠,想了一会儿说:“他有什么法子?他就能比过沈家的嫡子么?”
季海棠:“那是他的事儿,你担忧这么多做什么?”
谢沁芳听罢只点了点头,回了翠林轩里,也不说吃喝,只疲惫地倒在床上想着季海棠给她说的那番话。
却说季海棠挺着肚子朝回走,才到一半儿又遇上谢靖来接她,谢靖上前替她拢了拢皮裘,将她的脑袋藏在帽子里面,牵了她朝捧月院去,方将她的手捏在手里又说:“你怎么冷成这样?”
季海棠“唔”了一声,今儿寒风四起,确实有些冷,想着又去细细看他,寒风凌冽,谢靖只披了轻裘,实则比她还暖和呢!
季海棠终于笑了笑说:“许是被芳娘急的,怕她错过了王怀素。”
谢靖:“你着急这个做什么?没有沈春平还有刘平春、李平春,只推了沈平春,也是治标不治本,若是王怀素真铁了心娶她,也算是治本,若王怀素不想法子娶她,那也没用,这些事儿也看机缘。”
有些忙不是不帮,是明知道帮了也没用,便不想再耗费精力,谢靖是智者,但不是仁者。
季海棠呢喃道:“指不定就喜欢呢?我看王怀素倒是跟你从前有些像嘛~人后也没规矩过。”
谢靖将她手一捏,捏得她低声叫唤一声,又回首来笑她:“可我终究是娶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