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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行走在京城中的百姓都能感觉到城内莫名的紧张气氛,至于为何有这种感觉的原因也说不太清楚,只是能从一遍又一遍的巡城将士的紧绷神情中微微察觉到紧张;这种古怪的气氛,自五年前距离与大宛差点开战到至今,还是头一次发生。
住在天子脚下的百姓自然是要比寻常的普通百姓多了几分透彻和灵敏,所以在城中百姓察觉到这股古怪的气氛之后,是以连夜市都要比寻常时日提早关闭,到了夜间,除了打更的人更是鲜少有人敢再出门上街。
京城中的气氛古怪压抑,而宫城之中的氛围更是能把人活活逼死。
勤政殿内,福全心惊胆战的守在龙案边,在再次抬头看见皇上眉宇间裹藏的厉色更是害怕的脑袋一缩,再也不敢抬头窥视龙颜一步;同时,将禄双那只小兔崽子更是咒骂了千百遍;果真是养大的孩子不由娘,翅膀还没长硬就已经学会反抗,竟然拐了太子殿下偷偷溜出宫去不知所踪;难道他就不知对大梁来讲太子殿下的重要性?对皇上来说他亲自教导出来的储君的重要性?对满宫上下的宫人来说这位金贵主子的重要性?
如果太子殿下在宫外出了丁点意外,谁又能承担这个责任?谁又敢承担起这么责任?
想到这里,福全脸上的冷汗又布满了一层,这一刻他连死的冲动都有了;早知道禄双那个小奴才是个不知轻重的,他就不该受了这不听话的蹄子当义子,这样的话他也不会被牵连进来。
就在福全心智俱乱、慌神不止时,端坐在龙椅上的皇上突然开口,道:“朕在朔儿这个年级的时候就已经能够在四处充满倾轧诡计的后宫中学会自保了。”
福全猛抬起头看向皇上,他常年跟随在帝王身边,自然立刻就能明白这句话中的含义,本是愁云遍布的心情立刻抓住了希望,忙接过话,道:“奴才自幼照顾在皇上身边,皇上早慧,奴才深有体会。”
楚烨收回放在龙案上的手,身子微微朝后一倒,眉眼之间的疲惫被他伸出来的手遮住大半,连声音都跟着带着疲懒:“也许让朔儿出去锻炼锻炼也是为了他好,身为未来的两朝之君,他身上的担子只会更重,让他提早走入民间,接触人间疾苦,了解世间人情,对他的成长会大有裨益。”
说到这里,楚烨攥了攥拳头,下定了决心:“飞鸽传书告诉素玄,让他们顺着去大宛的官道一路寻找,如果找到太子可暗中保护,不用急于过早表明身份;至于太子的安危,除非是遇到威胁生命之事,不然不必让太子知道他们的存在。”
福全领命,立刻下去着手办理。
只是在离开前偷偷的又看了一眼半靠在龙椅上的一朝天子,他深知对皇上来说太子的重要性,平常恨不能捧在心尖上好好疼着、爱着,如今却做出这样的决定;他知道,在作出这个决定的时候皇上下了多大的决心,能让唯一的儿子在稚龄之时游走民间,这份胆气非常人能够做到;看来对皇上来说,太子的重要性已无任何人能够代替;希望有多高,期待有多高,就会对他有多重的锤炼。
真希望太子殿下能够平安走过这一关,他深信,若太子殿下能够平安归来,定会脱胎换骨,令人耳目一新。
听着宫门合上的声音,楚烨微微闭合的眼睛缓缓睁开一条缝;幽亮的眸子如烛火般忽明忽暗的看着头顶,眼底流转着浓浓的思念。
“阿昭,朕把我们的孩子养得很好,你一定会很满意;儿子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也是个知冷知热的,看不过我一个人守着偌大的皇城过的太辛苦就一句交代也不说的偷偷溜出了京城去找你了;这份胆气和冲动,倒是有点像你;等朔儿找到你,你就随他一起回来看看朕吧,你这一离开就又是一年,朕,很想你。”
自言自语的说完这番话,楚烨就嘴角含笑的再次闭上了眼睛,眼角流露出来的缱绻之情,几乎能融化世间最硬冷的坚冰,让人深深沉醉。
*
七日之后,大梁边陲重城,盘龙城。
作为大梁最重要的军事重地,盘龙城历来都是大梁最看重的边陲重城,其重要程度丝毫不弱于大梁京城附近的几座大城;只不过那几座城池是以大梁的经济文化中心而名扬天下,盘龙城则是以驻扎着大梁最悍勇的军队,集屯着大梁最丰富的粮草,同时也因地势环境成为大梁的天然军事保护屏障而闻名。
盘龙城三面环山,一面朝海,城池以螺旋之状排布,再加上天然的地理环境雕琢,自上往下看,整座城池宛若巨龙盘卧,故名为盘龙城。
就是这样一座闻名于三国的城池,再又一天初阳从地平线升起那刻,夜幕退去,城池再次迎来人潮生机。
大开的城门厚重作古,城门两边军铠整洁的巡城兵各个目光炯炯、精神饱满,不断地扫视着进出城池的百姓商旅和来往过客。
就是在这庞大的人潮中,一辆并不起眼的马车晃晃悠悠的从城外驶进来。
“少爷,我们到盘龙城了。”一声惊喜的声音从撩开的帘子传出来:“真没想到,远离京城千里之外的地方竟然会有一座人口如此密集的城镇,哎呀呀,快看呀!这城里的铺子小贩也是不少,还有不少文人骚客;咦?那些人的服装怎么这么奇怪?好像不是咱们大梁人。”
听着禄双唧唧喳喳的嗓音,半倚在车壁上的楚朔放下手中翻看的书籍,闭着眼睛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眼睛,声音缓缓道:“如今三国和平,各国之间都达成共识允许经济通商,盘龙城作为衔接大宛和北戎最重要的一座城池,能在这里看到奇装异服的异国人打扮也没什么好意外。”说到这里,楚朔顿了顿,看向一惊一乍的禄双:“这里不比京城,虽说看上太平实则龙蛇混杂,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务必要小心谨慎,千万不能引起他人的注意;就算是再好奇奇怪也不能大喊大叫,以免让歹人盯上。”
禄双被主子教训,忙做垂头搭耳状,听话的应诺。
只是,刚阻止了禄双,那边徐晏殊就开始不受控制:“表哥,你快看;这边的街上有一栋好大的酒楼,眼看马上就要进大宛了,咱们也不必太着急,要不今晚咱们别再去找那些低调经济的小客栈,干脆就在这栋酒楼歇脚吧。”
禄双听着徐小少爷惊喜十足的声音,心里轻轻地哼了一声;他还不了解自己伺候了五年的主子吗?看上去是个奶孩子模样,可这心智早就不是他人能够探测出来的;他们这一路上能够平安赶到盘龙城,还真是多亏了这位心思不好琢磨的主子的调遣安排;要不然,依照他们这一行人的身份的年龄不是被人给暗害了就是被人给拐卖了。
这个时候徐小少爷居然说出要住大酒楼的想法,无疑是天方夜谭;要知道,越是这种闻名的大酒楼越是环境复杂,他们这一行人除了扮成赶车的马夫是东宫的侍卫长会些拳脚功夫之外,剩下他们这三个俩儿都是孩子,再外加上他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宦官,简直就是战斗力负值;如此情况不夹紧尾巴做人还敢高调入住酒楼?除非主子的脑袋被磕了,要不然绝对不会同意。
禄双正揣着看笑话的心思等候着主子会斥责徐小少爷几句,可这种想法还没在心里转上一圈,就听见主子开口道:“好,就住这间酒楼。”
“主子——”禄双失声叫出声。
楚朔抬起头看向他:“有什么事?”
禄双喏喏嘴,满腔的不忿压在嗓子眼几乎快要脱口而出;不带这么厚此薄彼的,虽说他知道主子将徐小少爷疼成了眼珠子,可如此明显的宠爱,实在是要他难以接受啊;不管怎么说,他禄双也算是个忠心耿耿的奴才,不奢求公平待遇,但最起码也要偶尔给他一点安慰不是吗?
禄双泛红着眼角,委委屈屈的看向神色淡然的主子,考虑着这个时间对主子说出心里想法是会被主子一脚踹下马车还是会被干脆扣一年薪俸。
这时,徐晏殊惊喜的声音再次传来:“禄双,禄双,你快看呀,前面的小摊上正在卖你最喜欢吃的糖炒栗子,等到了酒楼我就让小二给你买一大包。”
听着如此天真纯粹的声音,禄双整个人都快不好了!——他爷爷的!他对这天真憨厚的徐小少爷还真是痛恨不起来啊!
看清楚禄双眼底的挣扎,楚朔淡淡笑着,他就知道,跟徐晏殊相处久后没有人会不喜欢他。
位于盘龙城最中心位置的白鹤楼几乎是整座城池的地标,楼高数十米,整整有六层高,占地面积更是不知何几;朱红色的十六根红木圆柱撑起整座白鹤楼的门庭,外观看上去大气浑然,与这雄霸一方的盘龙城倒是相得益彰。
当马车停在白鹤楼前,训练有素的小二就立刻眼疾手快的从楼内奔出来,脸上挂着热情洋溢的笑容,热络的打着招呼:“客官们几位?打尖还是住店?”
被楚朔带出来的扮作马夫的男子乃是东宫的侍卫长吕刚,专门负责东宫上下的护卫安全,也是楚烨为唯一的儿子精挑细选出来忠心护卫。
吕刚是看着楚朔长大的,深知他伺候的小主子是个人小鬼大的主儿,极为有主见;所以在得令楚朔要住在这里的时候就立刻扮作普通商户家的小厮,迎上小二热情的笑容,将手中的缰绳一扔,麻利道:“我们住店,小二,我家少爷是个爱静的主子,最不喜打扰;给你家掌柜说要两间上房,银子不是问题。”
吕刚在一脸豪气的说完这番话,便又从袖中掏出一锭五两重的银元宝一把丢到小二的怀中,看着小二捧着元宝惊喜雀跃的模样,嘴角轻轻地勾了勾。
至于这位店小二也算是见识过不少大场面,也见识过不少大人物,毕竟他工作的地方就是这盘龙城中顶顶金贵的酒楼;只是,就算见多不少出手阔绰的大人物,像这位爷一开口就赏他一锭银元宝的机会却是极少的;当场,店小二就捂紧了被他捧在手心中的银元宝,忙不迭的不停点头,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起来:“这位爷尽管放心,能居住进我们白鹤楼的客人那都是来头不小的,绝非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小人物能比,所以您根本不用担心会有一些不长眼的家伙会吵到你家主子。”说到这里,店小二眨着眼睛往吕刚面前一凑,压低声音继续道:“小的会亲自给掌柜说一声,定会好好款待你们;这位爷瞅着面生一定是初次来我们盘龙城,既然是初来乍到选择居住在白鹤楼简直就是最明智的选择,小的会安排几位爷住在五楼,从五楼往外看能清盘龙城的全貌,到了夜间更是能欣赏到出彩的夜景;六楼是供给楼中住店客人喝茶闲聊的地方,几位爷若是由兴致也能走上去瞧上一二。”
看着小二舌灿莲花的将白鹤楼夸的人间少有,吕刚就知道为什么这座酒楼的生意会如此好;就连一个伺候人的下人都能如此善谈,可见管理这整座酒楼的老板也是个出彩的人物。
吕刚在小二热情的眼神下会意的点了点头,招招手就让小二先进去安排;然后一挑帘子,微微垂着头对里面的人道:“少爷,不知您对这样的安排可还满意?”
坐在马车中的其他两人在听到吕刚的问话后皆齐齐回头看向坐在马车里面靠在车壁上浅眯着眸子的楚朔;至于楚朔,整个人都被一身洁白的小锦服包裹着,肤若凝脂、白里透红,再加上他那出彩的五官长相,更让人恍觉似看到了天上的小金童来到了人间。
楚朔根本懒得理会那些人眼中的惊艳,有一个长相不俗的老母,又有一个皮相俊美的亲爹,他若是个丑八怪才是真的出了大问题呢。
他将摊在手中的书籍卷成直筒状,左手握住一头,轻轻用另一头敲击着掌心,道:“就照这样的安排吧,孤、……咳咳,我很满意。”
说完,楚朔就微微低着头从马车内走出来,在来到车辕前看向低着头伸出一只手准备扶自己下车的吕刚时,又顿了顿,道:“我爹当初将你赐给我的时候,对你的评价是,老实中肯、秉性中正,今日我亲自一看,发现你演起戏来倒是跟我不分上下;吕刚,你让我刮目相看了。”
吕刚垂着眸的眼瞳中闪过笑意,忙道:“属下是少爷的奴才,跟在少爷身边五年多少也会受到您的点播和影响,有几分酷似少爷那是属下的荣幸和恩德,属下在这里先谢过少爷的夸奖;以后定再接再厉,争取不给少爷您丢脸。”
听到吕刚得了便宜又卖乖的话,楚朔笑着朝他空踢了一脚,可眼神中流转的神采也能看出他对身边这位侍卫长的喜爱。
待他们一行人进了酒楼,虽说他们这些人来历不凡,尤其是楚朔更是身份尊贵无比,从小到大经历的大场面连数都数不过来;可是在亲眼看见白鹤楼内的装饰和规格后,就是连楚朔都忍不住暗暗砸了砸嘴。
看来他父皇的政绩真是相当不错,要不然也不会让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城镇之中出现气势如此恢弘的大酒楼。
只看着占地不下百亩的酒楼中,下三层是专门用来接待打尖吃饭的商客,上三楼则是用来招待住店的贵宾;且这楼层越往上越是金贵,越往上装饰越是豪华;可见开这家酒楼的老板该是多么豪气,多有雄心才能有如此手笔。
早已在酒楼中等候的小二在看见吕刚一行人走进来后就忙迎走上来,只是目光在落在楚朔和徐晏殊身上时还是微微的怔了怔;他本以为坐在马车中的人该是个成年男子,再不济也该是个少年,可怎么也没想到从马车中下来了两个孩子和一个面皮颇为白净做小厮打扮的少年;难道,这几位中就有那位爷口中的少爷?谁家的家长心如此宽,竟让这么稚龄的孩子跑出来抛头露面?
心里虽然疑惑好奇,但小二也知道客人的消息他们是不能轻易打探的,所以也只是略略将疑惑的目光从楚朔等人身上一扫过后,就落到了吕刚身上,送上已经安排好的房间钥匙,就要领着他们上楼住店。
七日来的沿途奔波多少也让楚朔等人的身上带了不少风尘,尤其是徐晏殊,虽说来到盘龙城后他很是兴奋,但在兴奋过后浓重的疲惫沉沉的压在他干净的眼瞳里,看着他恨不能黏在一起的眼皮,不禁觉得好笑的同时又有些心疼。
当初楚朔离开京城其实是不用带上徐晏殊的,只是想到了徐家在母后心目中的重量和意义才选择带上了他;虽说现在徐晏殊年纪还小,但他注定了将来是要扛起徐家大旗的人物;父皇看在母后的面子上对徐家再三宽容,而徐家现在多少也收了些当初的不臣之心;只是有些东西早已渗透进徐家人的骨髓中,比如说对皇权之人的害怕和敬畏。
他不希望将来从徐晏殊的眼里也看见这种让他不喜的感情,想要彻底改变徐晏殊,就必须让他经历徐家人都不曾经历过的东西;他要让将来会扛起徐家大旗的小家主先看尽人间繁华、世间百态,彻底体悟到家国之意,隐晦的告诉他,只要徐家根正、心忠,他可以成为第二个父皇,容忍、包容徐家曾经犯过的错。
五楼客房中,沉红色的房门被人缓缓推开,迎面而来的就是干净整洁、布置简雅舒适的内部环境,楚朔的小手背在身后,在吕刚的恭敬相待下,在小二的侧目热情中第一发个踏进房中。
举目四望,不管是环境还是通风都是相当不错,尤其是房间内还用琉璃屏风隔出来一个小小的书房可供人习字读书这一点更是让楚朔很是满意;在稍稍点了点头后,吕刚就走向店小二,满意的对着店小二一笑:“我家少爷就住在这里了,有劳!”
店小二忙不迭的躬身说不敢,同时退出房间。
待房门再次合上,楚朔脸上的稚童之色退去少许,图而代之的是在太子宫中面对自己属臣的威严和清冷:“吕刚,飞鸽传书给父皇和段清叔叔,交代孤现在的位置且告诉他们孤离开的目的,免得让他们再挂心。”
正在房内给楚朔沏茶的禄双听到这话不禁暗哼了一声,他伺候的主子素会折腾人,什么叫做免得让他们挂心?自太子突然离开东宫外府消失不见之时,恐怕整个京城都乱了;这个时候才知道体贴人不觉得太晚了些?他都能够想象因为太子之故有多少人受到牵连;想到这里,禄双的手就抖了抖,他能够想象义父此刻对他定是咬牙切齿、气愤难消,责怪他带着太子离开也不跟他通风报信;要知道,义父可是伺候在皇上身边的第一大总管,天子动怒,第一个容易受伤的就是义父;他伺候的小主子是个霸气的,义父伺候的天子更是冷厉的,这俩爷一个比一个难伺候,也不知义父能不能挺住,活着等到他回去。
吕刚虽说是楚烨赏给自己儿子的护卫,可对楚朔是最忠心的;在听到小主子的命令后,他立刻应诺,下去着手去办。
禄双是个贴心的小奴才,亲自伺候着自家小祖宗和徐小少爷喝了点茶吃了些点心后才告退。
吕刚和禄双的客房就在楚朔和徐晏殊房间的隔壁,好方便彼此间的照顾和保护。
在禄双离开后,徐晏殊就踢了鞋子爬**,抱着柔软干净的被子呼呼大睡;楚朔倒是对他的这番动作容忍性极强,转身走过琉璃屏风来到小书房,随便从书架上找了一本介绍盘龙城地理环境风俗习惯的民俗书坐在靠背大椅上慢慢翻着看。
就这样,又平静的过去了三天。
在这三天之内,禄双领着徐晏殊几乎走遍了盘龙城内有名的街道,吃遍了城中最有名的小吃,主仆俩天天都玩的不亦乐乎,看样子真是恨不能都住在这里算了;相较于那两人的活泼好动,楚朔倒是显得很平静,整整三日他都没有离开白鹤楼半步,不是在房中看书写字,就是打开窗户饶有兴致的看着城内之景,瞅着城中百姓安乐平静的生活。
只是,没有人注意到在他睁着一双澄澈的眸子居高临下的欣赏着城中景色的时候,偶尔会将眼神投向距离白鹤楼两条街的一座气势恢宏的府宅。
那座宅子占地极大,白墙黑瓦的建筑风格,亭台楼阁的宅中风景,一看就能猜到居住在这里的人定是非凡人物;没错,在整个盘龙城中,只有一个人够资格住在这座宅子里,便是手握整个盘龙城军力,受命于皇命管理盘龙城上下一切内务的盘龙城都督——魏翔天。
说起魏翔天这个人也算是一号人物,听闻他出身京城氏族大户人家,年幼时就颇显聪明,家人对他寄予厚望,便请来京城有名的夫子授课启蒙,可没想到一段时间下来,魏翔天竟然发现自己不爱文课爱武学;毅然不顾家人反对,年纪小小就拜了江湖游侠为师,学了一身好武功。
也恰逢他生的逢时,先帝在位时颇为看重朝中武将,更是喜爱有武学造诣之人;魏翔天在学业归来之际,就投身到科举大考之中,以十八岁的年龄就夺得了武状元的名号,也算是抚慰了家人之心,圆了自己的梦想。
先帝看重魏翔天的一身卓绝武功,又因他出身大家风度翩翩心中更为喜欢,在有心栽培、悉心教导之下,在魏翔天二十五岁时便封他为盘龙城都督,统管一城兵力,坐镇与大梁边陲。
魏翔天也算是不负皇恩,盘龙城在他手中稳如磐石,军民相处和乐,再加上随着各国之间的休战,盘龙城更是作为重要的经济枢纽中心造福于一方百姓;魏翔天因政绩卓绝,就这样在盘龙城中一扎根便是二十年。
民间传言,魏翔天不禁带兵厉害,经济手腕同样令人折磨;盘龙城中的大半商铺店面皆是隶属于都督府,就连这闻名整个盘龙城的白鹤楼都是都督府名下的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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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楚朔难道有了出去走动的心思,领着同样憋闷在楼中的吕刚走出客房,待来到楼梯拐角之处时,突然顿了顿,像是受到什么牵引,本是已经快要迈出去的步子被他收回,转身就朝着去六楼的楼梯口走去。
当初那小二介绍,步上白鹤楼的六楼就能看见满城之境;待楚朔在六楼找到一处看风景极佳的位置坐下来,望向一眼看尽的满城风景时,嘴角不禁隐隐带笑,看来这小二的言词还真是一点也不作假;虽说五楼同样能看见满城风景,可却跟从六楼欣赏的景色格外不同。
现在正值秋季,满城秋色迷人,城中布景错落有致,只消望上一眼就能让人生出站于云端,指点天下之意;其大气磅礴之感迎面扑来。
吕刚面色激动地站在楚朔身侧,伸手扶着手边的扶栏,神色亢奋道:“真没想到,这边陲一城竟然有如此风采。”
楚朔垂眸托腮,同样附和了一句:“看来这个魏翔天还真是一方人物,我也算是来对了。”
听到楚朔此言,吕刚在微微一怔的情况下很快就明白过来。
他总算是想明白为什么殿下在来到盘龙城后就不再急着赶路,反而是住进这白鹤楼中,看来殿下是真的怀揣了某个目的来到这里,且这个目的一点也不小。
就在这主仆二人心思各异的时候,突然从楼底下传来一阵吵杂的异动声。
此时坐在六楼的客人极少,再加上楚朔选的位置距离那处异动传来之地最为接近,所以,在声音传来之时,楚朔和吕刚就先看到了事发之地。
就看在白鹤楼的一处偏隅角落中,一个三四岁般大的小男童被白鹤楼中的厨房伙计围堵在角落里拳打脚踢,那样孱弱的一个身体,被如暴雨般的拳头毫不留情的揍打在身上,竟是连一声都不吭,只是垂着脑袋弓着身子,双手紧紧地盘于胸前似乎在护着什么东西。
那帮伙计似乎被小童不哭不喊的样子惹怒,下手更是不留情,直到最后也不知是谁突然猛踹一脚在小童的胸口,本是已经被打的连口气都喘不均匀的男童终于无力承受这招重击,狠狠地跌趴在地,而一直被他怀中的东西也随着他摔倒的动作滚落出来;原来,竟是些残羹剩饭,看上去要人不忍。
厨房伙计瞅着洒满一地的残羹剩饭,脸上依次闪过讥讽的嘲笑和难掩的戾气,欺善怕恶的秉性几乎被他们表现的淋漓尽致;一双双布鞋毫不留情的踩在这些饭菜上,看着男童挣扎着扑上来想要将掉落在地的饭菜捡起来的拼命摸样,更是得意的哈哈大笑,最后甚至还在离开前狠狠地扇了这个男童几巴掌才得意洋洋的走远。
男童受到如此对待,竟是到最后都没哭喊求饶;他跌跌撞撞的爬起来,用一双蜡黄的小手轻轻的拍了拍被洗的发白的麻布衣裳,不顾脸上身上的伤痕,一瘸一拐的来到被踩的面目全非的饭菜前,先是捡起一个被踩憋的包子,又去捡被啃剩只剩下一点肉丝的鸡腿。
看见这一幕,楚朔几乎是下意识的蹙了蹙眉,只是向来冷静的他并没有对此作出评价,而是继续做托腮状,看着男童缓慢的动作。
而就在这时,一队整齐的兵马从远处呼啸而至;这队人马看上去训练极为有素,不管是从穿着还是从眼神中迸射出来的精神劲儿,都几乎能让他人感受到来自于军中磨砺的杀伐之气;只是,待这队人马快要走近时,本是动作缓慢的男童突然像是受到了惊吓,连捡起来的食物都顾不上,慌忙从地上抓起一把泥就毫不犹豫的往自己脸上抹。
楚朔腰板立刻停止,看向男童的眼神中闪烁着浓郁的好奇;就是连站在身侧的吕刚都好奇的忍不住探出了身子,似是也不太明白男童的动作。
而男童在做完这番动作后,就团成一团,紧紧的缩在墙角的角落里,一双惊恐睁大的眼睛里隐隐漫上了雾气,似是正在经历自己人生最可怕的事;小小的身板艰难的挤在墙角里,恨不能跟身后冰凉硬冷的墙壁融为一体。
而呼啸而来的兵马在路过男童时也只是稍稍侧目扫了一眼,跟着,就脚也不停的直接离开。
直到这对兵马离开许久,男童像是才从惊怕的氛围中回过神来,小小软软的身体几乎瘫软成泥,软趴趴的靠着身后硬冷的墙壁,重重的呼吸着。
而这时,男童似乎察觉到一直有人在看他,巴掌般大的小小脸颊微微扬起,被温暖的金辉怜惜的笼罩着;这是一张很是清秀惊艳的面容,虽然浑圆但却微微上挑的眼尾,挺直的娇小鼻梁透着淡淡的清秀和羸弱,苍白的嘴唇虽然有些翘皮但形状却很是好看,蜡黄的肤色一看就是因为长时间营养不良所致,可就算是被生活折磨到了泥土里,那双灵气十足地大眼睛里却没有自怨自艾,反倒是光彩十足,要人惊艳。
楚朔这辈子只有别人望着他痴痴地份儿,他还从未望着别人痴痴地。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不动声色的咳嗽了一声,像是要遮掩这片刻的尴尬,半晌之后,开口道:“吕刚,你看出什么来了?”
吕刚也被这小小娃娃身上迸射出来的风采轻吸了一口气,这样小的年龄就有如此风采,若是长大后必然会是一个能令江山失色的人物。
可吕刚知道,殿下问的不是这个,沉思片刻,答道:“这个孩子身上有秘密。”
楚朔嘴角扯着淡淡的笑:“还有呢?”
吕刚若有所思的看向刚才那队兵马离开的方向,又道:“这个秘密应该还与都督府有关。”
楚朔毫不遮掩的向吕刚投去欣赏的眼神,果然,跟在他身边的属臣就应该要有这样的观察力。
楚朔沉默下来,他仔细打量着男童的一事一物,想判断男童的来历亦或者是发现些什么,可是半刻过后,他连丁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探查出来;不过仔细想来没有半点线索才是最正常不过的。
可以看出,男童的警惕心很强,要不然也不会丢弃自己拼命保护的食物在都督府的兵马快要逼近的时候将自己弄成了一个大花脸;光是这份胆气和利索的判断,就能看出男童的警戒之心早已超乎他人之想象。
但,就算是男童掩饰的极好,有一点东西是他无法遮掩的。
那便是,与生俱来气质和融进骨血之中教养风度;那双如琉璃般璀璨夺目的眼睛,绝对不是一个真正的小乞丐能够拥有的,甚至在这白鹤楼中,也没有几个人能够拥有一双那样璀璨摄人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对苦难的屈服,也没有对命运的质控,倒像是一片汪洋大海,温柔的包容着一切,原谅着一切;让再桀骜不驯的人也沉溺其中,甘心收揽羽翼。
楚朔对这个男童的兴趣越来越浓,甚至都要打破他不好管闲事的规矩。
吕刚看出主子对男童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同时他自己也对这位男童颇为刮目相看,要知道他是个武人,只会从武人的角度去看一个人;刚才那帮欺善怕恶的伙计那样欺负这个男童,明明被打的那般惨烈,他都没有哼哼一声,可见心性是极为坚定地,这对吕刚来说简直吸引太大。
要知道,要想成为一代武林宗师,首先必须拥有的就是不屈的意志和磐石般不可转移的心性,这个孩子在这两个方面,都能拔得头筹。
“少爷,我们要不要……”
吕刚试探着开口,他对这个孩子产生了浓郁的兴趣,甚至有种想收徒的念头。
楚朔是什么人,怎么会看不出吕刚对这个男童的兴致有多高;透彻的眼睛朝着不远处的都督府扫视了数眼,最后,做出决定:“把他带来见我,记住,别吓着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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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朔:老爹,你儿媳妇出场了,快准备好见面礼
楚烨:混账小子,竟敢偷偷离家出走,还诱拐良家少女?去!罚跪宗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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