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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墨紫幽吃了药之后,很快就退烧了,只是因她断了一根肋骨,姬渊不让她随便下床走动。当天,姬渊又派了人到各个受灾点询问有没有侍剑的下落。
到了第三日傍晚,墨紫幽正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时,忽然就见帐蓬的帘子被人唰地一下撩开,一个人影一阵风似地冲了进来,直扑到她的床边眼泪湾湾地看着她,“小姐,你吓死奴婢了!”
却是飞萤,她蓬头垢面,一身衣衫脏乱不堪,简直跟那些灾民毫无区别。她正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墨紫幽,见墨紫幽脸色苍白,她急问道,“小姐,你是生病了,还是受伤了?”
“一点小伤。”墨紫幽轻描淡写道。
飞萤顿时就紧张地掀开墨紫幽的被子,不由分说地把墨紫幽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发现墨紫幽断了一根肋骨后,她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骨头都断了,小姐还说是小伤。”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墨紫幽转移话题道。她原以为飞萤那天被姬渊推下马车,留在马车队里应该是安全的,故而这几天都没多挂心飞萤,没想到飞萤居然也弄得如此狼狈。她又问,“你可有看见侍剑?”
提到侍剑,飞萤的脸色更不好了,她道,“侍剑这几日都跟我在一起,是姬疯子派人找到我们,再带我们过来的。”
一听侍剑找到了,墨紫幽稍稍安心,正要再问,姬渊却是掀了帘子走进来,对她道,“你这个丫环倒是有一身蛮劲。我派出去的人是在一处救灾点找到她们的。那里的官兵说,这丫头居然用树枝和藤条做了个架子,一路拖那个会武功的丫环去向他们求助。当时把他们都吓了一跳。”
从那山谷里走到这下游的救灾处有多艰难,姬渊和墨紫幽是最清楚不过的,而飞萤居然一个人拖着侍剑走出山谷求助,只怕中间吃了多少苦头只有飞萤自己知道的。
“侍剑怎么了?”墨紫幽皱起眉头,需要靠飞萤拖着走,只怕是伤的不轻。
“那个丫环受了重伤,昏迷不醒。”姬渊的脸上露出歉意之色。
墨紫幽心中一紧,飞萤立刻转头恨恨瞪姬渊,冲他骂道,“姬疯子,都是你害的,不然小姐怎么会受伤,侍剑怎么会昏迷!”
“你怎么会遇到侍剑的?”墨紫幽问飞萤道,“她为何会昏迷不醒。”
“那天奴婢跟着马车印一路追到那山里时,就看见山里发了大洪水,小姐你和侍剑都不知道去哪了,连马车都看不见。因为马车印就消失在那洪水附近,奴婢怕你们被洪水冲走了,就沿着那洪水找。结果没找到小姐,只找到了侍剑。”飞萤红着眼道,“奴婢找到她时,她被岸边的石头卡住,才没被冲走,但那时她已经昏迷了。奴婢给她检查过,她头部受了撞击,颅内淤血,只怕要等淤血消了才能醒来。”
“要多久?”墨紫幽心中有些发凉。
“不知道,也许几天,也许几个月。”飞萤摇了摇头,但又一脸自信地拍拍胸脯道,“不过小姐放心,只要奴婢每日给她施针,再给她开些药让她颅内的淤血尽快散去,奴婢还有是把握能治好她的。”
墨紫幽微微松了口气,飞萤向来实在,一手高明的医术又传自清霜师太,既然她说有把握治好侍剑,那应当是没有问题。否则,侍剑是为了救她才伤成这样,若是永远昏迷不醒,她会愧疚一辈子。
她又见飞萤虽然一身狼狈,但那双眼睛却是精神十足,显然并未受伤或者生病,颇觉欣慰。飞萤天身力气极大,在云都时,她从来都不拘着飞萤,任飞萤山上河里去玩耍,倒也养出一身野劲,再加上飞萤从清霜师太那里习得的一手好医术,才能在那山谷里救了侍剑,又将侍剑带出山里救助。
“飞萤,你看看他的伤势。”墨紫幽看着姬渊,对飞萤示意道。
虽然姬渊说自己无事,但墨紫幽知道他定然是伤的不轻,只是他若不愿说,她追问也无用,如今飞萤在这里,正好帮她求证。
姬渊一怔,就见墨紫幽那双皎月一般的眼中写满了不容他拒绝之意,他只好微微苦笑。
“奴婢才不帮他看伤,都是他害了小姐和侍剑。”飞萤却是愤愤道。
“好了,这事的起因原也是我先威胁的他,他也算是救了我。”墨紫幽安抚飞萤道,“侍剑是为救我而受伤的,害了她的人是我才对。待你治好侍剑后,我会向她斟茶道歉的。”
“这茶怎么能让小姐来斟,该让他来!”飞萤一指姬渊,瞪着眼不依不饶道。她可不会去追究墨紫幽和姬渊之间那弯弯绕绕的恩恩怨怨,认死理了是姬渊把墨紫幽带走,才会造成如今的情况。
“待侍剑姑娘醒来,我自当斟茶赔礼。”姬渊道。
墨紫幽抬眼看了他一眼,两人相视一笑,竟有一种说不出默契在里头。
飞萤这才一脸不情不愿地去帮姬渊检查伤势,因需要脱衣,在墨紫幽面前到底不合适,姬渊便道,“还是去我帐蓬里吧。”
“你何时是这般拘泥之人?”墨紫幽挑眉看他,“你不是说过我人前看似端庄守礼,实则天生反骨,叛逆乖张,根本视那些礼教规矩如无物?”
她只是想亲眼看一看他到底伤得如何。
见墨紫幽拿他的话来堵自己,姬渊无奈,只好在墨紫幽面前脱去上衣。墨紫幽这才看见姬渊的身上有大片的淤血,飞萤拿手轻按那淤血处,然后道,“内伤很重,肋骨断了两根,不过好好休息就能好。”
然后,飞萤又解开姬渊右上臂上包扎好的伤口,墨紫幽看见那伤口已经化脓变色,触目惊心。就听飞萤道,“你这手臂怎么伤成这样也不好好处理?若是继续溃烂下去,你这条右臂废掉都有可能。”
墨紫幽目光微凝地看着姬渊,姬渊回视她,淡笑道,“没这丫头说的这般严重。”
墨紫幽沉默不语,她知道姬渊一定伤得不比她轻,却没想到会严重到这种程度。她不过是断了一根肋骨就支撑不住,而他伤成这样,却还能背着她翻山越岭走到这里,只怕他背着她走的每一步都是煎熬。
也难怪楚玄轻易就信了她是姬渊的软肋,在这世间若非珍而重之之人,又有谁会这样付出?
“怎么没有?”飞萤指着姬渊右臂上的伤口,“你看你这肉都快烂了,单是用药是不够的,最好是将这些化腕的地方刮去。”
“飞萤,你跟他去找军医要些能用的药来,帮他治伤。”墨紫幽道。
这里只有一个军医,又缺乏药材,姬渊的伤势处理不好也属正常。
见墨紫幽如此说,姬渊便穿好衣服,带着飞萤去找军医。
飞萤去了许久才回来,回来之后,却是一脸比方才还严重的抑郁之色。
“怎么总板着一张你,如今我和侍剑,你都找到了,为何还这么不开心?”墨紫幽笑问她道。
“奴婢刚才去找那军医,路过一顶帐蓬,里面全是孩子。”飞萤皱着一张脸道,“听说他们的父母全都死在洪水里,他们有一些连话都还不会说,那么小就变成孤儿了。”
墨紫幽心中唏嘘,成为孤儿的感受,她很清楚。那种感觉,就是觉得自此以后在这世上孤立无援,再无人可让自己依靠。她道,“飞萤,这里现在只有一个大夫,官府已再从别处征调大夫过来,又请了朝廷派御医前来支援,但还未赶到。不如,我们晚几日再回去,其他大夫没到之前,你就先帮这里的军医照顾灾民吧。”
“好。”飞萤重重地点了点头,顿时就高兴起来。
接下来的几日,飞萤代替了姬渊照顾墨紫幽,除了每日照顾墨紫幽饮食服药,和用从军医处借来的银针给侍剑施针外,飞萤都在外面帮着军医照顾灾民。墨紫幽稍好一些之后,便也自己下床出去帮忙照顾灾民中的妇女,帮着官兵给她们分发食物和其它救灾物资。只是因为她不方便泄露身份,故而总带着面纱掩饰真容。
飞萤开始怎么都不同意,可墨紫幽坚持,在见到那等哀鸿遍野之景,她如何能做得到无动于衷。飞萤只好用木条做了一个支架逼着墨紫幽穿在身上,这样就能尽量避免墨紫幽不小心牵动到伤处。
在墨紫幽第一次出去帮助灾民的那天,姬渊曾来劝过她,他说,“你自己身上都带着伤,若是因此伤势加重怎么办?好生珍重自己才是。”
“那你呢?”墨紫幽反问他。
这段时日里,姬渊不顾自己严重的伤势,每日都与官兵一起到各处去救人,他右臂上的伤口始终未有痊愈之势,甚至还多了新伤,飞萤每次帮他换完药,回来都要对着墨紫幽骂他不要命。
“你可记得我曾说过,前世我总在想,我所生为何。”姬渊回答她,“前世我没有找到答案,但我想,我此生所生,便是为此而来。”
他前世犯下的过错,是他此生始终背负在心上的枷锁。前世楚烈一手造成的尸山血海,每一笔都被姬渊记在了自己身上,他若不做些什么,此生此世,他都不得解脱。
“所生何为?其实我也不曾找到答案。”墨紫幽浅笑了一下,对姬渊道,“只是这几日我躺在帐中,他们的哀哭之声,声声传来,他们许多人都伤得比我重,病得比我惨。而我却能独享一顶帐蓬,每日躺在床上悠闲度日。若不是在这里,我可以这样做,但在这里,我不行。我做不到。”
因她身份的不同,她就能在这救灾处占用那些灾民少得可怜的物资。虽说有些人天生就得天独厚,注定要被上天厚待,但她还是忍不住要羞愧。她可以在富贵乡里受尽厚待,但不该在这里,在这里哪怕她多占了一点物资,她都会不安。
是以,她已让飞萤想办法托人传话去附近的城镇里她的产业处,让人采买救灾物资送到这里来。
姬渊也不再劝,在他心里其实也认同墨紫幽所为,就如同墨紫幽认同他一般,他的劝说只是一份该有的关心。
“突然觉得我们两个其实都不算聪明。”姬渊道。
真的傻气得可以,明明自己伤得不轻,却不肯自私一事业,偏要拼着伤势加重而勉强自己。他们都只有一双手,又能多做多少事情?又能多救多少人?
但哪怕只能多做一件事,多救一个人,他们也会为此而开心,这开心便能敌得过身上的伤痛。
他们都不是圣人,也不是大善之人,此生此世,他们也从未想过要做至圣至善之人,只不过有时候身临其境,无法做到事不关己,无法不动容而已。
墨紫幽转眼看他,两人同时笑了起来。
接下来的几日,墨紫幽和姬渊都各自用自己力所能及的方式救助灾民。
在这期间,墨紫幽听见不少在灾民在痛悔自己没有听楚玄派来的人的提醒,若是他们相信了楚玄的话,早做防备,现在就不会落得如此了。
而在这救灾期间,楚玄就如同他多年前救助两江百姓那般,凡事亲历亲为,甚至几次自己亲自下水去救人,还有一次因为意外溺水,被抬回来急救。
见楚玄如此,墨紫幽渐渐认同了姬渊对他的选择,没有一个人会屡屡拿自己的性命去为自己造势,他的确是有一颗爱民之心。
而楚玄那“白泽君子”的圣贤之名,又再度被人记起,整个下游的救灾处都在赞颂他的美名。
墨紫幽在这里一共停留了十天,这十日里,从附近征调的军医大夫大都已经赶来,朝廷派来的御医也到了。
到了第十天,萧朔之突然带着宁国公府的侍卫找到这里。原来从墨紫幽跟着赫泰离开金陵城时,萧朔之就一直关注着墨紫幽的动向。得知墨紫幽失踪的消息后,他就带着宁国公府的侍卫进深山里找人,从因泥石流而毁于一旦的上游,一直找到了下游来,最后找到了这里。
见到墨紫幽衣衫褴褛地站在一群灾民中分发食物时,萧朔之瞬间就红了眼,立刻就嚷嚷着要把墨紫幽带回金陵城。
原本见这里的大夫足够了,姬渊也打算安排墨紫幽主仆三人回去。只是救灾太忙,一时不方便分出人手,如今萧朔之既然来了,姬渊让墨紫幽跟萧朔之回去。
墨紫幽走的那天,晴空万里,萧朔之带来的马车停在救灾处外。姬渊和楚玄一直送她到马车边,她先让人把侍剑抬上车,然后自己再上车。飞萤最后一个上去的,临上马车前,她忽然转头对姬渊道,“姬疯子,手臂废了就长不出来了,别老让我家小姐担心。”
说完,她哼了一声爬上马车。
楚玄和萧朔之顿时都盯着姬渊看,楚玄的眼中带着一丝玩味,而萧朔之却是一脸如临大敌。姬渊被他们这样盯着,一向没脸没皮,嘻笑怒骂惯了的他莫名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墨紫幽却是伸手撩开车窗的帘子,在马车里神色淡淡地看向姬渊,道,“珍重自己,还有你的手,我还想再听你弹《笼雀》。”
“好。”姬渊笑着回答。
楚玄看着相视的墨紫幽和姬渊,眼中神色从玩味转为精明。
“走了,走了。”萧朔之却是不满地打岔道,自己跨上马,招呼着马车车夫赶紧走。
车夫吆喝一声,挥鞭驱马前行,墨紫幽最后看姬渊一眼,放下车窗帘子,马车在山道上一路远去。
“你喜欢她?”楚玄看着远去的马车问姬渊道。
若非喜欢,为何这般珍而重之。
“王爷说笑了。”姬渊淡淡道,他和墨紫幽之间,哪里是一句简单的喜欢说得清楚的。
“不是?”楚玄转眸看他。
姬渊但笑不语。楚玄也未再追问,只是他眼中神色却是越见复杂。
***
车辕滚滚,载着墨紫幽的马车一路绕过数个救灾处,渐渐远离了灾区,最后拐上了官道,向着金陵城方向驶去。
到了平坦宽阔的官道上,萧朔之就驱马走在墨紫幽的马车边,同她说话,“紫幽表妹,听说你失踪的时候,简直快吓死我了。”
“让你担忧了。”墨紫幽撩开车窗看他。
“我当时就去求我大哥派侍卫出去找你,结果他怎么都不肯,幸而苏大哥帮我说话,最后他才同意。”萧朔之道。
“苏大哥?哪个苏大哥?”墨紫幽一怔,不禁就想到了六年前死去的苏暮言,从前宁国公府与苏家交好,听说萧镜之与苏暮言本是挚交好友。
“就是新科状元苏见。”萧朔之笑,“我大哥一向待人都是冷冰冰的,轻易不与人结交,不知为何偏偏对苏大哥另眼相待。”
墨紫幽皱了皱眉,前世这个苏见并不是今科状元,她也从未听说过这个人,而今生他突然出现,压过萧望之成为状元,她当时就觉得他应当是与姬渊有关。
当年,苏阁老的嫡长孙苏暮言年纪轻轻,却连中三元,钦点翰林,成为当时炙手可热的朝廷新贵。他才华横溢,颇有美誉,世人都道苏阁老后继有人。
而当时,萧镜之年不过十九,却已官至正四品指挥佥事,曾跟着宁国公在西南立下不少战功,也颇得时人赞誉。因苏暮言与萧镜之一向交好,两人一文一武都是青年才俊,故而时人皆道他们是大魏双璧,一个以文教佐天下,一个以武功戡祸乱,是将相之才。
只可惜,后来苏家倾覆,苏暮言因为写给隐太子之师张政的那些亲笔信身受剐刑,就此陨落。而萧镜之在苏家出事后,就辞去官职,只专心留在金陵城为宁国公府经营各方关系,性子变得越发沉默冰冷。
都是状元郎,又都姓苏,难怪苏见可以引起萧镜之的注意。墨紫幽猜测,姬渊利用苏见接近萧镜之,莫非是想查出当年宁国公府突然对苏家下手的原因?只是以墨紫幽前世对萧镜之的了解,想要撬开他的嘴并不容易。
“唉——”萧朔之又长长叹了一口气,苦着脸对墨紫幽道,“墨紫幽表妹,送你回金陵城后,我就要去西南了。”
送萧朔之去西南让宁国公管教之事,在皇上的寿宴散宴时,墨紫幽就曾听宁国公夫人说起过,只不过她倒没想到,萧朔之会这么乖乖听话地让宁国公夫人把他送去西南。
哪知,萧朔之却说,“大哥答应派人出来帮我找你,但以我去西南为条件做交换。幸好我总算是找到你了,就算是去西南也没有遗憾了。”
墨紫幽心中微微感动,无论萧朔之待她的特别是因为什么,但她到底是身受了这番好处。
“表哥,多谢你。”墨紫幽看着萧朔之道,“西南军中艰苦,你要好好保重自己。”
听墨紫幽如此柔声细语的关心自己,萧朔之的脸上顿时就乐开了花,他斗志昂扬地对墨紫幽道,“紫幽表妹,你一定要等着我在西南建功立业之后回来娶你!哼,西狼鼠辈,居然想你去做妾,我去了西南一定要打得他们满地找牙!”
墨紫幽顿时哭笑不得,她只觉得萧朔之这个人无时无刻都这般有趣。只是这样单纯的人,偏生生在宁国公府。
“还好那个西狼王子识相,在你失踪之后,他已向皇上提出不带你去西狼了。”萧朔之哼哼道,“居然把你一个弱女子扔在半路,他算什么男人!”
墨紫幽心知,把她扔在那里的主意一定是姬渊出的。赫泰本就对她毫无兴趣,求她为妾只不过是他们的计划罢了。
“表妹,你一定要等我。”萧朔之又目光殷殷地望着她。
墨紫幽笑而不答,其实,她被楚玄所救的消息早就传回了墨家,可萧朔之却到现在才找到她,想来宁国公府是不愿意让他们碰上面的。
萧朔之也未再追问,无论墨紫幽等与不等,他的想法都不会改变。
萧朔之将墨紫幽送回墨家前,墨紫幽先让他找间客栈然后帮她们主仆三人买三套衣服来换洗。她们现在真的就是一副逃荒难民的模样,长发凌乱,衣衫破旧,若是这个样子回到墨家,指不定墨家其他人还以为她们在外面遭了什么罪。还是整好仪容再回去,才能少些是非。
等墨紫幽和飞萤都重新梳洗完,又帮仍在昏迷的侍剑梳洗过之后,萧朔之才送她们回墨府。
墨紫幽回到墨府时,提前得到消息的封夫人和墨云飞都赶到侧门来迎接她。
墨云飞一见到墨紫幽就红了眼,含泪拉着她的手道,“四姐姐,听说你失踪后,我吓坏了,我去求父亲和祖母派人去找你。他们派人在你失踪的山里找了一天回来说你定是被洪水冲走了,差点就要对外宣布你的死讯。幸好成王派人送了消息回来,我们才知道你被他救了。”
墨紫幽怎么也算是为了墨家才会被赫泰要去西狼为妾,结果她失踪遇险,墨越青和墨老夫人却还不如萧朔之担心紧张她,不过只找了她一遍应付了事,真是令人寒心。
“回来就好。”封夫人只是叹息道。
因墨紫幽有伤在身,封夫人就安排了软辇送她回东小院。一回到东小院,墨紫幽就命银衣为侍剑单独收拾出一间房来,又命飞萤仔细照顾侍剑,务必要让侍剑早日醒来。
待一切收拾完,墨紫幽刚要躺下休息时,墨老夫人才由刘妈妈陪同着到东小院来看望墨紫幽。她详细地询问了墨紫幽遇险的经过。在听说墨紫幽一直跟楚玄在一起,并无其他会让墨紫幽清誉受损的事情发生后,她就不再多问,只是唏嘘墨紫幽的姻缘真是一波三折,先是被赫泰讨要去做妾,结果才出金陵城又被退货了,这实在是于墨紫幽的名声极为不利。
墨紫幽心知墨老夫人是觉得她这一番被赫泰退货,身上打着西狼人不要的女子的烙印,以后怕是再难高嫁了。那么她对墨家的利用价值也就小了,自然待她也不甚热情。再加之墨紫幽在皇上的寿宴上,只为自己已故的父母请封,却未替墨家讨要一些好处。墨老夫人只要想起这件事来,难免心中有所不快。
墨紫幽倒是不在意自己越来越糟糕的名声,反正她的名声之前就已被她自己刻意弄得一团糟,再多一项被赫泰退货也没什么。
在墨紫幽提到侍剑重伤昏迷时,墨老夫人皱起了眉头,道,“这丫环既是昏迷不醒,就送到郊外别庄上去吧,留在府里实在是不吉利。”
“祖母,侍剑是因保护我才受了这样的重伤,我怎能把她送到庄子上去不管不顾?”墨紫幽自然是不肯。
“送她去庄子上养伤怎么是不管不顾,不管不顾那是将她扔出府去等死。”墨老夫人冷冷道,“庄子上有人照顾着她,有何不好。”
庄子上的管事和婆子都要照管着田地,山林,还有牲畜,如何会分出时间去照顾一个身份低微的丫环。
“祖母,我们家一向注重名声,若是让人知道我们把一个忠心护主却重伤昏迷的丫环迁到别庄去,怕是于我们家的名声不利。”墨紫幽又淡淡地加了一句,“况且,侍剑是没有签过卖身契的。”
没有签卖身契,那侍剑就不算是墨府的下人,也不是奴身,而是良人,若是她因墨家的疏忽或死或伤残,闹到官府去被墨越青的政敌给利用一把,那墨家的名声只怕也会如现在的叶府一般糟糕。
墨老夫人的脸色难看起来,她转头责问封夫人,“你怎么办事的,居然不让她签卖身契就让她进府!”
“这是我的意思,不关伯母的事。”墨紫幽对墨老夫人道,“我看重侍剑一身武艺,才想将她留在身边,她身有所长,自是不愿为奴,是我提出不必让她签卖身契,她才愿意留在我身边。也幸而我将她留在身边,否则今日,祖母怕是见不到我了。”
“真是一个两个成日地给我添堵。”墨老夫人话是对墨紫幽说的,眼神却是一直落在封夫人身上。“随你们的意思,想怎样便怎样吧!”
她又对墨紫幽冷淡道,“你有伤在身,便好好休息,伤好之前,也不必来问安了。”
说完,墨老夫人就沉着脸让刘妈妈扶她回福寿院了。
墨老夫人一走,墨紫幽便问封夫人道,“是不是事情已经成了,祖母的心情才这般不好?”
墨老夫人再如何不看重墨紫幽,以往表面功夫也是做得极好了,哪有今日这般的浮躁之态。
封夫人还未回答,站在一旁的墨云飞就先扑哧一声笑出来,对墨紫幽道,“四姐姐当真是料事如神,四姐姐不在的这十几天里,柴胡的价格突然下跌,不到先前的三分之一。我外祖父就按四姐姐的意思,将之前收购的柴胡低价抛售出去。结果祖母和蒋家人就慌了,立马也跟着我外祖父将之前他们收购屯积起来的大量柴胡全都抛售出去,亏了大钱,祖母气得好几日都吃不下饭。”
这是墨紫幽的计划,她利用前世知道的消息先让封家将几样货物低买高卖,投机挣了几把,引得墨老夫人和蒋家人眼红。又再让墨云飞假意泄漏出消息,引得墨老夫人和蒋家跟着封家大量购进柴胡,再等到如今柴胡价格下跌的时候抛售,让墨老夫人和蒋家慌乱之下为了减少损失也跟着将购进的柴胡抛出。
这一遭墨老夫人和蒋家自然是亏了大钱,只是他们却不知道,封家抛出的那些柴胡之后,其实又再低价买进,包括墨家和蒋家抛出去的柴胡都被封家收购了,屯积起来欲待柴胡价格回升之后再行抛出。
“伯父知道了么?”墨紫幽问。
“老太太这次让墨家的药铺都亏了大钱,还从别处调用了不少银子,亏损如此严重,怎会不惊动你伯父。”封夫人淡淡笑道。
“那伯父可责怪伯母你了?”墨紫幽又问。
“他自然是怪我,只是我按你教我的话回他,他也就无话可说了。”封夫人冷笑一声。
本来市场行情就是瞬息万变,这种投机生意本就风险巨大。风险这么大的生意,封家可没让墨家和蒋家跟,是墨家和蒋家觉得封家撇下他们自己挣大钱,非要偷偷跟而已。
况且,封家这次在明面上也是亏了大钱,墨越青自然看得见,只是他难免是要疑惑封家生意做得好好的,为何突然要冒这样的风险去投机。
“我把蒋家到底是如何借着官府打压我们封家生意之事告诉了他,对他说就是因为蒋家害我们封家蒙受了太大的损失导致资金周转不灵,我父亲不得已才会去冒险。”封夫人又道,“我还按你的意思,向他提出封家与墨家、蒋家就此拆伙。反正墨家和蒋家不仅信不过我们封家,还暗地里打压我们生意,这样的生意伙伴不要也罢。”
这些年来,墨家和蒋家跟着封家挣了不少钱,封家对墨家和蒋家处处谦让却反倒让他们觉得封家绵软可欺,稍有不如意就敢出手打压,封家若是不硬气一回,以后只会被墨家和蒋家吞得连骨头也不剩。
“伯父怎么说?”墨紫幽笑问道。
“老太太和蒋家这次太过贪心,下了血本,算是把这些年跟着我们家挣到的钱赔进去了三分之一。”封夫人笑道,“墨府里平日的用度再算上与各家人情往来,处处都是花钱的地方,这些年虽然挣的多,花的却也不少。至于蒋家,那可从来都是暴发户的气派,花钱一向不知收敛。如今这狠狠赔了一次,无论是墨家还是蒋家都是周转不灵。你伯父怎么可能同意现在和我们家拆伙。”
钱挣得再多,往往都是在产业里流动着,所以墨家和蒋家这次赔得太狠,自然容易造成资金断链,周转不灵。
墨紫幽原没想到一次就能让墨家和蒋家元气大伤,还有后招准备着,哪想到墨老夫人和蒋家人的贪婪倒是帮了她大忙,省了不少事。
“你伯父前天就跟你祖母大吵了一架,”封夫人又道,“他还向我保证,他已警告过蒋家人不得再对封家下绊子,否则蒋家老爷那个州同知就别想再做了。”
在这种时候,墨越青怎么可能会同意与一向帮着墨家、蒋家生财的封家拆伙。封家此次看似也赔了,可封老太爷以往挣钱的本事,墨越青可是看在眼里的。这此若非被蒋家人逼急了,又怎么会铤而走险。他认定只要封家继续按以前的方式做生意,一定能帮墨家再把钱挣回来。
“那伯母就这样妥协了?”墨紫幽笑看封夫人。
“怎么可能。”封夫人笑着回视墨紫幽,道,“就如你所言,我若继续这般和软下去,他们又怎会记得住教训。我自然按你的意思,提出封家与墨家不拆伙可以,但蒋家这种心怀鬼胎的同伴,我们封家敬谢不敏。”
“正该如此,伯父答应了么?”墨紫幽问。
封夫人怎么说也是墨家的主母,若是非要让墨家和蒋家拆伙,反而会引得墨越青不满。可蒋家只是墨老夫人的外家,与封家的关系本就远了一层,一直扒着封家吸髓饮血也就算了,居然还给封家下绊子,若是封家忍了这一次,那之前种种岂不是白做了。
“你伯父不仅答应我了,还把墨家的生意也交给我打理,不必再让老太太经手。”封夫人回答道,“而且以后内院之事,也全由我做主,大事知会老太太一声便可。”
封夫人这一次总算是在墨家扬眉吐气了一回,而一向在墨家内院里强硬霸道惯的墨老夫人却等于是被架空。也不怪墨越青这般对墨老夫人,若是墨老夫人不因一点私怨,自作主张让蒋家给封家下绊子,又怎么会引出后面那一大堆的祸事来。
从前把墨家内院交在墨老夫人手中,墨越青一直是很放心。可是这一段时间以来,内院连番出事,墨越青屡次都觉得墨老夫人实在是私心过重,再加上蒋家人各种拖累。怎么看都远不如性情温和,一向不爱计较的封氏当家来得妥当。
只是蒋家这一番蒙受了这般大的损失,又被墨越青强令着与封家拆伙,只怕要靠削减转让一部分产业才能解决此次造成的资金周转不灵。
墨老夫人一向要强好面子,而在金陵城的一众贵妇中,她的出身其实还不如封夫人,所以她总希望自己的母族能往高处走。再加之从前她已过世的哥哥嫂嫂又对她们母子有恩,她自然就更重视蒋家。
如今蒋家被封家和墨家撇开,那等同于是在墨老夫人脸上狠狠扇了一记耳光。又连墨家的生意都被墨越青交至封夫人手里,还连内院事务都不需她过问,这般拂她脸面,墨老夫人自然是成日都气不顺。
“至少这一次,老太太会安生一段时日。”墨紫幽淡淡道。
墨老夫人平生最在意的就是墨家的掌家之权和蒋家,所以墨紫幽有意要从这两处打击她。至于以后,墨紫幽自然还有别的手段等着她,但愿墨老夫人受得住。
之后,封夫人又同墨紫幽说了一会儿话,嘱咐墨紫幽好好养伤,才带着墨云飞离开。
第二日,墨紫幽得到消息,萧朔之被送去了西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