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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包下了弦阳居的事已在河阳县里传的沸沸扬扬,弦阳居日进斗金,若包下一日至少也得百金,相传包下这店的还是一个年轻女子,这女子还一次付了三日的费用。所谓三人成虎,这包店女子的事不知怎么从坊间越传越悬乎,有说此女是下平国巨贾之女,途径河阳,准备去帝都探亲,也有传说此女是符西部落的公主好奇中原百物,特来微服私访,更有人说此女是皇帝圈养在外的女人,近日心情涣散出来赶着夏初出外踏青。一时之间,这河阳无论男女老少,士农工商,所有人的目光都关注在了弦阳居.....
柳枝巷依然是没人驻足的地方,不过佑知耻的尸体与那些血迹早已被清理的干干净净,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绍凌站在一棵柳树下,虽然不再一身黑篷示人,但颈间那棉麻围巾倒也遮住她半张脸,而一身异族人装扮更不易让人察觉。一个乞丐贼眉鼠眼的从巷口走了过来,还不望四处看看,走近绍凌面前,那一脸机警的脸又立马改成了献媚的笑容。
“姑娘,事儿都办好了,这阳河县里里外外都传疯了。”乞丐说的正是包下弦阳居的事,他摩挲着双手,贪婪的看着眼前的金主。
绍凌从怀里拿出一碇银子,她都能分明听到乞丐口中吞唾沫的声音,她不明白为什么此物人见人爱,就连日宗的人都要为它疯狂。她把银钱扔给乞丐,并嘱咐他把嘴关紧些。乞丐拿着银钱,脸都快笑出了花儿,他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就快趴在地上抱着绍凌叫祖宗了。
逍遥说的对,钱确实有用。
此时阳河县守的第一门客询琪已在县府的客厅等候多时,那华丽的螽羽依然堂而皇之的摆在客厅的正中央,并未因为他人的觊觎而被隐藏住它的美丽,询琪站在螽羽旁,看那羽翼繁茂而华美,羽茎细腻而韧性,这已不是他第一次近距离观赏,可是螽羽的美便就是如此耐人寻味。
“羽华丽而不骚兮,天下之独有,茎高洁而不弱兮,君子之德性,枝坚韧而不错兮,夫以学之......”
“《咏螽赋》虽美,还是放在家里才见斟酌啊。”常宰笑着走进客厅,对着正摇头晃脑的询琪笑道。
询琪对着主子拱手礼,看今日常宰一脸笑颜,便知他今日心情不错:“大人,可有喜事?”
常宰对询琪轻轻抬手示意免礼,一边笑答道:“没什么喜事,今日起床见碧蓝天空,心情尚好罢了。”又让人为询琪上茶看坐:“先生今日可有事?”
“我看大人今日爽朗,还以为大人也知道县里的奇事。”询琪卖了个关子。
“奇事?”常宰嗤之以鼻,他最好的便是奇事,可是见的最多的也就是奇事,不过见多了自然不觉得奇了:“你倒说说这什么奇的。”
“有人包下了弦阳居。”
常宰不屑的一笑:“我阳河是商者重镇,包下弦阳居算何奇事。”此时对他,真不算奇。
“包楼的是一位女子,听说是符西的一位部族公主。”
常宰摇摇手:“那也不奇,异族的女子们抛头露面也是常事。”询琪是常宰手下第一门口,若今天只来说这个事并不符合他的风格:“你呀,就是爱拐弯抹角的,到底什么事。”
询琪讪讪笑道:“还是大人知我。”又喝了品茶润了润:“包下弦阳居不奇,异族公主也不奇,奇就奇在传说她带了一只螽羽。”
常宰愁眉,这还怪了,前些天还有人抢这螽羽,今日这螽羽还扎堆阳河了:“这螽羽虽然罕见,可是也并非独一无二。”
“可是她说她那是雄螽之羽,世间仅此一只。”
这倒是让常宰提了兴趣,话说世间万物均分雌雄,雄鸟羽毛华丽而雌乌朴实,雄虫色彩鲜艳而雌虫则平常,可以螽羽是事间极少见的东西,若那异族公主公分出螽羽的雌雄,说明她见到的螽羽可不止一只。常宰抬头看了看自己的那支羽毛,心想着这是雌是雄,若是雌的,那雄羽肯定更为华美,若也是雄的,那便更乐得其所了。
“那先生是从何得知呢?”虽然话说询琪是他心腹之人,可这毕竟是坊间之言,常宰做事谨慎,也是断然不会轻易相信的。
“我也是听弦阳居的老板说的。”为了增加说服力,询琪又说:“我也去弦阳居看了看,那阵仗确实挺大的,保镖护卫围了两圈,听说是简车出行,可是也有马车近十辆。”
听询琪这么一说,常宰心里的疑虑也少了一分,心里多少有些痒痒,他生在皇室庶支,可是也是从小锦衣玉食,并无所缺,不爱珠宝美人,却是对天下奇物趋之若鹜视之如命,平日里府中喂了些少见的异兽,收集了罕见的玩意儿,只是这螽羽算是最最少见之物,自然心爱有佳,于是对那所谓独一无二的螽羽便更生了兴趣。
雪燕的舌尖,红蜂的幼虫,锦鱼的肚膘.....桌上的每一样菜都可谓是珍肴。
符西的胡琴,夷族的歌姬,蛮族的舞者....台前的表演也可谓是惊艳。
逍遥一身异族打扮,带着五彩的帽子,帽子上因为镶了宝石而变得繁重,身着金丝平绸,异国贵族就喜欢把金线弄在最好的料子上以显华贵,不过在逍遥看到倒是缺了些含蕴,胸口还挂了一颗蛋大的宝石,腰间别着鎏金的马刀,以逍遥自己的话来说,自己如同一个移动的票号。
绍凌坐在逍遥旁边,同样是一身关外打扮,她内着着紧身的打衣,外面套了一件羊皮长袍,长袍穿一半露一半,整个右臂露在外面,手上紧紧握着一把普通的弯刀。
符西人的乐曲不同于中原,那琴声急速而欢快,那舞蹈雀跃又浪漫,歌声伉俪且悠扬,听惯了高山流水古琴七弦的逍遥倒是更倾心于这样的自在,她一边学着舞姬挽着手花,一边用脚踏着拍子,全然忘记自己叫来这胡人乐团的目的。绍凌看着手舞足蹈的逍遥,如此景象就让她这样亢奋,若真到了符西,在那万里草原之上皓月当空,摆上林卡,点燃篝火,跳起锅庄估计她得疯掉。
更夫麻二敲着更锣,现已是一更三点,再过几刻那便是宵禁的时间,可是弦阳居楼上这依然是热闹非凡,平日里这些高榭楼台在宵禁后搞些宴会也常有,不过如此光明正大的,还是头一次,麻二走到弦阳居门口,大声敲锣提醒了几下,摇摇头又往另一条街走去了。
逍遥的宴会最终还是在弦阳居老板的哀求下停止了,毕竟宵禁是阳河县铁打的规矩,偃旗息鼓的逍遥有些小失落,不过这晚宴毕竟只是计划的一部分,看着已散的空空荡荡的房间,逍遥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这戏演了一天了,还是有些累。而一旁的绍凌站在窗边,眼睁睁的看着最后一丝日光堕入山头,一日又过去了。
逍遥知道绍凌的心思,不过自己这次也是赔进了大半的家当,根据绍凌之前对常宰的调查,那是一个视奇如命的人,就凭这点这次的谋划一定不会有问题,就看鱼什么时候上勾了。
“别看了,来吃点东西。”逍遥见绍凌面前的碗筷都没动过,指了指桌上的菜唤她过来。
绍凌稳步坐下,逍遥忙给她夹了两只雀舌,宽慰道:“我只付了三日房费,三日内常宰这老匹夫一定会来找我的。”
绍凌挑眉看着一脸迷之自信的逍遥,不过她昨日的谋划确实比她现在单枪匹马硬偷成功的可能性大,只是要赌进去的东西却太多,若常宰不上钩怎么办,若逍遥拿不出另一只螽羽怎么办?绍凌做事,总是心思缜密,步步为营,而逍遥思想天马行空,虽有漏洞,不过也不可不谓之奇招便是了。既然前夜已接受了绍凌的安排,不如还是安心接受。
“盛饭。”既然宽心,那饭便要吃个踏实,莫要辜负了一桌好席。
逍遥看着绍凌递到面前的碗,她就压根搞不明白,家大业大的自己摆在绍凌面前,可还是被那青竹蛇当小厮看,不过也见识了这人的性子,逍遥还是老老实实的为绍凌满了饭,就在此时,楼梯上传来哒哒的脚步声。
“还不给本小姐去看看。”
这有外人来了,自然不能让对方轻易进门,这绍凌既然扮演护卫一角,就得做些鞍前马后事,逍遥才盛好的饭反手一扔,又倒会了锅里,又往凭机上一靠,不需要演,那就是天生的大小姐。
绍凌身高六尺,又穿了一身羊皮长袍,身上别得马刀寒光凛凛,那粗布遮住的脸上,只露出一双冷若冰霜的眼睛,那上楼的管事也是见多识广的人,如此人物横刀立马站在楼梯口,就算是个护卫那也一定不是一般的护卫,于是客气的给绍凌行礼,声音温和:“县府常大人递了名帖,还请大人转交。”
接过名帖,绍凌根据逍遥嘱咐钱就是要大坨大坨的赏的方针,扔给了管事一块银钱,管事儿见过世面,不过拿着沉甸甸的银子还是忍住笑容,又再三谢过才正身而退。
逍遥拿过常宰的拜帖,在绍凌面前晃了晃,傲娇的脸似乎写着:本姑娘就是聪明绝顶。
“念来听听。”绍凌依然是一副大爷脸,似乎花钱的不是逍遥是自己。
“吾闻阳河之.....”
“白话。”
逍遥瞪了绍凌一眼,这人过场不是一般的多,若跟她一样出生世家,不知道又会是哪家嫁不出去的恶姑娘,不过还是配合的说:“我常宰听说有一位绝世大美女到了阳河县,我真是非常非常荣幸呀...”
“你今天鸡舌头吃多了吗?”绍凌瞥了眼桌上点的雀舌:“说重点。”
“本姑娘爱吃不行?”逍遥不吃亏的回道,又扯起名帖支着下巴继续念:“叫我明日去他府上一叙,让我把那公螽的毛给带上。”
绍凌微微垂目,果然一切按逍遥的进程在继续。
而逍遥虽然一日都在故作轻松,可是也直到收到这名帖时才在心底松了一口气,这才方抬手搭着绍凌的肩,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说:“看吧,一切都在本姑娘的计划之中。”
绍凌侧头,看了看窗外的远山,山顶上一座庙宇的影子若隐若现,是时候开始下一步行动了。
而朔山到阳河县的官道上,乌恩驾着马车飞奔,马车上装着的是朔山最好的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