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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安东尼出来的时候，看到伊莉和谢城在等他，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莉莉安！”他还以为这个年轻男人会直接带她离开，没想到他们竟然都在外面等他。安东尼不相信这是男人的大度——男人小气起来比女人还小气——他更愿意相信这是伊莉的善良。即使这对伊莉来说，只不过是出于同是轮回者的举手之劳，而且还是“慷人之慨”。
“安东尼。”伊莉对他笑着点点头，“走吧。”后一句是对谢城说的。
“好。”谢城干脆地点点头，牵着伊莉的手走在前面领路。
既然答应了伊莉等这个小鬼，他也不会做出什么故意刁难的事情来。那太下作了。
安东尼抿抿唇，跟上了两人的脚步。
通过楼层传送点，三人很快来到了资深者管理司。
这是和一楼新人登记司的等候室几乎别无二致的圆形房间。
唯一的差别就是，这个等候室里的人要比新人处的多。
“办理我们三人的资深者真人秀节目抽取。”无视各种肤色的轮回者似有似无的打量目光，谢城依然一脸淡定地对着空气说道。
“请确认身份。”机械音提示道。
“谢城。”“伊莉。”“安东尼·琼斯。”
在谢城的示意下，两人也各自报出了自己默认的本名，而非西化后的译名。
就像伊莉，她显示在自己个人面板上的名字就是伊莉，对别人介绍时却会说自己叫莉莉安（伊莉觉得一开始就被不太熟悉的人叫“莉”太过亲昵了），显示在谢城面板上的也是西化的名字，这毕竟是北美地区的轮回系统；
而谢城也是类似的，在他的个人面板上，他是谢城，而如果伊莉打开她的好感度栏，就会发现谢城在其中的名字变成了切斯特·谢；
至于安东尼，他本来就叫这个名字，不用考虑译体。
这是伊莉和谢城第一次听到对方的真正名字，两人都不由地愣了一下，然后才意识到，从之前到现在，两人一直都非常自然地交谈着，连彼此的真名都忘了问。
但，没关系，无论叫什么。
谢城还是谢城，伊莉还是伊莉。
所以，现在知道也不迟。
想到这里，两人默契地向对方露出了一个小小的微笑。谢城还向伊莉眨了眨眼睛，这个熟悉的小动作让伊莉一怔，然后忍不住抿唇轻笑了起来。
边上，红发白肤的年轻男孩露出了微微失落的表情，然后把那个好听的名字在心里默默重复了几遍，牢牢地将它记住。
“身份确认完毕。”很没眼色的机械音插话道，“请三位资深者抽取真人秀节目。”
叮——
一声轻响，三人对视一眼，各自走入自己的那扇门里。
和伊莉想象的全数据化不同，这个房间里的抽取系统非常简陋——正中央的银白小圆桌上摆着一个透明的玻璃箱，而玻璃箱旁边是一张张摊开的纸条，从“天桥风云”到“全美超模”，从“厨艺大师”到“地狱厨房”，几乎囊括了北美所有受欢迎不受欢迎的真人秀节目。
“你可以检查一下，确认没问题后，可以自己折好扔到箱子里，也可以由机械手代劳。然后你就可以抽签了。”在场唯一一位穿着制服白袍的工作人员冷漠地对伊莉说道。
“就这么抽？”伊莉已经被一路走来见到的几乎只存在于文学作品或影视作品中的科幻场景洗礼得几乎麻木了，乍一看到这种原始的抽签方式，当然会感到惊讶。
“不是你们轮回者觉得量子生物计算机抽取不公平么？”工作人员嘲讽道。
“……”伊莉默。
计算机抽取确实不一定公平，因为计算机的算法就是人为写成的，根本无法达成“真随机”，而只能达成“统计意义上的随机”。这种随机在金融等实际领域已经够用了，但是，离真正的随机还有差别，不然不会有各种各样的误差——从统计学和概率学上的随机误差，到时间序列上的白噪声和随机漫步。
而现在科学界认可的真正可能达成“真随机”的只有停留在理论上的量子计算机，但并没有真正发明出来量子计算机，所以也无法验证。至于世界上号称的那些量子计算机，只能说具备了量子计算机的某些性质，离真正的量子计算机还差得远。至少，当前那些不能被称为真正量子计算机的量子计算机也是做不出真随机的，只能做出类似的模拟。
见到了这一路匪夷所思的场景，伊莉其实已经相信这座古朴与先进并存的城市是真的掌握了量子技术，系统进行的也是真随机的抽签。但，大多数在这方面没有了解的人可能没办法了解这个概念，所以不相信电脑的选择结果，而要求这种原始的抽签方法。
而伊莉其实也更偏向这种简单的抽签法。毕竟，轮回者对量子技术的了解有限，如果有人在暗中操纵什么，轮回者们也只能束手无策。所以，还不如这种朴素的抽签法。
“请机械手来完成吧。”伊莉想了想，说道。
对方已经把公开透明做到这个程度，她也没必要疑心疑鬼。
“……行。”冷漠的白袍青年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就答应了。
他见多了好不容易度过第一场的新人对抽签各种多疑警惕，恨不得每一个环节都亲力亲为，不让任何工作人员插手。这个年轻女孩的态度倒是难得的坦荡。
说真的，如果他们要做些什么，这些百年前的人类根本看不出来。
一群银白小螃蟹很快举着小钳子出现在了桌子上，然后小脚飞动，纸条们就以肉眼可见的变成了胖胖的白纸团。然后小螃蟹就一钳子举着一个小纸团，爬到了玻璃箱上方的开口边，把纸团一个个丢了进去。这些小螃蟹动作比真螃蟹还灵敏，那些小腿小钳子还能三百六十度弯折，甚至能在光洁的玻璃壁上如常地爬行，根本没有脚滑的样子。
玻璃箱里堆满了白纸团，然后那个白袍冷青年掏出了一根看上去像化学实验室搅拌棒的玻璃棒，伸到玻璃箱里意思意思地搅拌了一下，然后对伊莉做了个请的手势。
“……”真是原始到极点啊。伊莉不得不感叹。
在白袍青年的盯视下，伊莉很给面子地爽快抽了个纸团出来，没有做故意的磨蹭，也没有纠结来纠结去。在青年略显满意却依然稍嫌冷淡的目光示意下——可能是出于避嫌考虑，伊莉自己打开看了，上面写的真人秀节目是——全美超模。
“你的轮回系统应该更新了，查看一下你的个人面板吧。”白袍青年说道。
“好，谢谢。”伊莉道了声谢，然后如青年所说的打开了个人面板。
此时，伊莉的个人面板已经更新为——
【基本信息】
姓名：伊莉（本场使用名待定）
游戏id：1314526
性别：女
等级：资深者
职业：（第一场职业）设计师
（第二场职业）模特
设计师称号：[打开/收起]（注：下场比赛无效）
模特称号：无（注：称号可增加部分属性）
声望：6680
复活点：1
【基本属性】
天赋（设计师）：100/100（惊才绝艳）
天赋（模特）：70/100（潜力无限）
【互动属性】
善恶度（综合）：823（与人为善，但并非助人为乐）
【隐藏属性】（已解锁）
学习天赋（属性隐藏）
【积分面板】（积分可用于兑换，具体参见积分细则）
总积分：24130（-5000）（注：虚拟世界兑换50年）
过关积分：1000
对战积分：1450
评论积分：5680
杰出积分：5650
荣誉积分：5660
特殊积分：4690
【系统提示：本轮全美超模，难度为普通。】
这些数据伊莉大体还是没有疑问的，只有三个地方让她有些不太明白。
“请问，为什么我这一轮的天赋数值比上一轮低，但评价却好像比上一轮好？”她上一轮的设计师初始天赋是82/100，备注是“有潜力的设计师，离天才仍有差距”，而这一轮的模特初始天赋只有70/100，备注却是“潜力无限”。这太奇怪了。
“请轮回者自己探索。”白袍青年轻飘飘地丢了个官方答案。
“……”伊莉默，“那，请问善恶度有什么用？”
“请轮回者自己探索。”青年继续面瘫脸。
“……”伊莉忍，“那，最后请问，这一轮的难度是怎么决定的？不是抽签吗？”
她还以为也会有相似的抽签，没想到是直接系统通知。她倒不是对这个难度有什么不满，毕竟资深者的三项难度（普通、困难、地狱）里，普通已经很好了。她只是疑惑这场真人秀比赛的难度分配机制。
“只能抽节目，不能抽难度。难度是系统随机的。”青年给了个不是答案的答案。
“为什么？”伊莉疑惑，抽一个抽两个差别大么？
“没有原因。”青年却刻意避而不谈了。
他当然不会告诉伊莉，很久之前，节目和难度都是随机的，即使轮回者有不满，也只能忍耐下来。直到一个杰出的政治家被选进了这场轮回比赛。
那个政治家本人的竞技能力并不突出，复活的可能性也相当渺茫。于是，那个极具煽动能力的政治家怂恿了轮回者进行集体反抗，甚至还蛊惑了城内的一部分公民，打着人权的名义，想要和因里城的公民大会谈判，要求停止这种不人道的残酷竞赛。
当时，政治家招揽的轮回者中，有一个是计算机天才，凭借那部分动摇公民拿到的部分系统源代码，竟然侥幸打开了系统的一个不大不小的缺口，几乎影响到了母体系统的稳定。
于是，公民大会不得不做出一些妥协，将本来仅限于公民的虚拟广场和量子传输通道也为轮回者打开，还将节目的随机选择权交还了轮回者自己的手里——反正本来就是随机的，这根本无伤大雅——而难度的分配却寸步不让。公民大会毕竟是政治集合体，愿意做出一些小妥协，却绝不愿意对威胁者予取予求。
之后，公民大会又使用了一些安抚手段，从内部分化了轮回者的集体反抗，然后将这场前所未有的行动渐渐消弭无踪。至于那个政治家和那个计算机天才后果如何？谁知道呢。
一批批轮回者被选中、被抹杀、被复活，这些老旧的故事早已湮没在历史的尘埃中了。
对于整个轮回体系来说，最大的后续影响就是，再也没有政治家被选中进入这场轮回，连计算机行业的人也被予以更高的警惕。
就连轮回者们使用的系统，也需要在每轮真人秀比赛后彻底检查，以防有轮回者通过子系统入侵母系统。而不是像以前一样放任自流，让轮回者可以自行在线升级，以至于造成了一些不可查的监管漏洞。
青年不愿回答，伊莉也无法强求，于是只能和对方说了再见，然后通过那扇再度出现的银门，回到了三人之前所在的等候室。
“怎么样？”比伊莉更早一步出来的谢城已经等在了那里。
“全美超模大赛，普通难度。”伊莉走到谢城边上，“你呢？”
“谁是真凶，也是普通难度。”谢城回答道。
“……”谁是真凶？！伊莉有点担心谢城了。总觉得这个家伙不是很聪明的样子，虽然笨笨的也很可爱，但参加这种侦探性质的真人秀好像比较危险？伊莉忍不住沉思起来。
“？？？”谢城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伊莉看起来忽然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不久，安东尼也从门里出来了。
“安东尼抽到了什么？”伊莉把心思从谢城身上移回来，关心了一下新认识的友人。
“美国达人，普通难度。”安东尼乖乖地回答伊莉，“伊…莉莉安抽到了什么？”
他其实是想叫伊莉的，但是，既然对方只告诉了他莉莉安这个名字，也许他还是叫莉莉安比较好。他也知道，亚洲人的本名有的发音会很绕口——当然对方的完全没有，非常好念，非常好听——所以通常会用一个谐音的英文名，他学校里的一些亚洲同学都是这样的。
“普通难度的全美超模。”伊莉也回答了他，然后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转头问谢城，“对了，不是新人的话，该去哪里学习呢？”
在上一轮比赛里，她是在新人引导员的安排下，进了非常专业的帕森斯学的设计，但在这里，她又该去哪里学怎么做一个成功的模特呢？想到要在众目睽睽之下，穿着少少布料的衣服，在镁光灯照亮的t台上走来走去，伊莉就有种头皮发麻的可怕感觉。也许，这一轮里，有麻烦的不是谢城，是她自己才对。伊莉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蜡。
“全美超模的话，我有认识的人正好办了个模特培训班，效果不错，出了两个全美超模的冠军了。她自己也是顶级模特出身。”谢城没有辜负伊莉的期待，很快给出了让伊莉惊喜的答案。唯一让他纠结的是，把伊莉交给孔瑶，总有种羊入虎口的感觉……
“等等，模特培训班？在这里？”伊莉惊讶极了。
“对。”谢城点点头，“很多资深者都会根据自己的特长培训一两个即将参赛这类真人秀的轮回者，这也算是变相的赚积分了。”毕竟，在准备下一轮真人秀比赛的时候，积分就是坐吃山空。所以，在自己的准备间隙，教一两个轮回者，增加一点积分收入，也是很好的。
“一般来说，轮回系统会给轮回者三个月的准备时间。”谢城继续为伊莉耐心解说道，“在这三个月里，轮回者可以在因里城为下一场真人秀比赛好好准备。”
“只有三个月吗？”伊莉在帕森斯学了整整三年。
“这是轮回者的基本准备时间，如果觉得时间不够用的话，还可以用积分兑换更多时间，差不多是一千积分兑换因里城一个月。”谢城答道，“这确实和新人时期的准备时间相差很大。新人时期是有特别优待的，轮回系统一般会给两到五年的准备时间，让新人有足够的时间准备第一场真人秀比赛，也能让新人有时间好好发展一项特长。”
这在这个轮回里是非常重要的。这能让轮回者在比赛成绩不理想、积分拮据的情况下，还能获得一些额外的收入。当然，个人成绩还是最有力的证明。一个获得过相关比赛冠军的人收取的费用肯定比没获得过冠军的人高，但也不会高得太离谱。
“还有，”谢城又补充了一点，“如果参加的真人秀比赛项目个人不太擅长，项目本身又比较偏僻冷门，在因里城找不到可以指导自己的人，那么也可以把这三个月转换为虚拟世界的半年，之后再参加比赛也是一样的。”
“那如果去虚拟世界准备，半年时间还是不够，那可以继续兑换吗？”
“可以。”谢城点点头，“虚拟世界的时间是五百积分兑换一个月。”
“等等，为什么因里城的时间比虚拟世界的贵一倍？”这不合理啊。
“这是有原因的。”谢城笑了笑，伊莉终于问到了最重要的事情上，“轮回者在因里城的学习速度要比虚拟世界快得多。有人根据艾宾浩斯的遗忘曲线测过，在因里城准备，差不多能把人类的记忆周期缩短一半。也就是说，普通情况下，原本需要学习准备半年的，在因里城，只要三个月就够了。”
“这是为什么？”伊莉没有亲身过，很难相信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但她相信谢城不会在这种事情上信口开河，所以她没有否定谢城的话，只是想要追根究底。
“不知道。”谢城摇摇头，“想要探寻答案的不止一个人，但就是没理由。甚至有人无奈地把这种情况归因于因里城的特殊空气、特殊磁场之类的，但都没有得到证实。”
“这样……”即使原因不明，但谢城说的这些情况无疑是非常有用的，而且他说得精简极了，比看个人面板上附带的系统说明和轮回体系介绍要有效多了。
“对了，要加入华人互助会吗？”谢城忽然问道。
“什么？”伊莉不明白谢城为什么说起这个。
“华人会有自己的居住地，加入的话可以得到住房和安全上的便利，连劫道者都不会轻易进入大社团的地盘。而且，还可以和社团里的社员互相交换一些有用的情报，认识一些有趣的人，大家可以互帮互助。”谢城努力给伊莉卖安利，“我也是华人会里的。”
“嗯……”伊莉思考了一下。她正想问谢城关于居住的问题，她本来是想自己租一个小公寓的，够她一个人生活就好。但谢城提出的建议也很有吸引力，特别是劫道者带来的安全问题，她不得不考虑在内，“如果申请加入的话，要满足什么要求吗？”她担心门槛太高。
“找个担保人就可以。”谢城对伊莉眨了眨眼睛，见伊莉没有反应过来，只能无奈地指了指自己——这边不就有一个现成的吗？至于其他的审核要求，他就能帮伊莉办了。毕竟那算是他的大本营，他有信心也有能力可以帮伊莉尽快安定下来，好好准备下一场挑战。
“啊……”伊莉这才想到，谢城刚刚说起的，他也是华人会的成员。想到这里，伊莉不由松了口气，“谢谢。”谢谢他这么体贴地为她考虑。
“至于他的话。”这次，在伊莉询问之前，谢城就考虑到了安东尼的问题，“你们澳洲帮也很团结，人数不少，实力也不弱，你是想加入澳洲帮还是进华人会？”
虽然名义上是华人会，但里面其实不止是华人，也有其他族裔的成员。毕竟，慕强是普遍的社会心理。所以，如果安东尼要加入华人会的话，谢城也可以做他的介绍人，但一定不会像伊莉一样，为他考虑地无微不至了。他要更多地靠自己才行。
谢城能做的，就是为他打开一扇门。
如果放任对方无知地流落街头，跟谋杀也没什么两样了。这个小鬼绝对会被劫道者洗劫一空的。谢城毕竟不算冷血，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男孩陷入绝境。
至于先前的小敌意，就当是男人的闷骚吧。
“我想去找澳洲人。”安东尼垂在身侧的手不由紧了紧，小声对谢城说道。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这个男人的好意，出自他本人的好意，这让安东尼有些不自在，又有些不甘心。
“行，我先带你去见个人，他应该能做你的介绍人。”谢城却没有在意男孩的小心事，很爽快地对男孩说道，“待会儿见了人家记得好好表现，不然人家不收，你就只能来我们华人会了。”不过，华人会的势力比澳洲帮的势力要大得多，这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事。谢城跟安东尼开了个小玩笑，让安东尼有些不服气地在心里反驳——他才不会被“退货”！
“……嗯。”但表面上，安东尼还是闷闷地点了点头。他知道，这个人已经为他做得够多了，不管是看在伊莉的份上，还是出于这个男人自己的好意。但无论如何，这个男人帮了他是不争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