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深谈

许烟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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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饭后唐月见唐爸爸一直没出来,就敲了敲房门进去找他了。

    唐爸爸正坐在书桌前抽烟,一缕一缕的烟弥漫在空气里,就像他心里千丝万缕的忧愁。在唐月的印象里,他已经戒烟很多年了,现在又抽上,估计心里确实有够堵的。

    不奇怪,毕竟是那么宠爱的一个亲侄子对他说出了那样两句让人伤心的话,换做是任何一个人,都有些难以消化吧!

    唐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过去在床边坐下,唐爸爸转头看了看她,把刚抽了一半的香烟给按灭在烟灰缸里。

    “味道怎么样?”唐月问。

    唐爸爸摇摇头:“不怎样!不值这个价钱,还不如去买点好吃的”

    唐月忍俊不禁:“所以我可以理解为,你终于明白像唐海这种人根本不值得大家对他这么呕心沥血了?把对这种人的关心挪出十分之一到那些该关心之人的身上,兴许你就会体会到不一样的感觉”

    面对女儿轻描淡写的“教育”,唐爸爸只是看着雪白的墙面沉默,没有只言片语。

    唐月觉得他可能正在心里反思,反思这么多年因为唐海的事,他们家遭受了多少大大小小的灾难。

    “爸”唐月很认真的叫了他一声。

    像这样只有父女两人面对面恳谈的机会不多,所以她想要好好的,彻彻底底的跟他谈一次,不谈别的,就谈这个家。

    她有太多的疑问,以前不敢问,现在是……不想问。因为每每翻起过去的篇章,她都还是一如既往的难受。

    就如同在墙壁上钉一个钉子,虽然钉子可以拔下来,可那个洞却永远都在那里无法修补,就算外面重新涂上油漆,里面依旧留有一个空心的圆圈。

    可是人就是很奇怪,虽然嘴上说着不想,但心里还是会忍不住好奇。

    两人对视了一眼,唐月问:“过去的那些年里为了唐海的事,你跟我妈在家闹的翻天覆地,甚至差点走上了离婚的绝路,你有后悔过吗?”。哪怕就只有一秒钟!

    她不信他爸真的是个冷血如蛇的人,就算当初跟妈妈结婚是因为别人介绍的,没有太深厚的感情基础。可毕竟做了这么多年夫妻,孕育了两个女儿,即使没有爱情,那亲情也绝对是有的。

    唐爸爸仿佛猜到了唐月要问这个问题,所以表情很平静。

    沉默了一会儿,他对唐月说:“你妈这辈子跟着我确实是受了不少委屈,因为你哥,因为你大姑二姑,甚至你奶奶还活着的时候也常常找她的麻烦。说没有后悔过那是假的……很多时候我都在想,如果那时候因为小海的事真跟你妈离婚了,你和小菲会过上什么样的日子。单亲家庭……会不会像刘康一样,就堕落了”

    第一次听老爸说心里话,唐月只是静静地听着,没有插嘴。

    唐爸爸看着唐月,眼里充满了愧疚。

    他真的很庆幸自己能拥有这么好的两个女儿,乖巧,懂事,孝顺,永远都在积极向上,从来没有给父母惹过一丝一毫的麻烦。

    “小月,你恨爸爸吗?”唐爸爸突然问。

    “恨过!”唐月想都没想,答案脱口而出。

    看着唐爸爸的愁容,她又补充道:“但……是站在我妈的立场恨的。从小到大我一直都觉得你是一个很好很成功的父亲,把我和菲菲照顾的无微不至,不管我们有什么要求有什么愿望你都竭尽全力的去满足我们。可是作为一个丈夫,你无疑是失败的,因为很多时候我妈在你心中的地位比不上你兄弟姐妹中的任何一个。爸,我和菲菲都已经找到了要携手共度下半生的人,换位思考一下,如果许铭羽和潘翔以你对我妈的态度来对我们,那作为我们的父亲,你会作何感想?”

    唐月犹记得以前在学校跟玩的非常好的同学聊起自己爸爸的时候,大家都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甚至还有人说:如果以后你找个老公对你不好,估计你爸会提刀追的他满世界跑吧!

    没错,他就是这么一个纠结的让人无法正常去评价的人。

    唐月的一番话让唐爸爸再次陷入了沉思,女儿说的没错,他并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对于妻子,从来没有尽到过作为丈夫的责任。

    可是这么多年为了这个家,她却始终无怨无悔的付出着。

    如果他们能一起活到八十岁,那现在的年岁也早已经过半了。或许,是时候该对她做些补偿了!

    唐爸爸微微笑,心平气和的对唐月说:“老爸知道了,以后……一定会多为你妈着想。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多年来我为什么会那么拼尽全力的去帮你大伯呢?甚至宁愿自己不吃不喝,都要让他吃饱穿暖。”

    “为什么?”唐月一直觉得是因为唐爸爸太过于重视他所理解的亲情,所以才会那么做。

    然而现在他这么一问,恐怕事出还有其他原因。

    “因为没有你大伯,可能我也活不到现在”,唐爸爸回忆道:“记得还是很小的时候,大概只有五六岁的样子吧!有一天我背着你奶奶偷偷跑去河边玩,冰天雪地的,河水都结冰了。贪玩,胆子也大,就站在冰面上蹦啊跳啊。谁知道冰面突然就被我蹦出了一个洞,一下就掉进去了。也还好我反应快,手还紧紧的扒着旁边没有碎的冰,才没有沉下去。正好你大伯提着水桶过来挑水,赶紧把我捞了起来,可是我刚爬上岸,附近的冰就全碎了,你大伯掉了进去……后来,路过的人把他救上来了,送去医院一直昏迷不醒,医生都说可能活不成了。为了这事你奶奶还把我毒打了一顿。”

    从来没听过老爸说起过这件事,唐月忍不住问:“那后来呢?”

    “你奶奶不愿意放弃,把所有的积蓄都送去了医院让医生一定要把你大伯救活,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后来我们都辍学了。实在是没钱再上学了……在医院住了大概有半个月的样子,你大伯终于醒了……虽然身体很虚弱,但……终于是醒了”唐爸爸说着,眼眶开始有些泛红。

    “…………”听到此,唐月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在她的心里分明是对这个百无一用的大伯很厌恶的,可是听老爸这么一说,居然会莫名觉得他的形象瞬间高大了起来。

    从回忆里抽出思绪,唐爸爸又对唐月说:“你大伯小时候为我们付出太多了,为了帮你爷爷奶奶照顾我们,一天的学都没有上过。有什么好吃的也都是省下来留给我们,自己从来舍不得吃。所以现在,不管是你大姑还是二姑,对他都是没话说的。”

    大姑二姑……

    一提到这两人,唐月立马就从哥哥舍命就弟弟这动人的事件里清醒了过来。

    她不能被洗脑……不能被洗脑……

    虽然大伯的好哥哥形象很伟大,但这与唐海完全是两回事,就算他们有意回报儿时的恩情,但也要分情况分场合不是?

    再说,就算是再深厚的恩情,这么多年也该还清了。

    理了理思绪,唐月冷静的说:“我大致可以理解你这么多年的所作所为了。因为大伯小时候为你付出了太多,所以现在你要反过来偿还,的确,这是种再正常不过的行为。可是爸,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方式不对?我甚至完全可以用盲目一词去形容。正因为你的心里一直对大伯存有亏欠,所以他们就以此肆无忌惮的压榨你。我敢说大姑二姑也是抓住了你这个软肋!问题一个接一个,大伯自己不好意思开口了,那她俩就上阵帮忙,有点事就丢给你,因为她们知道你肯定会想尽办法去解决的。这样一来,问题解决了,之于你,大家都会觉得是理所应当,而功臣,却是她俩。你说哪次大妈有真心实意的感谢过你和我妈,她口中的大好人,救世主永远都是她们姐妹俩”

    “你大姑二姑也不是坏人”唐爸爸说这话底气明显有些不足。

    唐月不屑:“我不管她们是不是坏人,我只知道作为姑姑,她们从没有把我和菲菲当成亲人对待过。而作为姐姐,她们也从没把你和我妈放在心上过。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有判断对错,明辨是非的能力。而且,我觉得菲菲有句话说的不错,有恩必报,有仇必报,这才是君子所为。我并不想看见谁落得凄惨,但我一定要让他们亲自尝尝,他们曾经加注在别人身上的痛苦”

    “你……”

    “我不奢求你能支持我”,唐月打断他的话:“但我希望你也能理解我,还有,你自己也看清唐海是副什么德行了。这种人,我不可能让他再继续破坏我们本该安稳幸福的生活了”

    见唐月态度这么坚定,似乎完全没有回旋的余地,唐爸爸也不再挣扎了。

    正如一句老话所讲,儿孙自有儿孙福,既然他们做了这么多事情,费了这么多精力都没法改变唐海,那也就只有随他去了。

    今后,他只想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自己的家里,多关心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