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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珠抿了抿嘴,脱掉鞋履跪坐在了软席上。风景优美,花香袭人,可惜饮酒的器具却不配套,只一把行军酒壶,尧少仰头饮了一口后,便递给了玉珠,示意着她也这般牛饮。
方才被他灌的那一口辛辣还未消,玉珠不想再饮,于是接过了酒壶,只浅浅放在嘴边,小饮了一口,不过里面并不是先前所饮的烈酒,而是味道甚是甘甜的果酒。
“这几日前方军机频繁,与朝中大员一直议事,不得回府,倒是有些冷落了你。”尧暮野盘腿坐下后开口说道,似乎是在解释着这几日对她不闻不问的冷漠。
玉珠其实是不太介意的,自然轻声道:“大魏开战在即,您忙些是应该的。”
太尉看着她恬静的面庞,沉默了好一会说道:“你那日之言,我已慎重想过。你既然不愿为妾,我也不会拿你作了妾室,只是现在当以国事为重,迎娶一事,待战事过后我自会安排,你看可好?”
玉珠正在饮那甜酒,却没有想到太尉会突然有此言,竟是再次被呛到,只捂着嘴拼命地咳嗽。
尧暮野倒是被她的狼狈样再次逗笑,只伸手拍着她的后背道:“虽然知你会欢喜,可也不要这般失仪!”
说到这,他又顿了下道:“至于出身一时,你却不必太过惶惶。正好你也姓袁,袁家当年因为宫变而陨落大半,然毕竟是开国时有功的大族,尚有一支因为功绩卓勋而免了当年的牵连,族里有个叫袁炳宽的,是袁家祖上永胜侯的嫡亲子嗣,曾任朝中从事中郎,也还算体面,我回去后,就会命人安排了下去,将你编入他府内的族谱里,做了他的小女,只说你小时一时体弱难养,,便遵循了道士的意思,将你先过继给了外省远亲抚养,如今大了再回到了京城,一切顺理成章,到时候婚书上也看不出什么,更是免了你成婚时无得体娘家相陪的尴尬。”
尧暮野说得沉着淡定,一切尽是安排妥当,西北的下堂商妇只一摇身,就变成了曾经魏朝大姓旺族的嫡亲子嗣。
玉珠一边咳嗽一边思踱,尧暮野虽然自傲得有些目中无人,却不是温疾才那等甜言蜜语,胡乱许下海誓山盟却不兑现之辈,他如此言辞凿凿地替自己安排了体面的“父亲”必定是安排了一切!
从与他相识之来,玉珠第一次有心慌,只是暗自懊恼地想到:也不是个痴傻的人,怎么偏偏在她的事情上一味钻了牛角尖?自己当初也不过是推及之词罢了,原以为他一时减淡了心思,就此远离了彼此也很好,可是怎么竟疯魔得真想娶她?”
待得咳嗽渐止,她才困扰地皱眉道:“太尉,可是因为大捷,酒饮得多了?此等婚姻大事,当有父母做主,岂是你我可以私定?
尧暮野原本做了这个决定,也是反复犹豫了几天,直到方才见了这妇人与他的两位好友在花下同饮的情形时,真真是刺痛了他的眼。
那广俊王自不用提,他素来就是个不拘小节的,对于玉珠的赞叹简直是溢于言表。倒是那白少,先前可从来没有看过他与庶族的女子这般亲近,花下含笑同饮。
虽然他并未说什么,可是望向玉珠的眼神,叫一个男人都能看懂!尧姝亭还在席间,他却来到此处……
尧暮野突然警惕地察觉,这个女子身份虽低,但是却不缺觊觎者,若是一旦禁不住那些个男人甜言蜜语的诱哄,生出了外心,难保自己的头上不沾染绿光点点!
也就是在那一刻,他倒是痛快地做了决定,既然此妇一心求嫁,也便成全了她,左右她的性子恬淡,以后放在宅院里也不至于像其它女子一般黏腻邀宠得叫人难以忍受。
这般定了心思后,尧暮野自然趁热打铁,就此带了这女子来到这幽僻之处,告诉了她关于成婚的决定。没想到这小女子竟然一脸正经地问他是不是喝醉胡言,尧暮野笑着道:“我是尧家的族长,婚姻之事也自有我做主,母亲与兄长那么,今晚一起吃饭的时候,知会他们一声便好,至于你的长亲那里,也无什么告知的必要吧?”
玉珠吸了一口气,只忽略了太尉话语里淡淡的鄙薄,心知自己若是再不吐出心内之言,只怕太尉这一路真是要将自己相逼成婚了,于是起身站立深深地朝着他鞠礼道:“玉珠当再谢太尉高看之情谊,然而玉珠当初所言,只是希望太尉清楚,你我二人本就云泥之差,全无可能……但万万没有想到太尉经思虑周全,替贫贱的奴家想出这般尊贵体面的出身……可是在奴家的心目中,父亲便只有袁中越一人,就算他身负不名誉的罪过,也不能抹杀了他的父恩,体面是給别人看的,玉珠从来不觉得有这样一位自食其力身有所长的父亲,有何不能见人之处!恕玉珠不能领受太尉的好意,入了那袁中郎的族谱。”
尧暮野一早便领教过这女子柔里执拗的韧劲,可是万没想到她竟然这般执拗,竟是一味辜负了他的步步退让。
不由得冷起了眉头道:“那你是一心要以罪人之后的身份入了我尧家的府门吗?”
在他冷凝的气势下,玉珠抬起额头,坦然而目光坚定地道:“不敢,玉珠此生谁也不想嫁,不知要怎么样说,太尉大人才能明白!”
尧暮野也慢慢站了起来,他心内的郁气简直是难以言表,自己生平第一次向女子开口求婚,接过竟是跟块粪坑石头开了口!难道就是因为她第一次婚姻的不顺便要因噎废食吗?
想到这,尧少倒是缓了缓口气:“你年纪还小,总是将世事看得这般简单,才多大?便说终身不嫁这样的话?今日之言再议,只是有一点要与你说清,以后不许再与别的男子这般亲近!”说这话时,他正捏着她的肩旁,痛得她微微皱眉,可是还来不及出声,就被他亲吻住了。
沾染甜美果酒的香唇一经品尝便停歇不住,玉珠用力推他也推不开,最后当他终于抬起头时,语气阴冷地对玉珠道:“你年轻贪玩些,我总是会纵容着你,可你要知,你嫁与不嫁,都是我尧暮野的人,这便如大魏的铁律一般容不得人更改!”
回转的时候,起了夜风,尧暮野从马背上取了披风披在了玉珠的身上,然后再抱着她一同上了马,只是这回程的路上,玉珠一句话都不愿与尧暮野讲,那张小脸绷得如寒冰一般。
可是尧暮野还偏偏很喜欢看这气鼓鼓的模样,这样一般多好,总是有些鲜活的少女气息,至于那得体的假笑,应付着广俊王之流便是了。
一般赏花会之后,便是连夜的酒宴,加之前线大捷的消息,宫里也是要夜宴持续到天亮的。所以当尧太尉回府时,宫里已经几次三番派人来请了,于是他换了衣服后,便起身入宫赴宴去了。
玉珠顺着在掌灯侍女的引领下,正朝着自己的院落走去,突然听到一旁的园子里有隐隐的抽泣声。
那掌灯侍女高声问道:“是何人在哭?”
可是那人听到了呼喊声,便一转身匆忙离去了。
玉珠走到近前,低头看了看遗落在地上的绢帕,自捡拾了起来,再看看被眼前的院落正好是尧姝亭小姐宅院的后院,心内顿时有了几分明白。
她没有多言语,径自回了自己院落。这一天疲累得很,玉珠只想好好睡一觉,只待明日进宫去见二姐。
第二日,她起了大早,在珏儿的服侍下熟悉干净后,在箱子里翻检了一件得体的衣衫,收拾停当,便准备入宫去。
可是入宫若是雇佣街边的马车,实在是不够稳妥,那些马车多有些陈旧不说,凭白是給宫里的萧妃娘娘跌了身份。
尧府马车甚多,但玉珠并不是此间主人。不好指使下人。只能包了银子想要询问马夫可有平日供宾客使用的车马可是暂借一用。
可是没有想到珏儿开口询问的时候,那管理车马管事一听是玉珠姑娘用车,便忙不迭道:“府里体面的夫子都可自由使用车马,不过太尉一早吩咐过,袁夫子是女子,与其他须眉共用车马不妥,尧府难免失了敬待的礼节,所以若是用车自管开口,这里已经给她备了专门的车马,车厢罩子都是新缝上去的,垫子茶杯也都是崭新的,你叫袁夫子自管放心安坐便是。
至于珏儿给的那包银子,管事自然也不敢要,只道:“别看我们尧府家大业大,但是主子立下的规矩章程严明,我们这些个做下人的可不敢中饱私囊,这银子,姑娘你还留着吧!”
于是玉珠便带着珏儿一起坐上了马车,一路畅行来到了宫门前。
因为昨日欢饮达旦的缘故,今日早操休沐一天。而那些宴饮之人上午时,又都各自回府安歇去了,是以各个宫门前都清冷得很。
虽然有着萧妃娘娘的口谕,可是玉珠这一路走来,却是递出了红包无数,这才拖延了两个时辰后,入了萧妃娘娘的宫门内。珏儿看得甚是心疼,只趁等着入萧妃宫中的时候小声嘟囔:“原以为省下的银子,倒全扔进了宫内……”玉珠飞快地递过一眼,止住了她的抱怨,轻声道:“珏儿,你要守规矩,这是皇宫!”
这里可不是西北小城的府宅,无心的一句话,很有可能招致杀身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