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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钟离妩不免奇怪。
季兰绮神色严肃地道:“得让他明白轻重,有些话我说更合适。”
“好。那你长话短说,我在门内等你。”钟离妩进门之前,唤来跟车的小鹤,让他多加留神,若是出了意外,一定要及时告诉她。
季兰绮举步走向伍洪文,“借一步说话。”
伍洪文颔首一笑,随着她走到路旁的树荫下。
季兰绮开门见山,“你怎么知道我姐姐会来这里?赌坊离你的住处、店铺都不近,而且你很少来赌。”
伍洪文倒也坦诚,“夫人与我平日都很留意令姐的行踪。听闻她要来赌坊,我就过来凑凑热闹。”
季兰绮问道:“是你的意思,还是我养母的意思?”
“兼而有之。”伍洪文温声解释道,“令姐与你的美名已经传扬开来。我与你们同为南楚人,去客栈拜访或是寻机相见,都在情理之中吧?”
“但愿你做事始终都能合情合理。”季兰绮似笑非笑,“我虽然只远远地见过你两次,但对你的底细一清二楚。不要做让我姐姐不悦的事,不然的话,我会让你颜面扫地。”
“怎么会。”伍洪文笑道,“我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包括别人要你娶一名女子?”
她的语气已经有些咄咄逼人,可见并不认可他的品行。伍洪文也不恼,“那件事,我自然不敢强求,要看令姐的意思。”
“你知道就好。”季兰绮颔首一笑,微声道,“其实,该尊称你一声文公子,但又不是在南楚,身份并不重要。”
“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我即便是在南楚,亦是隐姓埋名。”
“我晓得,各有各的不得已,唯求日后能够相互体谅。”季兰绮牵唇微笑,“但我不明白一件事——我姐姐的家族之中,没人与文家的人交好——我养母撒谎也就算了,你日后可别效法这样的行径。”
“……”伍洪文苦笑,“你放心,我没有欺骗你姐姐的心思。只是之前并不知道,你们姐妹与夫人的关系都是这样——”都是这样的恶劣。她们根本就是毫不留情地拆季萱的台。
“事有轻重,关乎一个人的终身大事,岂可由着你们儿戏。”
“是这个道理。”伍洪文笑道,“你们姐妹还是这样,你负责出面与人摆道理论轻重,她负责出手教训人。要是这样看,你倒像是能当她的家。”
“话可不能这么说。”季兰绮对他的言辞很是不悦,收敛了笑意,正色道,“我只是不想让姐姐与养母为了一些小事生出不快。再者学艺不精,十个我相加,也比不得姐姐的身手。种种相加,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尽量帮她避免一些无聊的是非。真有个什么事,都是姐姐护着我。”
这样的维护,足见姐妹情深——这是他以前不曾料到的。伍洪文由衷地道:“是我失言了。”
“先走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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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坊是三层的小楼,里面是回字形格局。
大堂供散客推牌九或用骰子玩儿双陆、赌大小,设有几张极为宽大的花梨木长案。
向上望去,便可看到二楼、三楼的走廊。上面两层楼是雅间,供选定对家或同好的人清清静静地赌,若有雅兴,还能请青楼女子来弹琴唱曲。
这一晚,钟离妩见到了傅先生。
傅先生三十多岁,穿着广袖长袍,气质儒雅谦和,笑容温煦,是那种让人感觉很亲切的人。
傅家历代的男子都是自幼习武,所以,傅先生只是看起来是个文人。
傅先生膝下一子一女,长子今年十二,长女九岁;他还有三个胞弟,俱已娶妻生子。
傅家门风正,男子从不纳妾。
岛上女子出嫁之后,能被人们尊称一声夫人的不多,而嫁入傅家的四名女子,得到这尊称只是最根本的一个益处。
季兰绮与傅四夫人还算投缘,后者偶尔得了闲,会去归云客栈找前者叙谈一阵子。
——这些都是季兰绮在路上告诉钟离妩的。
先有秦良在信件里的细说,再有兰绮补充的一些消息,加之傅先生又与景林很有些交情,便让钟离妩对傅家颇有好感。
其次,她见到了赌坊的余老板。
她一见到这人,脑海中就浮现出了又白又胖、心宽体胖之类的词语。他是胖的很匀称的那种人,笑起来显得很和善、憨厚。
又是一个人不可貌相的典型。憨厚的人可干不了赌坊这种赚黑心钱的营生。
除了这个人,钟离妩比较注意的是在大堂巡视的打手。每个人手里都握着一根二尺来长的铁管,一定是可以旋开来的,但里面是利器还是暗器呢?——准确来说,她感兴趣的是这个。
这期间,景林与几个熟识的人在二楼雅间豪赌。钟离妩、季兰绮则跟在简让身边,在大厅里边跟着他见识不同的赌的方式,只是两个人天生对这些不感兴趣,看过、听过的转头就忘,会的还是只有赌大小。
伍洪文从始至终没有露面。
戌时左右,钟离妩输了五两银子,却帮季兰绮赢了七十多两。算总账的话,是赢了。
姐妹两个的目的只是来看看花红热闹,明日钟离妩又要早起出门,自是见好就收。
简让却被一个赌徒缠上了——他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赢了那个人几十个金条。原本那个人也能愿赌服输,偏生简让做事气人,转手就把金条打发了赌坊里的伙计、打手。
换谁也得记仇。
钟离妩见这情形,就道:“你忙你的,我和二妹先回去。”
简让不想落人话柄,思忖后道:“也行。你们坐先生那辆马车回去。”
季兰绮先一步应声:“好啊。”随即低声对钟离妩道,“岛上敢开罪我们的人,比比皆是,却没有敢开罪先生的人。”
钟离妩并不是逞强的性子,笑着应下。回程中,她问兰绮:“岛上一直都没钱庄、银号么?——从没人用银票?”
“没有。”季兰绮娓娓道,“我也打听过,岛上一直都是这样,一两金子合五两银子上下,随着大周这种强国的行情适度调整。人们都是从外面到这里的,最信赖的还是真金白银,就像你,来的时候不也是把所有的银票换了金银?”
钟离妩道:“我以为别人不像我这么财迷呢。”
季兰绮戳了戳她的脸颊,“你啊,是嘴上财迷,别人是心里财迷。”说着就想到了一件事,“你怎么到现在才想起问我这个?在客栈交银子的时候不就应该晓得了么?”
“我让水苏和小虎小鹤他们打理这些,没问过。”
“哦——”季兰绮一听就知道,身边这人应该到现在都不知道每个月要给客栈多少银子。
也是,对于在南楚富甲一方的阿妩来说,银两如今只是个数目,心腹又都是最可靠的,不需费心。拼死拼活赚钱的时候,为的只是今时今日这般省心的光景。
她笑了笑,说起另外一件事:“你让我交给母亲的那两口箱子,她到来第二日我就请伙计帮忙送过去了。她怎么还跟你哭穷呢?料定你不会问我、我不会跟你说么?”那两口箱子里,都装着金银珠宝。
“谁知道她怎么想的。”钟离妩摆一摆手,“随她去。不说她。”
“好,那就说双福。等你到家,它少不得跟你闹脾气吧?”
钟离妩笑道:“横竖最后也是它低头——总要钻我被窝一起睡。”
季兰绮笑出声来,又戳了戳钟离妩的脸颊,“你们这两个活宝。”
钟离妩亲昵地揽住季兰绮,满足地叹息:“现在这样真好。”
“是呢。”
回到筱园,真就应了季兰绮的话,双福坐在窗台上,看到钟离妩进门的时候,傲气地别转头,理都不理。
钟离妩知道,这会儿要是往它跟前凑,它一定又上爪子又上嘴,虽然不会真挠真咬,但总不会让她好受,于是自顾自去沐浴更衣。折回来的时候,水苏、水竹奉上两道小菜、一碗面条、一小碗鱼片粥。
双福闻到鱼片粥的香味,立刻绷不住了,直接从窗台跃到饭桌上。
钟离妩把粥碗端起来。
双福凑过去,一面喵呜喵呜地叫,一面抬起白爪去够粥碗。
水苏笑着把它的小银碗放到钟离妩手边。
“小馋猫,求求我。”钟离妩这才抬起手来,亲昵地抚着双福的小脑瓜。
双福蹭着她的手,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只片刻,就又去够粥碗。
“一模一样的粥,晚饭的时候就是懒得吃的样子。”水苏笑道,“双福要跟大小姐一起吃才觉着香。”
“是吗?”钟离妩笑盈盈地把鱼片粥一勺一勺舀到小银碗里。
双福埋头大吃起来。就这样,它原谅了她跑出去大半天的错。晚间与她睡在一起的时候,更显亲昵。
钟离妩把小家伙抱在怀里,柔声道:“不出意外的话,我会照顾你一辈子。你可一定要争气,做最长寿的猫。”她摩挲着它的小白爪,“说定了,我们这就算拉勾了。”
双福爱娇地蹭了蹭她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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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更天,钟离妩起身。
水苏、水竹已将她需要穿戴、携带的一应物件儿备齐。
刚收拾齐整、用过早饭,杜衡过来传话:“我家公子随时可以出门。”
钟离妩讶然。他怎么起这么早?之前她满以为要按照最初的打算独自前去。
可是,有个伴终归不是坏处。
“请他在客栈门口稍等。”钟离妩说完,去卧室看了看还在抱着头酣睡的双福,轻柔地碰了碰它的耳朵。
双福的耳朵动了动,没搭理她。
她笑了笑,转手拿上披风、拎上行囊出门。
亦是一身玄色劲装的简让看到她,只说她脚上之前的伤:“确定能去?半路又瘸了我可不管你。”
“谁要你管。”钟离妩飞身上马,“乌鸦嘴!不准咒我。”
简让一笑,“跟着我走。”语声未落,已拍马向前。
那座高山离归云客栈很远,快马加鞭也要两个时辰到山脚下。山无名。这岛屿都叫无人岛,山水更没人取名了。
到了山脚下,钟离妩望着矗立于面前的高山,发现自己低估了它:“怎么这么高啊?那今晚能赶回去么?”
简让嘴角一抽,心说幸亏跟着来了,这要是让她独自前来,不定是个怎样的结果。“要不就回去?”他建议道,“就说临时有急事。”
“不。”钟离妩心意坚定,“早晚都要来,而且我带的干粮很多,只要你不敞开吃,三两天都能过。就是双福……”提到最心爱的双福,她颇有点儿不忍,“要委屈它了,今晚不能跟我一起睡,但愿能好好儿吃饭,我给它炸了小鱼小虾,怎么也不会一口不吃吧?……”
“回去算了。”简让心里有点儿感动,还有点儿想笑。多说明晚就能回去,至于么?
钟离妩瞪了他一眼,“走!”
“走什么走?先找个人家,把马匹寄放起来。”简让回瞪了她一眼。
钟离妩一撇嘴,“用得着你说?”
“你这是公主的身子商女的命?”到半山腰的时候,他揶揄她,“动不动就对人发号施令。”这样对他吆来喝去的女子,她是第一个。这叫什么命?——他不由在心里叹气。
钟离妩闻言开心地笑出声来。这话可算是说对了,只可惜,不能承认。“还挺押韵。”她只能跟他开玩笑。
“你这小丫头……”简让想着,她这脾气,不是好,不是坏,是怪。高兴的时候,由着人揶揄;不高兴的时候,便会由着性子挖苦回去。顿了顿,他坏坏地笑起来,“闹不好,你我今晚就要在峭壁上喝风,或者在谷底熬一|夜,就不怕跟我出点儿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