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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方无法,只得住足,转身一看来人不是尤姨娘又是谁。
他是知道尤姨娘同不沈鱼的关系的,也晓得曲罗山上的那一出大戏。温方虽是个脾性好的,但此时也漾不出个笑脸与她,虽然沈鱼那里终是没酿成大憾,只凭她处理的方式便叫人不能苟同。
温方勉强忍着头疼客套一句:“不知尤姨娘唤温某有何指教?若是看疾问诊姨娘还是另请高明的好,大夫素来只问栖意园中柳二爷。”
尤静婉稍顿了一顿面色微僵,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开了口:“妾身求温大夫为妾身带一封信。”
说罢便从袖笼中摸出信笺双手奉上。
温方低头瞧了一眼,只往退上一步摇头拒绝:“尤姨娘同小鱼姑娘的事儿,大夫不便插手,还请尤姨娘莫要为难。”
说罢只拱手拜别,继续往栖园中走。尤静婉只瞧求人无果,又追问一句:“小鱼……她可还好?”
温方回头淡淡一笑:“不若尤姨娘问问自己可还心安?”
说罢便再不回头的往栖意园中去了,只余尤静婉一人站在原地许久不曾动弹。
心安么?怎么会。自那在从曲罗山上安然回来,她便没有一日能睡上一个好觉,每每入梦总能瞧见沈鱼一身是血的问她:为何要这般对她?
她能如何回答,当时定是叫猪油蒙了心才会那般。
她想去栖意园寻了她,同她认真的赔一次罪道一次歉却是每每吃一回闭门羹,她不肯见她,定也是不愿意原谅她的。
尤静婉抬手拭一拭脸上的泪痕,握紧手中的信,慢慢的转身往回走。
却见婢子红蕊急冲冲的跑了过来,气喘嘘嘘的同她道一个礼:“姨娘可快些回去罢,方才霜枫院里来人说奶奶发作了,说是疼的厉害。大爷很是着急,还请姨娘过去安抚一番。”
尤静婉一听只将那信笺重新放置袖笼里,扶着红蕊很是淡定的往霜枫院里去了。临时才将人一把拨开,急步走到大爷柳淮安身前。
“妾闻奶奶已经发作开了,有些着急便想跑过来瞧瞧可有帮得忙的地方。”
柳淮安点了点头,只示意她进去瞧瞧状况。
尤静婉稳一稳心神便掀开帘子迈了进去,越往床前走便觉得血腥气越重,她微微皱一皱眉头,靠得近了才知原来大奶奶那里疼的昏了过去,只见那稳婆拿银色往虎口重重一扎,接着便瞧着昏过去的人悠悠转醒,又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
那稳婆从婢子手中接过一碗参汤强行灌进已经疼的没什么力气的大奶奶口中,边凑近哄说一句:“羊水已经破了好些时候,奶奶若再发些力将孩子生出来,怕是小少爷那里有些不好。”
尤静婉往前急走两步矮下身去握住大奶奶的手,抽了帕子为她拭一拭面上的如洗的汗水:“奶奶,爷便在外间寸步不离的守着。”
阮大奶奶了听这句话便是稍稍显得有些精神,她只觉下腹疼痛难忍,拼命的想捞起些东西抓着使劲,尤静婉离得近便叫她捉住了纤细的手腕……
接着便见阮大奶奶像是拼尽了全身力气一般,平素里很是柔和的面庞此时便是显得有些狰狞,额角的青筋爆起,一口银牙紧咬,猛的一使力便听见身下有细弱的哭声响起,随着那稳婆一阵倒腾那哭声便洪亮起来。
“恭喜奶奶是个小少爷,瞧着噪声便知是个中气十足的。”那稳婆手脚麻利的把个小小婴孩收拾干净,用一方绣着百子图的小被子包裹个严实,这才抱至阮大奶奶跟着叫她看上一眼。
阮大奶奶早就耗尽了力气,这会抬头的劲也是没有的,尤静腕便将自家已经青紫的手腕轻轻从她手间抽了出来,又将手从她背上伸了过去,半揽半抱的将人抬起来看了看新生的小少爷一眼。
阮大奶奶算是没了心思,这才双眼一闭昏睡过去。
尤静婉便从那稳婆手中接过新生小儿,又吩咐着为大奶奶收拾干净,这才抱着孩子出了房门,同大爷瞧上一瞧。
柳老夫人闻了信也是赶过来有一会子功夫了,尤静婉抱着孩子一出门便见坐在堂着的老夫人,只笑盈盈的把孩子抱过去先给她过过眼。
“妾身在这里恭喜老夫人,恭喜大爷,是个极其健壮的小少爷呢。”
“好好好……”柳老夫人一听真欢喜的不知如何是好,瞧着襁褓中的幼儿,一时眼底泛起了泪花。又亲手将自家曾孙抱在怀中,百般稀罕,千般怜爱的怎么也是瞧不够的。
尤静婉悄悄的往大爷那里移了移:“奶奶大约是累得极的,这会正在睡着,不若妾身同老夫人在这里看着小少爷,爷只管进去陪着罢了,若是奶奶醒了一定高兴。”
柳淮安点了点头:“也好,那你便辛苦些。”
“皆是妾身份内之事儿,爷这般说实在是折煞妾身了。”尤静婉恭顺道。
柳淮安并未开口,只默默的瞧了她一眼,便走至老夫人面前记着她怀中安睡的小儿,伸手触碰了一下那张小小的脸庞,便转身进了内室,瞧一瞧将将生产完的妻子。
***
柳府喜添新丁,前来道贺的人差点将个门槛的踏破。
却不禁匪夷所思一把,如何看将将添得宝贝金孙的柳大老爷皆是一副强颜欢笑的脸。
这……又是从何说起?
栖意园。
书房内,柳二爷正同大夫温方厮杀着一盘棋局,其实说是厮杀实在有些抬举大夫了。
以他的棋技,素来皆只有被杀的份。
大夫眼瞧着自家这步棋渐渐进入颓势,也没了斗志,倒是生出些闲心扯一扯闲话。
他抬眼瞧了瞧一旁正在逗弄小白蛇的沈鱼,轻咳嗽一声,便欲开口。
却是柳二爷知他定是没有好话,颇有先见之明的瞪了一眼,大夫温方到底是个胆子大的,这一眼竟是没能将人吓退。
于是该不该说的话到了最后还是一字不落的说了出来:“栖意园外如今可是热闹的紧,长房弄璋之喜,来拜贺的大小官员只差把柳府的门槛踏的破了。”
沈鱼闻言放下手中的小蛇点了点头符合一句:“也是大奶奶争气,如今老夫人同大老爷那里可是高兴的紧了,长房总算是有后了。”
啪的一声,大夫棋艺虽是不佳却是不肯输半截气势,敲子的力气实在大了些。
“老夫人那里自然是高兴的,至于柳大老爷么……”大夫温方抚一抚下巴像是卖个关子一般顿上一顿继而又道:“却是一定的。”说罢双瞧了瞧对面敛目沉思的柳二爷。
沈鱼瞧见只扬一扬眉毛同温方交换一个眼神,皆是一副你懂得的神色。却又在柳淮扬发现之前不约而同的米分饰了太平。
“如今大爷那里也算是儿女双全凑了好字,我瞧着二爷年纪实在也不算轻了,左右身上的也没什么毛病了,你们是不是也该选个月黑风高的日子好生努力一把?”
叫温方这般突然一问沈鱼一时未转过弯来,只见姑娘傻愣愣的追问一句:“努力?努力什么?”
这一问倒是又把温方给问住了,努力什么?若他清楚明白的同她说个分明,怕对面安坐的那人是放不过的他的罢。
只得轻咳一声转一转脸,佯装未曾听到沈鱼口中的疑问。
沈鱼久未得到答案,也只作罢,转一转头却见柳淮扬只拿一双黑湛湛的墨眸,此时正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瞧,只把个姑娘盯得发了毛,脑子突得开了窍,方知温方方才所指的是何典故。
那俏白的小脸紧着便涨红了,没好气的盯着那口无遮拦的大夫嘀咕一句:“从前还觉得爷对温大夫有些过分了的,如今一瞧哪一桩不痛快不是温大夫自个上赶着寻来的。”
不想叫温方听见耳朵里:“嘿,我说小鱼姑娘,你这可有些不识好人心了,二爷怎么说也是大夫的病人,身为一个救死扶伤的大夫,关心一下自家病人的子嗣传承,这也挑得出错处?”
沈鱼闻言只忍不住自内心翻一个白眼,能将自家那八卦的心思说的这般高尚伟清丽脱俗也是需要极大的勇气。大夫温方倒说的很是随意,直接信口拈来,可见大夫温方脸皮之厚非比一般。
只见她犹自镇定一番,起身走至二人棋局旁,扬了扬眉毛冲大夫露个不怀好意的笑脸,只把大夫笑的后背一阵冷汗。
恰逢柳二爷落子,沈鱼眼疾手快,从棋罐中抄起一枚棋子先一步代他敲入棋局……
然后扬长而去,只留下面面相觑的二人低头一瞧,柳二爷微微一笑起了身。大夫温方一口老血差点喷薄而出,他千方百计才做活的一小片棋,倒是不为着逆转乾坤,知道原是不能,不过是为着输相好看一些,却是不成想叫她一这一子打的七零八散,竟是白费的先头的心机,这一局又怎是一个惨败可书?
温方恼得真高呼一句:当真是小人同女子轻易得罪不得,也该他温方命苦这两样皆在他身边占了个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