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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房一桌子精细饭菜摆在桌上,柳二爷并不急着用膳,走至水盆边亲自拧个温帕子,拭一拭姑娘手背上的几个脏污的手印子。
直到将那白皙手背上的污痕拭个干净,才算满意的把那帕子递给一旁候着的德叔。
瞧了瞧姑娘盈白素面,体贴的问上一句:“方才可是怕了?”
不等沈鱼那里答上一句,大夫温方又在心里啧啧两声,他瞧着先头若不是柳淮扬那里拦着,这丫头可是攥着个银钗要于人拼上一命的,又是从哪里来的惧意呢?
尽管大夫温方猜测的不差,沈鱼心中也是这般所想,方才若不是他那里拦下,那猥琐的大黄牙甭想全身而退,卯足了力气定是将他的一只毛手扎上几个透气的窟窿出来。
只又突然忆起来时马车上的那一幕,焉知柳二爷现在不量突的生出些想要安慰人的雅兴出来,若她此时摇一摇头,保不齐这顿饭便只瞧着张黑脸下饭去罢。这般一想沈鱼姑娘也是个通透伶俐的人儿,为着她自个也算为着大夫温方能有个好胃口,通房沈鱼乖巧的点了点对,小声的道一句:“先头是有些怕的,只后来奴婢又想着原是在爷身侧,爷自会护奴婢周全的,便又觉得没甚好怕的,不过是个不入流的混混罢了。”
这话说得柳二爷心里无比熨帖,牵了牵嘴角像是想起什么,又努力把个脸色沉了几沉,认真同她说道一回:”既是知晓怕,往后便莫这般冲动,没头没脑的便想于人动一回手。只一句,爷在身前哪里需要你动上一回手的?若是不在你更不能吃这般眼前亏了,将人记个仔细,回头自有人帮你找补回来。“瞧瞧微低头头敛着眉听训的沈鱼终是缓了声音再问一句:”可是记下了?“
沈鱼抬眼悄悄瞄上一眼,却是叫人抓个正着,只又飞快的低了下去,依旧一副乖巧的模样:“奴婢记下了,往后再不这般冲动了。”
柳二爷脸色方才转好,摸摸姑娘柔嫩的小脸道一句:”那便过来用膳罢。“
温方满意点了点头,总算柳二爷没叫那沈鱼迷得神魂颠倒,该警醒的倒是也没落下,这回算是知晓他眼着这个瞧着柔弱的媚媚猫实则骨子里住着个打着盹的小老虎。
就将才那一桌子个个生得凶神恶煞的,若换成个寻常姑娘单单靠得近了说一句不堪的话,也将人吓的一会子便梨花带雨的娇模样了,哪里还有心思寻摸物件要弄一出以牙还牙呢?
又哪知晓柳淮扬素来便是不待见那般动辄哭闹的娇娇小姐,也不知整日脑子里想的何物,哭又能解决什么?仔细想想还是他的小鱼好,见天一副乐呵呵的笑模样,便是有些不如意的事儿,也未见掉上过一滴半滴的眼泪。
方才又是叫他刮目相看一回,对方何等五大三粗个汉子,硬是脸上一带半点子惧意,从从容容的从发间拔下个钗子便要刺了过去。
这样彪悍的沈鱼同他身前那个整日伏低做小的那个相差甚远,却仍叫他心生怜爱,更是欲罢不能。
瞧着柳二爷这般盯着的思量的瞧着,沈鱼也知怕是自家将才做的有些过了,也不过是凭着本能想还回去一点,总不好叫人白白占了便宜。
姑娘拿着汤勺仔细的盛上一碗蛋花羹,又讨好的拿个绢扇祛一祛热气,等凉到冷热适口,才讨好的放至柳淮扬面前,一张俏脸净是带着谄媚的笑意,只叫人不能直视。
大夫温方瞧见又是忍不住开口打趣一回:”小鱼姑娘偏心的紧,分明大夫我离你更近一些,怎么那碗蛋羹就送到二爷面前去了,这桌上畏热的可不是止柳二爷一人。“
一番说完温方便觉得一道凌厉视线便投了过来,若不是早秋天还算热,只怕能生生把人冻僵了。
沈鱼将要动手,便叫柳淮扬止住,德叔领会得了,便亲自上前为温大夫盛一碗蛋花羹,又冷冷的问上一句:“可要老奴为温大夫吹冷了再用?”
温方瞧着那张严肃的老脸哪里又敢依着心里的意愿点一回头,往后还能不能有好日子过了?只堆起个感激的笑脸道一句烦劳,自家拿起汤匙慢慢搅一搅。
芣苢同白术进来时,柳二爷已经叫沈鱼伺候着漱过口净了面坐在榻上闲闲的翻着本通史。权当打发时间。
大夫温方赖着不肯回房,棋局已经铺开,奈何柳二爷今儿没对弈的兴致,便只能眼巴巴的瞧着沈鱼围着那位没兴致下棋的人忙着忙着,只期望待得了空能同他下上两局。
又心里比对一番,最后得出个结论若说棋品还是小鱼姑娘那里好,哪回他悔棋也未见臭着张脸同他争执一回,总是笑盈盈的同他指点:奴婢觉得的温大夫这步棋还是错上一位的好的。
又哪里知晓沈鱼姑娘心中所想:老娘若是仔细应对,爷那里都不是对手,只凭温大夫这手臭棋,莫说悔上几步,便是悔个全盘这辈子也莫想赢上一局。
又是想着温大夫整日叫爷压迫的利害,不过下个棋罢了,若是悔步棋便能开心的事儿,如何不能让他一回?
到底是沈鱼姑娘心胸宽广,若是换了柳二爷可不是沉着张吓死人的冷脸,将人盯得心里发毛,再默默的把悔上一回的棋子推回原位,方才罢休。
呸什么人呢!一点子亏都吃不得,也不瞧瞧他温方棋艺之所以这般烂,还不是为着他一身顽毒,自小便是整日抱着那乏味的医书啃,又哪里得来的下棋的功夫哟。
柳二爷抬了抬手,沈鱼便退了出内室,只去外间教大夫温方下一回棋。
芣苢带着白术这才上近了几步,恭敬的将外面种种细细禀报一回。
”难为你心软。“柳二爷听完,须臾也只说这一句。
芣苢同白术躬身立在他面前不敢抬头,听他如果淡漠的语气,便知晓是不大高兴的,怕是嫌将人处置的轻了。
又是沉默半晌芣苢只觉得脸上隐有汗意冒了出来,却是不敢抬手拭上一拭。
好在柳二爷终于开了口:“罢了,这般档口原也不欲节外生枝,你这般处理也算是周全。”
芣苢这才心中一松忙道一句:“全凭爷同德叔指点。”
柳淮扬点了点头,抬头看了一眼他身后的白术,少年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叫人瞧不出心中所想。
顿了顿只抬手将人挥退,隔着珠帘瞧着外间棋盘前的沈鱼,正无聊的盯着自家中手的云子也不知瞧着什么,怕是温方那里又是举不定,叫人等得实在心焦。
又忆起两人初见,香雪林里他常常独自待着的那株梨花树下,他同她第一次对弈。
他原只一时无聊将人留下,也不过是实在厌烦外院里的一众长辈总想时不时的往栖意园中塞上一个两个。
又哪里想到这以后的许多,不得不叹一回从生际遇便是这般奇妙,若他当时正逢心情不好,直接将一群人撵出栖意园外,又或是闭了眼睛随便指上一个,便只能生生将她错过了去。
那日他心情说不好,也说不得差,林子里的梨花开的正好,纷纷扬扬的花瓣宛如落雪,恰似祖父送的那一副他母亲画像中的光景。
他抚了抚手中茶盏弯一弯嘴角,既然冥冥之中未曾错过,那么旁得的自是再没有能将人分开的的理由……
沈鱼盯着手中的云子差那一点子便要睡了过去,她素来是不耐烦下慢棋的,偏生大夫温方是个中好手,捏着个棋子举棋不定非要拖延一会子不可,实在是磨死个人。要沈鱼说早败也是败晚败也是败,何必又在乎那一子两子的。
她求救的瞧一眼榻上端坐的柳淮扬,只盼他能有事儿吩咐一句,也好叫她逃上一回。
柳二爷似乎感知一般,将视线从手中书册上移开,便见姑娘可怜巴巴的眼神,叫人瞧着只觉心软。
便将那书册放至桌上,起身渡了出去。沈鱼瞧见人来,一点子瞌睡瞬间消退,整个人便精神起来,飞快的起身让出位置,只殷勤的道一句:“爷先救一救场子,顶替奴婢陪温大夫下完这一局,奴婢去将那养生的茶给爷泡上一壶。”
柳淮扬并不点破她那坐不住的小心思,悄悄捏一捏姑娘的手指,似笑非笑的瞧了一会。只把沈鱼瞧的双颊发热,头一低便溜了出去。
沈鱼下楼去后厨取水时,少年白术便是寸步不离的跟着。
沈鱼觉得好笑,又是体量他定是得了德叔指示,怕是先前那伙人再来作妖也无旁的言语,这般不甚熟悉的地界,小心点原是没错的。
那店家小二见是方才杀人的少年下来并不敢上前迎上一迎,倒是沈鱼笑盈盈的一张脸:“劳烦小二哥知会一句后厨所在,要借用贵店的小灶为我们爷煮上一壶茶。”
那小二吓的瑟瑟发抖也不知道应上一句,白术上前一步惜字如金的吐出两个字:“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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