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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沈鱼送出去的芣苢回来恰好看到这副光景也只抽抽嘴角,并不敢笑上一句。
却暗自将方才的一幕记了仔细,一会儿打算回去告知德叔,爷新得的通房丫头沈鱼,可是不得了,棋好字好医术还了得,看方才温大夫的举动,竟是差点抱着人大腿膜拜一番。
直到走的远了,沈鱼才松一口气,温大夫这般……这般热情的态度,实在让人吃不消的,如是想着,心中难免有些感激起柳淮扬几分,看了看天色还早得很,左右自个实在不困,也无甚消遣,便顺着条青石小路往栖意园西南方向的一方荷池走去,前两天才见新荷冒头,这会那叶子也该长得差不多了,若是采了做个花茶,定是错不了味道。
又说柳二爷书房中随了心愿的温方,却是依旧赖着没有离开的想法,眼巴巴瞧着柳二爷着实没有请他入座的意思,便自己厚着脸皮寻么个地方落了坐,又让芣苢倒一杯新茶,饮下。
茶是沈鱼特地为柳淮扬配制的清草茶,倒是爽口的很。春末夏初,天气最燥,平日饮用一些,最是清毒败火。
温方又瞄了一眼黑着脸的柳二爷,若他同沈鱼一般从来便将好汉不吃眼前亏奉作座右铭的人,此时也该拍拍屁股便遁了,偏他不是,难得见柳二爷如此,非要一门心思的笑话两句,心里才能熨贴点。
柳淮扬哪里又耐烦同他分辨一二,单单只见他这副贱兮兮的神情,便知定是狗嘴里是吐不出象牙的。
拿腔拿调的话还没等让温方开口说上几句,他那里便没了耐烦,冷着声音唤了句宫十一,便见一道黑影不知从何处闪了出来,接着大夫温方,连个抗议的机会也无,便让人提着,扔回了药庐——反省去了。
这下柳二爷总算得了清静,摆摆手挥退了芣苢,便独自一人坐在诺大个书房内,同沈鱼那盘棋才将将下完,黑白云子便错落的分布在那泾渭分明的棋盘上。
他弯了弯嘴角,伸手捏起棋盘旁放至的一颗白玉剔透的棋子,方才二人对弈时,沈鱼一直将这一颗放至手里把玩。他盯着那棋子瞧了片刻,也未瞧出个什么特别之处,复又丢回围棋罐内,收了棋局。
走至书案前,铺上一纸生宣,提笔欲写,却又发现那笔正是沈鱼写药方时用过的,瞧了一会儿,才着手挥墨,笔尖至生宣纸上蜿蜒游走,几个大字,顷刻间便落成了。
春时风入户,几便落青衣。正是沈鱼初时写的那句。
他又从书案一侧的锦瓶中拿出一幅装裱好的画卷,铺至桌案。
梨花依旧,春景依旧,沈鱼那字也依旧。
柳二爷伸手抚一抚那画卷上早已经干透了的字迹,一抹笑意不自觉便浮至眼底心头。
恰巧宫十一回来复命,柳淮扬未语,只抬了抬手,宫十一便躬身抱拳闪退了出去。
柳淮扬收起方才温情脉脉的笑意,眯一眯沉眸,便想起沈鱼那片被大夫温方唐突了的袖角。
突然便没了心思,收了画卷,掩了笔墨,从新回到春榻旁,思量片刻,瞧了瞧时间尚早,便唤了芣苢进来。
只吩咐一句:“你且去瞧瞧姑娘现在可是歇了?若是歇了便莫扰了,若是未曾歇下……”柳二爷沉吟一下,才道“你只回来知会爷便是。”
芣苢听自家主子吩咐完,只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想,只觉得的心中十分不解。这不是前脚才刚将个人送走,怎么一转眼便又让瞧瞧歇下未曾,这又是闹的哪一出哟?
沈鱼从荷池中采了几捧荷叶回来,又想起晚膳时分,柳淮扬用的甚少,瞧了瞧手里的新荷,心里有了计较,便想着去小厨房里煨上一碗荷叶粥,算做宵夜。
将个砂锅子洗得干净,添上一瓢水,抓一把香米,配几粒枸杞,初夏里新鲜稚嫩的荷叶将将摘下来的,随手撕上几片待粥煮的九分熟了,才至入锅中,再撒上一把冰糖,只等着火候到了,便盛入一旁早就备好的青瓷碗小盅里,送至二爷身前。
芣苢过来的时,沈鱼正端着个红漆托盘跨出小厨房的门槛。
沈鱼瞧见急慌慌走向前的芣苢,弯着一双晶亮的眼睛问一句:“可是爷寻我过去?”
芣苢瞧着她手早托盘里的青瓷小盅,又想着自家主子方才不甚明了的吩咐,只点了点头应是,伸手接过沈鱼手中的托盘,走在前面引路。
沈鱼也不推辞,便由着芣苢将个托盘接了过去。跟在他身后朝着柳淮扬书房方向一前一后的走去。
芣苢引着沈鱼走自书房门前,才将个托盘递还给她。敲了敲门,等里面应了,才对沈鱼说一句爷在里面等您,接着便立在书房门口一侧,并未有一同入内的打算。
沈鱼推门,入了进去。
柳淮扬手里拿着一本书册,歪在那春榻上瞧的津津有味。
待沈鱼将那盛粥的小盅子放置春榻旁的小几上,弄出点声响,才惹的二爷将个视线从书册上移开。
沈鱼屈一屈膝,叫了句二爷。
柳淮扬应声盯着她仔细瞧了片刻,灯光下的沈鱼,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透着几分盈盈可爱,一张素面朝天的小脸,也显得灵动了几分。
收了打量的视线才温声问了句:“可是后悔没听爷的话,早些离开。”
沈鱼一时没反应过来,心思转了几转才道原来说的仍旧是先前温大夫那一出,不自觉抚了抚衣袖,松一口气笑道:“是有些悔了,若早知道温大夫如此……奴婢定会早些躲了了事儿。”
柳淮扬勾了勾嘴角,却也没别的话。沈鱼瞧着他苍白的面色,竟是透出些落寞之色,爷……
沈鱼忍不住唤一句,柳淮扬抬头看他,笑了笑,伸手揉揉了眉心处,似有疲色。沈鱼忙过去,素手抚上他的额头两侧的太阳穴,力度恰好的按揉着,柳淮扬身子顺势向后倚了倚,整个靠在她怀中了。
沈鱼看着靠在她胸前的脑袋,嘴角抽了抽,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心,一面脸红,手里的动作却是没停。
沈鱼心思全然放在胸前的脑袋跟手下的穴道上面,哪里分神再去看一眼柳淮扬微低的面色上那一抹狡诈之色。
柳淮扬微微动了动头,暗自思量,胸虽小了点,但也了胜于无,好在她年岁未深,还有长大的机会,这点认知,道是同沈鱼一般无二。
柳淮扬半晌没有动静,沈鱼还只当他睡了,也不敢有别的动作,若是知道他心里思量着如何让她胸前那二两肉能长大些,怕是要气得吐上一升的血也不够。
沈鱼站的久了,便觉得腿上有些麻意,便将个重心换上一换,柳淮扬似有觉察,便直了直身子,将重量移开。
原来并未曾睡着,沈鱼活动一下将麻未麻的小腿,将一双水眸染上满满的笑意:“奴婢见爷晚膳用得不多,便去小厨房里煨了碗荷叶粥,现下正好用了,权当夜宵也好。”
说着便利落的将个小盅的盖子揭开,推弄柳淮扬手边,只闻见一股子清香的味道,四溢开来。
柳淮扬倒是有些食欲,用个汤匙舀上一勺,送入口中,味道很是清新。禁不住食欲大动,一客盅荷叶粥,很快便见了底。
沈鱼递过去一方巾帕于他拭一拭嘴角,又将个小几子收拾好了,才听柳家二爷夸上一句:“这粥倒是做得好,很是爽口。”
沈鱼盈盈一笑,抿一抿花瓣似的唇,声音便染上几分欢快的味道:“奴婢瞧着莲池里的新荷才将将冒头,嫩的很,这个时节又是比平常更燥上几分,原想着荷叶最是败火,待晾得干了,给爷配一味花茶也好的,又见爷晚膳用得不多,这会免不得腹空,才紧着先熬了一碗粥过来。爷若是喜欢,但凡有荷叶的时令,这粥便是想喝即是有的。”
柳淮扬笑了笑,直直盯着她瞧了又瞧,也不跟她客气:“那爷倒是有口福了。”语气虽淡了几分,若仔细一听,不难发现隐藏的一丝愉悦。
沈鱼低头笑的含蓄腼腆,倒是难得见她如此,柳二爷心想。
沈鱼姑娘几时又懂得了腼腆为何物呢?不是是低着头思量一番,此时该不该同柳淮扬提一提她想出栖园外一趟。
还不觉已经过两月有余,竟是没出过栖意园半步,她这里出不去,静婉更是没机会进来的。两个月竟是一面也未曾见着,也不知她如今过得可是如意?
沈鱼抬首,见柳淮扬正饶有兴致的盯着她瞧个仔细,伸手拢一拢耳旁边的碎发,声音越发的恭顺柔和:“奴婢明儿想同爷告个假。”说罢抬眼看了看反应,这才见柳淮扬收回在她脸上流连的目光,眉毛微扬,换上副淡淡的表情瞧着她只等下文。
沈鱼便又开口:“奴婢想着去外园瞧瞧静婉,这许久竟是还未曾见过一面,难免有些挂念。”
柳淮扬淡淡的点了点头,沉默一瞬才言说一句:“倒是爷疏忽了,爷身子如今这般光景,平日里旁人自是轻易入不了栖意园的门……罢了,明日你且去罢。”
沈鱼一听,一双原本就晶亮的双眸更是亮上几分,心中生出得几分欢喜,面上又带出三分来,一双眼睛更是弯成个月芽状,连声谢了恩典。
柳二爷看了,不觉得莞尔,倒是甚少见她这般孩子气的时候。
只见天色已然不早,便叮嘱几句,只让她回去歇息。
起身至书案前,复又打开那幅春景梨花图,瞧了片刻,只朝着那几个飘逸的小字淡淡自言自语一句:“但愿你莫叫爷失望才好。”
说完顿了片刻,才扬声道一句:“宫十七,明儿跟着姑娘一起去外院,一举一动皆要仔细留意。”
言毕也不等回应,只推门出了书房,唤了芣苢,便回房安置去了。
书房里,一道纤影,闪了闪便隐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