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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后,花轿来了。
在叶子心里,自然从来没有把这个当成一个真正的婚礼。
任何习俗过场都没有,叶子只是换了一身衣服,连头发都只是随意的挽在脑后,便坐上了花轿离开了小关村。
小关村的人没有任何人前往白龙村参加婚宴,范大娘和范大本来想要去的,却被叶子拒绝了。
两村之间本就离得不远,半个时辰后,便到赵有财的院子。
赵有财的院子很大,还分了前后院,前院是所大院子,有三间正堂。后院则是一个小型的四合院,共有五间房围起来。
婚宴在前院举办,虽然赵有财是第二次娶亲,不过也搞得很隆重,开了二十桌席,大部分都是白龙村的人。
白龙村的村民对赵有财是又爱又恨,赵有财个有坏毛病,喜欢别人奉迎他,只要有人愿意奉迎他,他也不小气,大把的东西赏。可又改不了自己色胚的毛病,白龙村凡是长得漂亮点的姑娘,都逃不脱他的银掌。
有些在他的大把钱财攻势下半推半就,有些干脆就是主动贴上去,而有些则是像叶子一样被逼无奈。
此时,叶子坐在后院洞房的床上,媒婆笑呵呵的在一边守着叶子,门外还有两名壮汉守着房门,说是不许旁人打扰,不过真正的意图,叶子猜也猜得出来。
“哎呀,叶儿姑娘真是好福气,看看这房间布置得喜气洋洋的,连那杯子都是镶金的呐,哎哟哟。”媒婆一脸艳羡的打量着洞房里的布置,就只差没流口水。光是听语气,盖着盖头的叶子都能猜到对方脸上的表情。
叶子摸了摸自己怀里的小瓶子,心里一动,“你先出去吧,我想静一静。”
媒婆神色一怔,强行把投在那些金银器皿上的目光收了回来,略有难色的望着叶子,“这……”
“放心,等会红包定会少不了你的,你在门口等一会就好。”叶子淡淡的说道。
“哎哎哎,那好嘞,我在门口等会。”媒婆这才眉开眼笑的往外面走去。
“等等。”叶子开口唤住了媒婆。
媒婆脚步一顿,又转身折了回来,“叶儿姑娘可还有事?”
“眼看时间还早,要不,你先去吃酒席?”叶子想了想说道。
“这?”媒婆略微迟疑的望着叶子,一般媒婆都要伺候新人入了洞房才能吃席。
叶子当然知道媒婆心里在想什么,是怕等会拿不到红包吧。
“没关系,红包我说了不少你的,就不会少的。现在时间还早,他没那么快来的,你吃了席再回来,刚刚好。”
媒婆一想到今天席上那些黄灿灿的猪蹄、还有整只喷香的烧鸡,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在这乡下地方,多少年才能遇到一回办酒席办得这么丰盛的,媒婆心动了。
可多年的媒婆生涯让她还是有点犹豫,毕竟这样是不符合规矩的。
叶子看出来媒婆的犹疑,接着说道:“门外有人看着的,你不用担心。再说了,等会那肉菜就要被人吃完了,我怎么忍心媒婆您辛苦这么久,却只能吃剩菜?”
叶子把剩菜两个字咬得很重,媒婆脸色微变,想到那香喷喷的烧鸡和黄灿灿猪蹄慢慢的变成一堆碎骨头,心里的堡垒轰然倒塌,急忙点点头。
“那我去去就来,叶儿姑娘你先等着啊。”说完,也不待叶子的回应,急急的开门出去了。
叶子见状,嘴角微微勾起。两天前,自己已经打听到这个媒婆贪财又贪吃。而下花轿时,从隐约有些透明的盖头下,叶子已经看到了外灶上摆着的菜式。本来自己还想拿点钱诱惑对方,没想到那些油腻腻的菜式反而帮了自己的忙。
待门重新关上后,叶子连忙一把掀开了盖头,迅速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再从头发上取下竹筷,用尖锐的一头将瓶子里面的毒囊剌破,将筷尖浸在毒液里,过了片刻才拿出来,放到一边晾起来。
看了看自己留了半个月的指甲,足有半寸长。叶子将毒液小心翼翼的沾了一些在指甲盖上。这才收起瓶子,放到了屏风后的夜壶里。
刚做完,门口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叶子连忙坐到床上,还没来得及盖上盖头,门就被推开了。
叶子心里蓦地一抖,脸色也唰的白了,微微有些慌乱起来。
赵有财一见叶子已经主动把盖头都揭开了,张着满口的黄牙银笑起来,“小美人,你在等我呢?哈哈,我来了。”
说着,赵有财便朝着叶子扑了上去,叶子神色骤变,连忙大喝一声:“等等!”
赵有财被叶子的厉喝声吓了一跳,脚步一顿,坏坏的银笑一声,“怎么了?小美人,别怕。”
赵有财一边说着,一边又要扑上来,叶子慌乱的连忙指向门口,“没关门。”
“呃,哦~~。好,好,好,我知道,小美人害羞了,我马上就关。”
赵有财立马转身去将门关上,想了想,又把门打开,对着外面的两名壮汉,“你们先下去,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过来打扰。”
“是。”
叶子见状,心里就是一喜:天助我也!不过面上却是没有显露半分,故作忐忑和娇羞状。
“这下,我们可以洞房了吧?”赵有财半张着嘴巴,只差没流哈喇子了,色靡靡的朝叶子走来。
叶子紧张的心咚咚直跳,仿佛要跳到嗓子眼了。
“可是,还没有喝交杯酒呢?”叶子微微低下了头,憋着气,脸上霎时腾起红云。
赵有财简直都被叶子低头娇羞的模样迷得晕头转向了,连连应道。
“好,都听你的,都听你的。”
叶子立马站起身子来,快步走到桌子边,当着对方的面,倒了两杯酒。然后端起一杯递给对方,手指甲微微划过酒面。
“请。”
叶子柔柔的朝对方笑笑,自己仰头喝下了酒水。
赵有财被叶子难得的轻柔嗓音哄得七荤八素,分不清东南西北,目光直直的盯着叶子那雪白的脖颈,迷迷糊糊的就把酒一口干了,然后酒杯一甩,就欲抱住叶子,却突然动作一顿,手脚僵住,神情扭曲,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呯”的栽倒在地上。
叶子垂眼一看,只见赵有财的脸迅速的变成紫红色,嘴唇更是乌黑发紫,七窍也不停的流血,片刻间,赵有财就瞪着大眼睛,不甘的失去了气息。
叶子连忙将晾在一旁的竹筷握在手里,“唰”的一把撩起赵有财的裤管,用竹筷在对方的小腿肚上戳了两个小小的孔,眼见孔里迅速的冒出鲜血,然后发黑,叶子才轻轻的闭了眼睛,松了一大口气。将竹筷上的血迹用酒冲洗擦干净,再小心翼翼的插到自己挽起的头发里。
看了一圈,没有发现异常,叶子这才猛的把头往床头一磕,霎时鲜血就流了半张脸面。
“啊!救命啊!”
叶子半躺在床头,拼命的大喊起来,很快,许多人都往后院而来,片刻后,洞房的门被“呯”的推开了。
“啊!”“啊……”
最先进来是媒婆,见到死状恐怖的赵有财不由得脸色大变,惊呼出声。
然后进来的便是赵有财的几名打手,见赵有财瞪着大眼,七窍流血,浑身发黑的躺在地上,个个呆若木鸡,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查看赵有财是否还活着。
再接下来就是吃席的村民,每个看到赵有财死状的人都止不住惊呼出声,个个瞠目结舌的望着洞房里的赵有财,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最后还是一名年纪较大的人走上前,探了探赵有财的脉博,然后摇摇头,:“哎,已经断气了。”
叶子则半躺在床上,嘤嘤的哭了起来。
“赵有财,他,他被蛇王咬了。”
“什么?蛇王!”
大家俱是一脸惊恐的望着叶子,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叶子缓缓的从床上爬了起来,轻轻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大家这才看清楚,原来叶子的额头撞破了。
就在大家暗自好奇的盯着叶子,猜想她的额头为什么破了的时候,叶子缓缓的开口了。
“刚刚,我们刚喝了交杯酒,突然,房间里跑出来一条黑色的小蛇,小蛇本来是朝我游过来的,没想到赵有财却一把推开我,自己去抓那条小黑蛇去了。最后,最后,我被推到床头撞破了头,晕了过去,而赵有财他,他……”
叶子泣不成声的哭了起来,大家这才明白,为什么叶子受伤了,而赵有财死了。
“蛇王已经好多年不见了,没想到这次又……”
站出来说话是白龙村的村长,一名五十多岁的半老头子,村长望着洞房内满屋子的金银珠宝,目光微微闪了闪。
媒婆这才稍微缓过了气来,一脸惊惧的望着赵有财的尸体,“听说,蛇王咬的都是作恶多端的人,这赵有财……”
媒婆没有说下去,可在场的人,谁又听不出来媒婆的言下之意,那就是说赵有财活该。
不过,眼下赵有财已经死了,众人纷纷开始打量起满屋子的金银珠宝来,本来赵有财为了讨叶子的欢心,这才将大半的身家都用来装点洞房了。
可如今,这东西被在场之人看在眼里,个个眼睛里都闪烁着贪婪的目光。
白龙村村长是个处事玲珑圆滑之人,不会将自己的贪婪暴露在大庭光众之下。看了看叶子满脸的鲜血,连忙叫媒婆,“你先给她包扎一下。”
媒婆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哎。”
很快,叶子头上被包扎了起来,脸上的血迹也清理了干净,众人这才看见,叶子脸上还有几道伤痕,哪怕是这样,叶子的美貌却丝毫不受影响,反而更有一种凄美和楚楚可怜。
“那我们先去前院,媒婆你等会收拾好,带姑娘出来。”
村长将人都带到了前院去,而赵有财的五名打手还呆呆的站在房间里,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你们也去前院吧。”
叶子朝几人说道,几人相互看了看,觉得眼下赵有财死了,说不定以后要听这个赵夫人的,于是都转身往前院而去。
叶子收拾了一下,来到前院,发现吃饭的凳子已经被大家拼成几排,现在坐得满满当当的,而村长则站在最前方的台阶上,身边还站着其他几名年纪较大的人,应该也是白龙村的人。
村长见叶子也到了,这才让众人安静下来,高声说道:“今天本来是赵有财娶亲的日子,没想到他竟然被蛇王咬伤毒死了。赵有财是我们村的人,眼下我们就来谈谈他的身后事和他的家产的安排……”
“等等。”叶子突然出声打断了村长的话。
村长目光闪了闪,望着叶子微微一笑,“不知道这位姑娘怎么称呼。”
“我姓叶。”叶子平静的回道。
村长皮笑肉不笑的望着叶子,“原来是叶姑娘,我是白龙村的村长,不知道叶姑娘有什么要说的?”
叶子转过身子,望着坐在下面的数十名白龙村的人,每个人都是一脸的喜气,叶子当然不觉得奇怪。
众人纷纷望着叶子,目光有不屑、有嘲讽、还有一丝怜悯。
“我只有一个要求,望村长和大家做主允许。”叶子一脸平静的说道。
众人更加好奇的望着叶子,不明白叶子有什么要求,不过很多人心里都在猜想,叶子可能是想保住赵有财的家产,好让自己下辈子衣食无忧?
这样想的人,望着叶子的眼里更满是浓浓的嘲讽和不屑。
村长的目光划过一抹厉色,略有深意的笑了笑,“不知道叶姑娘有什么要求?不妨说说看,我们可以考虑。”
村长的话说得很圆滑,叶子也能明白对方的深意,不过叶子却丝毫无惧。
“我希望,大家同意今天的这场亲事取消。”叶子一字一句的说出了自己要求,而周围的人全都一脸惊谔的望着叶子。不明白为什么叶子会提这样的要求,难道她不知道如果取消了婚事,自己一分钱都拿不到吗?
材长最先反应过来,也瞬间明白了叶子的意思,眼里不由得划过一抹喜色,不过却转瞬即逝,转而一脸疑惑的开口问道:“叶姑娘这是何意?虽然赵有财死了,但是你依旧可以在白龙村生活,我们也会适当照顾你的。”
叶子朝村长微微一笑,“多谢村长的厚爱。不过,我还是希望能回到小关村去,我与赵有财的婚事取消,从此我与他再无再点关系,我也不必背上克夫的名号,至于赵有财的身后事及房产这些,就劳烦村长代为处理了。”
“这……”村长佯装犹豫的沉吟起来。
而其他的白龙村村民此时像炸了锅一般,闹哄哄的议论起来。
“这姑娘真傻,白拿钱都不要。”
“你知道什么,人家长得这么美,完全可以嫁到镇上去做夫人,哪用得着呆这穷山沟。”
“就是就是,背上克夫的名头,以后哪里还能嫁得出去!”
这些人议论得毫不避忌,叶子自然也听到了,不过叶子心里却半点也不生气。
想到自己终于摆脱了赵有财这个恶棍,叶子心里一阵轻松,这才细细打量起赵有财的院子来。
这院子装潢精细,窗明几亮,完全不似乡下的宅院,倒像是大户人家。
过了一会,村长和自己身旁的几名老头商量了半天,这才清了清喉咙。
“大家静一静。”
见村长有话要说,众人也纷纷噤声下来,等待着村长的结论。如果村长同意了叶子的要求,那么就少一个人分这些钱财了,大伙心里也很是紧张。
村长有些惋惜的望着叶子,沉声说道:“本来,按理说叶姑娘是需要住在小关村为赵有财守孝的。不过,考虑到赵有财横死,而叶姑娘年纪尚轻,应该还有更好的出路,所以,我们同意叶姑娘的请求,取消这场亲事,叶姑娘可以回到小关村去。”
叶子早有心理准备,对方一定会答应,不过,还是装作欣喜若狂的样子,朝村长轻轻鞠了一躬,以示感激。
村长笑呵呵的扶起了叶子,目光在叶子白皙的脸庞上转了一圈,又很快的收回了。
再美,也不如一堆银两来得实在啊,村长望着坐在院子里的村民,意味深长的笑了。
接下来的事情,已经与叶子无关了,叶子提出回去,白龙村的人并未阻拦。不过,走之前,叶子还是问媒婆将那份婚书拿了回来,当着众人的面烧了。
这下,叶子放心了,村长也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