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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关云锦自从跟沈敬繁大闹那天之后便一言不发了,对什么好像也提不起兴致来,丁香见她这般也开始只待在自己的小院里,不肯出去半步,专心照顾她的起居。
尤其沈家上下得了沈敬繁吩咐,伙食衣物一应供应要捡最好的送来,主仆二人在小院的日子,倒是也没什么难为。
沈敬繁自打那天以后再也没有惹过关云锦,有时候他在反复叮嘱一些吃喝事宜,只要关云锦一露出不耐烦的神情,他就会识趣地闭嘴,等到关云锦出声赶他走时,沈敬繁也麻利地立刻出去,绝不跟她起冲突。
有时候沈敬繁明明很想去她房里看看,但是又不知道再见到自己,关云锦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再刺激到关云锦已经很脆弱的神经,便一日几次追问丁香,了解关云锦的情况。
从丁香的口中得到的,是关云锦正常吃喝的消息,也便放下心来。
沈敬繁再想问其他的情况,丁香便不肯多说,她不知道两人之间到底是发生了怎样的事,但是前段日子小姐的消瘦,加上沈敬繁的受伤,肯定是出了大问题。
不管怎样,她还是坚决站在小姐这边的,小姐虽然性格冲动但从来不会无故伤人,想必沈敬繁是惹到了小姐,伤害了她,所以才会闹成这样,纵然沈敬繁是她的姑爷,是她的主子,如今关云锦没有要原谅他的意思,丁香当然无条件地站在关云锦这一边。
只是沈敬繁表露出来的关心又不像是假的,丁香一边跟小姐同仇敌忾,一边又觉得,沈敬繁和自家小姐到底是夫妻,他如此有心想要弥补,关云锦若是能原谅,以他的有心,两人以后的生活也许会很好,所以,沈敬繁问到她的情况,丁香又忍不住透露几分。
沈敬繁还要再开口,见丁香面色不是很好,话也变少了,沈敬繁不傻,猜测到她是护主心切,便也不多计较,任由她去。
沈华城夫妇那边已经稳住,但毕竟沈敬繁是他们的至亲骨肉,看到他受了伤,心里很难毫无介怀。
在他们的眼中,夫妻之间吵架拌嘴都是正常的,何至于严重到要动手还伤人的地步?
但在得知了具体的原因之后,又不知该发怒还是该骂人。
两个孩子竟然将所有人都当傻子,结婚这么久,竟然只是表面夫妻!自然是生气至极,尤其沈华城,连声骂着沈敬繁没用,平日浪荡,关键时候连个女人也没拿下。
但关云锦如今人病着还伤着,不管不问又不是回事,开始的几天,沈华城和潘氏都去探望过,见关云锦不怎么爱答话,人也恹恹的,脸上没什么欢迎的表情,后来就不怎么来了。
潘氏送的东西倒是源源不断,还都是挑顶好的。
只是她一想到关云锦真的拿剑伤了自己的宝贝儿子,就无法过去心里的坎,对关云锦是采用眼不见为净的办法,只当没这么个人了。
刚换好药,沈敬繁算算,关云锦这个时辰应该刚吃完饭,还没睡下,便起身上楼去,不管怎样,一切都还是要继续,他早晚要整理好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难道任由状况这么惨淡下去么?还谈何以后?
听到敲门声,丁香以为是阿铭送药,开门之后见是沈敬繁,有点吃惊,接着低头问:“姑爷,您怎么上来了?”
沈敬繁径直越过她:“我难道还不能来看看自己的妻子吗?”
听到他的声音,关云锦只是微微动了一下身形,并没有出声,也没有看过来。
见小姐没发话,丁香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反倒是沈敬繁吩咐:“你下去,我跟你家小姐有话要说。”
虽不情愿,没有关云锦的进一步指示,丁香也只得一步一回头地下楼去。
关云锦并不意外,在她心里隐隐知道,沈敬繁一定会再来找她的。
虽说那天的记忆是血红色的惨痛,但是奇怪的是从那晚上开始,她竟然能睡得着了,而且是一夜无梦的那种,这对关云锦来说是久违的宁静。
之前的每个夜晚,关云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仿佛天下所有的事,对于她来说却只剩下了哭泣,哭累了就可以睡过去,但是梦中也不轻松,每一个狰狞的梦都不放过她,让她在梦里也是哭醒过来,等到清醒了,却要面对比冬天还要冰冷的现实。
所以关云锦对沈敬繁的恨意,说不上是消失了,只是以一个很奇怪的状态存在着,她依然痛恨他毁了她的希望,但是却不再有极端的想法了。
也许那天满目的血提醒了关云锦,也许在她内心深处早就已经知道,其实,她早就没什么盼望了,即使有,不过是自欺欺人的美梦而已,沈敬繁所做的不过是从梦中叫醒了她而已。
沈敬繁见她仍旧背对着自己,也不勉强,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床边,鼓了好几遍勇气,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并不发抖。
“云锦,你睡了吗?”
关云锦一如既往,根本不理会他。
沈敬繁不气馁,继续问:“你没睡的话,我有话想对你说。”
见关云锦一言不发,沈敬繁理了理思绪,轻声说道:
“云锦,我知道你恨我,对不起,我是真心的向你道歉。你给我个机会吧,让我来照顾你,那天的话也许你不记得了,当时你那么激动,可我却每一句话都记在心里。”
“这几天我发现了一个自己一直不愿意面对的事实,其实我很害怕,害怕会失去你,我知道,你的心根本不在我这里,用那种不光彩的手段得到你,我真的十分抱歉。我总想着,只要我对你好,你的心自然会留在我身边。可是你这种反应让我更害怕了,我特别害怕,是我错了,这么做会将你推开离我更远。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原谅我,给我个机会吧,让我能弥补对你犯的错。”
沈敬繁轻轻地站起来,走到关云锦跟前,跪在床边的台阶上,将头埋在关云锦身旁的被子上,声音低低的像是从深井中发出来。
关云锦手指微动,有点无措地回过头去看着他,心下五味杂陈。
“云锦,我承认一开始我是恨你的,觉得你是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只会抢走我的快乐,带给我的都是痛苦。我甚至带着一种心态想要折磨你,可是你总是跟我吵跟我斗,你既不像若茗那样温柔的只会逆来顺受,也不像别的人讨好我,你会反击我,甚至还会欺负我,揍我。”
沈敬繁说着,回想了他们以前的经历,忍不住会心一笑;“现在想想,前段日子,你跟我吵架,动手,也那么难得,最起码,你还是理我的,不像现在,不管我说什么,在你眼中都跟不存在似的。你知道吗?从小到大,只有教我功夫的师傅才对我动过手,学会了身手之后几乎没人再能从我这讨到便宜。”
沈敬繁苦笑着:“可是,你竟然也会功夫,我开始没把你放在眼里,大意之下,在你手里吃了亏,你说你一个大家闺秀,竟然揍人。我当时都气疯了,恨不得掐死你,总想着各种办法来对付你,但我又觉得,真打得赢你,也没多光彩,毕竟我是男人,你是女人。后来才发现,跟你这么吵吵闹闹的,也挺有意思的。”
“可是你现在却不肯理我,我忽然发现自己心慌了,因为我不想停下来,我觉得每天这样跟你闹跟你吵,日子才是有意义的。云锦,你对我有气有怨,你打我骂我都好,能不能别再这样了?我真的很抱歉,我不求你这么快就原谅我,但我希望你可以给我个机会,事实已经变成这样,我还想弥补,我不想分开,让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关云锦一直没出声,直到沈敬繁说完这句‘重新开始’,关云锦才微声叹了口气,沈敬繁听到立马坐直了身体,屏息以待。
久久之后,才听得关云锦轻声叹道:“重新开始?我原来以为自己也可以重新开始的,但上天好像并没给我这个福分。”
沈敬繁以为关云锦感慨跟自己一直以来的不顺利,连忙说道:“怎么会?云锦,我们当然可以重新开始!因为我喜欢你啊,我们是夫妻,谁也不能分开我们!”
说完连沈敬繁也下了一跳,他有点意外自己竟然会说出这种话,但整理下了心神,不待关云锦做出回应,便握住了她的手,语调也慢了下来,神态却郑重:“云锦,我喜欢你,我想跟你在一起,一辈子。给我个机会,让我弥补自己所犯的过错,好吗?我们这个婚姻也许开始都是身不由己的,但是现在我想自己做主,不让它继续变成一个错误,我们一起来修正好不好?”
关云锦迟迟地转过头来看着沈敬繁,张了张嘴,却哑口无言,半晌,只轻轻地说:“可是,沈敬繁,我不喜欢你,从来都是。”
沈敬繁脸色一僵,挤出一个笑容,似乎想要化解这个意料之外的尴尬,然后点点头,道:“我知道,不过没想到你会这么直接说出来,我以为,你最起码会掩饰一下的。我也厌弃过自己,为什么要喜欢一个讨厌自己的人,但是现在,我想诚实面对自己的心。”
关云锦抽出了自己的手,扭过头去,不再看他:“沈敬繁,你出去吧,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云锦…..”
“难道你认为,听了你的这番话,我就应该感恩戴德,欢喜涕零地忘记所有,让自己努力喜欢你?”
沈敬繁低下头去:“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云锦,你很早说过,我是一个傲慢的人,我从小到大从未这么低声下去的对待过一个人,可是我发现在你面前,好像一切都是很自然而然的,只要能换的你的快乐,你的原谅,我怎么做都无所谓。今天即使我这样自责,也不能弥补我对你造成伤害的万分之一,我以后会好好的补偿你的,我不求你现在就喜欢我,但是至少不要拒绝我对你好。还是那句话,我真的很抱歉,伤害了你。”
关云锦保持着沉默,不再开口回应他。
沈敬繁原本还有许多想说的话,全都收了起来,他起身帮关云锦掖了掖被角,关云锦却一把夺了过去,沈敬繁忙收起手,低声道:“不打扰你休息了,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明日我再来看你。”
沈敬繁轻轻带上门,悄声下楼去了,他将脚步放得很轻,但关云锦还是听得清清楚楚,每一下每一下,都像是鼓点响在耳边,她想忽略都做不到。
直到听不到他的脚步声,关云锦才扭过脸来看着门口,想象着他离去的样子,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早,沈敬繁就被沈华城又派到了郊区工厂那边,有一部分工人在跟着闹事,要求涨工钱,跟厂里的人闹得不可开交,还搞起了罢工示威,让他们很是头疼。
去了以后发现,事态并没有很严重,他们找了巡捕房,带了一干人去坐镇,沈敬繁出面跟工人头目谈判,对方提出涨工资的要求,沈敬繁没有答应也没拒绝,一直在拖延,安抚他们的情绪。
这种事,一旦开了头答应了一次,以后就会一直被掣肘,沈敬繁明白这个道理。
但是交货日期也逼近,工人总停工,也不是个事,耽误了交货,赔钱是一回事,他们沈家的声誉也会受影响。
结果忙到晚上也没能理出个头绪来,两伙人一直僵持了一夜,到了第二天早晨,沈敬繁先是派手下联系平日有来往的工厂,先借着他们的工人和机器用一下,不管怎样,先把货赶出来。
这些工人都有家有业,需要养活一大家子,没了收入,他们能坚持多久?
沈敬繁知道,持久战,双方都耗不起,现在拼得就是谁能死撑下去。
只是让他就这么受制于人,他是绝对不甘心的,但平心而论,沈家给的工钱也确实太少了,他以前从未管过这些事,现在看看账本,工人一个月的月钱,还不够他去大世界喝几杯酒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