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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铁栓的确是打了一手好主意,祖上本就有着祖屋只传嫡长这不成文的规定,安铁栓原本的打算就是先将二房给分出去,等到卖人一事冷却下来,再找个由头将祖屋给要回来,连带着分给二房的就在祖屋旁边的那一亩地,也一并要回去。
至于把房子跟地要回来以后二房要上哪落脚,又如何营生,则不是安铁栓所考虑的事情了。
不过安铁栓这种心思连安婆子都不知道,否则不会一直臭着张脸。
好在安荞临时想到这茬,否则真会让安铁栓给坑了。
只是不管如何,分家一事到底是定了下来。
刚签好了分家文书按了手印,老安家的人就松了一口气,再也不用担心二房讨要三百两银子,秋试的盘缠也终于有了着落。
老族长还有几位族老刚出门,安婆子就拉下了脸,要二房立马搬走,一会也别想多呆,更别想着再蹭下晌那顿饭。骂骂咧咧地说完以后又立马就扭头吩咐李氏杀鸡庆祝,好像办了件大喜事,又像是送了瘟神的样子。
“虽说你们这房分了出去,日后的事情与老安家再无关系,可毕竟你们是从老安家分出去的,日后的行为举止还是要注意一些,莫要给老安家的脸上抹黑,也不要丢了宗族的脸面。”安老头意有所指,稍微揣测一下,就能知道所指的是什么事情,无非就是安荞与男子相会一事。
杨氏一听,眼泪立马又‘啪啪’往下掉,就跟不要钱似的,直到现在还是不愿意分家,对前路一片迷茫,不知日后该怎么办才好。
“哦!”安荞拽了杨氏一把,很乖巧地应了一声,可也仅仅是应声而已,至于日后要怎么做,那是她自己的事情,跟老安家没有半点关系。
安婆子臭着一张脸撵人:“还愣在这里干啥?赶紧滚,除了你们屋子的东西,别的一概不许拿走,敢偷东西要你们好看!”
安荞又‘哦’了一声,听着还真是乖巧,哪里还有平日里那叛逆的样。
其实安荞是懒得应付,可看在安婆子的眼里,那就跟只斗败的公鸡似的,瞅着这心里头别提有多得意,忍不住又道:“以后就算是冷死饿死也不许回来,老安家可养不成你们这种不要脸的晦气东西,实在过不下去就死在外头得了。”
不理你你还嘚瑟起来了,安荞眉头一竖,立马呛声:“奶放心,我们就算是冻死饿死也不会回来求一句。不过换句话来说,就算我们这一房富得流油,爷奶,还有你们所有人,都别想沾到一点油水。”
“你,你个……”安婆子指着安荞,又要开骂。
安老头听着这面色也瞬间难看了下来,阴着一张脸看着安荞,安荞的这些话听在安老头的耳中简直就是大逆不道。自认为苦读圣贤书,平日里对子孙的教导也是极好,却偏偏出了安荞这么个变数,简直有污门楣。
哪怕打从心底下看不起这孤儿寡母的,也没想过这孤儿寡母能够孝敬点什么,可从安荞的嘴巴里说出来,实在是不堪入耳。
如此一来,安老头内心连一点点愧疚都没有了,冷哼了一声拂袖进了书房。
跟安老头一样的想法,安婆子也不认为二房能够发达,没想过要享二房的福,就怕二房日子过不下去要回来祸害老安家。因此安荞说话的绝,安婆子自己说的话更绝,竟放言老死不相往来。
安荞打从心底下服了安婆子,真真是无了语了,扶着一脸绝望的杨氏回了二房的屋子。
“娘你就别难过了,赶紧收拾一下,看有什么东西是你要的,收拾完咱就得搬走了。”安荞将杨氏放到炕上,然后四下观察了一下,说实话还真没有什么可以收拾的,衣服连被子合在一块也才满一篓子,除此以外就真的没有什么可以带走的东西了。
见杨氏这个样子,也不指望杨氏能够收拾,就自己动起手来。
要不是急急忙忙地,什么东西都不好买的话,这里头的东西她一个都不要,包括这一篓子的衣服被子。
杨氏愣愣地看着安荞收拾东西,忍不住问:“胖丫,真的分家了?咱真的被分出去了?”
安荞顿了一下,一脸认真地说道:“分了,千真万确地分了。分家文书还在我兜里装着,房契跟地契下午就会送到咱手上。”
杨氏浑身一震,喃喃道:“这不是真的。”
安荞‘嗤’了一声,冷笑:“娘你就别说梦了,要是实在不相信,你就往自己胳膊狠狠地掐一把,掐疼了也就信了。”
可杨氏不敢往自己胳膊上掐,不是怕疼,而是怕事情是真的。
“其实分家了也好,以后自己过自己日子,没人管着,还自在。”安荞叹了一口气,跟杨氏说起分家的好处来:“最重要的是家里头就三亩地,分给咱们一亩,已经算不错的了。”
杨氏哭着说道:“一亩地最多也不过才产二百斤的粮食,咱们这孤儿寡母的,要咋过啊!”
安荞顿了一下,这个倒是事实,可说得也不对,就道:“的确不太好过,可你也不算算,就算是不分出去,咱娘仨一年吃进嘴里头的粮食也没有二百斤,算起来又有什么区别?”
听安荞这么一说,杨氏又愣住了。
安荞突然就想起,以前老安家貌似挺多地的,好像传到安老头的手上有着三十多亩地,后来每隔几年卖一点,到了现在就只剩下三亩地。
这三亩地还不是什么好地,一亩能产二百斤已经是顶了天了。
单凭着六百斤的粮食,自然是不够老安家嚼用的,口粮大多都是跟村里头买。好在安婆子还知道养些牲口,隔了几条村子那有一户人家的老母猪一窝就生了十只小猪崽子,有好有赖,一窝全买了能便宜不少,因为家里头没了地,安婆子一合计,就把猪都买下来养着。
也亏得是杨氏跟黑丫照顾得好,十只猪崽都养活了。安婆子早就算计着了,等猪都出了栏,又有一大笔收入。原本就算计着,到了秋天要实在没辙,就把猪给出栏了,换了银子给家里的爷们当盘缠。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一次的秋试如同破釜沉舟,再没一人考上秀才这个家就算是完了。
不过出了安谷这事,老安家立马就轻松了不少。
没多会东西就收拾好了,除了那一篓子被子跟衣服以外,搜刮了半天也没能刮出来什么东西,干脆一股脑儿全塞到了篓子里。
“走吧,没什么好收拾的了。”安荞叹了一口气,除了被子衣服这些,她就找到了一把破旧的木梳,一个装水的葫芦,一块已经用烂了的洗澡巾……都是生活的必须品,其余的就真的没有了。
院子里又传来安婆子的谩骂声,分明是指桑骂槐,李氏时不时添油加醋一把。
显然嫌收拾的时间太长了,想要撵人走呢。
现在连东西都收拾好了,杨氏就算不愿意接受现实也不行了,只得从炕上下来,可下来后还是忍不住往炕上瞅回去。毕竟是住了十几年的屋子,躺了十几年的炕,到底是有些舍不得。
安荞以为杨氏舍不得那草毡子,就说道:“你要是舍不得这草毡子,我给你卷了,一块拿走。”
杨氏先是愣了一下,又想了想,点头:“也好。”
安荞就将篓子递给杨氏,大步朝炕走了回去,掀起草毡子抖了抖,然后卷了起来,卷好了以后用绳子一捆。正扛着往处走,就地到杨氏去把桌子掀了起来,顿时就眉头就皱了起来,说道:“这桌子都烂成这样了,就不要了吧?”
杨氏不说话,把桌子掀开以后,从底下拿出一竹筒来,抱着竹筒又往屋子里瞅了一眼,这才叹声道:“也没什么了,走吧。”
前脚刚踏出门口,就见黑丫风风火火地冲了回来,还没冲到跟前就大叫一声:“娘。”
一看到黑丫,杨氏这眼泪又瞬间流了下来,哽咽地应了一声。
“胖姐,你咋回事?咋能让爷奶把咱们分出来了呢?要不是老族长让人去祠堂里跟我说,要我先回来帮忙搬家,我还不知道咱们被分出来这事呢。”或许是受了杨氏的影响,黑丫头明显不赞同被分出去。
安荞懒得跟黑丫头解释,道了一声:“你回来得正好,扛着!”说着就将草毡子往黑丫肩膀上一放。
黑丫只觉得肩膀头上一沉,差点没站稳倒下去,顿时就急了,嚷道:“胖姐你这是干啥呢?我跟你说话呢,你没听到啊你?”
“我听到了,可你现在说这些有用吗?又或者你觉得,咱不同意被分出来,就能够不分吗?少说些废话,赶紧干活,今天可有得忙。”安荞拍了拍手,白了黑丫头一眼,扭头又朝屋子走回去,再出来的时候把门板给扛上了。
老安家的人看到安荞连门板都给扛上了,顿时这脸色就难看了起来,原本程氏还想着二房的屋子跟大房离得近,到时候把屋子要过去放杂物,可以空出一间屋子来给二儿子成亲住,可这门板都扛走了,放东西自然就不安全了。
最重要的是,这块木板极好,比任何一间屋子的门板都要好。
李氏倒是没那个心思,只是看不惯安荞这行为,嘲讽道:“哟,这是连门板都拆走了,回头是不是连屋子也拆了啊?”
安荞扭头,奇怪道:“老婶说得还真是好笑,我拆屋子干嘛?再说了,这门板可不是我拆的,咱们家谁不知道这门板是怎么掉下来的?我就想着,反正都掉下来了,又是我爹自个做的门板,正好老屋那里又缺个,我就扛走了。老婶你要是想要的话,就让老叔给你做个呗,不跟我娘似的,想让我爹做个东西不能了。”
李氏闻言面色难看,瞪了安荞一眼:“是我们祥哥儿踹的又咋地,谁让你个死不要脸的,一天到晚尽勾搭野男人,败坏咱的名声。”
程氏原本想要开口的,可听到安荞这么一说,倒不好意思再开口了。
“把门板还有草毡子放下!”
安婆子可就不乐意了,一边说着一边朝杨氏冲了过去,抬手就一巴掌打了过去,打完就把篓子给抢了过去,‘哗啦’往地上一倒,里头的东西全都倒在了地上,有什么东西可谓一目了然。
安荞皱了皱眉,可没想到家都分了,安婆子还跑过来打人。
“我说奶,你干啥打我娘?是我娘又做错了还是咋地?”安荞把门板往地上狠狠一拄,两眼瞪着安婆子。
“我打了又咋地?你娘她就长了个欠揍的样,我想什么时候打就什么时候打。”安婆子蛮不讲理,也不管是什么东西,伸脚就往倒在地上的东西踢踩,眼珠子紧紧盯着。
翻了几遍,确定杨氏没有偷拿东西才作罢,却指着门板说道:“把门板给我留下,还有那草毡子!不要脸的玩意,怎么不把整个家都搬空了,啥都想要,咋不把我这老婆子的命都要了。”
安荞盯着地上被踩得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脸阴沉,可以忍受安婆子检查东西,却不能忍受安婆子如此践踏。
见杨氏弯下身去要把东西捡进篓子里,安荞走过去,一脚将篓子给踢飞。
篓子飞起,一下砸到安婆子的脚边,把安婆子吓了一跳。
“捡什么捡,这家不分了!咱小谷还没赎回来呢,赖这得了,有得吃有得喝的,干啥外头受苦去。”安荞说着又将门板狠狠砸到地上,又将黑丫头已经扛在肩膀头上的草毡子也拿下来,狠狠地扔到安婆子脚下。
安婆子差点吓得魂都没了,赶紧往后躲了起来,整张脸都白了。
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谁也没有吭声,就怕一吭声安荞就会发狂。毕竟那么大块的一个人,真要发起飚来,绝不是一般的吓人。
砸门板的声音太大,一下把安老头给引了起来,只见安老头先是老安家的人看了看,这才朝安荞看过去。
见惹事的又是安荞,安老头心头一阵腻歪,更加厌恶安荞这个孙女。
“胖丫,你又在胡闹什么?”安老头一开口就是责备安荞,直接判定做错事的是安荞,没有丝毫的不确定。
安荞冷笑:“不胡闹什么,就是后悔了,不打算分这家了!我娘仨就赖这了,等什么时候爷把小谷给赎回来,我们就什么时候消停。”
安老头面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这家都已经分了,又岂可儿戏。不过安老头也没有真昏了头,见安荞面色难看,这才又细看了一下,才发现安荞脚下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上面脚印很是明显。
又仔细观察了一下,这脸色就更加难看了,狠狠地瞪了安婆子一眼。
“你一天到晚的,怎么就不知道消停?”安老头很少在人前骂安婆子,可这一次是真的忍不住了,明明就已经解决了的事情,等着二房搬出去,那就啥事都没有了,偏生这死老婆子不消停,非得跑出来搅和。
安婆子可不认为自己有错了,臭着一张脸说道:“还不是胖丫那贱蹄子,让她搬个家,她把炕上的毡子都卷走了不说,还要把门板也带走。”
安老头闻言顿了一下,原本是想要说点什么,可看到地上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到底是皱起了眉头。这死老婆子眼皮子浅,就这么点破烂玩意也值得翻拾,翻拾也就罢了,干啥还把人家的东西踩着这样。
被人这样对待,就是有点脾气的人都会来气。
“你要那草毡子干啥?你还想到那炕上躺着不成?这门板我要没记错的话,是铁柱亲手做的,祖屋那里没有门,拿过去正好。你啥都想要,也不想想你要了用不用得上,一天到尽知道瞎咧咧,给我滚回去。”安老头说这些话的时候是低声跟安婆子说的,说着话的时候面色可不是一般的难看。
安婆子心有不甘,可见安老头实在是恼了,也怕二房真赖这了,就不情不愿地回了房,进门的时候还瞪了安荞一眼。
在安婆子看来,这都是安荞的错,要不是安荞她也不会挨训。
“行了,胖丫你们几个赶紧收拾一下就搬走吧,只要是你们屋子里的东西,有需要你们就都拿了,毕竟你们几个分出去也不容易,能用的东西都带上,省得到时候还要买。你们奶这是老糊涂了,别跟她计较,搬出去以后好好过日子。要是实在过不下去,跟家里头说一下,家里头再是困难也会伸一把手。”安老头说得一脸诚恳,就如一个慈爱的长者一般,说完还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可惜看在安荞的眼里,简直就虚伪到了一定的境界。
杨氏眼泪吧嗒又落了下来,将竹筒夹在胳膊肘那里,把安荞踢飞的篓子捡了回来,蹲到地上将东西一件一件捡起来,脏的地方就拍打一下,差不多干净了就放到篓子里。
可有些东西到底是不结实,比如梳子、水葫芦这些,都让踩烂了。
眼见着杨氏要将烂了的水葫芦也装上,安荞皱眉走了过去,一脚将水葫芦踢开,说道:“都烂了的东西,你装它干啥?”
杨氏赶紧将篓子护住,生怕安荞发脾气连篓子也踢翻,哭着说道:“娘就是想看看还能不能用,胖丫你别生气,东西也没全坏了,就是脏了点,搬过去以后娘拿去洗洗就好了。”
“胖姐。”
黑丫头无措地看着安荞,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尽管一开始听到分家的时候是不乐意的,可被安婆子踢翻东西以后,突然就觉得这个家分了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反正留在这里也过不好。
安荞不语,面无表情地看着杨氏将东西一件件捡起来,碰到烂了的东西又一脸的纠结,装着没用,丢了又舍不得。
最终安荞还是将篓子抢走,扭头就去了厨房。
谁也不知道安荞去厨房做什么,因着安老头还守在这里,谁也不敢跟上去看。又怕安荞偷拿点什么东西,只得都伸长脖子看着,眼睛盯得死紧。
只见安荞将篓子放到门口那里,空手走进厨房,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攥了一把燃烧着的树叶,在众人目瞠口呆中扔进了篓子里。
“胖丫你疯了!”杨氏惊叫一声,赶紧冲了上去。
安荞侧身走了出来,顺带将冲过来的杨氏也一把拽了回去,冷着脸说道:“这些东西不要了也罢,回头我给你买新的!”又扭头对黑丫说道:“这门板是爹做的,也是爹留下来的唯一的东西,把门板扛上,咱们走。”
黑丫头愣愣地点头,无措地看了一眼还挣扎着的杨氏,不敢往那着火了的篓子看,怕忍不住心疼扑上去救火。
“胖丫你快松手,娘得去看看还有没有能用的东西,都烧了太可惜了。”尽管那里头没什么东西,可也是杨氏存了十多年的东西,对杨氏来说,哪一样都是宝贝。
最重要的是分家的时候没有分到银子,没有银子什么东西都买不到,现在连衣服都烧了,连套换洗的都没有了。
杨氏不知安荞有银子,自然为日后的生活所担忧,急得眼泪哗啦往下掉着。
可安荞不给杨氏机会,冷冷地看了一眼老安家众人,拽着杨氏往宅门外走,见杨氏还是不肯走,干脆就给了杨氏一针,完了将动弹不得的杨氏往肩膀头上一扛,大步走了出去。
杨氏又泪流满面,胖丫你用的什么妖术,为娘为啥动不了了?
原地剩下黑丫头一个,被老安家众人一瞪,黑丫头猛地打了个激灵,赶紧扛起门板追了出去。
“胖姐等等我!”
老安家费劲心思,终于把厌恶不已的二房分了出去,而二房也彻底搬走了,可不知为什么,心里头却有些不安,总觉得有些不踏实。
按理来说,把这经常搞事的二房分出去,家里头应该更和睦的。
事实上安老头也是这么想的,认为少了二房能够家宅宁静,爷们也能够更加专心的读书。不曾想事情恰恰相反,二房才第一天搬出去,老安家就闹了起来。原因无它,家里的十头猪今儿个一整天没人喂,饿得直叫唤。
就在昨儿个,猪也还是黑丫喂的,今儿个就没人管了。
不过老安家闹成什么样子,那都与安荞无关了,扛着泪流满面的杨氏直接就回了祖屋,到了炕上才把杨氏给放下来。
得了自由的杨氏却不爱动了,很生安荞的气,认为安荞一时意气用事,害得家里头连点能用的东西都没有了。
安荞一看就知道杨氏在恼什么,把自己存着的银子一把掏了出来,全塞到了杨氏的手里,说道:“这些都给你,趁着这会还不太晚去趟镇,看中什么就都买了。”
哗啦!好像银子的响声。
杨氏耳朵动了动,疑惑地看着手里的袋子,这里头装的是银子?
“那啥,还是要省点的。”黑丫头看到银子就想去抢,费了好大的劲才忍住,可是知道里面有多少银子,生怕杨氏会全花了,赶紧提醒了一下。
安荞扭头看向黑丫,问道:“你今天还要回祠堂不?”
黑丫头郁闷道:“今儿个不用回,可明天一早还是要回去,那死老东西还真是讨厌。看样子,大伙的脸不好,我也甭想出祠堂了。”
安荞点了点头,说道:“既然今天不用回去,你就陪娘一块到镇上买东西吧!别舍不得用钱,该买的东西还是要买。钱没了还可以再挣,咱们有手有脚的,也不怕饿死了。”
“说得轻巧,咋不见你挣?”黑丫头嘀咕。
安荞迟疑了一下,说道:“我昨儿个跟丑男人上山,运气好打了点猎物,应该能卖点钱。所以钱的事情不用担心,我……”
“不,不能花,得存着,咱得把小谷赎出来!”杨氏突然叫了起来,把钱袋子紧紧地攥在手上,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弄丢了。
说起小谷,姐妹俩的表情都有些古怪,欲言又止。
一直凉在一旁被忽略了的顾惜之忍不住凑了上来,疑惑道:“奇怪,小谷不是已经赎了身吗?为什么还要赎?难不成又被卖了?”
“你才被卖了!”姐妹俩异口同声地叫道。
“呃!”
顾惜之缩了缩脖子,面色讪讪,感觉好像得罪了这姐妹俩,可自己好像没有说错什么啊。
安荞顿了顿,叹了一口气,说道:“这银子你可以随便花,不用担心什么,小谷的卖身契我跟黑丫早就赎回来烧掉了。”
杨氏一脸呆滞,不敢相信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安荞说道:“就是你头发被扯光的那天,本来我跟黑丫运气好,在后山上捡了一条大蛇。卖了整整三百两银子不说,还得了二十两赏银,一高兴就顺道去看了小谷一下。等去到了以后才知道小谷是被卖进木坊的,好在人家木坊老板是真看中小谷,所以没有带小谷到官府去改籍,我俩就花了三百两银子把小谷的卖身契给赎了回来。不过小谷他不乐意回来,说回到家吃不饱穿不好,还要天天挨打,非要留在木坊那里当学徒,看到木坊老板对小谷还不错,我俩就没把他带回来。”
杨氏还是愣愣的,不敢相信。
黑丫头忍不住补充了一句:“娘,这是真的,小谷他已经是自由身了。不过他还是想留在那里学手艺,瞧着木坊肯教他,我跟胖姐才没拽他走的。”
“这是真的吗?可……你们之前为什么不说?”杨氏不解,如果这事是真的,之前为什么不说,要是说了的话,娘几个说不准就不会被分出来了。
安荞冷哼:“说了又怎么样?就你这性子,能不跟他们说?等他们都知道了以后,你能肯定他们知道以后不会再卖小谷一次?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小谷又那么值钱。就算大伯不动心,奶也肯定会动心。这次是我跟黑丫运气好得了三百两银子,再有一次,我俩可不一定能有三百两银子。”
杨氏顿时噎住,无从辩白,事实明显摆在那里。
“行了,你跟黑丫去镇上置办东西吧,记得买齐点。”安荞说着朝屋里头看了看,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嘴里头喃喃道:“这屋子虽然旧了点,也只有一间房,好在足够大,也足够结实,比起咱们之前住的倒座要好多了。”
不过一个早上,就接连发生了这么多事,杨氏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整个人变得有点愣愣的。
可听到安荞让她到镇上去,还是反射性摇头:“不,我不去!我这样子没法出门,你跟黑丫去吧,娘留在屋里头收拾东西得了。”
安荞愣了一下,眉头轻蹙,到底是没再为难杨氏,想着杨氏也是需要时间去消化这些事情。反正自己也是要到镇上一趟,干脆自己买得了,就对黑丫道:“既然这样,你在家里陪着娘得了,我反正要去处理猎物,顺带买东西得了。”
黑丫头立马道:“既然是处理猎物,那肯定就有银子,就不用给你银子了对吧?”
安荞:“……”
只是想了想,黑丫头又觉得不对,赶紧问道:“胖姐,你昨儿个跟丑男人一块打了什么猎物?值钱不?”
安荞斜眼:“我要说我打了只鹿,你会怎么着?”
黑丫头一拍大腿,猛地一下子跳了起来,激动地说道:“胖姐你平日里总是吊儿郎铛的,肯定不会买东西,我陪你一块到镇上去,就不怕买不全东西了。反正这家里头也已经收拾了好多次了,没什么好收拾的,娘一个人就行。”
“……”
“赶紧走啊胖姐,晚了就集就散了。”
“……”
安荞默默地替杨氏把头巾围了起来,为防止风吹掉还绑了个蝴蝶结,甚至为让杨氏放心还扯了扯,以此来告诉杨氏,就算是扯都扯不掉,就更不用怕风吹掉了。
“走吧,啥也甭说了,一起到镇上去!”安荞说着朝门口走去,前脚刚踏出门口又补充了一句:“娘啊,你要是走不动,我可以扛着你走。要是你不喜欢扛着,就让丑男人背你。三选一,你选哪个?”
杨氏:“……”
黑丫:“……”
顾惜之:“……”
“按原计划,娘你跟黑丫去买东西,我跟丑男人卖猎物去,买卖完东西在刘氏医馆那里集合!出发,早去早回,咱们今个儿要吃大餐,好好庆祝一下。”安荞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嘴里头还嘀咕了一句:“要不要买串鞭炮回来放放?”
原地留下三人面面相觑,皆是无语。
说起来杨氏已经很久没有到镇上去了,算起来应该是从生下安谷以后就没去过镇上,甚至没有离开过村子。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情,哪怕是在大冬天,到处都结了冰的情况下,也还是有着忙不完的事情。
安婆子从来就不让杨氏闲着,只要一看到杨氏闲着就不得劲,就是没事也得给杨氏找点事干。
如此一来,就算杨氏想要到镇上看看,那也是没时间去。
其实杨氏是想到镇上逛逛的,更何况现在手上有了银子,家里头也的确需要置办东西。可杨氏不太敢去,怕自己的这个样子出门会害坏人,哪怕是同一个村子的,也有人被她的这个样子吓到了。
若不是安荞把话说绝了,杨氏估计是不会去的。
出门的时候黑丫头兴冲冲地把三轮推车也拉上了,说是买了东西就把东西放到推车上,这样可以方便很多。可刚出了下河村黑丫头就把推车的绳子塞到顾惜之的手上,让顾惜之拉。
顾惜之倒没拒绝,把绳子接了过去,只是刚要拉就发现黑丫头坐了上去。
顿时无语,这小机灵鬼!
“就知道你会这样!”安荞笑了,早有预料,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黑丫头嘻嘻笑了几声,只是很快又止住了笑声,担忧了起来:“胖姐,你咋就想着分家呢?”
安荞道:“不是我想,是他们想,所以就把咱们分出来了。”
黑丫头郁闷道:“我知道爷奶他们想把咱们分出来,而且早就想了。可是胖姐你应该争取一下的,不应该顺着他们分出来的。”
安荞奇怪道:“为什么不分?留在那里做甚?你还嫌被欺负得不够?”
“你才欺负不够呢!”黑丫头白了安荞一眼,一脸担忧地说道:“如果可以,我也不乐意跟他们住一块去,可你也不想想,这一分出来,咱们这孤儿寡母的多不安全啊!要是小弟在家里头也算是个男丁,可小弟都不在家,家里头就只剩下我跟你还有娘,多不安全啊。”
“怎么不安全了?”
“胖姐你变傻了不成?咱们仨都是女的,怎么会安全,要是咱们仨都是爷们,肯定就不怕了。”
“说明白点。”
“胖姐你果然是傻了,我的意思是咱们仨都是女的,容易受人欺负。这附近的流氓不少,祖屋那里又有点偏僻,要是咱们娘仨被人欺负了,可怎么办啊?”
“……”
安荞一阵沉默,一门三个都是女的,而且都是柔弱女子,的确很好欺负,也是一些流氓最喜欢欺负的对象。只是看了看杨氏,又看了看黑丫,再想了一下自己,心头重重地长叹了一声,一言难尽啊。
“胖姐,你怎么不说话?”
“我能说什么?”
“你说说咱们该怎么办?要不要把小弟接回来?”
“先不说他肯不肯回来,就说他回来吧,一个才七岁的小屁孩,他能做什么?随便来个流氓,一巴掌就能把他拍到墙壁上,抠都抠不下来,还能保护咱们?”
“那,那咱们娘仨怎么办啊?来了坏人怎么办啊?”
“唉,你不用担心,绝对不会来坏人的。”
“为什么?”
“原因很简单啊,你不知道?”
“不知道啊,胖姐你快说说。”
安荞顿了一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眼神复杂,欲言又止。
有些事情不说还好,说出来就太打击人了。
黑丫头一脸期待地看着安荞,就连杨氏也伸长了耳朵,以为安荞会有什么办法。
看到如此单纯天真的两人,安荞真的不忍心说出来,可不说又有些憋不住,再三忍耐,终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你们自己想想,家里头一穷二白,甚至连个喝水的碗都没有,这样的人家会有人想要打劫吗?就算是有老鼠光顾,也得饿跑了。”
虽然手里有点银子,可在外人的眼里,好像是这样的。
安荞摸了一把脸,无比忧郁地说道:“我虽然长得又白又嫩,可偏生胖得跟猪似的,毫无美感可言。娘的脸配上那跟干柴似的身板,谁要是能对娘有邪念我也算服了。至于你,又黑又瘦,豆芽菜一个,瞎了眼才看得上你。”
说得好有道理,好直白,也好伤人。
安荞一脸遗憾:“所以说,像咱们家这样的,没财又没色,出门还能吓死人的,又有谁会脑残跑到咱们家闹事去啊!”
瞧这说的,好像巴不得有人去闹事似的。
杨氏跟黑丫头对望了一眼,又默默地低下了头,瞧这说得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可为什么这心里头就堵了一口气呢?忍不住就摸了自个的脸一把,似乎真的不怎么样,渐渐地发现,此刻的内心竟然是崩溃的。
某只丑货肩膀一耸一耸地,忍得很是辛苦,却还是死命忍着,整得就跟得了癫痫似的。
安荞一脚踹了过去,骂道:“你要笑就笑,那么猥琐干啥?”
“你才猥琐呢!哈哈……笑死我了!”顾惜之被踹破了功,话还没说完就忍不住大笑了起来,觉得这母女仨实在是太好玩了。
安荞斜眼,兜头给了顾惜之‘一盆冷水’:“丑人多作怪,我娘仨的确不好看,但至少比你个披了一身蛤蟆皮的丑男人好看多了。”
顾惜之笑容僵住,才想起自己现在也是个丑男人。
“丑人都扎了推,还真是猿粪啊!”安荞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又瞥了顾惜之一眼,意有所指:“这世上啊,果然是没有最丑的,只有更丑的!”
某丑男人噎了再噎,一脸郁闷,渐渐地也成为了内心崩溃的那个。
安荞不知道为毛,看到这个家伙吃憋,竟然有种变态的愉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