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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热了好几天,今儿晚上终于落了雨。
殿外雨打芭蕉,雨声淅沥,睡在外间罗汉床上的魏嬷嬷披着一件褂子起来关窗,就听见层层垂幔里头传来嬉闹声。
魏嬷嬷用力咳嗽了一声,“时候不早了,王爷回去睡吧。”
“知道了。”楚天苟没好气的回了一声。
帐幔里头,兰香馥被闹的额前发湿,鬓发歪斜,一只袖子没套上露了半个白臂膀出来。
“还能不能说正事了。”兰香馥爬到床尾坐着,低头一看自己护着肚脐眼的肚兜都被从裤子里扯出来了,汗巾子所系的蝴蝶结也乱了,顿时羞恼,“怎么活似个土匪样儿。”
楚天苟趴在被子上嗷呜了一嗓子,那小眼神可怜巴巴的。
兰香馥方才已经感觉到他那个戳着她了,再不肯心软去哄他,忙道:“下雨了,你要不要回去啊。”
“我不回我就不回,我今晚上就睡这儿。”楚天苟把床板捶的当当响。
兰香馥缩在床尾只是笑个不停,“那咱就说话。我问你,如若咱们的玉兰阁开起来了,你说你的那两个仇家会不会来找茬?”
楚天苟平复了一下身体里沸腾的欲血,懒懒的道:“肯定会。”
“那咱们一起想想有什么办法能防一防。”兰香馥把垂下来的发掖回耳后,靠着床壁听着雨声道:“从她算计我那件事,我就想防人之心不可无,其实她曾多次露出痕迹来,可我从没往坏处想她,因为我以为她是我的生身之母,她不管有多偏心舒菀菀总不至于害我,可是我错了。”
就在这时闪电一闪,雷声轰鸣,风雨敲窗,兰香馥吓的一缩身子。
楚天苟忙坐起来,“怕不怕,过来我搂着你。”
怕,怎么不怕,她不怕打雷,她只怕打雷的时候床帐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看着楚天苟就爬了过去,在他的臂弯里躺下。
楚天苟拉了鸳鸯被盖到她身上,“我不闹你了,咱再说会儿话就睡觉了。”
兰香馥点头,拉着他的手道:“你今夜别走了吧。”
“不走了,你撵都不走。”楚天苟用锦被包住兰香馥,笑道:“好了,这样就安稳了。”
殿外雷声不绝,兰香馥听着枕边人的心跳声,感受着他身体的热度,心中渐渐安稳,于是轻声呢喃,偎着他道:“安稳了。”
“好了,咱们说正事,想想怎么防着那两个讨债鬼。”
兰香馥思索片刻笑道:“还真是讨债鬼。”厉王瘸腿是先皇后灌元妃鹤顶红所致,厉王一出生和先皇后一脉可不就是有仇吗,不就是讨债鬼吗。
“咱们也不知道人家会什么时候来找茬啊,又会从哪方面给咱们下绊子,总不能时刻提着心过日子。”兰香馥叹气,掩唇打了个秀气的哈欠。
楚天苟和兰香馥共枕了一个枕头,弯着身子几乎把她半环了起来,见她打了哈欠就放低了声音道:“咱两个脑子都笨,不若明儿回娘家一趟?你还没回门呢。”
兰香馥的脸往楚天苟的胸口埋了埋,又打了个哈欠,“好,或问大哥或问祖父,他们都比咱们聪明。”
感受着兰香馥的鼻息喷在胸口处热热的,楚天苟也有了睡意,慢慢躺平就闭了眼,“行,明儿早上回去,呆一天,用过晚膳咱们再回来,反正离的也不甚远。”
“……嗯。”
窗外,大雨瓢泼,芭蕉低首。
魏嬷嬷仔细听听不见垂幔里头叽叽咕咕的说话声了,提了半响儿的心才慢慢放下,打着哈欠轻闭上眼很快进入了梦乡。
到了第二日早上,雨还在下,毛毛细细的倒是不碍行走。
有楚天苟陪着她回门,兰香馥就只带了紫鸯一个服侍的,青雀蓝哥等就留在王府继续做香胰子。
车辚辚马萧萧,小夫妻俩相互逗弄着说话不知不觉就到了地方。
兰香馥掀开车帘望去就见兰府大门上挂着两盏白灯笼,坐在门旁里的二管事和小厮身上都带着孝,见挂着安王府徽记的马车过来忙忙的站到旁边躬身。
正门轻易是不开的,日常府里人进出都是走侧门。
做了王妃的大姑奶奶回门却是要开正门的,哪怕这个王爷是不受宠的,是兰府长大的。
紫鸯擎着紫竹伞站在马车下等着,见楚天苟把兰香馥抱了下来就忙上前几步,楚天苟接过伞给兰香馥打在头上。
不一会儿兰白圭、兰白琮、兰白珂从里头迎了出来。
兰府的态度让楚天苟心中熨帖又感动,于是他哈哈大笑上前去就分别给了三个舅哥一人一个拥抱。
兰白圭抽抽嘴角,“王爷快请进来说话吧。”
兰香馥笑的眉眼舒展。
一行人进府,兰白圭三兄弟直接簇拥着小夫妻去了瑞福堂,反正楚天苟也是从他们府上长大的,进出内院是家常便饭,少些繁文缛节倒显得亲厚。
瑞福堂、四季常青堂都在兰府中轴线上,去瑞福堂必然要经过四季常青堂侧门,这一次却是走的夹道子,兰香馥发现四季常青堂被封上了。
兰白圭见兰香馥往四季常青堂看就道:“父亲在里头不想见任何人。”
兰香馥心想,上辈子的事情重演了,父亲还是因情颓废了。
“父亲身边可有人照顾?”
“一个老世仆。祖父让父亲修史书。”
兰香馥愕然,怎么,父亲这次没有物极必反,从专情变滥情,在里头搂着姬妾胡混吗?
兰白圭摸了下兰香馥的脸,“家里的事你少想,你既嫁了人就是泼出去的水了。”
兰香馥瘪嘴看着兰白圭。
楚天苟拿手掌噌噌兰白圭刚才摸过的地方嚷道:“大哥,这可是我媳妇了,往后不许摸,要摸摸你媳妇的脸去。”
兰白圭气结,“你这个……哼!”
兰白圭一甩袖率先进了瑞福堂。
兰香馥笑着瞪了楚天苟一眼。
今儿雨雾蒙蒙伴着风,有些凉意,瑞福堂里放在门前的屏风换上了紫檀木嵌螺钿花鸟纹的。
诗文书法中堂下,榻上左边坐着兰清宗右边坐着老太太,老太太看见兰香馥就笑着招手,“我的乖孙,快过来我瞧瞧,呦,怎么瘦了。”
兰香馥给两位长辈行了礼后就挨着老太太坐下笑道:“祖母,我哪里瘦了,明明还和以前一样。”
“祖母,我做了香胰子拿来给你用,比从洋行买的好。”兰香馥看向紫鸯,紫鸯就把手里提着的包裹捧了上去。
兰香馥打开匣子推给老太太瞧,“有玫瑰香形的,有山茶的,有梅花的,您看看喜欢不喜欢。”
“你莫哄我,香胰子是那么好做的,你从洋行买的吧。”老太太看着匣子里放的晶莹剔透的香胰子不敢置信,拿出来细细的看,“这是洋行新从广州运来的吧,我之前没见过。”
春娟春草也凑着脑袋过来瞧新鲜。
兰清宗也看了过来,“拿一块给我瞧瞧。”
兰白圭满面见鬼的表情,自发替代了丫头过去拿了一块梅花形的出来捧给兰清宗看,“祖父您看。”又扭头看向得意洋洋的小夫妻俩,“从哪个洋行里买的,我记得香胰子的生意是怡和行独家做的,你嫂子前儿还和我说洋行的香胰子卖断货了,她打发人出去买没买到。你赶紧老实交待,哪里捣鼓来的。”
兰白圭已经开始使劲想,除了广州十三行还有哪些人敢做外贸生意了。
莫非是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的敢从皇帝嘴里夺食?
楚天苟哈哈大笑,“我们来时就说你们肯定不信,不过这确实是馥姐儿捣鼓出来的。”
“比洋行里卖的好。”兰清宗看向楚天苟,“你们打算做这个生意?”
楚天苟点头,“这玩意多容易卖啊,肯定赚钱。”
兰清宗笑哼,垂着眼皮喝茶。
兰白圭闻了闻香气就道:“何止是赚钱,你们俩这是要暴富,要被人撕了知道不知道。不说别人,怡和行的浩官伍大千就得找你们去。”
兰香馥就道:“那就卖给他啊,反正他卖的香胰子不也是从洋人手里买的吗,与其把银子扔给洋人,为什么不能给我们。”
“还真就不能给你们。”兰白圭看向兰清宗,“祖父您说话呀。”
“现在你们可以想想从陛下那里换什么了。”兰清宗弯了弯唇角道。
“这是什么缘故?”兰香馥和楚天苟一起问道。
“广州十三行是陛下的钱袋子,其中香胰子又占了大头。”兰白琮笑眯眯的道。
“啊?!”兰香馥不甘心的呼喃了一声,把匣子一推就道:“早知如此我就不做这个了,还不如烧烧玻璃,研究研究玻璃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