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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我陪你一起去吧。”舒菀菀此时很有姐姐样儿的站了起来。
兰香馥笑了一下,“好啊。”
画扇处置了泼菜汤的婢女,随后走到长公主身边将事情一说,长公主就笑着和老太太道:“真真是堂姐家养出来的姑娘,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真是好教养。”
老太太高兴的眼角多笑出了几条褶子,“你可别这样夸她,谁家的孩子不是这样摔茶盏练出来的呢。”
坐在一张桌子上的贵妇们都笑了起来。
“堂姐,那就是自小养在你们家的表姑娘吧。”长公主低声道。
老太太点头,“是她,是个好模样,这孩子小的时候我也爱的什么似的,越长大心思却越歪了,到底她也不是我们家的孩子,我也不好手伸的太长。这次带她来,也让她学个眉高眼低,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把她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压下去,往后我才好给她相看一个合适的人家,总归是在我们家长大的,我也希望这孩子有个好归宿。”
想到荒唐的靖安伯老太太没有了食欲,放下筷子又道:“要我说,这孩子也是可惜了,都是她那个老子拖累了她,谁家愿意娶一个烂赌鬼的爹呢,有金山银山都填补不了,看我家大儿媳妇就是个现成的例子。”
平康也是知道靖安伯府的事情的,闻言放下筷子陪着老太太闲聊,“我瞧着那孩子倒有些纯皇贵妃年轻时候的影子,等再过几年小脸长开了,那就了不得了,又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一时画扇端了两盏血燕来,平康亲捧了一盏交到老太太手上才又去端自己的那一盏,“堂姐,你可别怪我这个局外人多嘴,我倒是比你看的清楚,她有这个相貌,你就算把她嫁到普通的人家去,只怕也是给那家人添祸,你又说她的心思歪了,你想普通人家还能留得住她不成?”
老太太端着血燕没心思吃一口,被平康一提醒老太太深思起来,“也就长的比旁人齐整些吧,还真能比得上当年的纯皇贵妃不成?我的大孙女多看几眼也不输她多少,只不过我大孙女是温柔似水的气韵,那孩子却是玫瑰花儿似的明艳爽辣罢了。”
平康笑了,她很能理解老太太的心思,孩子自然是自家的好,再说兰家大丫头确实美的让人觉得舒服,认真看几眼也确实是春花秋月各有韵致。
“堂姐,那孩子日日在你跟前你自然不觉得有多出众,可以我这个局外人的眼光看,那孩子将来必是个大美人,你没发现好几个公主都似有若无的往那边看吗,方才那孩子故意拔尖站起来开口说话,她的心思就昭然若揭了。人家长了那样一副好相貌,怎甘心做‘贫’家妇。”
平康放下燕盏,压低声音又道:“您忘了当年庆王妃了。”
老太太一惊,“是了,是了,我真是老糊涂了。”
“那样的美貌,嫁给王爷尚且都要被抢呢,率土之滨莫非王土,率土之臣莫非王臣,何况臣妻弟妻。”平康面有凄然。
老太太叹息一声,拍拍平康的手背,“如此说来,这孩子倒真成了烫手山芋,我若有心不管她,只怕她命运坎坷,红颜薄命,我眼看着她从小小一团长的这样大,实在不忍心不管,待要管又不知从何处下手了。说到王公贵族家中吧,她的家世又是拖累,难不成要给人做妾吗,我实在可惜她。立女为妾,女孩儿家不到万不得已怎能为人妾,唉。”
平康却看的清楚,“您也别为她愁,愁也是白愁。咱们也是从年轻走过来的,这样十几岁的女孩子哪一个不是心高气傲的,怎甘心为人下,她在你们家长大,她的家世越不好越是比不上你们家馥姐儿芬姐儿,怕是她越想往上攀。女孩子家这一生有两个砍能一飞冲天,第一是运气,投胎到似你我这样的人家一生富贵是跑不了的,第二个就是嫁个好夫婿了,似我,出身是皇家公主,天下家最贵重的女儿家了吧,等我嫁了人我就比皇后娘娘矮一头了,见面先行礼问好,你说是不是?就说你们家大儿媳妇又是一个现成的例子。”
老太太笑道:“莫不是临老临老你后悔嫁给赵青云这个状元郎了?”
平康叹气,“我是有些后悔的却不遗憾,青云为我一生不沾二色,爱我敬我,我们夫妻一辈子都是我朝他发脾气,他从没和我红过脸,若非如此他一蹬腿去了,我何苦费尽心机的拉拔赵家,他一生的心愿就是希望赵家能成为像你们兰家一样的百年望族,我活一天就为他做一天吧。”
老太太劝道:“你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别太劳心。”
平康又叹气,不知想到什么嘲讽道:“我这个长公主老了,一年年的越发比不上一个死人的娘家了,那死人的娘家一条狗都是不能得罪的。”
老太太知道平康影射的是承恩公府淳于家,就跟着讽刺道:“就因为死了才成了男人心里的朱砂痣呢。可怜纯皇贵妃做了一辈子的替身还甘之如饴的。”
平康又笑了,“纯皇贵妃可是个妙人。”
老太太也笑了,“可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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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衣的地方不在岛上吗?”兰香馥从湖心岛出来,上了岸就问领路的婢女。
婢女恭敬回道:“回小姐,岛上没有宽余的屋舍了。夫人小姐们都是千金之躯,更衣之处要点香要有清水,需要一个从容一些的地方,您请见谅。”
兰香馥哦了一声又问:“你是谁身边的婢女啊。”
“奴婢是长公主身边的二等宫女。”
“你叫什么?”
“奴婢风荷。”
“我记住了。”兰香馥心想我记住了,若果真赵明然还会醉酒来冲撞我,我一定要祖母为我查个清楚。
“您瞧,更衣之处就在前面的漱玉斋里。”
兰香馥“嗯”了一声,转身去找舒菀菀时,主仆不见了。
兰香馥勾了下唇角,想来舒菀菀和楚淳懿就是在这里初见的吧,这辈子她是坚决不嫁楚淳懿了,她倒要看看没了她这把梯子舒菀菀怎么爬上楚淳懿的床。
倒是楚天苟怎么还不见踪影?
“姑娘小心台阶。”风荷提醒道。
青雀搀了兰香馥一把,兰香馥回过神,跟着走了进去。
风荷又道:“西边那个屋子是解手的地方,这边是更衣的地方,姑娘您先去哪边?”
兰香馥并没有吃多少东西,也没有喝水就是防止自己要解手,这会儿她却做出个羞涩的样子来,“劳烦姐姐了,我有青雀伺候就行了,姐姐出去吧。”
风荷了解的笑了笑,还很善解人意的帮着关紧了门。
门一关,兰香馥就生气了,心想,楚天苟你人呢?!
——
鹤院,戏台子上花旦正在咿咿呀呀的唱,下面棚子底下武勋子弟划拳喝酒的声音差点把顶棚涨开了。
文官家的公子们争不过武勋家的,早被挤到廊子底下去了,个个脸臭。
穿了一身墨色直缀的楚淳懿看着棚子里那个鹤立鸡群的废太子之子在那里跟人“五花马呀千金裘的划拳”露出一抹哂笑,低声道:“不若咱们去逛逛花园吧。”
带着相看媳妇目的来的人一时都双眼放光,犹然矜持的道:“庆王世子先请。”
楚淳懿点头,抬脚就走。
一个文弱的公子往棚子那边呸了一口,“一群蠢货。”
——
在漱玉斋呆着的兰香馥快要气死了!
青雀看着兰香馥快要气哭了的脸色实在摸不着头脑,忙试探着问:“姑娘是在为表姑娘担心吗?要么咱出去找找,兴许是贪看长公主府的花走迷路了。”
兰香馥冷笑,“她哪里是看花去了。”
兰香馥深吸一口气,心想,等了半天也没见有人来冲撞她,看来是她多心了。
“罢了,咱们出去找找她吧,毕竟是咱们带进来的,闹出笑话来就不好了。”
青雀见兰香馥脸色渐缓松了口气,笑着将兰香馥换下的脏衣裙折叠好放进花布包挎在胳膊上,“姑娘,那咱们出去吧。”
主仆二人从漱玉斋出来,站在鹅卵石的三岔路口也不知选哪一条,兰香馥见左边沿路种了紫荆花就道:“咱们也赏花吧,找她也不急,兴许咱们火急火燎的找到了她,她才怨恨咱们呢。”
舒菀菀那边却是如愿和出来逛的公子们撞上了。
她容貌本就出色,来赴宴又是精心打扮过的,一群公子们见了她无不眼前一亮。
而舒菀菀眼中却只看见了一人。
楚淳懿穿了一件墨色竹叶纹的直缀,腰间是海棠红嵌白玉腰带,腰上挂着一支碧玉箫,他身材颀长,俊挺如柏,眉眼之间带着些许的疏冷,那一身的韵致就仿佛是挂了霜雪的劲竹。
舒菀菀看着那个人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跳出来了。
就是他,就是他,这样的公子才是她的良配!
“姑娘也是来赏花的吗?”一个手执玉骨泥金扇的公子往前一步斯文的询问。
“是、不、不是,我迷路了。”舒菀菀赧然羞涩的低下头并躲到了翠叶的身后避嫌。
楚淳懿多看了舒菀菀两眼,随后抬脚走了,其他公子见相貌最好的楚淳懿走了都纷纷上前来表殷勤,可这些歪瓜裂枣舒菀菀都不稀罕。
她告罪一声,行一礼,追着楚淳懿去了。
公子们: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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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院,把赵明然喝趴下的楚天苟哈哈大笑,“想把大爷我喝倒,没门,我告诉你,大爷五岁就知道偷酒喝了。”
一身混赖气,早把兰香馥的嘱咐忘脑后去了。
跟着楚天苟的安平正和不知道谁家的小厮抱着一碗红烧肉蹲在芭蕉树后面吃的欢,忽听到楚天苟的笑声,也跟着炫耀,“听见没,我就说你家大爷喝不过我们小王爷。”
“你是谁大爷,我是你表哥。”
平康长公主是皇帝的妹妹,皇帝是楚天苟的爷爷,平康长公主是赵明然的祖母,可不是表亲们。
赵明然酒劲上头,一张俊脸通红,一抬臂想去搂楚天苟的脖子来着,结果楚天苟高他一个头,他又醉醺醺站不直,一搂就搂住楚天苟的腰了,嘿嘿笑着捏了一把没捏动就啧了一声。
“怎么这么硬,穿甲了啊。”
楚天苟被个大男人摸的浑身起鸡皮疙瘩,猛推了人一把就给推桌子底下去了,赵明然躺在桌子底下浑浑噩噩的骂“直娘贼”。
一个也喝的脸红的武勋子弟端着酒碗又过来了,“小王爷,没想到你是这样豪爽的人,今儿我周允武交你这个朋友。”
“小王爷,还有我。”
呼啦啦一群喝的半醉不醉,糊里糊涂的子弟都围了上来。
楚天苟也醉的不轻,两眼迷迷瞪瞪的,谁来敬酒都喝。
“嗳,不对呀,咱们今儿来是干嘛的来着。”钻在楚天苟胳膊底下的一个红通通着脸道。
“相媳妇。”赵明然从桌子底下爬出来,趴在凳子上打了个酒咯傻笑道。
楚天苟忽的灵台清明了一瞬,“相媳妇,对,我媳妇呢?!”
赵明然哈哈大笑,指着有重影儿的楚天苟道:“你想得美,看看就是你的了。”
“走,看媳妇去。”周云武是赵明然的小舅子,时常来长公主府玩,熟门熟路,他就拍着胸脯道:“兄弟我带你们去,咱们走水路。”
楚天苟只清明了一瞬又糊涂了,蒲扇似的手一掌拍在桌子上,桌子瞬间四分五裂,虎啸一般吆喝,“小的们,跟本将军冲啊。”
周允武哈哈大笑,“都说了,要走水路,娘子们在岛上呢。”
诸跟来的小厮们一看这情形都快要哭了,一个个的红烧肉也不吃了,跑上来搀扶自家主子。
安平已经哭了,抱着楚天苟的腿被拖着往前走,“我的祖宗,这可是在别人府上,不能放肆的。”
可楚天苟的力气多大啊,安平癞皮狗似的抱着楚天苟的大腿都拦不住。
“祖宗祖宗,您不是说来赴宴是为了兰大姑娘吗,兰大姑娘呢?”
楚天苟顿住,晃晃脑袋,心觉好像忘了什么事儿了,听着安平说什么兰大姑娘,他忽的就心慌起来,“坏了坏了。”
一脚踹开安平,没头苍蝇似的原地转圈,忽的看见墙根下养在青瓷大缸里的蓝荷花,他大步走过去一头就扎了进去。
“我的祖宗啊。”安平望着顶了一头绿油油水草的楚天苟抱头哀叫。
被水一激楚天苟彻底想起忘了什么事儿了,心说,坏事儿了,媳妇要没啊,撒丫子就往外跑。
安平哭着爬起来追上去,“您慢点。”
——
想来是冤家路窄,就让从水闸上过的兰香馥看见了底下小路上相遇的两个贱人。
青雀不明白她们为什么要躲,只默默听话。
兰香馥看着他们在一起心里恨的什么似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摸了一块石头在手,青雀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兰香馥的表情,心里吓死了,“姑娘您想干什么?”
不会也看上下面那位公子了吧,要不然怎么会看着舒菀菀和那公子说话恨的咬牙切齿呢。
兰香馥没听见青雀的话,她看着人模狗样的楚淳懿脑子里就一个画面,她穿着嫁衣被人按在雪地里哭,楚淳懿含笑射出一箭,楚天苟从城墙上坠落,背景是一地死尸。
如果她现在就把楚淳懿砸死,是不是就没人跟楚天苟争天下了。
这样想着,她就跟魔怔了似的,站起来,猛的就朝下头的楚淳懿砸了下去。
耳边传来破空声,楚淳懿一把抓住腰间碧玉箫抬手就挥了下去,“呛”的一声脆响,玉箫断,石头往旁边一偏落入了草丛中。
而在这一瞬楚淳懿下意识就做出了反击,脚踢断箫,箫如利箭就朝兰香馥射了过来。
兰香馥大惊失色,慌乱之下一脚踩空就往后倒去。
“姐儿!”青雀失声大叫,慌张去捞却捞了个空。
下方是从假山水闸中流出的水形成的水潭,兰香馥“啊”的一声尖叫,本以为要摔,却猛的被人接住了,那人胸腔剧烈的鼓动,大口的喘气。
“接、接住了。”
兰香馥睁开眼一看是谁“哇”的一声就哭了,搂着楚天苟的脖子就道:“吓死我了。”
“没事没事哈。”楚天苟喘着气哄。
这时候楚淳懿爬上了假山,他站在上面低头看下面抱在一起的男女眯了下眼。
“刚才是你拿石头砸我的?”楚淳懿慢腾腾走下来,淡淡问。
兰香馥眨巴了下眼睛,一手扶额忙从楚天苟怀里挣出来,“青雀,我头晕,快扶着我。”
有惊无险,劫后余生,青雀真是感激死楚天苟了。
“谢谢小王爷接住我们姐儿,谢谢王爷,谢谢王爷。”
“没事。”楚天苟抹了一把惊出来的汗摆摆手。
“敢问是哪家的姑娘,为何用石块砸我,此事我希望贵主仆能给我一个交待。”
青雀也还糊涂着禁不住去看受惊的兰香馥。
兰香馥假装头晕缓了缓之后已经想出了理由,就冷笑道:“你还敢问我,你自己做的事自己不知道吗,非要我说出来,你这个登徒子!”
楚天苟生气了,横眉冷目瞪着楚淳懿,“你敢调|戏她?”
楚淳懿亦冷笑,直勾勾盯着兰香馥,“姑娘最好把话说清楚。”
“你不是登徒子,你为何拦住我表姐的去路,你就是下流!无耻!”兰香馥痛骂。
“不是的,妹妹你误会了,庆王世子没有调|戏我。”舒菀菀爬不上假山,转了一圈跑过来,扶着山石气喘吁吁的澄清。
“哼。”兰香馥摆出一副不相信的模样。
楚天苟还有一件心虚事儿呢,见状忙表忠心,“馥姐儿说你是登徒子,你就是登徒子,拿石头砸你怎么了,她以为你欺负她表姐,她小小一个人又打不过你自然偷袭。”
兰香馥这会儿缓过劲来了,狠狠夹了楚天苟一眼珠子,“青雀,咱们走。”
“嗳,馥姐儿你等等我。”楚天苟忙殷勤的追着兰香馥去了。
舒菀菀歉疚的给楚淳懿赔罪,“实在对不住,是我妹妹不懂事误会你了,我回家后会向长辈澄清此事。”
楚淳懿点点头,转身走了。
舒菀菀痴痴的望着楚淳懿离去的背影,粉面桃红。
赏荷会在黄昏日落时渐渐散了,每一个姑娘临走都获赠了一瓶莲花。
回到家中兰香馥把事情经过告诉了老太太,老太太打发兰香馥下去歇着,就把舒菀菀和舒氏都叫到了跟前。
兰香馥也没歇着,撇开人直奔东府,此时楚天苟衣裳都没换就站在月洞门上等着了。
兰香馥恼死他了,凶巴巴的问,“你去哪儿了,我嘱咐你的事儿你是不是早就忘了。”
闻着浓郁的酒气从楚天苟身上传来,兰香馥更恼了,揪扯下自己身上的香囊往他身上摔。
楚天苟忙解释:“没忘没忘,这不是好多人拉着我喝酒我没脱开身,一脱了身我就去找你了,你看我都接住你了。”
楚天苟忙忙的给自己表功劳。
“呸!你还有脸提。”
楚天苟喝了好多的酒,这会儿头晕沉沉的,要不是惦记着兰香馥还保留了一丝清明,他此时看兰香馥都带着重影儿,现在不过是强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