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小憩

宝铃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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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解语进行了肠腔的检查,略过不提。

    三腔重要器官组织进行了摘取或切取,用于实验室固定,以待稍后的病理学切片检查。

    固定切片需要时间,组织病理检查放到下一次进行,第一天体表及体腔的初检就到此为止。

    看看时间,已经到了中午。因为要详细的记录和拍照,所以用了比一般情况更多的时间。

    固定切片有专门工作人员进行,当然,跟平时用于教学研究的目的不同,每个过程都需要更严苛的登记和监督,以免中途出现差错,影响结果判定。

    解语离开教学楼的时候,自然又受到一波围攻。

    看着记者们没点干货就不放她离开的架势,解语只得跟他们解释,尸检并非字面意义上的一次尸体解剖就能出结果,需要大体结合组织,如今并没有完成,她并无结果可以透露。

    好不容易,在保安帮助下她挣出包围圈,走回公寓。

    虽然肚饿,但更明显的感觉是累。

    一上午的工作,耗尽体力脑力,相当于代了十节课。

    想到明天还有组织学切片检查,她也轻松不起来。

    走回公寓,门口竟然坐了一个人。

    解语看着站起来的邵晖,“——你来干嘛?”

    邵晖指了指自己的额头,“该拆线了吧?”

    解语看他一眼,“拆线哪里都可以啊。”

    为什么非要等她了。

    “那可不行,万一没缝好呢,你跑了,谁来背锅?”

    “……我帮你拆吧。”解语怕他又说什么耽误娶老婆的话,只得认栽。

    邵晖跟在她身后进了屋,虽然只是第二次来,却已经熟门熟路,“工具我来找,需要碘伏,棉签,镊子,剪刀,对了,洞巾还要吗……”

    解语默默看他来来回回,准备好一切。

    拆个线而已,不好小题大做的铺巾,解语想尽快解决,于是开始消毒。

    伤口愈合的很好,没有红肿出血,或是出现高低不平的情况。

    解语夹掉线头,放下剪刀,“你可以自己对着镜子看看。”

    “我当局者迷,怎么看都一样帅,师姐帮我看呗。”邵晖长手长脚的躺在沙发上,大言不惭的说。

    解语无奈,只得再次凑近,帮他检查。

    邵晖的眼睛盯着她,嗅到她发间的清香。

    到底是伤在脸上,解语细细的看了,对自己的缝合技术表示满意——

    愈合之后也许会留下一条细线,但因为他眉骨微凸,眼窝比较深,自然形成的浅浅阴影会掩住那条线,不至于影响到他的颜值。

    直到感觉邵晖呼出的热气打在她脸上,解语才发现自己竟然对着他的脸凝视了好一会儿,明显超过了拆线后观察的正常范围。

    解语连忙移开目光,起身收拾工具,“好了,我看没什么问题。”

    邵晖从沙发上站起来。

    他高高的身材彰显着莫大存在感,但解语想到他就要走了,于是打算松一口气。

    不料邵晖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作为回报,我给师姐做饭吧。”

    “……”解语愣住,半晌才说,“你不用上课?”

    老三样就老三样吧。

    “现在是中午,还早着呢,”邵晖笑笑,“再说,我答应过师姐的啊。”

    “不用这么麻烦,我去食堂买就可以了。”

    “你确定?这会儿去,只剩残汤冷炙吧。”邵晖卷起袖子,“别紧张,只是一碗面。”

    他特意补充,“不会让师姐你欠我太多的。”

    “我有拉面,很快的……”

    “拉面先放着吧,我就煮个番茄鸡蛋面,也很快。”

    也许是“一面换一面”的概念比较好接受,解语也放松警惕,眼睁睁看他掌握了主动权,打开冰箱拿出鸡蛋,嗯,很好,他居然还知道挂面放哪儿,等等,那两个大番茄是什么时候变出来的?

    解语也是累了,坐在他刚才坐过的沙发上,听着厨房的动静,意识慢慢变得模糊。

    邵晖忙活一阵,端出两碗热气腾腾的汤面,才发现解语竟然已在沙发上睡着。

    他轻手轻脚放下碗,走到解语面前,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忍不住撩起她垂下来的发丝,她柔嫩光洁的脸仿佛有磁力,吸引着他的手指触碰上去……

    鲜香的气味唤醒了解语,她睁开眼,感觉有什么快速从她面前离开。

    “对不起……”她眼中恢复清明,被桌上的汤面吸引住,“已经好了啊?”

    “师姐很累吗?看你是吃了再睡,还是睡醒再吃?”

    解语爬上饭桌。不吃饱哪有力气睡觉呢。

    金黄的鸡蛋,嫩红的番茄,翠绿的葱花,白到透明的细长面条……原本简单的材料,却组合成无上的诱惑。

    解语吃了一口,觉得五脏六腑都被同时满足了,鸡蛋的鲜香,番茄的酸,面条的柔韧,再加上淡淡的盐,熨帖了她工作一上午的疲惫。

    相比之下,拉面的调料包简直是黑暗料理。

    邵晖起先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现在也饥肠辘辘,但看着解语吃面的样子,竟然奇异的不觉肚饿。

    解语后知后觉的抬起头,“很好吃……你也吃啊。”

    邵晖才埋头开干。

    解语不光吃完了面,还喝了汤,放下碗,满足的发出一声叹息。

    听在邵晖耳中,仿佛化作一个毛茸茸的小钩子,一下一下挠着他最柔软的内里。

    邵晖收拾起来也很快,没几下厨房就干干净净。

    解语看看时间,很是不好意思,“啊,耽误你午休了。”

    邵晖挑挑眉毛,“不然,让我在这里将就一会儿?”

    顺着他的目光,解语望向那张他躺过、她也躺过的沙发。

    “……”

    “哈哈,开玩笑的,这次就算了,”邵晖去开门,“我回去准备上课了。”

    “额……”解语本能的叫住他,“谢谢。”

    想了想,她又说,“你不问我吗?”

    “问什么?”

    “上午……尸检的情况。”

    他今天过来,显然不是专程为了拆线,也不是专程来做饭。

    邵晖笑了笑,弯腰提起垃圾袋。

    “师姐,你好好休息吧。”

    随着那扇门被他轻轻关上,室内恢复了安静。

    饭桌和厨房都收拾的干净,就像没人来过。

    解语呆望了一会儿沙发,才后知后觉发现不对,自己在想什么呢?她请他吃过一碗面,现在他回报了一碗面,也当做感谢她缝伤口,这样不是很清晰吗。她不留他睡沙发当然是对的,他也万全没必要问她尸检情况……

    一定是上午太过紧张,竟然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要纠结了。

    因为病例特殊,工作人员没有耽误,第二天,解语就拿到了制作好的切片。

    法医ab因为是专程请来见证的专业人士,要跟完全程,在学校附近住宿一晚,于是他们讨论了一整晚的解语,甚至想要打听基础医学院是否还有空余职位……

    第二天,病理观察室。

    解语需要对重点脏器和组织进行观察辨认,与大体解剖结果对照分析。

    “主动脉狭窄处内膜稍增厚,其余内膜未见异常。”

    “心肌纤维正常,排列整齐,横纹清晰,部分细胞嗜酸性变,左心肌间质灶性出血。”

    “肺泡壁及间质血管扩张充血,肺泡腔内水肿液,间质少许炎症细胞浸润,右肺肺泡腔内可见少量红细胞,局部细支气管腔内少量液体及红细胞,个别细支气管上皮粘膜收缩;气管分叉处粘膜肌层及外膜片状出血。”

    “脑神经细胞及血管周围间隙增宽,间质血管轻度淤血。”

    ……

    解语看完一张片子,会传给法医ab,后者复查,对她的判断并无异议,有些轻微的改变,若不是解语指出,他们甚至未能发现。

    看完了几十张片子,解语休息片刻,开始整理诊断结果——

    1,先天性心脏病,主动脉畸形术后。(畸形类型为主动脉瓣上重度狭窄,头臂干缺如)

    2,心肌间质淤血、水肿,心肌细胞变性,左心肌间质灶性出血

    3,肺淤血、水肿,右肺出血

    4,脑水肿

    ……

    她打开病理观察室的门。

    门外的主任迎上来,“有结果了吗?”

    解语说,“大体尸检和病理诊断已经完成,我还需要参考完整病历。”

    心外主任说,“没问题,病历已经封存了,我拿复印件给你。”

    解语翻开那厚厚一沓复印件:医嘱单、入院记录、病程记录、术前讨论、手术同意书、麻醉同意书、手术记录、icu护理记录、抢救及死亡记录、病危通知书、辅助检查报告单……

    之前进行病理诊断时,高律师没怎么开口,此刻查看病历,他站在旁边,凉凉的说了一句,“如果发现病历上有涂改或事后添加痕迹,还请方医生牢记希波克拉底誓言,诚实指出。”

    解语语气平淡,“……你太高估我了,复印件如何分辨?若是怀疑,你可以代表患方申请启封病历,送交专项机构鉴定。”

    高律师不说话了。

    解语先大致翻过一遍,然后聚焦关键内容,逐字研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终于她提起笔来,在病理诊断的下方开始写分析——

    1,根据尸检肉眼所见,林某主动脉畸形,具体表现为主动脉瓣上重度狭窄、头臂干缺如,右颈总动脉、右锁骨下动脉直接开口于主动脉弓,开口狭窄。

    其主动脉畸形病变符合生前手术所见。

    2,病理检查主要发现:心肌间质淤血、水肿,心肌细胞变性,左心肌间质灶性出血;肺淤血、水肿,右肺出血;气管分叉处管壁肌层及外膜出血;脑水肿。

    结合临床病历,尤其手术及术后记录,得出结论如下:

    林某行主动脉瓣上狭窄矫治手术过程中,由于体外循环时间过长及心脏再灌注损伤,导致严重低心排血量综合征,引起心肺功能衰竭死亡。

    ————————————

    高律师看着那两行结论,“所以是宋医生的责任对不对?因为她技术不够熟练,手术严重超时,因此导致不可逆损伤,造成患者死亡?”

    解语说,“我不知道。”

    高律师笑,“你明明知道。”

    “我不知道,”解语面无表情的说,“因为我并未全程观摩手术,并不了解具体情况,所以无法判断手术时长是否客观需要。”

    “不知道?”高律师挑起眉毛,“那你这两天做了什么?”

    “我做了委托我的工作,尸检、病理检查,鉴定死因、死亡机制分析——至于医疗过程中具体个人的行为、过错参与度判定,并非我的工作。”

    得知出了结果,主任也赶来了,接过解语签字的报告,沉默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