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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州太守是个什么想头?
雍州太守表示很生气!
赵太守一把将案桌上的东西甩到地上,杯杯罐罐的甩的七零八碎,不成形状。牙齿咬的嘎吱响,嘴里不住的念叨:“许哲,许延年,还有那个岳童起,都是好样的!好样的!”
门口守卫的仆役担心的想要进来,被赵主簿挥手退去。慢慢走上前捡走地上的碎片,赵主簿不慌不忙:“你这都要对付人家了,还不准人家先反抗一下啊。”
“我这还没动手呢~”赵太守有些歇斯底里,又有些委屈。也是,豪门世家出身,自小家境优渥,他又是个读的进书的,家里自然倾注很多心血。一路上顺风顺水,难得有吃亏的时候,更不用提被下属被当众打脸,如今自己还没准备好报复呢,那边路都掐断了。
想到这里,赵太守又有些疑心:“不会有人和他告状了吧?”说着怀疑的目光在赵主簿身上扫来扫去。
赵主簿心中一突,脸上依旧不动声色:“告什么状,谁去告状,你上次都那么对他没脸了,有点脑子的都晓得后面肯定有情况。”许延年虽然来邕城时间不长,但是和那些土著关系可好着呢,真想打听事情,也不是打听不出来。
说到底倒是怪自己打草惊蛇了,赵太守心中琢磨了半天,虽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不过还是算了,只是嘴上追问:“你觉得那个泥塑县令会和他合作吗?”
“不是那个岳县令会不会合作,而是你觉得泗水乡民,你觉得王家会不会合作?”赵太守可以直白的说‘泥塑县令’,他却不行。想到这里,赵主簿心中突然又起一阵怨气,不过是边支出身,不过是庶子,眼前这个只晓得吟诗作对的书呆子倒是可以当个一城太守,自己却只能跟在后面出谋划策,做个隐形人。
何其不公!
心里想着,面上却不能带出来,还得站在赵太守的角度立场分析:“我们之前是准备让下面的人和他对上,一来杀杀他的威风,二来也能在从中搅和搅和,说不得还能让他把之前吃进嘴的粮食都给吐出来。”
“只是没想到这许延年这么鸡贼,直接就把粮食分到各个乡民家里,我们要是再拿粮食,名声上就不好听了。”一城太守和下属乡民争夺口粮,还是才经历地动摧残的乡民,真要是被‘闻风禀奏’的御史大夫听见,赵太守以后的上进之路几乎就断了大半。
赵主簿喝口茶润润口,又继续分析:“即便没有粮食,但是凭借我们一城太守的威视,折腾一个县令还是很好说的。别的不说,雍州周围这几个县城,包括邕城周围的泗水,安平,都早已以太守大人你为首是瞻。”
泗水县令岳标,人称‘泥塑县令’,寒门出身,毫无背景,刚来雍州的时候也曾经想要和赵太守别过苗子。只是他本人能力不足又有些怨天怨地,一来二去的连着自己的地盘都缕不顺。他被泗水王金夺了实权,赵太守早已心知肚明,一来这岳标之前就不大听话,二来王金也是当地土著,家大势大的,赵太守也不愿趟这趟浑水。
安平县令赵闲远,还是赵太守出了五服的本家,向来以赵太守马首是瞻。逢年过节,各色节礼,向来不缺,是赵太守在雍州‘头号小弟’。赵太守也是投桃报李,别的不说,就是今年地动赈粮,也是偏着他安平县的。
一个连自家县令的实权都能夺得的本地土著,一个赵太守的‘头号马仔’,这样两个县城夹着邕城,赵太守自信许哲肯定守不住。即便之前许哲把赵太守暗中支使过去讨粮的人给安稳打发了,还弄了个以物换物的法子拖延时间,赵太守也没有太着急。
无他,他太知道这群本地土著的尿性了。糖衣吃下,炮弹打回。一旦这群人在以物换物里面得不到实惠或是嫌弃赚的不多,转头就回调转枪头对准许哲,到时候树倒猢狲散,就靠着他之前在邕城收拢的几个虾兵蟹将,还想在这群莽夫手里讨得了好?能活命就不错了。
可是现在许哲弄出这么一出,那就真的让赵太守着急了。掘河引流,是流芳百年的大事,不说赵太守不能在这个大方向上动手脚,一旦这个计划启动起来,至少未来几年,泗水和邕城将会牢牢绑定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更不用说一旦水流成形,邕城借助水利之便,完全可以把泗水拢在手心。
毕竟水利之事为民生大计,也是乡民赖以生存的基石。到时候即便赵太守换了县令换了泗水说话的人,也无济于事。每年的水道引流,都将是邕城拿捏泗水的不二法宝。
“不能让他们把这口子开了。”赵太守郑重其事:“你有什么办法没?”
赵主簿撇了撇嘴,眼角划过一丝嘲讽:“我们收到信息已经是慢了一步。现在报信的人说泗水县令已经上门了,那是他出发之时的信息,指不定现在人家合作计划都谈好了。许延年虽说我们认识短暂,但是也知道向来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物,更不用说现在泗水被他拿捏住了七寸,还不是任打任罚,绝无二话。”
“等我们反映过来再去想办法搅黄掉,恐怕我们的人还没有动手,人家说不得已经开始掘河了。”说白了,就是两个字:慢了。
赵太守眼角闪过一丝懊恼:“只会事后诸葛亮,要你何用!”
说罢也不理脸色一下子变得青白的赵主簿,自顾自的在书房里转着圈子。蓦地,又停了下来,“三岔河虽说水流相对缓和,但是也不是没有湍急的地方。如果这些乡民在掘河的时候一不留神挖错地方,死上一两十个人。。。”
“可别。”赵主簿赶紧打断他的异想天开:“且不说泗水邕城乡里乡亲的都是熟人,就算我们的人成功混进去,让他们死了人。这群乡民认真查究起来,立刻就会漏了行迹。”
看着赵太守一脸不在意,赵主簿就知道他估计现在满脑子就想着善后呢。心中不禁对这个愚蠢又傻大胆的赵太守心寒一阵,嘴里还得变着花样劝诫:“家里的信件你又不是没看见,如今阁老之争正是白热化的时候,稍不留神就会成为那群乡巴佬攻歼的点。这个时候,一旦被他们发现蛛丝马迹,即便没有实据,我们也很难脱身。”
这话倒是说到赵太守的心坎里去了,前些日子家中来了书信,除了老生常谈主要还是说明现在的朝廷局势。自从汤阁老故去,心学一时间措手不及,让一直垂涎欲滴的儒学众人钻了空子,一群腿上泥巴还没有洗干净的家伙,居然开始肖想阁老之位,简直不知所谓!
更可气的是,圣上居然没有立刻拒绝,而是观望了起来。一时间这群泥腿子就像是打了一针强心剂,开始上蹿下跳的活动起来。要是之前有征兆,倒是不怕他们,只是现在因为事发突然,心学手里根本没有合适的人选,即便勉强推出,也是很快就被打掉落。
儒学倒是有合适的人选,但是有心学在上面把控,自然来一个挡一个。一时之间,竟成僵局。即便这样,也算是心学落了下风。毕竟阁老之位一向由心学掌控,如今阁老之位悬而未决,所属之事竟然被分割出来一块给予六部,阁老威望大减。
值此多事之秋,无论心学,儒学,皆是夹着尾巴做人。赵太守家中来信,除了例行告知朝中动向,也有提点警告的意味。若是在此时闹出一个‘黑心太守与民争食,三岔河边泪洒千行’的丑闻,即便赵家也保不住自己。
赵太守到不是在意那几十条人命,而是关系自己名声,官位,不得不小心谨慎。思考了半天,实在觉得区区一个县令实在没必要自己冒这么大的风险,只能嘟囔几句:“便宜他了~”不甘不愿的放下这个想法。
赵主簿见此,只能好言安慰:“且再容他嚣张几日,等到阁老之事尘埃落定,保管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况且大人,可别忘了,你可是他许延年的顶头上官,掌管着他每年的年终考评呢,不愁他不服输~”
大明朝官员升降除了治下民风,上官考评也是至关重要。考评分优,良,差三类,每类各有上、中、下三等。一般来说,官员考评都在良中,良上,个别优秀者可以得个优下。得差者都是治下混乱,官途不畅的。同样,得优中以上者,除非有重大事件,得圣上垂眼才行。
像是泗水县令岳标,因为得罪了上官,每年考评都是一个淡淡的良下。不功不过,治下一般,为人迂腐不知变通,就是赵太守给他的考评。因为没有路子,愣是在泗水县磋磨了近十年,直到现在三届县令结束,也不知以后会得归何处。只是按着他这些年的考评,最好的也不过是异地调任,到更加艰苦的地方去。
赵太守想着岳标的经历,双眼一亮。如果说岳标是为人懦弱又没有路子,许哲又何尝不是。自己只要什么都不做,每年在考评上轻轻的写上一句良下,哦不,像着许延年这种人,非得写个差给他才是。
赵太守想象着许哲接到官文后欲哭无泪的表情,心中一阵畅快,禁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