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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rong>中国式的父母,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心情有多迫切,看这些年来教育产业的发展就能知晓。不提大城市中号称“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而蓬勃发展的幼教、胎教;只是谯城这样的小地方,各色打着补习充电的小课堂,便已经层出不穷。
不算上师范那些找机会打工挣钱的学生族,多数补习班里还是一些私立民办的教师,有些会打着一些看上去不明觉厉的旗号。家长送孩子去这些地方,大多都抱着一种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既然在学校不能让孩子吃饱,那么开小灶能多喂上一口是一口。
真正让人趋之若鹜的那些补习班——就是那些一流学校的一流老师的私人小灶——却又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去的了。甚至进入这些补习班需要的并不是金钱,因为老师真正在意的还是自己的名誉与升学率,所以招收的学生基本也是老师班里的那些“被选中的孩子”。
因此严格说起来,在良莠不齐的选择面前,稍微有些口碑的补习去处,多少就有点僧多粥少的感觉了。
至少在齐阿姨的世界里,现实是这样的。
她的儿子今年虚岁12,眼瞅着就是要小考初的年纪。和附近大多拆迁户一眼,齐家原本也是这附近的老住户。没有市里学区的户口,也没有搭上赞助线,孩子上学时便是就近读的城南小学。
儿子的成绩并不差,在学校里也能排进前五十名,班上就更是常驻的前十名。这样的成绩若是要求宽松一点的父母,差不多也能满足。但两口子卯足了劲想培养出人中龙凤,这样的成绩便有点不上不下。
按照城南小学往年的升学率,一中的录取人数始终保持在20人上下,即便这两年教学水平提升,也不过是30向着40冲刺。这样一来,徘徊于50名左右的成绩,便显得有些尴尬——似乎奋力一搏就能鲤鱼跃龙门,又似乎这把劲不知道该使在哪里。
学校方面也同样希望拉这样的学生一把,成功了就是实打实的升学率。家里也是能想的办法都想了,学校老师周末开的小灶踊跃参加,平常也轮换着请了几个家教。但就好像人力到达了一个瓶颈,儿子的成绩就是卡在了那一点,或升或降就是突破不过去。
齐阿姨看在眼里急在心头,没事就各处打听谁家孩子哪里开了小灶,或者谁谁家的孩子读书有没有什么秘诀。也正因如此,当她的耳朵捕捉到“一中的尖子”“年年都拿奖状”“家教”这些字眼时,就再也挪不开步伐了。
她挽着菜篮子,竖着耳朵听西瓜摊边上的两三妇女说闲话,等到终于证实几人在说确实是她需要的东西后,齐阿姨三两步就凑了上去。
“听你们在说的,是哪家老师开的小班吗?”
几人话头被截断也不生气,反倒是因有人注意而绽放出热情。见齐阿姨问的上心,大家便你一言我一语把事情说了个清楚。
“就从菜场这边过去,往左那个小区路口,有两个小姑娘,在那支了个小牌子招学生呢。”
“说是一中的尖子生,大的那个是高中的,小的是初中的,好像还是两姐妹。”
“说是家里穷,趁暑假出来打工挣学费。要不怎么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呢?”
“应该是真的,小姑娘租的是九号楼那边的房子,房东跟我爱人一个单位的,听说也是验了学生证才给租的。”
“可不是,老厉害了。小姑娘随手一掏就是一叠奖状,张张都是一等奖学金。”
“嗨,你不懂,这跟那三好学生还不一样。三好学生有些是要看表现的,但这个奖学金,实打实地只看分数。”
“那可不是高分吗?一等就是一个年级就一个,分数最高成绩最好的那个。可了不得了。”
“小的那个没大的厉害,大的那个张张都是一等,小的好像九月开学才初二,初一拿的两张都是三等的。”
“听说三等也是年纪前十名,够厉害了。而且是姐妹俩,一个带一个,这点很不得了。”
“要说一中第一名,搁往年基本也都是高考状元、中考状元了吧。那不是北大清华随便挑?”
“要说这年纪小靠不靠谱还真不一定,不过人家小姑娘也有底气,说是也不比师范的小几岁,还叫人自己掂量。”
“问的人多啊,但真报名的有几个就不清楚了。”
“怀疑的肯定也多,昨天和今天走那都看见有人在问。不过人家小姑娘也说了,教不了几个人,要报名也要看看学生成绩。”
“谁知道,说不定太差的也不要呢。父母老师都管不好的,我看叫两丫头管也悬。”
齐阿姨越听越觉得这两个小姑娘办的补习班有些煞有介事的意思,等几人七嘴八舌把知道的干货掏完,便迫不及待地向众人所说的路口赶去。按照听见的内容,两个小姑娘也就这两天才开始找学生。齐阿姨知道这一片卯着劲要给自家孩子寻出路的不止自己一家,比如和她儿子同年同排名的那些家长,谁都想更进一步,把其他人甩在后面。
这么一想,她便有点着急,好像脑海中已经认定这就是当下最靠谱的机会。算着两个小姑娘也带不了多少学生,齐阿姨就有些埋怨自己平常怎么不走那边的路口,也不知现在还来不来得及。
她走得匆忙,自然就没听见几人后来的调笑。像她们这些自己没需求,纯粹看个热闹的人家才是大多数,因此见齐阿姨这样火急火燎的也是觉得好笑。
“你说她就信这么个半大的丫头片子?”有人纯粹把这事作为一项谈资,自己心里却是不以为然的。
“要不说这年头就是学生家长的钱好赚了呢。”另一人直笑,“家里小子不争气,可不眼巴巴地送钱给别人吗?”
“这也就是一中的学生脑袋灵活,搁我家那小子,放假也只会偷出去撒野。”也有过来人,“叫他去帮忙干点活,像要老命一样。”
最后有人总结了一番这两天的所见所闻,忍不住就哈哈笑起来。
“你说这人也真有意思,头两天小姑娘站那里,去的都跟查户口的一样,都觉得小姑娘是骗子。人家小姑娘左一句解释右一句解释,他就揪着人家跟审犯人似的问个不停。”
“后来人家小姑娘生气了,就说奖状证书都在那,爱信不信,怀疑自己可以去一中查。结果真去查的反而没几个,今天再去问的,反倒都是信了八成。把人家当小老师一样供着,毕恭毕敬地问情况。”
她这么描述着,所有人都跟着哄笑起来。一片笑声里,还有人在不住摇头:“这人啊,真是贱……”
……
齐阿姨不知道自己在那些无聊的人眼里算不算赶着送钱的贱人,她只知道赶到路口时,却没见着什么摆牌子的小姑娘。推个自行车蹲在那里的水电工倒是有两个,都穿着沾有污迹的绿色工装,嘴里都咬着一根劣质过滤嘴香烟。
平日里,除非家里需要通个下水管或者抹个墙之类,否则齐阿姨是不会和这群人打交道的。在她心目里,哪怕是要问路,她也宁愿从街上随便揪个衣着鲜亮的行人,而不是选择这些邋里邋遢的无业游民。然而此刻她心情迫切,便管不了往日的傲慢。只是上去问话时,免不了有些忐忑,像是怕这些人开口就会耍无赖伸手找她要钱一般。
事实证明她就是多虑。听见有人问话,蹲在地上抽烟的男人就站起身,先是把烟屁股捏在手里,另一只手在衣襟边擦了擦,才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
“那两小姑娘之前就在那边挂小牌子,您来的特不巧,小姑娘刚刚才走。”男人指了指右边不远处的花坛,“我看有家长带着孩子过来,大概是带去上课的地方了吧?”
他本就一直在此处找零工,因此也知道突然冒出来的两个小姑娘是做什么的。他见齐阿姨露出略带焦虑的为难神色,便有心与人为善。
“您也是听说他们开补习班的?您这样的家长,我今天见着好几个了。”他把烧尽的烟屁股丢在地上,拿鞋尖碾灭,“您要不丢个电话号码下来?要是小姑娘回来了,我让她们联系你?”
“这……”齐阿姨有些为难:她本就不喜欢与这类人打交道,虽然对方可能也只是好心,但将自家电话丢出去,她却总担心会在哪里受骗。
男人看出了她眼底的犹豫,多少感到一丝被冒犯的恼怒。他便不再殷勤,转而指了指斜对面的小区。
“人往那去了。”他说,转而又从口袋里摸出皱巴巴的烟盒,“要不您自己去那边找找吧。”
“好好,谢谢。”
齐阿姨也察觉出对方的不悦,此刻也不管之前的疑虑是否得体,反倒是觉得对方态度大变果真是有点不好相处。她匆匆向男人道谢,随即又挎着菜篮子向对面小区赶去。
刚刚西瓜摊前的女人是不是说过,一中的两个学生就在这里租的房子?几号楼?六号?八号?九号?
齐阿姨在脑海中反复回忆之前的谈话,打算顺着小区楼号,一路打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