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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天朗气清,凉亭下搁置了躺椅,铺满软垫,暖洋洋的阳光侵入,看上去舒适极了,李梓瑶仰面躺在软椅上,肚子已经高高耸起,偶尔听落子声传来,是齐灏在凉亭下自己与自己对弈。
似乎近一年来,他并没有什么变化,还是那样的清冷,偶尔皱眉间闪过一丝阴郁。不过李梓瑶看着却舒服极了,毕竟许久不曾见到。
两人默默无言,耳边只有风声与鸟鸣,这样惬意的日子已远去太久,终于又回来了。
环顾四周,铺满荷叶的荷塘,灌木的遮掩下若隐若现的长廊,穿过长廊沉默矗立的圆拱门,这些都太熟悉了,没错,就是在端王府。
李梓瑶展颜一笑,喊道:“齐灏?”
齐灏在下棋,不言不语,无论怎么喊都似未曾听到一样。
李梓瑶心下生急,却陡然睁开双目,入目却还是玉笙楼粉缎的床幔。
是梦吗?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怪不得齐灏不回应,是因为她知道还要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齐灏了。
听说淮南节度使去世了,圣上传旨暂留齐灏在淮南处理相应事物,待时机合适时调回。
去特么淮南节度使逝世,书里从来都没提过这茬儿,齐灏处理完汤勇的事儿就该直接回来了,偏偏又出了意外,这下也好,到底是谁在搞鬼一目了然了。
自己来此之后只改变过两次剧情,其一,甄夕络初一在戏楼之事;其二,做了齐灏怀了他崽子。若是齐灏在淮南之事有变,自然是受这两件是影响。想都不用想,绝不会是第一件,毕竟这只是个再小不过的私事儿,哪有那么大的魔力去影响齐灏远在淮南的公务。
那就是第二件了,因为她怀孕了,所以齐灏的归期延长了,是有人存心不想让齐灏早点回来。
李梓瑶下了床,出了寝殿到前厅,墨竹绣成了几双小鞋,就搁在镂空木格子墙前的矮柜上,李梓瑶拿起一双找把椅子坐上,将小鞋子拿在手里把玩。
为什么不想让齐灏回来,齐灏回来会坏了谁的事儿?
能与她有孕有关的只有一件事儿——齐灏回来势必要将她接回端王府的,有人却不想她被接回端王府。
是谁?
谁接她来宫中的就是谁。
皇后娘娘想让自己在宫中待产,可巧了恰逢与太子妃有孕,然太子子嗣艰难,早不怀晚不怀偏偏就赶在这个时候,不摆明了要让自己给他人作嫁衣裳吗?
若不是熟知剧情,她现在还在犹豫不决,然而此刻犹如醍醐灌顶,只是还有一点不解,便是曲太医的诊断,福安查过,曲太医确实是周贵妃的人,怎么也不可能为皇后娘娘说话的。
为什么没有当场提出,正逢皇上也在,不是最好的时机吗?
不管如何,皇宫是不能待下去了。
只是,若皇后娘娘连齐灏在淮南的事儿都能插手,那宫里早该布置的滴水不漏了,哪能让她来去自由,又想起皇后娘娘当日的不动声色来,李梓瑶没有把握自己能在她手里翻得了跟头。
所幸现在还来得及,李梓瑶将手放在肚子上,里面的小家伙儿长得不错,才七个半月,肚子已经相当鼓了。
这个月份儿的孕妇想暗地里搞些活动在皇后的严格监视下离开皇宫可太难了,除非能找着什么让她不得不退步的理由,除了齐灏,还能有其他吗?毕竟谁也不会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只能催催齐灏,让他无论如何都要在自己生产前回来一趟,当下不再犹豫,提笔写信。
以前的每封信都可以送出去,她便以为只要将信交于信使即可高枕无忧,殊不知,这一封甚至没能出得了宫门。
然而,没过多时,却收到了齐灏的来信,上写到:“勿忧,不日将归。”
这才将心放下,数着日子等齐灏回来。
*****
贵妃生辰宴后,突然变了天,正是换季的时候,于常人而言不碍事,可太子本就体弱,这次也未能幸免,竟生了场大病,时好时坏,一直未能痊愈,东宫人心惶惶,怕一个不留心......
因太子妃有孕在身,怕过了病气,不好前去照料。皇后娘娘忧心不已,每日必要前去探望,一月下来消瘦许多。
好在太子是个心性坚韧的,生生扛了过去。
然而那应该是个好时候,除了照顾太子,皇后顾不得其他事情,若不是被曲太医的诊断迷惑了,那段时间离去或许要容易一些的。
长乐早上去找她母后的时候,太子妃也在,她是皇后唯一的女儿,倍受宠爱,进出皇后寝宫便随意些,未让他人通报,直接进入内殿,却捕捉到太子妃一脸焦急的模样,然而看见自己时又恢复以往的温柔和气。
她们定是有什么不想让自己知道的,长乐眼神一转,并未打算试探,只道:“儿臣来给母后请安,本以为自己来的已经够早了,没想到皇嫂比儿臣还早些,”又调皮的弯下腰,接着道:“小侄子可还好?”
两个嫂子有孕后,都免了请安,若是无事,太子妃怎么会登门?
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四皇嫂整日里无精打采的,她母后和大嫂也有事相瞒,心里越发不得意。
皇后娘娘显然不想同她多讲,还没说上几句话,便要打发人了,道:“本宫听教你绣艺的师傅说你的绣艺可算不上是顶好的,都快嫁人的人了,这些怎么能拿不出手呢,你赶紧回去练练吧。”
皇后娘娘无事时,看着一幅和蔼可亲的模样,长乐也敢在她面前使点儿小性子,然而像现在这般的严肃,长乐是不敢抵触的。
起身告退。
可实在耐不住心中好奇,出了寝殿门便就近找了个隐蔽的地儿躲着,看能不能听着墙角。
听到了还不如不听到。
太子妃声音小的很,就是将整只耳朵都紧贴着墙也只能断断续续听见几个字,“......有愧于四弟妹.....”之类。
什么事儿愧对于四嫂,长乐不解,心下愈发着急,可后面的怎么也听不清楚。
只是她母亲的声音倒是高一些,“那有什么法子,谁叫你是个生不出来的!”
生不出来的?
长乐瞬时瞪大了眼睛,怎么会是生不出来的呢?太子妃不是已经怀上了吗?没听说胎不好啊。
长乐心狂跳,耳朵轰鸣,扶在墙上的手顿时失力。她眼神直直的,一幅惊恐的神情,不知道想到哪去了,脑子乱成一片。
陡然一丝灵光闪过,会不会是......不,一定是。
她要去告诉她四皇嫂,这是个阴谋,太子妃根本就没怀上,不过是想要四皇嫂的孩子充数罢了,怨不得听她说愧对于四弟妹。
从未想过对自己一向慈爱的母后、平日里行事洒脱的大皇嫂竟会合伙干出这种事儿来,怎么可以,怎么可以生生拆散一对母子?四皇嫂已经够不容易的了,孕期也没有个体己在身边陪着就算了,原来除了自己,此处竟没有一个真心待她的人。
如狼群环绕,想想便觉得通体发寒,然而她四嫂还被蒙在鼓里,或许并未意识到自己正与狼共舞,想到她四嫂如同被开水迷了意识的青蛙,待致命一击到来时甚至无力反抗,长乐再也忍不住。当下什么也顾不得,腿稍使得上劲儿就赶忙站起身,要向外冲去。无论如何,自己也要帮她离开。
对,只要离开了皇宫,她们母子便安全了。
然而,迷迷糊糊间碰倒了圆凳子都不知。
皇后娘娘和太子妃出来时,长乐正魂不守舍的从地上站起,还要继续向外面冲,嘴里喃喃道:“我要去告诉四嫂,我要去告诉四嫂......”
殿里的宫女早就被调出去了,这场变故也只有她们三人知道。
然而三人心里俱是震惊不已,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毕竟若真成了事儿,难免李梓瑶肚子里的孩子会是下一代储君,而储君的身份是要求绝对正统,不得有一丝瑕疵存在,因此,哪怕皇后与长乐再是亲近也从未想过将此事告知。
除此之外,长乐与李梓瑶太过要好,定是不容许此事发生的,毕竟世间最痛,莫过于骨肉相离。
没想到,阴差阳错间,还是没能瞒住。
皇后扫了太子妃一眼,怪她不经事,早就决定了的事儿,非要再拿出来说。
外面隐隐有人要闯进来的声音,皇后扬声吩咐:“无事,在外面好好守着,没有本宫吩咐,谁都不许入内。”话毕连忙走上前去,将长乐扶起,把她抱在怀里安抚,道:“长乐,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你大哥的情况你也知道,嗯?你要明事理一些,母后也是没法子了,不然哪愿意去做这个恶人,周贵妃得势,母后是逼不得已啊!本宫这把年纪了,还能有几年活头,还不都是为了你和你大哥。”
她也不过四十来岁,还能活多久,自然状态下估计能再活一个这么长的岁月,若按照祸害遗千年的论调,没准还能更久些。
好听的话谁不会说,为了她和大哥便可不顾她四哥了吗,长乐没办法接受这个理由,她不懂,大哥虽是有才能的人,可身子骨不好也是不可抹杀的事实,比起那个位置,明明四哥要更适合一些,可......为何却遭她母后偏见至此。
长乐只在她怀里摇头,皇后手拂过她的脸面,已是一片湿润。执拗的喃喃:“我要去告诉我四嫂,我要去告诉我四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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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无这次意外,长乐本不会被卷入其中,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自那天起长乐再也没能去过玉笙楼,很理所当然的被她慈爱的母后软禁了。
彼时,离预产期越来越近。
长乐坐不住,几次大哭,甚至以绝食相逼。
终于等她母后带来了句话,“你以为你那个好四嫂不知道吗?她离不开,没有证据便只能坐以待命,就是有证据,本宫会让她告到皇上面前去吗?等一切都结束,知道这个事儿的所有人都会消失,但长乐你不一样,你是我女儿,你要让我安心,懂吗?”
李梓瑶肚子越来越大了,沉的不行,水肿和抽筋让她越来越难熬,还好墨笙墨竹在,不时能为她揉揉。
有时她会坐在殿门前张望,待到霞光披肩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