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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是狩猎之期,因是大肆举行,女眷也可参加。只是宫妃和女眷们不便抛头露面,上头便另劈了一块地界给她们骑马玩儿。
宫妃多不愿出来玩闹,骑马拉弓的多是些官员们的家眷,乐得一起聚聚。
大昭贵女们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都得精通,骑马射箭也要拿得出手才行。不过相比卫子楠,她们多是花架子,三箭里能有一箭不射偏就算的是好手了。
出来狩猎,原不过是图个新鲜罢了。
原以为太子妃大病初愈,不会乐意出来骑马,不想她却比谁都积极,早早挑了一匹温顺的母马,又背了弓箭,说是出来透透气。
在她跟来行宫之前,满京的人都说她快不行了,碰上这么个露脸的机会,她怎么会不出来澄清呢。只是太子反复交代过,警告她今日不要生事,尤其是找恒王妃的麻烦。
不找便不找,苦头她吃够了,也知道不是对手。所以她要做的是养好身子,熬到她恒王妃成为阶下囚的那天。
为了能够调养好身子,她不仅饭食加大了,就连从前不屑一顾的锻炼,也学了起来,让太子帮她找来了强身健体的基础功法,每天早上必练一套。
斜眼瞥见跟在身边的恒王妃,她面无表情,内心却正用最不堪的言语咒骂着对方,恨不得恒王妃立刻死了才好。
卫子楠当然知道太子妃对她的敌意,早猜到了太子妃能做到表面和|谐,定是在心里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她却是不恼,骂得越狠越好,不是吗。
原本她应该保护在皇帝周围的,但皇帝早前吩咐过由舒淼负责,她则保护好女眷便可,左右都是女人,处起来也方便。
如此安排,到如今皇帝想将卫尉一职分化的意图,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她对狩猎没什么兴趣,只是跟着众位女眷,听她们没完没了地拍太子妃的马屁。可惜了侯氏不在,否则三皇子的簇拥不会这么耷拉着脑袋,只听不回,今天的戏也不至于这么单调。
可惜,想什么就来什么。不知是哪个女人,突然想起侯氏不在,这不还有恒王妃么,于是便就挂起了大旗,一个劲儿地吹捧起她来。
卫子楠:“……”头疼,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得多少台戏啊。
“去年咱们太子妃猎了一头梅花鹿,只射伤了它的腿,听说现在还养在太子府的吧。箭法精准,却有菩萨心肠,太子妃不愧是我等学习的榜样。我这回呀,要是还空手回去,明年我家夫君可就不许我来丢脸了。”
说话的不知是谁,总之她那夫君是太子的人就对了。
“可不是,那么大个靶子,我站在面前都射不到。我也想要养一头鹿,可惜自己弄不到,夫君那边又猎的是猛禽,讲究一箭毙命,太子妃的那头鹿,可把我给羡慕死了。”
仍然不知道这位是谁。
“哎哟,你们都忘了不成,要说箭法,我看恒王妃才是最厉害的,就是射尾巴尖儿说不定都能射中呢。那头鹿,现在还一瘸一拐的,有什么好看的。若是射条尾巴定在树上,咱们得的就是头没毛病的鹿,那才叫好。”
得……卫子楠干笑。
怎不说挖个陷阱,岂不更是没毛病。
此话一出,便有憋闷了许久的三皇子一系蹦出来附和:“是啊,恒王妃不如露一手,也叫咱们开开眼界。想必恒王妃定有百步穿杨的好功夫呢!”
“这么说,我可兴奋坏了。那个……能不能麻烦王妃,帮我猎只小貂呀,我可喜欢这小家伙了。”
“我也想要。”
“我也是!”
居然转眼把她当猎户了。卫子楠偏头瞅瞅太子妃,依然没从她脸上看出丝毫的不高兴,还挂着得体的笑容呢。
长出息了啊……
她放眼周围,惋惜道:“今日我并非来玩乐的,有职责在身,保护诸位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各位若是想要,我那些手下同样箭法不错,倒是可以满足一二。”
听她这么说,三皇子的簇拥们也就泄了气。反正掉够了太子妃的脸,扯了个平手,没必要抓着不放。
但太子一系却没那么好打发。
“可我倒是听说,恒王妃惯用长刀,如今改用了佩剑,箭法妙不妙却从无耳闻。有人乱嚼舌根,说恒王妃箭法不行,我看才不是呢。只是,要破这样的传言,还得是您亲自来出手,对不对。”
“是的是的,我也听说了,武官之间偶有比试,意在交流习武心得和身手,这是历朝历代以来的传统。听闻恒王妃也参加了几次,唯一漏掉的那一次,是比试射箭呢。”
卫子楠:“……”
好像是有这种说法。对,那次射箭比试,她借口有事先走了。
不过却不是什么箭法不行。
她曾经数次训练禁军新兵,刀剑皆指教过了,唯独弓箭没有亲自示范。只因她右边肩膀上的伤伤及了骨头,虽只有一道细微裂口,不痛也不影响生活,但能够将养最好不乱使力。
她平素里练刀使剑皆可用巧劲,右手要刻意保护,把着力点放在左手也行,除了那次被暗杀,她的右手都没有使过什么大劲儿。
可是射箭的要求却高得多,把拉弓的右手换成左手,可能就会因为力道和习惯的不同,而把箭射偏了。
所以,她自打回京,就没有拉过弓。
这也就不奇怪有人传她箭法不行,以至于不愿在新兵面前丢脸。其实她卫家闻名天下的是长刀刀法,又不是什么神箭世家,箭法差了能有什么令人诟病的。
只不过,人家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不有所表现岂不是长他人威风。她自己丢脸可以,卫子悦得脸却是万万不能。
她嘛,就是讨厌有些人心情好。
卫子楠从马背上取了弓,抽了只箭拿在手里:“箭法高不高妙,名声好不好听,于我而言都无关紧要。不过,既然今天各位是来狩猎的,如今一只猎物都未猎得,有点不够尽兴啊。我便为诸位博一个彩头,如何?”
她驱马行了一小段距离,似乎在寻找猎物。
众人窃窃私语,议论起来,或等着看好戏,或等着她丢丑,又或者等她一展身手。但,她们又有个共同的想法——大家在此处大声议论了很久,怕是没有猎物会在这儿等死吧,她能找出来么?
卫子楠勒马停住,突然拉弓搭箭,调转箭头,直指某处……
众人惊慌失措。
她居然瞄准了太子妃!
太子悦不可置信,已被当场震住,连躲也不会了,只会紧紧拽着缰绳,死盯着她。
“恒王妃你要做什么!”
“有话好好说,以下犯上这可是重罪!恩怨归恩怨,怎么能一言不合刀剑相向,这是莽夫所为!”
慌忙有人发话制止,话说得大义凌然,却无一个敢上来替太子妃挡箭。卫子楠眯着眼,带着几分邪气的嘴角微微上扬。
随即,右手一松。
蓄力勃发的羽箭穿刺而去……
却在此时,狩猎场中的皇帝,一箭猎中一只吊睛猛虎,一声声恭维和赞许瞬间充斥了正个猎场。
都在猜测皇帝龙体有恙,但看今日,陛下却红光满面,更是一箭猎中猛兽,不免叫人对此又怀疑几分。
只有皇帝自己知道,他用了猛药。
三位成年皇子皆随在皇帝周围,对此是赞不绝口,恭维不断,最属恒王拍马屁的功夫高妙。大家见怪不怪,听了恒王滑溜好笑的奉承话,刚才还有些紧绷的心情,略微放松。
皇帝大悦,丢开弓箭:“你小子嘴上功夫又有进益,除了会说好话,你还会什么?”
秦傕:“儿臣箭法也不错,只是和父皇比起来就差得远了。去年儿臣猎了一头黑熊,今年想猎一头黑豹。黑豹皮光亮柔顺,想来给父皇做个暖身的小玩意儿很是不错。”
恒王殿下的箭法在三位皇子中当属第一,他平素里是最好玩乐的,狩猎出游是常事,只是最近新婚才有所收敛。去年狩猎风头最胜的,可不也是他。
皇帝:“好!朕就等着你的黑豹皮。猎到了,朕赏你三颗珠子。”
三颗珠子?
太子闻言震惊,恒王现在是双珠亲王,已是父皇唯一封的亲王了,就连老三都没能封王,再加三颗岂不就是五珠亲王了。
先是萧贵妃晋位皇贵妃,现在恒王从双珠亲王到五珠亲王,难道父皇真的要废他而立老二吗?!五珠再上去就是七珠了,和“太子”的意义相差无几。
但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皇帝要在削三皇子的同时,给予萧氏母子足够自保的资本而已。若非如此,不久之后太子一家独大,这对母子日子不会好过。
秦傕当然清楚,所以在官员们窃窃私语时,并不似旁人那般胡思乱想,欢欢喜喜地说:“谢父皇,儿臣一定会拿着黑豹皮来讨赏!”
皇帝捋捋龙须,大手一挥:“今日朕猎得猛兽,开了好头,你们各自散去猎想猎的去吧——老三,今年不会还是只猎一只狐狸,几只野□□?”
这话……竟然当众下三皇子的脸。
秦坤被当场拂了面子:“儿臣今年手未受伤,定不会再失手。二哥为父皇猎黑豹,儿臣定要猎了去年没猎到的白鹿!”
“去吧。”皇帝不咸不淡,
话毕,众人便散了大半,只余了禁军护卫,太子在侧,及几位臣子愿伴驾左右。官员之间拉帮结派是常事,三四成群地走了,余下的多是洁身自好,唯皇帝马首是瞻之人。
恒王更是跑得没人影了,撂下话来,今天他今天拿不到五珠,就不回来了。
皇帝没心思狩猎,他更愿意回去休息,原地看了会儿风景,便勒转马头,却见太子仍在身后未走:“年轻人自取找乐子,陪朕作甚?”
话里甚至带了笑意。
很久没得父皇一张笑脸的太子,却没能因为父皇的一个笑而高兴起来,而是驱马挡了他的去路:“父皇的选择,真的是二弟吗?”
皇帝眸光一凛,敏锐地察觉出其中杀意——太子敦厚,可从未说过这等自带锋芒的话。是不是恒王,是不是误会,都无关紧要。
太子变脸,才是大事。
“若是,孽子当如何?”
太子举起右手打了个很轻的响指,几乎就在同时,百名如鬼魅一般隐藏在树梢的绿衣蒙面,从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