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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于这位王爷是个极其害怕绿帽子的,连采薇都误会了,她自然是不想让他把萧公子当作假想敌的。
“没什么——王爷的事情也妥了?”
秦傕依旧是盯着她笑,顿了顿,才耸肩道:“哎,林普这混账,什么新鲜玩意儿都没给弄回来,再有下次敷衍了事,就给本王卷铺盖滚蛋——咦,夫人在写什么?”
他说着便凑过来看。
卫子楠停了笔,神情轻松地拍拍堆在案头的册子:“傅管事方才来交了府中的账目,我先列个名目,明日把下头几个小管事的叫来认个脸。”
“嗯,记得再给院里选几个使唤的。原来伺候本王的那两个贴身丫头给脸给惯了,怕她们没了规矩惹着你,便都放出去嫁了人。夫人看着哪两个顺眼,就给本王挑来补上……不,一个就够了。夫人嘛,也再挑两个,仔细累着你那当心肝疼的采薇丫头。”
采薇在旁心花怒放。王爷都看出来了,主子就是疼她,就是待她和别的下人不一样。这多年以来,一次又一次共渡难关,其实就跟姐妹似的。
卫子楠想想,也觉得是这个理,自己习惯亲力亲为,秦傕却习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万事要人伺候。院里使唤的人稀松,着实不像个样子。昨日她还曾犯疑,为何他身边没有丫鬟伺候,原来都放了出去,把挑人的大权交到她手中。
顿时,这心里头便生出几分说不清的异样。
“也好,明日先粗略看看,后天回门,大后天定给你挑两个出来。”她一壁说着,一壁埋头继续写她的清单。
秦傕低下头来仔细看她写字,只看了那么两眼,便连连摇头:“啧啧啧——”竟是十分嫌弃的语调,待到她写完,只用两根手指捻起纸张,既是叹又是笑,“人说字如其人,没想到夫人的美貌却和夫人的字南辕北辙,瞧,这字也只比那毛毛虫好看一丁点儿。”说着,还掐了指甲盖长的小拇指给她看。
卫子楠很有自知之明,她写的字吧,就是采薇想奉承两句,都没好意思下口。她浅淡笑笑,摸着下巴:“嗯,的确是有些上不得台面。待往后得空,倒可以多练练。”
秦傕又瞅了两眼,操着手,看得不住叹气:“这镇国公府也忒小气了,连个西席也不给夫人请。有些人生来眼皮子浅,殊不知惹着了夫人,不就是惹着了本王么。”
卫子楠一副你又懂了的表情,算是认同他对镇国公府的评价。程氏可不就是眼皮子浅么,堂堂镇国公一品诰命夫人,走出去也是风风光光,外带一副风光霁月之像,实则却非要盯着后院那一小块地折腾。
“王爷这话,我可爱听。”她笑,深觉秦傕拍马屁的本事,足够采薇学一辈子。
“哈哈——”秦傕开怀大笑,把手从袖子里伸出来,点点她下笔的纸张,“夫人不如现在便练练字,省得十日后在太子妃的赏花诗会上尽丢脸去了。”
提到赏花诗会,卫子楠心头便不痛快,到那日太子妃必是要针对她,她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不去不行。她短短想了想,蹙眉摇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现在练怎么来得及。再说了,那赏花诗会一听便是文绉绉的,岂能光比字。我自有打算,王爷就别操心了。”
“本王教你啊。”秦傕抽出两只手,摊道,“夫人不怕丢脸,本王却怕得很——采薇,愣着做什么,快研磨。”
不由分说,他煞有介事地在桌上铺开宣纸,蘸好墨水,说来便来。卫子楠拗不过他,只好从椅子上站起来,让他写。
秦傕的字龙飞凤舞,苍劲有力,“长卫河山”四个大字眨眼间落于纸上。四字落入卫子楠的眼,令她顿时心神激荡,胸中有一股豪气就要喷薄而出,头脑之中须臾间飞闪而过数个磅礴豪迈之情景。
这四个字是当初先帝赐给卫家军的。那时候的卫家军,五万雄狮,军势磅礴,征讨各方蛮夷部落,为大昭立下汗马功劳。那铁甲铮铮,豪气万丈,不论何时不论何地想到,都能让身体里的热血立时沸腾。
可惜,而今五年鏖战,五万卫家军只剩不到两万。前阵子她交兵权之时,将卫家麾下的卫家军也一起交了,任由皇帝分散编入。好在是皇帝要够了表态,许她留一千人马充作私人府兵,这才没有彻底绝了卫家军的名号。
只是那区区一千府兵,如何能够称得上……唉,不提也罢。
她蹙眉,凝视着纸上的四个字,停顿了好一会儿才道:“王爷字写得好看,我跟着你学必能受益匪浅。”
“那是一定的。”秦傕乐呵呵地抓住她的手,将笔塞进她手中,不等她拒绝,宽大的手掌便将她的手牢牢包在手心,“本王手把手教你,这样学得更快。逆锋起笔,中锋行笔这些,想必夫人一概不懂。倒也无妨,跟着我来就是。”
卫子楠知道技多不压身的道理,这么多年,不论是什么,只要有机会她都会去钻研,所以没道理秦傕要教,她却推脱。只是……这厮当真只是想教她习字?
“长”字刚起个头,她就已经是面红耳赤,手上怎么动全凭他使唤。
只因秦傕自身后握住她的手,结实的胸膛贴在她的后背,几乎将她整个人抱进怀里。这也就罢了,他煞有耐心地教她如何运笔,嘴便停靠在她耳边,一字一句说得极慢,声音透着不该有的温柔。
他轻且认真的声音,就好似一片羽毛飘进心里,惹得人心头发慌。说他心怀不轨吧,确实又在用心教她。
卫子楠突然又生出不小心上了贼船的感觉,不安地抬头,眼神飘到采薇身上,赫然看见这丫头涨红着脸,捂着眼睛咬嘴唇。
……有那么暧昧么。
“为何心不在焉的。”耳边突然飘来秦傕低沉的声音,每一个字似带着醉人的酒香,透着“勾|引”的味道,让人心跳猛然加快,竟快到能听见似的。
卫子楠被采薇轻得不能再轻的一声坏笑打扰,顿时回过神来。这……真是奇了怪了,在军中和兄弟们操练摔跤,肢体的接触必不可少,却从来没有涨红脸的时候。怎么到了秦傕这儿,就心头别扭得不像样子呢。
只怪这家伙太能来事儿。
“呃,这姿势太难受,腰酸。”
“那要什么姿势。”他的鼻息,肯定是故意喷在她耳边的。
“……”
秦傕见她怔忪,又开始瞎掰胡闹,哀叹道:“本王牺牲玩乐的时间,教夫人习字,且不说手把手教字确能日见进益,但说夫人的心肠,竟如此冷漠,连这点拥抱温香软玉的机会都不给?本王真的就命苦如斯?”
果然,他的动机就没过纯的。只是他话说得那么理直气壮,先扒了自己的脸,叫她无脸可扒。秦傕这混账,着实太会利用她的口拙,和已经快要见底的愧疚感。
“……”
“那要不坐到本王腿上?”
卫子楠觉得,自己险些要控制不住手上的力道,一个巴掌扇到他俊美的脸上去。
然而她终是忍了下来,到底还是对秦傕多有包容的,只敛了心神:“就这样吧,‘卫’字又该怎么写,横竖太多,总不好安放。”
话锋顿时被她调了个头,秦傕也不在纠结到底什么姿势她才舒服,徐徐道:“下笔前先读体,待胸有成竹再下笔横竖自然安放得好。唉,说太多夫人也不懂,本王怎么写,你便怎么写吧。”
他说完便又握住她的手,带动毛笔慢慢书写着“卫”字。
他带动下写的字很漂亮,卫子楠真切地觉得,自己的人和字那是南辕北辙,秦傕这混账又何尝不是。
“夫人的手很冷,想来气血仍旧不足,该再补补身子才是。”写完“卫”,他突然在耳边说了这么一句。
能有人关心,尽管知道他嘴里的话没几句纯的,从小缺爱的卫子楠还是稍微有那么点感动,好歹他能联想到气血,而不是天凉。
只可惜,这份感动没有维持多久就被秦傕这家伙毁灭殆尽。趁着她短暂慌神,秦傕那只空闲的左手不知不觉攀上了她的腰,还真是如他所戏谑的,拥抱了温香软玉在怀。
卫子楠那耳根子红透了,也不知自己到底怎么了,独独对秦傕的接触反应这么大。她咬咬牙,顺着他笔的走势写完了‘卫’字,不经意间抬头,看见采薇一张小脸儿兴奋得粉嘟嘟的,眼睛里仿佛点着了熊熊火把。
不就抱个腰吗,至于像看了活春|宫似的么……简直受不了这丫头。
“采薇,你先出去。”她沉下嗓子,黑着脸,硬生生的吩咐。
“是!”那丫头留下一个“我懂了”的表情,如同有只狗在她屁股后头撵,一溜烟就跑出去了,还鸡贼地不忘带上门。
她懂个屁!
趁着卫子楠分神,秦傕这厮已经又贴近了些许,写字倒是没有耽搁,带着她的手写了个漂漂亮亮的“河”字。
长卫河山,还有一字便完,可看这架势,恐怕是完不了了的……
“夫人心不在焉的,还叫采薇出去,是想做什么?”这厮可谓是上下其手,却反问她在想些什么,可不就是贼喊抓贼。
“王爷说要做什么?”
秦傕发笑,薄唇贴近她耳边,轻声道:“是想把车上那个没有实现的吻,补给本王么?”
现在有氛围了不是。
卫子楠那一声无奈的叹气,叹得就要去了半条命,也拦不住突然发|春的某王爷兴致高涨。果然是以风流著称的恒王,连练个字都能练出火来。
“补!”她卫子楠军中立威,打响的是忠义守诺的名声,素来说一不二,但有责任绝不推诿,故而秦傕这不算太过分的要求,她岂能翻脸不认,只是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但王爷是不是该先把字教完。”
她对秦傕的负罪感,在那一瞬间,似乎又轻了。
秦傕眯眯眼睛,抱住她腰的左手突然用力收紧,顿时将她嘞得少了半口气:“字可以慢慢教,这种事急如救火,怎么可以等……”
卫子楠本心头哀叹,然而被他这么一抱,脑中念头倏地被一缕惊叹取代——秦傕的力气怎么那么大!
按说她习武多年,不是轻易撼得动的,怎的方才他那只左手的力道却让她感觉到了不小的压力。且还有昨日,他抱自己回房,后来也没喊手酸,可见他的力气是很大的。
正当她诧异,腰上一空,脸却被一股力道向右推转,只觉眼前压来一抹影子,紧接着嘴唇上一缕温热带过,似蜻蜓点水……
她整个人都懵了。
秦傕松开手,将笔随意搁在笔架上,吧唧了两下嘴,意犹未尽:“夫人口脂淡了,没味道。”
卫子楠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被人亲了……
她努力地平复了下心情,发现自己这心里不知怎的,一股矫情劲儿死活按不下去。不就被亲了么,不就被自己夫君亲了么,犯得着别扭么。
努力压着火气,闷了小一会儿,终于还是不幸来了个火山爆发。
“俘获你他娘的芳心!帮人一回便要讨亲,情|色交易愣要充什么文雅,放你娘的狗屁!”
秦傕不怕反笑,丝毫不因她的愤怒而惧怕,也不与她争论这究竟是不是龌龊的情|色交易,意犹未尽地摸着自己的嘴唇,笑眯眯丢出“恼羞成怒”四个字,然后仰天大笑出门去。
恼羞成怒……卫子楠背脊一凉,愣了,而后一巴掌拍在桌上,隔着门板爆出一声狂啸:“羞你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