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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三皇子忽得站起,似乎还未听清,“母妃怎么了?”
内侍着急地一拍额,“殿下,总之殿下快去看看吧。”
这下阿绵也被吵醒了,想起之前模模糊糊听到的话,圆滚滚的身子忙坐起来,“三哥哥,阿绵也去。”
之前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说不行了呢?想到那位温柔的小姑母,阿绵也担忧得不行。
三皇子看她两眼,着急赶去看望柔妃,便也没耐心说什么,随意披了件外衣就让宫女抱起阿绵一同匆匆赶去柔福宫。
已过子时,柔福宫中却是灯火通明,宫人们个个满头大汗,低头敛息地快速行走。
里面传来元宁帝大怒和宫女求饶的声音,间或有太医们嗡嗡的议论和劝谏声。
三皇子几乎是小跑进殿中,却被内侍挡住,说是里面太医正在救治,陛下吩咐过此时不准打扰。一同进来的阿绵仗着个子小,悄悄挣脱宫女的牵制,从旁边溜了进去。
还没到床前,阿绵就愣在了原地,柔妃的模样……实在有些吓人。
往日较好的面容上五官扭曲变形,芙蓉粉面也变成了可怖的青紫色,透着一股灰败的气息。双眼却是睁开的,无神地瞪向上空,嘴唇微张,似乎在呼喊着什么,过腰长的青丝散乱在榻上,有些无力地垂在枕边,仿佛失去了生息。若非胸膛还有些微的起伏,几乎就要给让人觉得这已经是一具尸体。
这幅可怕的画面映入阿绵的眼帘脑海久久未退散,本来粉嫩的脸颊也失去了血色。她看到柔妃脖颈间深色的五指印……那是被人掐的。
元宁帝正在大发脾气,审问间已经将好几个宫女踹得吐出血来,似乎正在审查给他端的那杯茶是哪位宫人泡的,有谁经过手。
三皇子急得不行,很想确认此时自己母妃的状况,但元宁帝此刻的情形又不容他多问。
在众人都未注意到的角落,铃儿正躲在桌旁瑟瑟发抖。她不明白为何元宁帝执意要找出泡那杯茶的人,她只是在茶中稍微放了些助兴的药物而已。柔妃久未承宠,她只是想帮帮表姑,那药据说还有助孕的效果。为何,为何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呢?
此时柔福宫中宫女皆是一脸茫然,铃儿那杯茶是擅自放过去的,谁也不知是她的手脚,所以只能硬生生承受元宁帝怒火。
没了耐性,元宁帝刚要吩咐人将这群宫女拖出去,转眼却瞧见了呆愣愣站在寝殿口的阿绵。她似乎被吓着了,婴儿肥的小脸惨白,往常总是一派天真的圆润大眼也浸满了泪水。
元宁帝的心忽然软了几分,他朝阿绵招手,“阿绵过来,到朕这里来。”
见阿绵没有反应,他干脆大步走去直接将阿绵抱起来。阿绵吓了一跳,转头看到是他便怯生生道:“姑、姑父。”
元宁帝摸了摸她的头,低沉的声音暗含戾气,“不是说了不让你们进去,哪个不懂规矩的没拦住。”
阿绵微微摇头,她不敢挣扎,只能小手抱上元宁帝的脖子别过头去,不再看他。
柔妃脖间紫红的指印……除了眼前的元宁帝还有谁能造成?
怀中绵软的小身躯似乎有着神奇安定人心的力量,元宁帝之前本就恢复了理智,此时更沉稳下来。
他转身对三皇子道:“你母妃恶疾发作,太医还未确诊是否会传给他人。皇儿还是先行回避吧,待你母妃好转,朕自然会让你看望。”
三皇子犹疑不定,按照父皇之前发怒的模样和询问的话来看,母妃一点也不像是恶疾发作的模样,但是……
元宁帝加大声音,脸色不虞,“怎么还不回去?朕可未准你明日告假。”
七岁后皇子们每日都得去听太傅们授课,非特殊节日非大病无休,三皇子只得垂首,“那阿绵……”
“阿绵有朕带着。”元宁帝放缓声音,不容置喙地让人送了三皇子回太蒙宫。
阿绵十分乖巧地被元宁帝抱着,半点这个年龄的孩子该有的哭闹都没有,像个被惊吓到的小鹌鹑,让人看了忍不住发笑。
说起来阿绵前世死时也不过十七岁大小,还是上高中的年纪呢。虽然她很小没了亲人,生活算得上贫困,可她待的福利院里的院长和其他人都非常不错,福利院也没有像电视剧或小说中那般勾心斗角。说到底她还只是个心智尚未成熟的小女孩,本来还觉得有关元宁帝的传闻夸大其词,如今总算是亲身领会到了,自然不敢再对元宁帝撒娇或撒泼。
他们在外间待了小半个时辰,太医抹了把汗出来禀报,“柔妃娘娘已经性命无碍,但受了些刺激恐怕要休息些时日才能恢复过来,最近几天也最好少开口说话。”
元宁帝点头,低声对太医说了些什么,又派来一队侍卫将柔福宫团团围住,对外宣称柔妃身染恶疾,不得看望。
第二日上朝时程宵就得知了这个消息,惊讶担心的同时也没忘记向元宁帝请命将自己的小女儿带回家。
元宁帝却笑道:“爱卿之女天真活泼,十分可爱,朕甚是喜爱,想要留她在宫中多住几日,爱卿……莫非不愿意?”
君有命不得不从,程宵只得遵从圣意。只道几日未见甚是想念,希望元宁帝能带自己去见女儿一面。
阿绵正在托腮盯着窗外的美景发呆,不防亲爹程宵忽然出现,顿时喜出望外地跳下凳子跃入程宵怀中,“爹爹!”
程宵接住她的小身子掂了掂,满意地发现小女儿脸色依旧红润幼嫩,玩笑道:“阿绵是不是在宫中待得都不想回家啦?”
阿绵咬着手指,歪头道:“想阿娘,想哥哥。”
程宵欣慰点头,父女二人又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带领程宵前来的内侍慢慢退了出去。
阿绵小眼珠子滴溜溜看了圈周围,才紧抱住程宵脖子委屈起来。她并未像前几次那般嚎啕大哭,而是悄无声息挤出几滴眼泪,口齿不清道:“爹爹,阿绵要回家,阿绵怕。”
程宵侧过头,看着她小胖手不停抹眼泪,心疼之余又不免奇怪,“怎么了?有人欺负我们阿绵了吗?”
他想着宫中几位皇子公主,又觉得不大可能,不说皇子们,便是那几位公主也都被教导得娴静柔美,断做不出欺负小孩子这种事。
为了避免被妖魔化,阿绵只能斟酌语句尽量用孩子的语气结结巴巴陈述,“姑父,陛下…好凶,姑母被打了,阿绵怕。”
虽然她说得不清不楚,但逻辑能力极强的程宵已经将他这话和柔妃恶疾联系在了一起。
柔妃并非突生恶疾,而是被陛下所伤?按理来说陛下根本无须遮掩事实,他是帝王,随意找个理由说是惩治就是,但他却十分小心地用这种缘由避免他人探望,莫非…是陛下又发病而伤了柔妃,而那伤常人一看就能知道不对劲?
程宵心中一紧,飞快地问了阿绵几个小问题。
阿绵心中感叹亲爹的机智,一边也尽量让他知道昨天发生的事。
等程宵能将整件事从脑中串联起来时,他并未像阿绵想象的那样大惊失色,而是微微叹了口气。
阿绵奇怪地看了看他,还是缠道:“爹爹,阿绵想现在回家。”
程宵却拍了拍她的头,“过几日就能回家了,阿绵莫急,在宫中要听话。”
阿绵只能郁闷地点头。
程宵又嘱咐了阿绵一些事情,便眉头紧锁地出了宫。
第二日元宁帝免去早朝,特地让人将阿绵带来了自己书房。
阿绵茫然地看着他面前的几壶酒和一些书画,完全不明白元宁帝想做什么。
元宁帝看起来心情非常好,温和地让阿绵走过来,还亲自将她抱到案边,一副亲和的长辈模样,“听说阿绵最近对书画感兴趣,经常让宫女读书给你听?”
“画漂亮,阿绵喜欢。”
元宁帝点点头,“朕这里有更多好看的画,今日朕有空,来给你讲些有趣的故事。”
他让阿绵靠近些,真的开始给阿绵讲些奇志怪谈。即便阿绵不是真正的小孩,也被他引人入胜的用词与表情吸引住,不一会儿就没有了防备之心,甚至趴到了元宁帝膝头,在稍有停顿时还会用眼神催促他快讲。
即便是公主皇子也少有和元宁帝如此亲近的,更别说被他这般宠爱地抱在怀里讲故事。一旁的内侍和宫女内心惊奇的同时也在感叹这位程太常卿之女的受宠爱程度,心中的嫉羡自是不必说。
元宁帝耐心出奇地好,足足给阿绵讲了差不多两个时辰的故事,结束之后收到了阿绵崇拜敬慕的眼神,他心中油然生出一种舒畅感。
面前的几壶酒都空了,这些并非清淡的果酿酒,而是实打实的陈年佳酿。但元宁帝感觉自己此刻除了有些醉意外,没有任何其他的不适。
他抽出房内悬挂宝刀,挥舞一刻有余,待酒气散发,浑身酣畅淋漓之余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大步走去将懵懂的阿绵抱起,还将她往上抛了几抛,笑道:“阿绵,你可真是朕的小福星。”
阿绵:一脸懵逼。
当日下午,阿绵被送回了程家,同时伴随的还有安仪郡主的封号。
【程氏阿娇,辨惠之性,言必有章。趋进之容,动皆合礼,已成德器。犹在稚龄,纯善至孝,聪敏□□,后甚喜之,收为义女…………特此,封为安仪郡主,食邑五百户,有司择日备礼册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