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臧青小心的将于宇放在地上,他将头盔扔在地上,蹲着身子,想从他的怀里掏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然后等到回程的时候,送还给他娘,让他娘留个念想什么的。
当他的手刚伸进去,他就摸到了一个软乎乎的东西,他的指尖顿了一下,拽着那个东西就掏了出来。
他从于宇的怀里掏出来的,是一张才啃了两口的大饼。
看着那张大饼,藏青忽然愣住了,他好像知道他是谁了。看了看手里的饼,又看了看躺在地上,身子在逐渐冰冷的于宇,他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就那么淌了下来。
他捂着眼睛转过了身,眼前突然就浮现出那个婆子的身影,蹒跚的背转过身,然后偷偷地抹着眼泪。可能父母对于孩子都有先天的预感,那个婆子可能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孩子估计是回不来了,所以她想看着他的背影。在以后的岁月里,可能只有儿子的背影陪着他了。
人生在世,诸多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最悲哀的,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将军。”周铎叹了口气,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自家的将军还真是喜欢哭啊:“将军你知道于宇为什么喜欢笑吗?!”
臧青狠狠抹了把眼泪,好不容易才把浮动的悲情压下去,他问:“为什么?!”
周铎又叹了口气,他抿紧了嘴巴,眼睛直直的盯着于宇的尸体,他似乎想起了以前他问过的话:“他说,他愿意笑,因为上了战场,命就不是自己的了,谁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虽然没有人记得他,但是如果有人记得他呢?!他不希望别人在想起他的时候,是他苦着一张脸。他希望,如果有一天他真的不幸去了,他希望他娘想起的是他的笑脸,一张最灿烂的脸。”所以,这也是这么多的小兵里,我最记得的,就是你的名字,因为,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正在这时,一直没有动静的帐帘突然掀了开来,莫子年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看着眼睛红红的臧青,嘴角一勾,冷冰冰的嘲讽道:“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模一样,一点都不吝啬你的眼泪,啧啧啧,你的手下有你这样的将军,应该觉得很丢脸吧?!”
“那也比你强!”藏青眼睛一瞪,转身朝着自己的战马旁,拽着缰绳一翻身,猛地就骑了上去。他随手接过周铎递来的头盔戴在头上,这才继续道:“你还是和小时一样,没人性。”
莫子年无所谓的一耸肩,半眯着眼睛走到他的身边,也骑上了马:“没办法,本侯生来就如此,这是天性,改不了。”
“哼!”臧青不耐的一翻白眼,率先一抽马,振臂一声高呼:“出发!!!”
“必胜,必胜,必胜。”万人军马在后面一声高呼,响彻云霄,惊的天上的小鸟也吓跑了。
臧青捏紧了手中缰绳,他头也不回道:“我要他风光下葬,风风光光的。”
……
虞城城主府的大厅内,有几个人里倒歪斜的靠坐在椅子里,看着手里的羊皮地图,嘻嘻哈哈的说着什么。这时候,屋外突然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人快速冲了进来,“砰”的一声跪在了地上。
“报,大人,夏国大军在一百里开外,已经往这里进发。”
“终于来了。”其中,那个吊着胳膊的西昌国首领明都,一声冷笑,“等了他们这么久,太慢了。”
正说着,他回过头看了眼燕国的使者,做了个请的手势:“苗将军,请吧。”
苗习镰,燕国的杂号将军,他只是微微一笑,点点头,“好说,好说。”说着,他站起身,率先走了出去。
明都在苗习镰的身后冷冷的勾了勾嘴角,暗暗嘲讽的啐了口唾沫,一个细皮嫩肉的小白脸,不过给他点脸面,就不知天南地北了,“呸!!!”
……
“你这丫头,不是很精明的吗?!怎么突然变的这么迟钝了?”
林猫儿一睁开眼睛,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就听见一个颇为耳熟的声音在她耳边突然炸响了开来,吓得她一哆嗦,一股怒火瞬间就上了头,她想也不想,狠狠的一拳就抡了过去。
那一拳砸的狠,简直就是砸到肉的感觉,“妈的,吓老子一跳,你谁呀,**叨的,烦不烦人啊!!!”
“啊,你个死丫头片子,你敢打神仙,反了天了你还!!!”
林猫儿想都没想,张嘴就是一顿嚷,“打你怎么了?打的就是你,你神仙你就了不起了?!”
嚷完之后,她反应过来了。上上下下仔细一打量,这人长得挺眼熟,在哪见过来着?!不过,那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人长得太欠揍,看见了就想揍他。
尘云被林猫儿那种猥琐的眼神看的有些毛骨悚然的,他果断地一捂胸口,急速的后退好几步,警惕地瞧着她,就怕她一个饿虎扑食,饥渴难耐的再冲上来:“看什么看?!你个死丫头看哪呢?!再看,小心本神仙对你不客气!!!”
她嘿嘿一笑,指着尘云仙人就笑开了花,那眼睛被她打成了乌眼青,心里挺开心。
“你还笑,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尘云揉着被砸的生疼的眼眶,很不高兴。他觉得自己当这神仙当的挺憋屈的,他记得上次,林猫儿过来的时候,她那谄媚的样,狗腿的,他都恨不得给她两脚,扇她几个大嘴巴。可这一次,简直就是天差地别,这区别待遇也太明显了,“再笑,打爆你的牙!!!”
被骂了,林猫儿登时不笑了,小样的敢骂我?!她毫不甘示弱的从地上一骨碌爬了起来,双手往腰间一掐,摆出一副泼妇骂街的姿态,“哎呦我去,还打爆我的牙齿,你丫的打一个试试???姐姐我让你三招!!!”
“你你你……”尘云气结,指着她说不出话,也不知道是不是成仙太久,他都有些变傻了,连最基本的掐嘴架都不会了。就干杵在那你了半天,一个字也没挤出来,还把自己气了个倒仰。
“我我我,我怎么样?你到底是哪路仙,这么傻?!我就纳闷,你这么白痴,到底是怎么成的神仙啊?!他们也让了?!那这什么眼光啊,你这样都能成仙,那我是不是也行???”
“你行,你行个耙耙!你行!你妹的,死丫头,我跟你拼了!!!”尘云气得脸色通红,他一声怒吼,卷起胳膊上的长袖子,就冲了上去。
我骂不过你,我揍你总行吧!!!
俩人直接打一块去了,尘云也是气急眼了,他都忘了自己有法力的事了。
你给一嘴巴,我扇一巴掌的,这家打的,乌烟瘴气的。
尘云更狠,“嗷呜”一口,直接就啃在林猫儿的脑瓜顶上,那嘴那大,差点没把林猫儿整个脑袋吞进去。可把林猫儿恶心够呛,她可是有洁癖的人。
“啊,你到底是不是神仙啊!!!你咋这么恶心呢!!!”林猫儿怒了,她摸着头顶上湿漉漉的,全是某人的唾液,她的小宇宙瞬间就爆发了。一脚将压在她身上的某人狠狠的踹下去,然后她一翻身压了上去,坐在尘云的肚子上,这嘴巴子抽的,一边扇还一边叫嚣:“你个伪神仙,何方妖孽,敢啃你家姑奶奶的脑袋,说,你想死还是不想活了?!”
“你们干什么呢?!”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惊叫声,林猫儿下意识的转头往那头看去,下一刻,脑后勺上猛地重重挨了一下,直接将她砸昏了过去。
在昏迷的一瞬间,林猫儿翻着白眼,喃喃:“你个,死白脸,不得好死,居然偷袭……”
“姐姐,姐姐,你醒了?!太好了!!!”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惊喜的叫声,林猫儿刚想睁开眼睛,一阵刺眼的阳光就探进了眼球里,疼得她一扭头,又赶紧闭上了眼睛。
“姐姐,你怎么了?!”李莞杰问道。
“是你姐姐的眼睛被绑得太久了,有些不适应阳光,等一会儿就好了。”身边的张德仁回了一句。
林猫儿躺在稻草堆上,不想说话。她刚才好像又做梦了,那梦里的感觉太真实了,就是有点不记得了。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做梦,然后梦见了什么又偏偏记不得了。
她拧了拧眉毛,慢慢坐了起来,她可以很肯定的一件事就是,那个梦里梦见的,一定就是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原因,别问她为什么知道,这是她这么多年混出来的经验,第六感,特别的准。
“哒哒哒。”正思考间,牢房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是很多人的那种,整整齐齐的走了过来。
林猫儿神色微微一顿,她猛地就睁开了眼睛,而与此同时,那沉重的铁门也被推了开来,进来的有十几个人,相当于一个小分队人。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李莞杰看见进来的那些人,一个个都没有好脸色,虎着一张脸,不容分说的就上前来,一左一右的架起他们就往外拖。李莞杰吓得哇哇大叫,“放开我,放开我,我爹爹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知道我爹爹是谁吗?!”
李莞杰的话音还未落下,其中一个人凶神恶煞的就伸手过来,直接一拳就砸在李莞杰的脸上,“闭嘴。”
那一拳都把他打蒙,他那么小的一个孩子,捂着脸就不敢再啃声了。他的眼里都是惊恐,害怕,憋了好久的眼泪也再也坚持不住的淌了下来。
“他那么小的一个孩子,不至于吧!!!”看那些人的模样,张德仁有些叹息,不过一个孩子,能翻起什么大浪?!至于下狠手吗?!
而另一边,“放开手,我自己走。”林猫儿冷静的一推拖着她的人,“我嫌你脏,放开我。”
“嫌我脏?!娘的,小丫头片,你找死吧!!!”那个拖着林猫儿的人,被她那种嫌弃的眼神直接给激怒了,他扬着手就想扇过来。
身边的同伙一见,连忙拉了那人一把,“哎哎哎,你想死啊,忘了大人说什么了?不想死,别跟她说话。”顿了顿,他继续道:“这丫头,邪门的很,连大人都中招了,你不会不知道吧?!”
那人不相信,他上上下下审视了一圈,嘟囔了一句:“我看她也没什么特别的,有什么可怕的。”
正说话间,林猫儿突然瞟了他一眼,那种眼神平静的诡异,就像是张德仁第一次见的那种眼神,生生让那人打了个冷战。他脚不受控制的后退一把,嚷了一句,“我擦,娘的,太吓人了,锁住,赶紧锁住。”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就有人上前来,用手脚镣想将她铐起来。
林猫儿看着那些人忙忙活活的在她脚上手上拴上了脚镣手镣,她的嘴角似乎动了一下,像是在笑,仔细一看,却又没笑。她这一举动,刚才那个粗暴的人更害怕了,他往后一缩,远远地吼道:“快走,快走。”
也不知道被锁了多久,终于见到了天地,林猫儿微微眯起了眼睛,长时间不见光,她的眼睛还是有些不太舒服。
又往前走了好远,耳边的声音突然变得嘈杂了起来,有小孩的哭声,大人的呵责声,还有妇女的咒骂声,声声不绝。
而李莞杰走了这么久,他一直在伸脖子找着什么,眼里焦急地不行,看一个不是,看一个不是。
“你在找什么。”林猫儿瞧了他一眼,问道。
“我爹啊,我爹前几天被带了出去,现在都没见到人,我好担心我爹。”
“那你娘呢。”林猫儿继续问道。
“我没有娘。”因为林猫儿的话,李莞杰的脸色忽然黯淡了下来,他低着头,小声道:“我爹说,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所以,我一直和我爹一起住。”
“那你爹是干什么的。”
“我爹是城主,我是城主公子。”说到这件事,李莞杰忽然又有些骄傲的起来,这是他最骄傲的事,没有之一,因为他爹是城主,还是最受爱戴的城主。
“难怪,那么愿意哭,原来是娇生惯养的。”林猫儿喃喃。
“我没有。”李莞杰不服气,他没哭,他是男子汉,他怎么可能哭?!
“没哭就好。”林猫儿微微抿了抿嘴角,她缓缓抬起头,远处的光景也就慢慢清晰了许多,但是那一处,或许对李莞杰来说,都是永生难忘的。他张大了嘴巴,稚嫩的脸上挂着不可置信,带着与这个年岁不符的悲伤,他听见林猫儿在他耳边说,“等一下,希望你也不要流眼泪。”
眼前的情景,或者,用哀鸿遍野来形容也是比喻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