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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逐月毕竟不同于一般养在深闺的女子,自幼习武不说,自大沙漠回来后,期间虽然和原随云去了一趟其他世界的江湖,可也是和无争山庄差不多,胎养得极好,故而待两个孩子落地之后,她虽有些疲倦,却觉得精神不错。
听着稳婆们在一边欢呼和赞扬:“两位小公子都长得俊极了,哥哥稍微胖些,弟弟的头发却浓密些呢!”
花逐月强撑着抬起腰肢,急道:“真的吗?快抱给我瞧瞧!”
屋中五个稳婆,抱着孩子的,擦洗花逐月身子的、收拾带血褥子的,人人都在笑着。听了花逐月的话,两个稳婆赶紧将闭着双眼哇哇大哭的两个孩儿抱给了花逐月瞧了一眼。
“瞧两位小公子,哭得多响亮啊!”稳婆们笑道,“可见两位小公子都结实着呢,一般双生子可没两位小公子这么壮实,哭声更是不能比啦。”
正如稳婆所言,两个孩子都长得极好,一个胖些肉嘟嘟的,一个瘦些却头发浓密,闭着眼睛大哭,也不知在哭什么。
做了母亲果然就不同了,此时此刻,两个红通通一根眉毛也没有长的孩子,已经是花逐月心里头最可爱最美丽的人了。
“少夫人快躺下。”她们可不敢让花逐月累着,忙扶了她躺回床上,正要取了热帕子给她擦汗,便见脸色苍白的原随云沉着脸从屏风外头大步走了进来。
他没有看孩子,“抱他们出去给老庄主看看。”他接过了帕子就轻轻给花逐月擦着额上和脸上还未干透的汗水,看着早前红润的双颊已然变得苍白无血色,唇角更是有咬破的痕迹,不由得伸出手指轻轻碰触了一下,低头就亲了下来,半晌才低声道:“方才在外面听到你的叫声,看着那些端出去的血水,我突然很害怕……”
花逐月不由得轻笑出来,伸出手摸了摸他还有些苍白的脸色,自认识原随云以来,这么久了还是初次见他这幅模样呢。
“这两个时辰你是在外头担惊受怕啊!”花逐月想推原随云去休息,但知道直接让他去休息,他定是不会肯的,便道:“看到我们的孩儿了吗?他们可真漂亮,你和父亲可给孩子想好了名字吗?”
原随云方才进来确实没有留意两个孩子,至于孩子的名字,更是没有定下来。他正犹豫着,老方管事的妻子,本在家里做老夫人享福的许婆婆非要亲自来照料花逐月,她也是看着原随云出生长大的,不同于一般的仆妇,忙笑道:“两位小少爷可俊了,少庄主快去看看,和老庄主参详下,定要给两位小少爷取个响亮的好名字。至于少夫人,喝完鸡汤就该歇着了。这妇人生了孩子可累不得呢。”
原随云点了点头,却还是看着花逐月喝完了鸡汤睡着了才起身,先去了偏间里看孩子,两个孩子包在一模一样的襁褓之中,睡得正香。
“老庄主可瞧过孩子了?”原随云看着两个孩子,却不敢上前,就怕惊扰了他们,想起之前陪着自己等逐月生产老父亲,便问了站在一边的奶娘。
“老庄主那边让人递了话进来,说是天冷怕小公子抱出去吹了风就不好了。他说等天暖些小公子也大些了,他再看也不迟。”一个乳娘忙恭敬地答道。
原随云挥了挥手让乳娘都避到一边去,他才蹲身仔细地看向两个孩子,孩子还未出生之前,哪怕看着逐月的肚子一天天打起来,但是他依旧不曾有即将成为父亲的认知,直到此时此刻,他才切实地感受到了那种来自血脉的感动。这两个孩子,是他和逐月的骨肉,是他们生命的延续。
也不知盯着孩子看了多久,等到两个孩子再次哇哇大哭起来,他才发觉半蹲的双腿微微有些酸软,唤了乳娘进来喂孩子,他才走出了屋子。
夜色已深,然在屋檐下悬挂的灯笼的光芒下,可以看见大雪依旧飘飘扬扬了,好似定要将天地间完全覆盖住才罢休一样,他突然神有了一种如释重负之感,自晓事起,他就被无数人告诫,他是无争山庄唯一的继承人,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算瞎了、聋了或是残了,也必须担负起无争山庄的重担来。哪怕是和花逐月成亲了,这种背负从未减轻过。直到此时此刻,有了儿子后,他才发觉那种背负少了大半。
也许他还不太清楚如何做一个合格的父亲,但是却有些明白了,为何世人执着于结婚生子传承血脉了。
而原东园更是激动地坐在妻子的灵位边上,喝了半宿的酒,狠狠地醉了一场。次日傍晚才就酒醒了起来,让人唤了原随云过来,就笑呵呵地道:“孩子的名字你有什么想法啊?我之前想了许多名字,都拿不定主意,正好,我们父子一起参详一番。”
原随云对老父突然来的亲切从一开始的不适到习惯,也不过短短时日时光,他看着原东园雪白的头发,暗叹一声,没有打断老父的兴致勃勃,父子俩一起到了书房,可不曾想只是为两个孩子挑名字,便是比修炼高深的武功都困难,整整一个时辰了,两父子都没能挑出让两人满意的名字来。
“算了,慢慢想吧,暂时就按照两孩子的排行,唤他们大郎二郎就好了。”原随云眼见老父亲因宿醉双眼发红,却还要继续挑下去,忙劝道。
原东园不高兴地看了儿子一眼,“哪有像你这样当爹的?你还未出生,你的名字我就和你娘亲商量好的。”
原随云也不劝了,随老父亲高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无论是叫什么,都是他的儿子就是了。
花逐月枕头边放着两个襁褓,这两个已经稍微不那么红的丑孩儿,她却盯着看了半晌还不腻,“许婆婆,你说他们俩长得像随云还是像我呢?肉嘟嘟的,根本就看不出来嘛。”
许婆婆是见过原随云出生时的模样的,她看着两个孩子,再想起当年,颇为感慨地道:“我看啊,两位小公子的模样就同少庄主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样,双眼轮廓修长,鼻梁也挺得很。不过他们的嘴唇却像少夫人您的。”
“嗯,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像呢。”花逐月想象着两个小小的原随云站在自己面前,不由得笑出了声。
就这样,两个孩子还睡得香甜,不吵也不闹的。
许婆婆见状笑道:“少庄主当年出生的时候,也是这么乖,很少哭闹。庄主和夫人当时都说少庄主体贴人。现在看来,两位小公子这一点也随了少庄主呢。”
花逐月笑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许婆婆有点儿苦恼地道:“我现在就担心他们再大点儿一样胖的话,都不好分别谁是哥哥谁是弟弟了呢。大公子头上是一个发漩,二公子头上是两个发漩,等大了留了头发,总不能拆开头发来认人呀。”
花逐月顿时若有所思,“我记得我五哥和六哥,他们得性子爱好完全不一样,说不定这两个孩子就随了他们舅舅呢。”
正说着话儿,原随云就进了房来,许婆婆立刻起身收了笑容。花逐月看得出来,这许婆婆和老方管事一样,虽然是看着原随云长大的,却一直安守本分,对原随云是又敬又怕。
原随云进来之前在屏风外头已经站了一会儿,故而走近时并未带着寒风,他看了看两个孩子,等许婆婆出去了,他才坐到了床榻上,搂过花逐月,伸出手指点了点靠外面的孩儿的鼻梁,微笑道:“我听到你和许婆婆的话了,逐月你觉得和两个小肉球像我么?”
花逐月睁大了眼看着原随云略带不满的脸,半晌才明白他的意思,不由得笑倒在了枕头上。
也不知是感觉到父亲在身边,还是花逐月笑道太开心了,略胖些的老大皱了皱眉头动了下小脑袋,突然就睁开了双眼,黑宝石一般熠熠生辉,原随云和花逐月顿时就看呆了。
孩子睁了会儿双眼,突然就张开嘴大哭起来,双眼也闭了起来,很快弟弟也响应哥哥的哭声,小哥俩的哭声此起彼伏,初为父母的两人觉得耳朵都快受不住了,赶紧唤了乳娘将两个孩子抱到了侧屋去了。
花逐月和原随云顿时松了一口气,两人相视笑了下,花逐月道:“我听许婆婆说,你和父亲去商量孩子们的名字了,可有想好吗?”
原随云摇了摇头,“我看父亲那样子,没有七八日,估计是定不下名字来的。暂时就唤他们大郎和二郎吧。”
“随云,我怎么觉得你好似有些不一样了?虽然我说不出来,但是就有这种感觉呢。好似放下了些东西,温和好似从脸上入了骨子里一些。”花逐月躺回大枕上,突然道。
原随云一怔,随即大笑起来,半晌才柔和地看着花逐月,突然低头亲了亲她,才道:“是,做了父亲的人自然和之前不同了。谢谢你,逐月。”
三年前时,我绝对想不到会有今时今日,双眼康复,娶妻生子。这一切都是因为有你啊!原随云心里默默地说着,他甚至觉得只有将这个女人刻入他的骨与血之中,才不会感到心脏的战栗吧。
因是冬日,又是双生子,故而无争山庄两位小公子并未像一般人家的孩子一样喜三,直到过了年,孩子满月之时,无争山庄虽未大摆宴席,却也将亲朋故旧都请了来,对于依附山庄的佃户,更是给免了这一年的租子,山庄中上到护卫弟子,下到看门的小厮,全都有银子赏下去。这样张扬,这样大的手笔,自然不是原随云决定的,而是老庄主原东园拍板定下来的。
原随云觉得孩子还小,如此张扬不太好,可原东园却说他满月之时,无争山庄也是如此庆祝的。没办法,他只得由着老父去了。
江湖中人才知道无争山庄添了两位小主人。一时间有些交情的都上门来贺,像是楚留香、胡铁花也来了,没有交情的也派人送了贺礼来。值得一提的是,拥翠山庄李家因为少夫人柳无眉去世不足两个月,故而李家也只是遣人送了贺礼来。不过让江湖人想不到的是,万福万寿园金家的当家老爷金永福竟然亲自到了。更让他们想不到的是,神水宫居然也派人送了贺礼来。
顿时来亲自来道贺的人大多心里有了杆秤,认为近二十年里无争山庄虽然行事低调,但依然是江湖世家之首。
虽然宾客满堂,女客却不多,故而花逐月倒是颇为轻松,她好好地在泡了近一个时辰的澡,就差没将皮肤给泡皱了这才从浴桶里起身,待梳妆打扮停当,两个孩子便被抱着送了回来。
跟着他们回来的,还是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的原随云。她一惊,忙接过大郎抱在了怀中,看着原随云像模像样的抱着二郎,让乳娘丫鬟等都退了出去,才低声地询问着他:“出了什么事?今日可是大郎和二郎满月之喜呢,不会有人这么不长眼闹事吧?”
原随云看着怀中睡得香甜的二郎,对着逐月点了点头。夫妻俩抱着孩子去了隔壁两个孩子的暂居之地,原随云温热的炕尾取出了一柄黑绿色的短剑,剑长一尺七寸,骤看似乎没有什么光泽,但若多看两眼,便会觉得剑气逼人,连眼睛都难睁开。
花逐月目瞪口呆,“这柄剑一看就不是凡品,怎么会出现在两个孩子的炕上?可是有人暗中闯入山庄偷放下的?”
原随云摇头,“方才乳娘给孩子包小被子时,发现这柄断剑出出现的,她们以为是我或者你放下的,许婆婆同我说,我才意识到不对。两个小娃娃骨头都是软的,就想摸剑呢。”
“碧血照丹青……”花逐月接过断剑看了起来,之间剑柄上房五个篆书小字。再一看,果然怀中的大郎和原随云怀中的二郎都已经睁开了眼,都看着短剑的方向。
“我感觉得到咱们的儿子和我们一样,可以在不同的江湖之中穿梭。这一把剑好似就是关键。”原随云没有说出口的是,他感觉到这两天应该就会去另外的江湖之中,就是不知,是他们一家四口一起呢,还是父子或者母子,或者逐月和他一起,孩子们又在一起了。
“从今日夜间起,让孩子睡在我们身边吧。”原随云沉声道。若是两个才满月的孩子去了另外的地方,后果如何,谁也承受不起。
花逐月也变了脸色,点头同意了。
三天后的清晨,花逐月睁开眼后,身边不见了原随云和二郎,她叹了口气,点了点还睡得香甜的大郎柔嫩的脸颊,虽然知道原随云做了些准备,但是原随云终究是个男人,孩子也还小,真不知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原随云此时的情况既不算差也不算太好,无争山庄处是元宵佳节日,他现在所呆的地方应该是春末之时,他不用担心孩子会冻着。他低头看了看二郎,见他竟是睁开了双眼,不由得笑了轻轻点了下孩子的脸。
“哇哇哇……”不远处的山道之中突然传来了婴儿的大哭之声,以及刀剑相击之声,片刻后,原本乖乖的二郎也被引得大哭起来。原随云的脸色立刻就沉了起来。抱好了孩子,他身形一闪,很快就看到了一群衣着奇怪的人正在围攻一穿着粗布衣衫的公子,不远处有一辆歪倒在地的马车,婴儿的哭声正是从车厢中传出来的。
只看了片刻,原随云就看出来了,那年轻的男子是护着马车中的孩子的,故而他虽有机会从穿着怪异的人围攻之下逃走,却是宁愿拼着重伤也不退后一步。
穿着黑衣粗壮如猪的男子挥着大刀狞笑道:“江枫,移花宫的邀月宫主要的就是你们两人的命,今日就是你的死期!车厢的女人不过是移花宫的护花使罢了,你以为骗了我们一次,还能再骗我们第二次?”
身高不足五尺,矮小枯瘦不说,面目更是好似老鼠一般猥琐恶心的男人,穿着一声红衣,咧嘴一笑,竟也和老鼠一样露出两颗大龅牙来,“能让我十二星相尽数而出追杀的,江枫你该感到荣幸才是。哼,你就是用你这张小白脸让邀约宫主倾心后伤心的,今日我就让你变成丑八怪,便是阎王也认不出你是谁!”
这男子正是“十二星相”之首的魏无牙,他话未说完身子已经像剑一样飞了了出去,手中似剑非剑的武器已经刺向了江枫的腹下。
车厢中的女子牵挂江枫,抱着孩儿探出了头,眼见江枫在众人的围攻之下招架无力,不禁恨怒痛苦交织,她若是陪着江枫一起死了,两个孩子该怎么办?
看到这里,原随云看着睁得大大眼睛挂着一颗泪珠子的二郎,飞身入了战圈,一掌扬起拍向了魏无牙,掌风似巨龙游走一般将江枫身前的三人给掀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