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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祈既已下命,绝不命留萧家,这萧家家主的性命,自然也没有久留的理。萧家内暗派的杀手虽叫叶知秋了结了,不过萧楚愔的命还没夺,这些授命于当今圣上的杀手又怎会罢休。
也不知是否因了叶知秋突然杀现,将其救出的消息传出,还是寒祈那人真有未卜先知的能耐。在叶知秋出手救下萧楚愔,并且带其潜逃离京时,竟是遭人一路杀截。那些人就好似早就料到叶知秋定会回京搭救萧楚愔,且也一早料到叶知秋就走哪一条路逃离京都,这一路竟是杀截不断。
一波接着一波,誓取萧楚愔的性命,可最后却都断绝在君子剑手中。来势一波接着一波,未有中断之势,若是普通侠者,遇上这接连不停的追杀,只怕早就筋疲力尽。只是叶知秋毕竟不是寻常一般的侠客,就算这些杀截一波紧接一波,想要取了叶知秋与萧楚愔的性命,也绝非一件易事。
当又一波截杀之人叫叶知秋了结于诛仙剑下,那叫叶知秋一路护送到此的萧楚愔。
开口了。
看着地上的残尸遍野,今日已见诸多的萧楚愔早已麻木。她本就不是一般人家的姑娘,如今看了这些,自然也不会如了一般的姑娘面现惊恐,虽面也是白惨无色,可在扫了这遍地尸躺的杀手后,萧楚愔还是开口说道。
“这些杀手,到像是个个如天兵神将一般,一早就料到咱身在何处,设埋潜伏,位都不见偏了。”
位置选得如此精妙,的确堪诡,这一路下来,萧楚愔这心里头越看越是觉思。只是人虽总觉这一件事奇怪,却又一直猜不透这其中的根诡,倒也只是喃嘟一番疑喃。萧楚愔这一番浅下的疑询,并未换得叶知秋的回应,那素是尔雅温文的君子,如今竟是处在那儿,锁眉不知蹲着身在那些尸体上寻着什么。
这一件事,不管怎么看,总叫人觉着事中掺诡,也是因了这喃疑的询没得来叶知秋的回应,加之此时的他正在细审地上已是丧命的杀手,故而萧楚愔那儿,也没再续着道疑。人是见势收了声,也顺势瞧着叶知秋看去,就是这一眼下的细审,借由这月下的柔光,萧楚愔竟是惊察叶知秋。
受伤了。
检查地上残尸的那一只手,不知何时竟叫人给伤了,此时鲜血早已染了半侧衣袖,顺着袖口滴滴滑落。若非这一刻的细查,只怕萧楚愔都不会察觉,叶知秋竟是伤了。
不过也是,在那一波紧接一波的截杀中,饶是叶知秋武功再高,终有失神不甚的时候。而这杀截下的命阻,有的时候一瞬的不甚,给的不只是一道伤,也可能要走你的命。
与叶知秋认识到现在,粗细算了,也是四五年了。萧楚愔同叶知秋的缘分,若是要说还远在寒烨之前,一开始对于叶知秋的印象,萧楚愔自己也说不上来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只是觉着这个男人。
太君子了。
这个世上不缺君子,但是君子到这等程度的,总叫人觉着这人端周的君子之态下,必是藏了什么。一开始对于叶知秋的印象,不好也不坏,只是觉着这个人有些怪。可随着后来的缘分,逐渐加深的结识,对于叶知秋的认知,也一点一点累积。
这人不但武功高强,而且脾气柔温,不管待谁,皆是那般。也正是因了这逐渐加深的结识,萧楚愔对叶知秋,也渐渐多了一分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悸波,尤其是后来的承应护保,多次相救,这一份悸波在日积月累下更是深了根固。
不管是悸波的根深,还是缘分的结识,这四五年的相知下,萧楚愔从未见过叶知秋受伤。哪怕一次,也不曾见过。在她的记忆里,叶知秋是个武功极其高强的侠者,凡是闻其名的江湖人士,皆是面显佩敬。在萧楚愔看来,名声如此在外,武学如此巅高的侠者,世上怕已再难寻敌。
只是一个人,不管武功如何高强,独身一人终是吃亏。
所以这一波又一波的连续截杀下,名震江湖的叶大侠最终还是叫人给伤了。就那般,借着月光看着那已叫鲜血染红半侧衣袖的叶知秋,萧楚愔长吐了一口气,而后说道。
“叶公子,你还是先行吧。”
这幽然飘入耳内的话,叫蹲于那处查检尸体的叶知秋诧了一愣,因语稍顿,随后抬眸朝着萧楚愔看去。视凝眼看,温眸审顿,便是双目凝对后,叶知秋问道:“萧大小姐为何道言此语?”
这话落下,却见萧楚愔的视眸从脸上一路游行而下,心中顿奇倒也顺势瞧移,待视线落于萧楚愔凝盯处,且知她那眼中透渗的担忧乃是因了自己手臂上的刀伤时。叶知秋忍不住浅了笑,仍是如沐春风,柔得连今夜的月都逊了色,叶知秋说道。
“行走江湖,刀风剑雨,谁人的身上没留下点伤?这一道小伤于叶某而言不碍事的,萧大小姐无需多心。”
这一道伤口对于君子剑叶大侠来说,的确不碍事,可要是再多来几道呢?接下去的路,谁也不知还暗隐了多少歹凶,便是后头那已藏候等一波接了一波的杀手?这一波叶知秋挡得下!可下一波呢?双拳尚且难敌四掌,更何况叶知秋所要面对的并不只是单单的四掌,而是一波接着一波的刀风剑雨。
刀剑无眼,谁知能逃过几劫?这一次是伤了一只胳膊,那下一次呢?
这些杀截,是萧家当受的,是萧家逃不过的劫。可这些劫却与叶知秋无关,要叶知秋因了她承着这些随时可能丧命的险危。虽然萧楚愔惜命,也不想死,但是她同样不喜拉着叶知秋给自己殉葬。
故而叶知秋那“不打紧”的话落后,萧楚愔这儿已在心下定了思。
视线从叶知秋受伤的手飘移对上叶知秋的眼,就那般短凝了半晌后,萧楚愔说道:“这一道伤口于叶公子而言的确不碍事,可下一道呢?再连遇上几波呢?叶公子武功高强,楚愔知道,只是武功再如何高强终是寡不敌众。萧楚愔的命,如今的圣上一早就想要了,这一次的杀截势必要夺楚愔性命。圣上的圣旨,君无戏言,后头谁知还隐着多少道杀截。这一波接着一波,叶公子若是继续呆在楚愔身边,必会受到牵连。”
她的命于寒祁而言,是势在必得,君命断无戏言,便是暗下的旨意也是如此。所以叶知秋同萧楚愔一块,呆的时间越长,于他而言,越是危险。
这样的情况下,萧楚愔事实上就是一道累赘,叶知秋不但要对迎那一波又一波暗下的截杀,甚至还要时刻留神萧楚愔的安危。
高手,对敌的确游刃有余,可不管如何凌驾于他人之上的高手,只要手头有了累赘,只要对上不知歇停的车轮。败下阵来,有时也是转瞬一眼的事。
萧楚愔一直都很惜命,因为她知道,只有这一条命保住了,才有后头的东山再起。只是人再如何命惜,要以旁人的命来换自己的命,尤其这个旁人还是叶知秋。
这样的事,萧楚愔终是办不到。
所以她才开口,希望叶知秋可以先离,弃了她这道累赘,一人先离。若是只有叶知秋一人,纵是寒祁真有过人的本事,真能未卜先知,凭了叶知秋的身手,一人逃出生天。
足以。
这是眼下最好的法子,也是萧楚愔一路深思后,得出的最好的法子。只是这在萧楚愔眼中最好的法子,叶大侠那处却好似全然不愿应受。起了身,而后看着萧楚愔,因了色暗看得不慎清明的眼中好似游藏了什么。就是这一份思游下的深藏,片许之后,叶知秋说道。
“叶某今日既是前来,萧大小姐的命,叶某必护无疑。若是不能将萧大小姐平安带离此处,叶某,也断不独离。”
萧楚愔在哪,叶知秋必在哪,今日既来,他就没想过独自一人离开。如果不能将萧楚愔平安带离此处,叶知秋,绝不独身一人先行。
温柔的人,说出温柔的话,暖心。可温柔的人,说出情深意坚的话,却是颤心的。叶知秋这一番话,断无改意,也正是因意已坚断不弃改,才在那一刻,让萧楚愔的心又往下悸动了不少。心下的悸动,心速跳得极,也是这快下的悸动,叫萧楚愔恍了几分的神。
神荡缓,人心难平,便是那一颗悸跳的心在叶知秋的注凝下一点一点趋于平复后,萧楚愔忽着笑了。
展起的笑,虽透疲倦神色,却还是萧家家主那自负荡扬的笑,就是这笑自唇边溢显后,萧楚愔笑着说道。
“看来叶公子今日说什么,都不会先行了?”
“断然不会。”
“侠者果是狭者,义薄云天,既然叶公子不听楚愔的劝,誓要留于此处,那之后所遇诸事,不若如何,到时叶公子可别怪了楚愔,怨记于我了。”
明明是命逃下的险危,四处险境重重,可这刻,萧楚愔竟还能如此泰然逗语笑趣。就是这一番逗下的趣,叫叶知秋眸下的色,再现几分闪游。游游一色意波闪,也是眸色游后,叶知秋坚着调色,说道。
“叶某从来不行后悔之事。”
一句话,已是足,情波意浓两相驻,便是这浓恰的意绕下,萧家这素是难猜,心早难颤的萧家大小姐,竟在那一瞬,神了慌。人心慌,可如下这种情况却绝不是意动的时候,故而在惊觉自己的心已是意慌到难以压定时,萧楚愔当是错眸,说道。
“人行诸事,最重要的终是一个不悔,倒也是楚愔得福,方才能识叶公子这等义重之人。”结识叶知秋,是自来此得了那些胞弟后,第二个叫萧楚愔觉得可称得福的幸事。浅浅下的一番喃语,于这等脾性的萧楚愔而言,已算展了意态。也是这话落,敏从萧楚愔的话中查探出什么,正是微诧准备琢询是否当进一步探询。
下刻,叶知秋却在萧楚愔的面上看到骤变的神色,也不知方才那话叫萧楚愔记起什么。错移的眼眸,那一瞬竟是镀了阴,沉下的阴凛,冷怒自眸扩溢,也是怒溢显彰,萧楚愔说道。
“人生在世,所遇之人千千万,有的人相遇是得福,不过有的人的相遇,却是一道彻头彻尾的灾。”
这阴出的话,透带恨怒,也是这怒下的恨语,让叶知秋也紧跟黯了眸。看着萧楚愔,浅了片刻,叶知秋方才询道:“萧大小姐此话,所指何人?”
“何人?自是逍遥王了。”毫不避讳,因为此事上寒烨终是欠亏萧家,也是这话落后,萧楚愔续道。
“与叶公子的结识,是因缘下的结交,可同那逍遥王?却是一早设下的局算,寒烨早在与楚瑞楚恒结识前就已动了利用之心,欲将我萧家作为上位的踏板。说实的,若非逍遥王私下暗利,我萧家也不至于叫寒祁盯上,更不会落到如下这个地步。我萧家会至这般,归根结底还得亏了这位逍遥王爷。”
萧家现在的狼狈,十成以上七八与寒烨拖不得干系,也是这般,萧楚愔提及如何能不梗着怒,便是那眸瞳中的恨阴也是浓的。那是怒下的恨,早在一切揭开前就已入冲萧家心中,便是现下言谈,恨也极沉。
萧楚愔瞳眸中的恨,那刻直直冲入叶知秋眼中,也是目审了萧家大小姐瞳眸深处溢展而出的恨怒。叶知秋稍顿片晌,说道:“萧家恨记逍遥王,可是因了逍遥王爷设计密亲,害得萧家成了皇帝眼中钉,以致萧家落至这般,故而才恨?”
萧楚愔眼中的恨,很明,也正是因了这一份彰得都无半分掩遮的恨,叶知秋忍不住问了。询是轻问,只是这问出的话,不知为何其中总像又缠隐了什么。缠下暗隐的意,藏得极深,饶是萧楚愔,闻后也没听出这里头暗下意隐了什么。
因未察,故而听了叶知秋那番话,萧楚愔稍凝片刻,而后说道:“记恨,当然记恨,不过要说,却也不算因了他的利用而记恨。”
“那是?”
“利用这种事,说真的,只要人活在这个世上,谁能逃得过利用或者被人利用。利用是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相处模式,谁也逃不得,就算在知了寒烨对于萧家的利用,我这心里头与其说是恨,倒不如气更贴切一些。”
“若非此,那萧大小姐又是因何对逍遥王,起了恨意?”
若非此番,那萧楚愔,乃至于萧家上下,又为何对寒烨升起恨怒。于此,叶知秋极是在意,也正是因了在意,方才问询,也是问落,萧楚愔那处,竟是笑了冷。冷出的笑,一番骨刺,就是这寒下的冷骨,萧楚愔说道。
“为何起恨吗?为何,自是因为逍遥王恬极平常的欺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