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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婉这厢都已开口,饶是楚恒那处再如何不愿,也是不能拒绝。故而心里头虽是气闷得紧,怎奈清婉人在身侧,他也只能生生将心里头这一份不喜强着压下。倒叫楚瑞乐着,一见三哥那闷气却又不得泄的样子,他这心里头就觉舒爽痛快,这眉眼中骤闪的坏意也就更深了。
随着清婉回了婉蝶居,随后取了她先前备好的药,一行人便随着她一块上了城北。
前些日子王婆领着她的孙儿上了青居寻了清婉,求她替自家孙儿诊瞧,因着王婆的孙儿患的是天花,所以这药也不是一二帖就可以根治的。
为了彻底治了这要命的病,这段时日虽入住萧家,可清婉的心思仍旧记挂在王婆孙儿身上。用了空闲之时,又拟好了一张方子,如今已是抓妥了药,将药直接送到王婆家中。
敲了门,行了内,受了王婆的恩谢,清婉这才看着屋内躺在床上的小宝,轻声询了王婆问道:“王婆,小宝这几日可是好些了?”
“好些了,好些了,多谢清婉姑娘救命之恩,要不是清婉姑娘你,我家小宝怕是没救了。您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我们王家的救命恩人啊。”
若非清婉相救,恐怕小宝早就没了,对于王婆而言,清婉就是他们一家的救命恩人。说道恩谢处,王婆就克制不住心中感激,便要给清婉跪下。
救人本就是医者天道,何能得人叩拜,当下清婉急忙探手扶了王婆,说道:“王婆您别这样,能帮上您和小宝,清婉心中也是庆喜。清婉本就是医者,师傅教授清婉医道时便常说医者父母心。如今清婉不过行了自己当做的事,王婆切莫这样,莫不然岂非折煞清婉了。”
对于救助他人之事,清婉一直觉着这是自己当做的,故而这些恩谢她是一概不要。因了清婉的搀扶,王婆这一拜自然没拜下,只能嘴上不能念叨着“家中有幸遇上活菩萨”,王婆擦着老泪说道。
“清婉姑娘,您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我们这处苦贫人家没钱瞧病的,这命有一半是您救回来的。您这诊病非但不要银子,就连这些药材的钱,也都一个子没要。您说您这一份大恩,叫我们怎么还啊。”
诊金不要,药材白送,如此的确衬得上王婆那一句“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对于王婆老泪下的这一番话,清婉却觉受之有愧,当下连着浅笑,清婉回道。
“清婉做的这些,何就衬得上菩萨二字,王婆往后可切莫再说这些,否则就真是煞了清婉了。对了,王婆,这些药你快些给小宝煎着服下,还有,切莫小宝好全可莫让他着了凉,要不然这病可就好不成了。”
“记着,记着了,清婉姑娘吩咐的这些,我这儿都记着呢。”
对于这些苦贫人家,清婉素来皆是关切,倒也瞧着王婆对于她的叩恩,那处楚恒也是不能续着静瞧。
这王婆的家,称得上家徒四壁,便是这药若是不赠,想来就这困贫的家,也掏不出银两给自家孙儿瞧病。当即瞧着清婉与王婆说话时,眼中对于不能多帮的疚内以及自我深怨,楚恒这儿愈瞧愈是觉着不舍。当即人上了前,从袖内掏出一锭银子放于王婆手中,示意她收下这锭银两。
无功不受禄,楚恒这银子给得突然,当即王婆那处也是惊了,忙着将银子推着就要还回,王婆摇头说道:“不行不行,公子,您这银子老太婆我不敢收。清婉姑娘已经帮了我家这么多,不但白给我家小宝看病,连着药钱都没收。我们家,我们家怎么还能再收您的银两。”
清婉于她家已是天大的恩情,故而这一锭银子,她是说什么都不敢收的。只是这银子楚恒既已取出,断然再无收回之意,当即又将这一锭银子放在王婆手中,楚恒说道。
“王婆,这锭银子我不是给您的,而是给小宝的。小宝如今身子弱,就是需要小心养着。您这手头若是没了银两,如何顾了小宝。这病若是才刚好了利索却因身子没顾上,又染了病,岂不是白叫小宝受了罪。”
若只是单纯给了银子,这锭白银王婆是断然不会收的。可如今楚恒却说这银子是给小宝买吃食的,当即王婆面上已是露了几分踌躇。
这一份银子,是楚恒一片善心,也是见着楚恒眸中切真,关意诚然,清婉那处落于他身上的眸眼忍不得然了几分敬色。便是看着楚恒是真心实意想要帮了王婆,清婉当是笑道:“王婆,这是萧三公子一番好心,王婆你就收下吧。萧三公子此语没错,小宝如今身子弱,最是需要营养,这锭银子正好可以收下给小宝买些吃食,也好养妥身子。”
楚恒那儿执意要给,清婉这儿也开口劝着,便是因了两人相劝,王婆最终还是收了楚恒给的钱银。
将药给了王婆,且赠了银两,一行人这才离了王婆的家。
贫穷人家百事哀,一旦摊了事,便是诸多苦难也只能自个往腹中咽。这些贫苦人家生活多是不易,他们心中皆清,可如今亲眼一瞧,心中感触却也颇重。
倒是忍不得叹感连连,寒烨说道:“虽是清知这一文钱难死一个英雄,却不知这京都之下竟也有如此困贫之家,竟是连着家中孩儿患了病,也筹不出银两看治。”
他们皆是富庶出身,从来不曾受过半分苦难,自然不懂这贫困人家的苦处。也是闻了寒烨这一番叹感的话,清婉说道:“这世上苦贫之人何止一处二处,便是这京都的苦难,也还算过得去。不过是没了银子给家中孩儿治病,至少日子还过得下去,若是旁处的,有的连着日子都没法过了。且不说卖儿卖女乃是常事,便是易子而食,也皆有发生。”
清婉这样舒舒淡淡宛若不叫尘土熏染的女子,怎能料到竟会说出这样的话,便是那“易子而食”四个字,叫听闻三人面色微了一变。也因心中微震,楚恒连忙看向清婉,倒也是这忽是探看,叫清婉回了一记莞尔的笑,而后说道。
“这些皆是当年随师父游巡时听师父说的,师父年少时便行走天下,所见难苦之人也是多的。也因常闻师父叹感,故而清婉才会立誓当一名医行天下的医者。”
因着自幼已是听闻如此伤悲之事,故而清婉这处才对贫苦之辈如此挂心。便是闻了这般,楚恒忍不住说道:“想来清婉姑娘自幼便是极善一人,倒也是打小便揣了悬壶济世的心思。如今闻见清婉姑娘此番,倒叫楚恒越发觉着这件年混了。”
越是清明清婉的善心,楚恒心中对于清婉的慕意便越是重上几分,也越发觉着这些年风月游行的自己的确浑噩一生,实在衬不得这俗脱的人儿。对于清婉的慕喜之心,楚恒彰显无疑,便是稍有心思之人,皆是瞧得清透。
倒也叫萧家四少结结实实看在眼中,忍不得慢了些许随后凑到寒烨跟前,压了声楚瑞笑着打趣说道:“寒烨,你瞧瞧我家三哥,如今到跟陷了情网似的。那傻愣愣的模样,哪有昔日风流多情的浪子模样。”
楚恒这般,若是搁在往时楚瑞怎都想不到有遭一日这情种神态也会现于三哥面上。便是越瞧越是觉着逗乐,心下起坏的萧家四少忍不得压声逗起趣来。这若是搁在平时,此语必能引起寒烨共鸣,毕竟这外头风评甚好的逍遥王,事实上也是个坏思游尽的主。
只是今儿也不知怎的,这压声下的调笑竟未换来寒烨回应。因着身侧过分的静,乃至于楚瑞这儿都觉奇了,当下也没心思在去留神前头的三哥和清婉姑娘,楚瑞直接奇了色朝着旁处看去。谁知这一眼瞧的,竟是瞧见寒烨蹙着眉,像是凝思什么。
凝蹙的眉心,瞧着心中烦意,便是因了这般,楚瑞当是问道:“怎么?想甚?”
“四公子,你说这世上,真有地方困贫到需易子而食才能活命?”
万想不到寒烨蹙眉竟是因了这事,因着此语面上微愣,而后瘪嘴挑眉,楚瑞说道:“这世间之大,何事皆有可能,既然那清婉姑娘说了世上存有易子而食方才得活的地,那便是有吧。”
对于这易子而食的惨烈之事,显然楚瑞并不似三少以及寒烨那般上心。应回的话中带了几分不甚上记,便是话应之后瞧着寒烨的眉心又紧蹙几分,楚瑞当即说道。
“便是真存了这样的地,那也不是你该烦的事啊。这事真当烦心的也该是当今皇帝,便是皇帝下头,不还有一个太子,横竖也轮不到你去操烦。”
楚瑞这话倒也没错,这上头还有个皇帝,便是皇帝下面,还有一个当今的太子。横竖这一件事,怎的也轮不到素来逍遥洒脱,最是不屑皇位权贵的逍遥王来心烦。
便是因了楚瑞这迷蹙的话,叫寒烨那锁蹙的眉心舒了展,眉心锁蹙刚刚松下,寒烨那厢也是点应说道。
“是啊,横竖这一件事也轮不到我来操烦。”
应了这句,正欲开口再说什么,忽间竟是闻了前头传来尖闹的声响。不知何事,前头囔囔吵吵,也是因了这突起的囔吵,几人皆是收心,而后朝着前头看去。
心正疑,眼探看,便是正疑前方怎了,下刻前头囔熙人群突然惊慌散开。匆匆往边上跑散,就好像一个不甚便会招惹上何事。正是不解究竟何了,竟是瞧见前头冲撞跑出一人。
那人跌跌撞撞甚是狼狈,行动上虽是狼狈得紧,不过脚下步子却也没见乱慌,反而有条得很。光是瞧着那脚下的伐步,便清此人当是习武之人,而这武功显然不算极低。
明明是个身负武学之人,可如今天子脚下,街市之上,竟是如此狼狈。当下他们这厢也是起了心,正是奇迷时,那人竟是一路冲跌直接朝着他们这处冲来。
因是此人来得太快,情急之下寒烨只来得及拽了楚瑞的手,将其顺着带到一旁免得叫这急冲之人撞了身。至于楚恒以及清婉,虽说下意识楚恒想要护了清婉,却叫乱冲之人撞得连连侧退数步,便是颠撞侧了退,他与清婉之间已是开了不少距离。
这乱杂的街市上,清婉一个姑娘家自是叫人急忧,当下楚恒已是定不住性,一面唤着“清婉”的名字一面欲朝她那处赶去。谁知人才刚往那儿行了几步,那狼狈逃窜之人竟已至了这处。
乱冲之下,那人哪还顾着边上有谁,一面囔囔“全部滚开”,一面伸出手直接将挡在前头的人往边侧推去。便是撞冲之时人已到了楚恒跟前,眼看着那双能捏断硬石的手便要握上楚恒的肩头,且将他的肩膀捏碎。
下一瞬,楚恒只来得及瞧见那人身子突的一顿,随后不知叫何物击了身,竟是直接倒摔在楚恒前头。前一刻还以为自己这左肩的胛骨怕是得断废了,没想到下一刻这人竟是没了跟由直接摔跌在地。
因着这人此摔实在奇诡,故而好不得回神后的楚恒也没继续候处在这儿,忙着抽身朝着清婉那处急去,随后将其护在身后步步行退。
这人虽是没了跟由,摔了跟头,可此摔毕竟不能彻底叫他安分。当下吃痛呵声骂了一句“他奶奶的”,撑着身便准备站起。
手才刚撑在地面,人还未彻底动了身,便见一蓝色身影随影而至。上一刻才刚瞧见暗蓝色身影落了地,下一刻这汉子已是狼狈倒地。
一把将其擒住,反扣压在身后的手叫这壮实的汉子疼得连声哀嚎,便是将这汉子交予随后赶至的差爷,叶知秋这才上了前,随后询道:“三公子,可有事。”
方才没来得及赶上,故而只能远远瞧见楚恒险着遭罪,如今将那贼子擒下,叶知秋自是当询。问询的话才刚落下,楚恒已是揖礼回道:“在下无事,多谢叶大侠关心。”
这厢三少的话刚刚落下,那处楚瑞已是上了前,开口询道:“叶大侠,刚是怎了?”
“那名贼子方才欲行恶事,叶某正好路过,便帮差爷将其擒下。没想着贼子脚下轻功倒是了得,竟是叫他逃了,因此险着伤了三少爷,倒是叶某不是了。”
贼子脚下几分真功夫,此事叶知秋事先并不知晓,故而让其逃了险着因此伤了楚恒。虽是叶知秋事先不清,不过此事也怪不到叶知秋头上,当下这一番歉致,倒叫三少笑应。
人虽有惊,好在无险,确定方才那人未伤了楚恒,叶知秋这才微舒一口气。
既是无事,便不用续呆,也是又一番寒暄些许,四人这才转身离开而后朝着萧府行去。
待四人离后,叶知秋仍站处那儿,面上虽仍挂着温煦,不过那双素来柔温的眼眸,此刻竟是凝了几分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