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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巷道,凌乱的尸体,铺天盖地的血迹,残破的肢体,以及,那个男人最后阴冷的看着自己的目光。
她就是在那,看到过那个女子!
“怎么,怎么是她啊!”
最近京城,流言四起。
毕竟这走了有些日子了,却一点消息都没有,如何能不人心惶惶?
“小姐,小姐”元宝面色通红的从外面跑进来,“信来了”
屏退众人,唐木阳将程徽送来的信打开。
仔细算来,两个人差不多也有月半没见过了,要是当面碰上的话,定然有许多话要说,可是这会手里拿着的信纸,只有寥寥几句话罢了。
交代了一下大军的行程,交代了一下他日常的生活起居,还有所过之地的见闻。
唐木阳几乎可以一眼看到尾。
只是,稍微有些气馁之际,竟然在最底部的地方,看到了小到不能再小的几个字。
“唐木阳,日夜行军,很是想你”
一直阴沉着的脸颊终于露出了丝丝笑意。
摊开笔墨,仔细的在在那宣纸上写了几个字,“已收到信,勿念,家中安好”
她手里拿着毛笔,仔细想了片刻后,学着他的模样,在最尾部写了几个字,“你刚出城门我便想你了”
将信给包好,交代绮玉将信送到将军府。
那里自然有人将信转交给程徽。
于此同时,森然的大牢内,一个狼狈的男人枯坐在地上,将捡来的棍子,轻轻的划在墙壁上。
落日渐渐西移,明亮的光芒即将从眼前散去。
他五指伸开,看那夕阳在指尖起舞,等那落日的最后一抹温度也从指尖消散的时候,他猛地坐起身子,手抓牢房内的牢笼,嘶喊着,“来人,来人,我要见唐木阳,我要见唐木阳!”
“老实点!”两个狱卒抬着半人高的木桶走来。
还没走到男人身边,便已嫌弃的皱起了眉头。
“干什么干什么,胆子肥了,还敢找唐姑娘,那唐姑娘是什么人,会跟你见面?”
“我是唐木阳的父亲,我这次找她是有事的,劳烦小哥通融一下……”这些时日的生活消磨了他身上养尊处优的性格,此时他牢牢的抓着以前不屑看一眼的狱卒的下摆,腆着脸哀求。
“呵呵”那男人放下木桶,伸出手指着男人斜对面的男人,“看到了没,那可是贵妃娘娘的亲哥哥,没用,这不是过几天还要被砍头?进了咱们这个牢房,你就算是求爷爷告奶奶那也没用,乖乖的待着吧,还见人家唐姑娘,你做白日梦吧!”
男人说罢,从木桶内舀出一勺带着馊味的米饭,啪的一下甩在他的眼前的木碗内,“麻利的吃,少给老子找事!”
“小哥,今个这饭怎么这么难吃?”有人趴在那栏杆上,努力的把脑袋伸出来,讨好的笑着。
那男人也未着急,咧嘴一笑,大黄牙露出,“断头饭好吃,你们要不要吃啊?”
众人不敢再说话,低着头狼吞虎咽。
是啊,嫌弃这饭难吃,等真的吃了好饭菜的话,那可就没命了。
唐青云哆哆嗦嗦的端起碗来,麻木的拿着筷子往嘴里塞东西。
“老太爷,今日说是有人来拜访,您就先别出去了”两个中年男人堵在大门外,一脸的无奈外加惶恐。
昌伯侯这般尊崇他的老丈人,不单单是因为这人是自己挚爱之人的父亲。
是因为他曾是先帝伴读,后来身居高位,先帝死后,辅佐了皇帝许久,这才告老还乡。
人虽未在朝堂,可是当初无论留下的谏言还是无意间吐的真章,无不引起世人追捧。
只是,后来女儿过世后,辞官归隐,如今再次踏上京城,来拜访的绝对不在少数,只是,他都称病不见罢了。
“都给我让开,今个去招贤馆试酒,你们拦着我,耽误了我的时辰,我可是不依的!”
“嘿,那些新酒,也就是仗着名声好听些,哪里有咱们家侯爷从宫里带来的美酒好?老太爷您稍微等会,让小的去给您拿酒来”说罢,递给另一个男人一个眼神,一溜烟的跑了。
“这是去给你们侯爷报信去了吧?真是犯不上,这鬼神之说,向来是虚无缥缈的,你们侯爷当初也在现场,不是说那是无稽之谈吗,怎的还戒备成这幅样子!”
那不知身份的丫头说了五日内必有大难,这阖府都战战兢兢的过了四日,这都风平浪静的过去了好几日,都证明了那是无稽之谈,怎的还这般惧怕!
僵持了许久,直到外面传出错乱的脚步声,那仆人才松了口气。
老者叹气,“罢了罢了,你们这救兵都找出来了,今日想要出去,是不大可能了”
昌伯侯擦拭着汗从外面奔来,看到老者还在院子矗立,并没有出去,一直吊着的心这才放下。
“您要是想喝新酒的话,我派人去取酒回来便好”
老者上下打量他一番,“您昌伯候府的酒,老朽可是喝不起!”
昌伯侯听出了这话里的讽刺,只能讪讪一笑。
“岳父大人,为了您安全,暂且委屈您一日了”
这样,就算是有天大的灾难,难不成还能跑到他的侯府来吗?
这一日,他都陪着老丈人,他倒是想看看,谁能有这么大的胆子来作祟!
酒菜准备好了,昌伯侯正要起身去陪老丈人的时候,贴身的小厮突然走来,在他耳畔轻轻说了些什么。
昌伯侯的眉头皱的越发的狠。
“好,我知道了,马上过去”宫里派人来找他取书房的东西,暂时得离开片刻。
只是,他看到已经抿着小酒砸吧了两口的老者,迁就道,这要是陪酒的话,也不差这会。
想通了,也不在纠结,撩起下摆快速的走开。
与此同时,温暖的屋子内,美妇正在修理着指甲,在窗户旁边看书的姑娘啪的一下将那书给拍在桌子上。
“不看了不看了!看的我脑袋疼,也不知道是谁写了这些东西,专门祸害后辈的人”
“安静些,整日叽叽喳喳的,难不成想学你那个大姐?”美妇笑了笑,语气虽然漫不经心,可是里面却透着一股的认真。
“我才不想学她,整日疯疯癫癫的,没个正形,满京城谁不把她当话柄啊”
“我看你也差不多了,上次的事情如果不是有她给你垫背,怕是最后没了名声的就是你了”
提起那日在万佛寺的事情,她脸上终于有些变化了,咬牙切齿,似乎是惧怕,又是嫉恨还隐约带着些不甘。
依偎在女人的怀里,撒娇道,“还好有母亲在,母亲事事为我打量,我才不怕呢”
“你啊”女人慈爱的摸着她的额头,“咱们兢兢战战的走了这么久,可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全盘皆输,我知道你私下派人去打听那个姑娘了,你想报仇母亲不反对,但不是在这个节骨眼上,知道吗?”
她怀里抱着的女人不以为意,敷衍的点点头,“嗯嗯,我知道啦”
随即,想起了什么一般,急速的抬头,“娘,我记得有个神棍在说,那老头快大难已到,今个都是第五天了,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
美妇点了点头,纤细的手指在桌子上敲击,“是啊,都已经是第五日了,怎么还是没一点动静?难不成真的是骗子?”
母女各有各的心思。
“夫人,夫人,不好了,不好了!”沉默中,屋外突然吵吵闹闹的叫声,妇人心里不喜,脸上已经带着怒容了。
“什么事情让你们吵闹成这样!”她看着冲进屋内的仆人,不喜道。
“夫人,夫人,不好,不好了,不是,不是不好,是大好啊!”
她直起身子,眉头轻皱起,“什么不好,什么又大好了?”看着眼前的丫头和婆子脸上都带着笑意,她猛地打了个哆嗦,一个念头不可置信的浮上来,难道,难道是……
“可是老太爷?”因为太过紧张,她的拳头紧紧攥在一起。
那婆子点点头,“说来也奇怪,本来那老爷子是要出去的,可是被咱们侯爷给拦下来了,后来也不知道在屋子里干了些什么,突然就不行了……”
她听人说,那老爷子当时脸青紫一片,双目瞪的老大,可是明明屋子内没人啊,他那模样,就跟是有人紧紧掐着他的脖子一样,可怕极了。
“成了,真的成了”女人喃喃自语,身子坐下,又猛地起来,脸上说不出是喜悦还是别的情绪,在屋子内转来转去,“我得静静,我得好好的静静”
那姑娘说了五日内,会有大难,果真是有大难,两次精准无误的找到他,还时时告诫。
他们都以为是唬人的时候,在第五日,第五日的时候,那姑娘的话真的是应验了!
“我得去,我得过去……”她转念一想,起身往外奔去。
走的太极,踩了裙摆,整个身子摇摇晃晃,险些栽倒再地上!
整个屋子兵荒马乱,仆妇慌慌张张的将她扶起来,“夫人,夫人您可急,咱们慢点过去,现在那边乱腾腾的,也没人能在意咱们的”
“不不不,不能慢,不能慢!”她狠狠地掐着自己的手心才能不让大笑溢出来,终于啊,终于,那个碍眼的人,终于要除去了!
…………
“都给我滚,滚!”一堆人匆忙走进院子,最先入耳的是一声尖叫声。
美妇带着女儿刚跨进院子一步,对面便迎来一道箭矢,还好两个人躲避的速度够快,这才没造成什么损伤。
昌伯侯被女儿拦在门外,急的满头大汗,见她一点怜悯之心,径直将那箭头朝妻女射来,更是怒火冲天。
“你到底什么时候能长大?你就拦在这,不让我们进去,最后再把你外祖父给耗死,这你就满意了?这就是你所谓的孝道!”
秦蕴直愣愣的盯着他,眼光移到他的身后,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地射向她们!
“外祖父好端端的成了这样,难保不是你身后的那蛇蝎妇人的杰作!她们当年能害死我娘,现在一定也能害死我外祖父!”
她声嘶力竭的喊着,眼底满是愤怒!
提起亡妻,昌伯侯脸上同样带着悲痛。
这些年,他以为给了大女儿最好的,可是,失去母亲的痛,到底是在她心底埋下痕的种子了。
想到这,他往前走了一步,“宝儿,你母亲的事,不是现在该谈的,现在最要紧的是,救命啊!”
院子不知是谁隐约说了一声,“当初那小姑娘说老太爷五日内有大难,如今一看,果然是真的啊”
一席话,众人听到,各有思量。
美妇心里一个咯噔,不管这人是不是装神弄鬼,但目前为止众人束手无策的情况下,那老头再挺几个时辰估计就能玩完,要是再找人过来,要是,要是她真的有法子能救人呢?
她心心念念的,想要除去他的计划,不就泡汤了?
思及此,她上前抓住昌伯侯的袖子,言辞真切道,“侯爷,先不论那姑娘身份如何。
单单从这两次相遇,侯爷没察觉不对劲吗?一个人好端端的,突然有难,会不会她才是真的幕后黑手?”
秦玲儿听到母亲话里的意思,急忙点头,“是啊是啊,父亲,女儿听人说,有种巫术能操控人,我看外祖父此时的模样,真的像是被人操控了,父亲,您可别病急乱投医,最后反倒害了人!”
秦蕴看着那对母女惺惺作态,不想让人找到那姑娘,心头隐约涌起一股希望。
对啊,现在这模样,就连大夫都束手无策,那个姑娘是唯一的希望了!
“来人!”她攥紧了手里的长弓,“去把那个姑娘找出来!”
昌伯侯眯着眼,望着眼前那个酷似亡妻的面容,此时她定下心神,沉着指挥着一切的英姿,和当年都是那样的相似。
他伸出手来……
“老爷,您快些做主意啊,哪里能容得大姑娘这般胡闹!”徐氏抓着他的袖子叫道!
“有着她吧”说出这句话,昌伯侯像是卸下一块大石头,声音从小变大,“由着她,由着她!”
甩开抓着自己袖子的妇人,他疾步往前,“来人,来人,府里所有人召集起来,带着告示,千金去寻那个高人!”
千金,千金!高人,高人!
单单这几个字,就能将那对母女打入到尘埃里!
看来,侯爷是真的相信了。
他就对那个死了这么久的女人这般念念不忘吗?就连她的父亲,都能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
“小姐,咱们今日就别出去了吧?”绮玉手捧着唐木阳的披风,结结巴巴的询问。
“怎么了?害怕被人打一顿?”唐木阳挑挑眉,眼底带着些打趣。
“不是,奴婢不是胆小怕事!”绮玉咬着嘴唇不说话了。
这三四日小姐是没在出去了,她一直吊着的那颗心还没放下呢,今个小姐就说要出去找贵人了。
说实话,她现在一听小姐说什么贵人,心就打颤,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的贵人啊,难不成,还是找那最开始的老者?
可是,这俗话说的好。有再一再二没再三再四,小姐这一次次的触人家眉头。是个有脾气的都受不住啊。
唐木阳何尝不知道这姑娘心底想的是什么?
探口气,敲了她闹吗一下,“放心,这次不会出现你担心的那种情况,咱们这次啊,肯定是贵上宾!”
“小姐就会骗人”绮玉深吸口气,下了决定,手脚利索的给小姐系好披风。
人家不追究她们就是好的,哪里还能盼望当贵宾来招待。
“当时是时辰没到,现在,时辰到了……”唐木阳说了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示意丫头跟上。
“侯爷,侯爷,不好了,不好了……”门房跌跌撞撞的跑进来。
昌伯侯怒声道,“什么不好了,哪里不好了!你要是在胡言乱语,小心我……”
还未说罢,那门房就啪啪的给了自己两个巴掌。
“看小的这张破嘴,不是不好了,是好消息,好消息”
那昌伯侯又是一脚踢在他身上,“什么就大好了,你是想找死是不是!”
“侯爷,侯爷,奴才嘴笨,不过,这次真的是大好的事,门外来了两个姑娘,是一对主仆,说是,咱们老太爷有灾,来这问问,是不是需要解难”
一言说罢,整个院落都安静下来了。
那门房不知为何,吓得浑身哆嗦,趴在冰凉的石板上,不敢吭声。
秦蕴疾步走来,“你说的可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
“是,是”门房慌乱的点头。
“去请,去请进来……不,我亲自去,我亲自去!”
昌伯侯一时间在楞在原地,腿似是有千金重,看着女儿的声影消失在眼帘,这才道,“你说,咱们是不是还没贴出去榜,那高人就自己寻来了?”
“是,是啊”说到这,那仆人看着手里的纸笔,还未去贴上,人家就自己找来了。
谁说这不是仙人啊。
秦蕴和昌伯侯都去请那女子,美妇心底弥漫着不安。
身子一歪,如果不是身后的仆妇,此时她已经摔在地上。
察觉到有人的视线投来,她强撑起身子望着视线投来的地方,是那老头带来的老仆。
他脸上遍布着沟壑,眼神锐利而又智慧,对上她的目光,不害怕,相反,还微微的朝她颔首。
秦玲儿离着女子近,知晓母亲担忧。
不免心底嘲讽。
那个老头,出气多,进气少,就算是大罗神仙都未必能救活,单单是一个装神弄鬼的女人,怎么就能将人给救活了?
她母亲也是草木皆兵……
她轻笑。
可是,就是在她朝着门外撇去,看到一个熟悉的声影时,原本挂在嘴角的轻笑僵硬了。
黛色的宽大的衣袍,乌黑直挺的黑发,随着走路,时不时露出的结白色的皓腕,以及,她脱下兜帽后,露出的那张白皙,精致,以及,熟悉的脸颊!
是那个女人,是那个女人!是在万佛寺的那个女人!
是她的出现,才让那个老秃驴断自己命不好的!
本来以为一切都已经平息了,可是,为何,为何她会突然出现?
这是为什么?
对了,方才父亲说是迎接那个,断言老不死的五日内有大难的高人,难不成就是她?
可是,为何就是她?
要是她的话,那自己那日在万佛寺的事情不就被人知道了?
她和母亲精心编造的谎言,也就被人拆穿了!
她脸色苍白,惊恐的望着自己的母亲,却发现,母亲的神色也比她好不了多少。
“父亲,父亲!这个人是灾星,快点让她走,快点让她走啊!”
秦蕴在前面带路,听到这人的叫嚣后,眼底一冷,“你要是再敢胡言乱语,我让你好看!”
“大姑娘,看你说的,你妹妹也是为你好,怕你被人哄骗了……”女人强撑着精神,朝着她解释。
“到底谁为我好,我心知肚明,不用你们这些外人来替我操心!”
“姑娘,请……”对着别人是一张要死不活的脸,对上那个来路不明的神棍,倒是恭敬到不行了。
来了,走的更近了。
秦玲儿浑身战栗,她隐约觉得那个人看着她得目光,都带着些讽刺以及得意……
“还请留步”唐木阳走到门外,看着试图跟着进来的父女,好言劝住了两人。
“可是里面……”昌伯侯还有些不放心。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侯爷这点应该比我清楚吧?”唐木阳笑了笑。
其实,唐木阳再宫里是陛下面前的大红人,一般人不可能认不出她。
但是先前因为小神算的名声在她前面顶着,她倒是不算太出众,加上后来名声大了,便不多在百官面前出现。
昌伯侯这些刚举家回到京城的人,自然是不知晓了。
“让她去吧”秦蕴面带复杂的望着唐木阳。
那日血流成河的模样还在她面前回荡,她本来不想和这个人沾上关系的,可是,里面那个对她至关重要的人,却得靠着他来救命。
唐木阳也不拖泥带水,朝着女子点点头,带着绮玉进了屋子。
里面静悄悄的,秦蕴使劲贴在那门上,却什么都听不到。
院子里稀稀拉拉站满了人,有人想要他死,有人却希望用自己的性命来换老者生还。
沙漏的沙一点点的流逝,里面却依旧没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