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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淑婷疾步走回芙蓉院,把随身伺候的人都撵了出去,紧闭着房门坐在椅子上,强撑给自个倒了杯茶,凉茶入喉,她恢复了些镇定。
手指还带着哆嗦的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来。
这是她借了父亲的人脉,从太后寝宫里,抄下来的方子,只要有这个方子在,她就不难怀上孩子!
到时候,看那唐初凝,还有什么立场在她面前蹦跶!
深吸口气打开方子,“淮南沈香,煨川乌、陈枳壳、紫茸仁、细辛、粉甘草……练蜜为丸七十二例”
只是,上面写着如果要双胎的话,得男女混合者用,那就是说,她想怀上双胎,自然也得太子配合着服用了。
秦淑婷此时像是一个溺水的人,手边就有一块浮木,她不管如何,都要爬上这个浮木,至于让太子同她一起服用,她自有办法。
此时她摸着自个的肚子,眼神带着母爱,好像此时孩子就已经在她腹内了。
“乖,娘很快就能和你们见面了”
“来人”她整理了表情,丫头低头进来,太子妃沉声道,“去外面把父亲给我准备的大夫请来,记得,一定要避人耳目”
“是”丫头匆匆退下,细心的给她关好房门。
唐府,郑凝柔正在给老太太做抹额的手突然一颤,针尖顿时扎在她绿葱似得手指上。
豆大的鲜血顿时出现在她手指上。
她把手指含在嘴里,心里突然涌向一股不安的情绪,抬头望着天,灰蒙蒙的,数不尽的阴云沉沉的压着,似乎在酝酿着一层巨大的风雪。
大年初一,城门外当值的守卫互相抱怨着天冷。
“咱们这点冷算的了什么?你去西北那边看看,戈壁一眼望不到头,那风呼呼的刮,打在脸上跟刀子割一样”一个老兵腰上系着红腰带,解下腰间一壶酒喝了一口,暖暖身子。
几个男人一古脑围上去,七嘴八舌的询问。
男人往嘴里灌了一口酒,“不过,要说最有趣的,还是那边的娘们,泼辣的够劲……”
“哈哈哈”
男人们发出哄笑。
就在这时,程徽骑着马停在众人眼前,扔掉手里的缰绳,脸上一如既往的沉闷,那些守城的护卫面面相觑,急忙站直身子。
程徽站了片刻,没有惩罚他们,相反,还宽慰的说了些鼓励的话,等他走过,那些人还没回过神,“这是咱们的大将军?”
大将军什么时候脾气变得这么好了。
“嗨,我听人说,陛下有意将清玉公主下嫁给将军,这人逢喜事精神爽,将军高兴,自然咱们不受罚……”
身后那些男人还在打趣,细小的雪花落在程徽的黑发上,眉睫上,他却仿佛全然不知的样子,迈着步伐,朝前走去。
今个是正月初一,每年陛下都要在太和殿内摆宴,天刚刚亮的时候,文武百官就要齐聚在这给陛下拜年贺喜,门外列着仪仗乐器,庄严非凡。
程徽到后,已经到了尾声。
听陛下祈求来年五谷丰登后,散了诸人。
只是,他刚出城门没多久,一个穿着黛绿夹袄的小丫头匆匆赶来,拦住了程徽的马儿,气喘吁吁道,“程将军请稍等片刻,婢子有话要对您说”
程徽头也没抬,依旧在高头大马上,“什么事?”
丫头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注意着他们,才把那纸条交给他,“这是我们小姐让婢子送给您的,说是邀您在百阙楼里相见”
程徽打开纸条,熟悉的字体跃入眼帘,几日不见,甚为想念,申时三刻,还请移步到百阙楼里,有要事相商落款是唐木阳。
程徽曾经见到过唐木阳大胆奔放的求爱诗,所以深深的认识她的字迹,仔细确认再三,确定是她的笔迹后,把那纸条揉捏碎了,一言不发的骑马离去。
那个婢子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这才匆匆回去复命。
唐家,此时唐木阳也收到这么一个纸条。
她盯着纸条看了片刻,白嫩纤细的手指伸出,把那纸条给放入正烧着的炭火中。
“小姐,这是谁递给小姐的?”绮玉在她头发上插了一个翠绿的簪子,疑惑道。
“故人来信,邀我叙旧呢”唐木阳看着镜子里的自个,深吸一口气,“走吧,去百阙楼”
“那用跟府里说一声吗?老夫人那……”
唐木阳手上拿着梳子,“说一声罢,就说静虚道人有请,我去赴约了”又要消失几日,要是不和祖母支会一声,怕是未来几日,不好交代。
“是”绮玉匆匆离去。
元宝在收拾着要出行准备的东西。
“不用准备的那么繁琐,都用不上的”唐木阳好笑道。
今个是新春,元宝刚刚领了一两银子的红包,年头还得了两身上好的绸缎布子,打小没受过这种待遇的她,此时信心满满,一定要把小姐照顾好。
这会听小姐说这个,摇头道,“小姐别嫌麻烦,这些东西,小姐您出门都是用的上的”
唐木阳坐在马车上,身边只跟着绮玉。
马车到了百阙楼,绮玉下车,小心翼翼扶着小姐也下了马车。
小二迎面来照顾,“小姐,您是来找人的吧?那位客人先前说了,您要是到了,就让小的直接把您领过去”
唐木阳似笑非笑,“小二哥好本事,还未曾见过我,就知道你要找的人是我?”
小二憨厚的脸上略过一丝尴尬错愕,随即,反应极快的补救,“先前进来的那个客人仪表堂堂,举手投足间有种将士的英气,再说,这位小姐如此卓尔不凡,只有这等人物,才能配得上方才那为客人”
唐木阳还是看着他,一言不发。
那小二拍拍自个的嘴,“看我这张嘴,老是坏事”他喋喋不休,解释个不停。
唐木阳摇头,“无妨,我就是‘他’要找的人,你带我过去吧”
小二的表情立刻生动起来,“那成,我这就带着您过去……”
程徽凭窗而立,他不打算来的,但是,有些事,他还需要解释一下,等他尚了公主,怕是,日后再无相见机会。
门‘吱呀’一声响了起来,程徽还未曾回头,身后就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继而,腰上就多出一双玉臂。
程徽身子微怔,似是没料到,唐木阳私会他不算,竟然还敢公然搂抱着他!
程徽作势要拿开她的手。
那人脸蛋紧贴在他后背上,双手异常紧的抱着他,似乎要把自个融进他的身子里,感受到他粗糙温热的手掌放在她的手背上,她浑身一颤。
“唐木阳,你不要这样”
“唐木阳唐木阳,你心心念念的都是那个贱人!你怎么就看不到我?我对你的心,胜过她的千百倍!”
身后女声传来,程徽原先有些迟疑的动作,越发果断,强硬的掰开了她的手。
“公主,请自重!”
紫玉眼眸赤红,“自重?我不要,我喜欢你,我就是想同你在一起”她作势扑了过去,“我愿意把身子给你,程徽,你不要娶那个公主好不好?”
程徽眼中掠过冰冷,“如果你还懂的一点廉耻,迅速从这里出去!”
他好看的眉头微皱,向来平静无波,面沉如水的表情里,难得带了一抹厌恶的情感。
随即,像是想到什么一般,“那封信,是你送来的?”
紫玉笑了,她的笑声似乎是从喉咙里迸发出来的,格格作响,“是啊,程将军,你口口声声的说不喜欢这些情情爱爱,可是,看到是唐木阳的字迹,你就匆忙赶过来了,而她呢?平时做出那种大家闺秀的模样,后来看到你给她的‘字条’竟然不顾颜面的来和你私会……”
“你信不信我杀了你?”程徽被人算计,他为数不多的耐性已经耗尽,单手抓住了她的脖颈,似乎微微一用力,就能把她脖子掐断。
紫玉艰难的看着他,“着急了?哈哈,我要是死了,唐木阳那个贱人也活不了……”
“我受到过什么,她也会一一尝受,只是不知道那丫头身子瘦弱,能不能承受的住呢?”
程徽身子微微颤抖,这是他在极力按捺着自个的怒意。
“她在哪里?”程徽问道。
紫玉抬起纤细的手指,轻轻解开自个的腰带,脱下外衣,接着,是中衣,最后,露出里面桃红色的肚兜。
“要是将军答应要了我,我就跟你说她的行踪”紫玉的眼中闪过精光,“如果将军要是不同意,那就好了,我带的人,会好好‘伺候’唐小姐的“
程徽冷声道,“你觉得这样说,我就会信你了?”
“不相信我?那也好,没准我同你在这坐着,都能听到软小姐‘欢愉’的声音呢”她咯咯的娇笑着。
白嫩的手指在他身上跳跃着,“程将军,此时你的时间可是不多了呢”
说罢,将自个脖子上的绳子,也解了下来。
肚兜落在地上,程徽第一时间扭转了脸。
而就在这时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隐约觉得脚下的地板微微有些晃动。
紫玉她的动作也微微有些停顿,显然是感受到了这份颤抖,接着,那颤抖的动作越来越大,整个客栈都开始摇摇欲坠。
在整个客栈轰然倒塌的一瞬,程徽飞身滚落在街上,整个地面都在震动,人们急急匆匆的跑着、尖叫着,在地上翻滚着,似乎是被这一幕,给吓破了胆。
“地龙翻身”他喉咙微动,嘴唇轻轻飘出这几个字。
瞬间,天摇地动,这周围的建筑物,似乎都有坍塌的趋势。
程徽望着瞬间坍塌的楼,不惧摇摆的趋势,作势往里面冲。
“将军!将军,这里不安全,快走!”周墩急促的赶来,拉着他的衣服就要往空旷的地方。
程徽不管不顾往里面冲,声音冷漠,“不行”
沈修阳也在焦急的在废墟里稳定着自个的身子,“将军,您先走,这里有我们”
程徽没搭理他们,继续翻找着。
头上的阴云越来越厚,沉甸甸的,像是压着厚厚的雪,周墩拗不过程徽,只能叹了口气,继续低头挖着。
绮玉站在小姐身后,远远的看着程将军不管不顾的开始从废墟里救出一个又一个的人,心里有些感动。
“小姐……”
方才如果不是小姐早有准备,喊来几个镖局的师傅来保护,怕是已经被紫玉公主带来的人给糟蹋了。
程将军不顾危险的在挖着人,难道是小姐?
绮玉不敢说话。
“走吧”让她惊讶的是,小姐竟然在这看了这么久,还是一言未发,现在还说要走,“不去,跟程将军说一声吗?”
“马上就要相见了”
她的话刚说罢,街道尽头飞奔一匹骏马,来人看到程徽后,飞速下马,跪在他身前,大声道,“将军,陛下有旨,让您速速回到宫里”
程徽站直身子,只不过是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他的额头就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水。
他张张嘴,声音有些嘶哑,“陛下,可有受伤?”
“陛下无事,只是宫里多处地方坍塌,受伤的不在少数,陛下怕有人趁乱在宫里滋事,所以派下官来找将军您”
程徽起身,冷风吹起他的衣袍,众人从来没有见过他脸上有着这样的表情,面上表情似笑非笑,眸子里幽深一片,里面似乎有众多的情感,此时不受主人控制,要奔涌而出!
“将军……”来人催促着。
高大巍峨的宫殿损害的不止一两处,宫人们小心抬着瘫倒的石块瓦砾,程徽到的时候,皇帝正背着手站在空旷的位置。
“你来了?”皇帝看到他来,这才松了口气,“今个突然地龙翻身,也不知道是不是朕又做错了事,惹的老天不快才降此大罪”
“陛下勤政爱民,定然不是陛下的过失……”
他心绪不宁,皇帝接下来说了些什么,他没听到,最后还是跟在皇帝身边的内侍提醒,他才幡然醒悟。
程徽在皇帝身边贴身保护,一炷香后,又是轻微的余震。
宫里大大小小的贵人都被带到这了。
“萧贵妃呢?”皇帝推开身边保护着他的人,四处张望着,他环顾周围一遭,确实是未发现她,甚至连清玉也没影子。
太后拍拍皇帝的手,“先不要着急,萧贵妃吉人自有天相,怕是正在别处避着呢”
皇帝魂不守舍的点点头,皇后在一旁,脸上虽带着忧色,可是心里像是有一簇小小的火苗,噼里啪啦的点着了,老祖宗的话果然不错,人这一辈子,所得的福寿都是有限度的,一旦超过那个范围,老天自然有法子折了她的福寿。
皇后有些幸灾乐祸的表情,不知怎的,就被程徽看了去,正当皇后心中稍有些不安的时候,那人已经把视线从她身上掠过去了。
皇后心里稍安,她眼中的程徽,就是个效忠陛下的机器罢了,不值得惧怕。
没任何威胁性的。
“陛下,长乐公主来了”内侍小跑进来跟皇帝报备。
皇帝还没来得及说话,倒是太后先开口了,“乱糟糟的,又这么危险,她怎么过来了?”
“估摸着是担心母后和陛下,所以才这么慌张的来宫里吧”皇后温婉道。
长乐公主请安后,左右张望一番,没看到紫玉,出声询问着宫人,“怎么不见紫玉公主?”
宫人惶恐,纷纷说着不知道。
就在这时候,赫连琰也赶到了,他灰头土脸,看起来是被人从土里挖了出来,往常这时候,他这些男客,是不能出现在后宫这种满是女眷的地方的。
皇帝不悦的皱起了眉头。
赫连琰见此,心里一个咯噔,他怎会看不出此时皇帝的喜怒?单膝跪下,“外甥情急之下闯到后宫,完全是担心妹妹,还请舅舅见谅”
皇帝跟出嫁的公主,里外掺带着关系,这么算下来,赫连琰喊皇帝舅舅,也是有理有据的,外甥闯到了皇帝的后宫,总是比一个外男闯进来要好听的多。
“你爱妹情深,朕也不怪罪你”到底是野蛮人,不懂得礼数,也就随他去吧。
皇帝想通了这些,表情也就带着释然了。
“快去派人看看,紫玉公主现在到底在哪”皇后收到皇帝的眼神示意,急忙说道。
“是”宫人低头离去。
程徽此时正在看着他脚尖不小心沾染上的白色雪花,紫玉的行踪,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此时怕是在废墟下,求生无门,不过,这又关他什么事。
只是,唐木阳她……
吉人自有天相……
他冷笑一声,何时,他竟然也相信了这套说辞。
好在,这场地龙翻身虽然挺严重,但室内受损不是太严重,只把宫墙和房顶修缮一下就好。
等到掌灯时候,长乐还未从宫里回去。
而宫外,丝毫没有任何关于她的消息。
虽说是现在没了动静,但这些主子还是没敢再回去睡,要是夜里在有个大点的动静,岂不是都要被压死?
只是聚在一起,消磨着漫漫长夜了。
皇帝的眉都都能夹死一只苍蝇,这天灾人祸,怎么就没个头了。
要是小神算在这就好了……
程徽告罪道,“陛下,墨迹想趁着这个时候,去宫外看看百姓受灾情况如何,顺势还能聚集些人,帮着救那些被压在房底的百姓”
皇帝刚想点头,长乐就顺势插了一嘴,“依我看,紫玉公主也不曾回来,倒不如程将军出去,好好找找紫玉公主吧,到底她也是个金枝玉叶,别因为这场地龙翻身耽搁了回宫的路”
程徽面无表情,也没说是去,也没说不去。
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察觉出此时他无声的反抗。
“皇上,皇上……”内侍匆匆跑来,头上的帽子都滚落在大殿上都有且不知,欣喜若狂的跪在地上,脸部肌肉因为太过兴奋,而微微抖动起来。
皇后刚想皱起眉头斥责他不知分寸,岂料,他刚张嘴,那吐出的话,就让她半个身子都僵了。
“皇上,小,小神算来了,是小神算来了……”他太过欣喜,话语都结结巴巴,不成调调了。
皇帝腾的一下从主位上站了起来,表情带着些许迷惑,渐渐又演变成欣喜,“你说什么?是谁来了?”
“是小神算,小神算来了,这会正在宫门外等着呢”
整个大殿的人,除了皇后和程徽外,全部都是欣喜若狂的表情,尤其是皇帝,高兴之余又道,“既然小神算来了,你还在这跪着干什么,快随朕去迎接小神算”
就连太后都恭敬的起身要出宫门外迎接,萧贵妃亦然,她能怀得上腹中的孩子,多亏了小神算的方子,由此可见,小神算此时在这些人心中,地位有多神圣。
一行人匆匆忙忙赶到了宫门外,那些当值官兵打开宫门,程徽远远的就看到一条窈窕的背影站在那。
乌黑的头发全部披散下来,跟缎子似的柔顺贴在她后背,听到动静,她静静的转过身子看向众人。
半年未见,她好像更加出众了,纤细的脖颈,细腻的皮肤,细长入鬓的黑眉,还有那双,此时像是包罗了天上漫天星辰的明亮眸子。
还是用黑纱遮挡着鼻子以下的地方。
她此时静静的站在那里,和远远过来的,站的笔直情绪无波动的程徽,对视上了。
程徽错开了她的视线,眼睛盯着她的脚踝,纤细的脚踝上,挂着红色的铃铛,感受到他的注视,唐木阳轻轻动了动脚。
叮当的响声在耳侧响起,程徽回过神,眼里闪过一抹嫌恶,扭过了头。
“小神算,你可算是出现了,这半年,朕怎么哪里都没找到你的踪迹啊”
唐木阳朝皇帝行礼,“陛下可是安好?”
“好好好”皇帝仿佛没意识到她故意闪过的话题,及时回答。
唐木阳笑笑,露在外面的眉眼,整个都舒展开来,走到太后跟前,同样朝她做了个揖,“太后娘娘,别来无恙”
太后点头,手伸到一半,似乎想要来握她的手,转念一想她如今的神通,又拘谨的把手伸了回去,唐木阳轻轻抚上她的手,“太后何时和我如此生分?”
“母后,咱们别在这说了,先把小神算迎到宫里吧”
程徽起身告罪,“末将还有要紧的事,请陛下恕罪,先行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