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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大汗淋漓从梦中惊醒,睁眼后,抬头看着挂在幔帐上的符咒。
还都是红色的符咒,上面的颜色没有消失。
“唐姑娘呢?”太后惊魂未措,质问宫人。
“这……”宫人面面相觑,这唐姑娘被大将军掳走,现在还未回宫……
“太后娘娘”
正当宫人为难之际,门外响起含笑之音,唐木阳疾步走来,向太后告罪,“方才看娘娘睡得安稳,便下去梳洗一番,让太后担忧,真是惶恐”
太后哪里顾得上指责她,紧张的抓着她的手,似还有些惧意,自己不敢看,示意她看纱帐上的符纸,“你快些看”
那还是血红的颜色,并没有消失,是不是……
“太后,您看……”
唐木阳安抚着她,太后扭过头去,望着望着,便瞪大了眼!
她看的真切,符纸上的红色字迹,竟然在她的注视下,一寸寸褪去!
宫人瞠目结舌!
“天意啊,天意!娘娘,您果然受上天庇佑,唐家小姐所言不虚,您是思虑过盛,所以才睡不安稳”
“哀家这回相信了”太后拍着唐木阳的手,“去把供奉在佛龛上的如意拿来,给唐小姐收起来”
唐木阳跪下谢恩。
太后做出赏赐,宫里各路人马,怎会不知其深意?
这姑娘得太后看重,想必日后也是贵人了,所以,按着品级,都赏了唐木阳不少东西。
唐木阳就被留在了偏殿内。
夜里,树影沙沙声传到耳朵,纱窗上传出有节奏的敲打声。
唐木阳把纱窗打开,候着的宋黎跳了进来,脸上不复先前喜意,阴沉着脸。
唐木阳忍不住笑道,“谁惹了你了?”
“你受伤了?”宋黎打量着她。
唐木阳微愣,恢复平静后,挂着笑意,“小伤不碍事的”
宋黎看到她笑,被气的说不出话来,“我有事,得先走几日,我不在的日子里,照顾好自己”
“好”
唐木阳倒是没多少伤感,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宋黎自然有他自己的生活,自己没立场绑着人家在自己生活里。
宋黎喜怒分明,在她还未曾做出反应的时候,一把将唐木阳搂入怀里。
不等她回应,跃入到黑暗中。
唐木阳关上了窗户。
从腰间掏出昨晚几张黄色的符纸,就着烛火,燃烧了干净。
哪里有使血迹自然退下去的符法。
她昨天事先换了本来的符纸,太后纱帐挂着的,只不过是她事先写好的,用了特殊残料写好的符纸。
上面的字迹,只要温度一高,自然会自己消失,她赶在朝阳上升的时候赶到太后寝宫,也是这个缘故。
只要让太后亲眼看到这一幕的发生,才会有信服力。
她得了太后宠爱的消息,很快被宫内众人所知。
紫玉也不例外,昨夜,她分明将准备好的毒蛇放进她泡温泉的池子的。
而且,亲眼看到唐木阳被蛇咬了的。
但,她怎么会,毫发无伤?
这不可能!
“这次没了机会,我还有下次,我就不信,我堂堂公主,还斗不过一个贱民!”
唐木阳在宫里又住了几日,确定太后没再做过恶梦,这才被内侍送了回去。
进宫几日,回来时风风光光,唐家三小姐,一时间炙手可热。
秋水阁内,黄凝柔正仔细教着唐初雨绣花。
片刻后,“姑母曾说,四小姐天资聪颖,今个一看,名不虚传呢”
说到郑姨娘,唐初雨多了些不自然,上次险些被掐死后,她去郑姨娘院子就少了。
她害怕郑姨娘。
黄凝柔察觉出她眸子内的躲闪,并不多说,只柔声道,“姑母这些时日,食不下咽,就是因为无意伤了四小姐,现在还愧疚呢”
“果真?”唐初雨狐疑。
“自然是真的了”黄凝柔放下绣品,语重心长道,“我一个落魄亲戚来投奔,她都不嫌弃,更不要说四小姐您,您可是从小被姑母看着长大的,她……”
唐初雨想到大哥的来信,信上说,他不日归来,郑姨娘快要当正夫人,自己婚事还被她拿捏着,不宜闹太僵。
如今有个台阶下,她自然欣喜。
脸上露出为难神色,“那,那我过些日子去看姨娘”
黄凝柔见目的达到,也不多说,拿起桌上的绣品,“这些日子,我在老夫人那伺候,听老夫人说了不少三小姐的事,三小姐的才情好,就连宫里的人都赞不绝口呢”
唐初雨笑容垮掉,一把扔掉手里的绣花篷子,横眉冷竖,“那个贱人才情好?她就是能装罢了,整日摆着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你可不要被她骗了!”
唐初雨不遗余力的抹黑她。
黄凝柔作势拿帕子捂嘴,“可是,现在外面传着,三小姐出口成章,左右手能同时写东西呢”
“世人不知道她真面目罢了!”
“唉,四小姐,我们是同病相怜,我自幼失了双亲,理解您现在心情,但是,对您而言,我觉得,重获老爷宠爱,也未尝不可啊”
黄凝柔在她耳边窃窃私语,唐初雨的脸,越发晴朗。
唐青云沐休,将几个孩子叫到书房。
唐木阳这次也在其中。
唐初韵冷眼看了她一眼,随即,扭过了视线,倒是唐初雨,此时望着她,带着股挑衅。
唐青云不知几个孩子之间的摩擦,心情大好的望着案子上的诗赋。
前几日秋意正浓,他闲来无事,也存着考校孩子们学问,特意让她们写咏菊诗。
除了王姨娘身下年幼的龙凤胎,其余的都作诗,并且交给了唐青云。
唐初韵的诗,唐青云听完,摸着胡须上的八字胡,很是欣慰,不愧被他启蒙的,确实不错。
只是等他掀开下面的两首,顿时愣住了。
看着上面的署名,眉头顿时能夹死一只苍蝇。
唐初雨略带得意的望着唐木阳,一会有你好看。
唐木阳则一言不发,嘴角却扬起微微笑容。
“无赖诗魔昏晓侵,绕篱欹石自沉音。
毫端蕴秀临霜写,口齿噙香对月吟。
满纸自怜题素怨,片言谁解诉秋心?
一从陶令平章后,千古高风说到今”
低沉的男音流出,唐青云声音不辨喜怒,“这首诗,是初雨写的?”
唐初雨点点头,带着些许羞涩。
黄凝柔跟她说过,既然看不过她,那就用个法子来整治她,三小姐喜欢卖弄,那就从这点下手,父亲不是布置了功课?要咏菊,那她就看看,这人要写什么!
等她写完后,把她的诗给偷来,到时候誊在纸上,署名自己就可以。
还说,父亲这么疼爱自己,哪里会怀疑这诗不是自己所做,而是唐木阳的杰作?
到时候,让她在父亲面前没脸!
现在怕是父亲看到两个一模一样的诗了,父亲从小带着她和二姐姐一起启蒙,肯定是最相信她了。
唐木阳,这次看看谁能救的了你!
“父亲,这诗是前日我有感而发所创作的,虽然有些伤怀,但其中意境倒是贴合您的要求”
唐木阳笑容,越发讽刺。
“父亲?”唐初雨本以为父亲会夸赞他,但,谁知,父亲脸色越发的黑了。
“啪!”唐青云气急,脸上分不清是愤怒还是失望,在唐初雨还没回过神,父亲将那张纸撕了!
“看看我养的好女儿!”
唐初雨心中不安,难道,父亲已经知道了?
再看唐木阳,她虽不言不语,但却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唐木阳事先已经跟父亲告状了?所以父亲才会这么生气?
肯定是这样,不然,父亲这么疼爱她,哪里会当着这么多人不给她脸面?
“父亲,这首诗确实是我写的,至于为什么三姐和我一样,女儿也很不解”
说罢,她质问唐木阳,“三姐,你难不成还在记恨我?都是自家姐妹,有事说开就好,背后捅刀子算什么!”
“四妹妹从何说起?父亲考校你的功课,作何要攀扯上我?”
“父亲生气,难道不是因为你抄了我的成果吗?”她的口气痛心疾首。
“住嘴吧你”唐青云怒喝!唐初雨受惊,父亲脸色好可怕!
唐青云一直对她包容,可是谁曾想,这姑娘越大,性子越是歪!倒打一耙,还要颠倒黑白!
“父亲”唐初韵求饶,“有什么误会,一家人好好说,四妹妹还小……”
“毫端蕴秀临霜写,口齿噙香对月吟。满纸自怜题素怨,片言谁解诉秋心,这首诗是我在十余年前写的,她却说,这是她写的!”唐青云口气讽刺。
“你好本事啊,有本事写的跟为父一模一样!”
“什么?”唐初雨大惊,看看父亲,再看唐木阳,羞愤难耐,一瞬间似是受不住这种打击,顿时瘫软在地,“怎么会!”
这不可能啊,她分明,分明看到,唐木阳写的就是这个啊!
对了,肯定是她陷害自己的,对,这都是她的圈套!
“父亲!”唐初雨泪水连连,“这都是唐木阳设计好的,这都是她设计的,父亲,父亲你相信我!”
唐青云冷眼道,“是她陷害?你同我说,她怎么陷害的你?是她逼迫着你抄为父的诗了?还是她把这诗放在你的案子上,用刀逼着你誊写了?我一直本性还是好的,没想到……”
一个没了姨娘撑腰的庶女,能安然活这么大,不过是唐青云怜惜罢了。
现如今如果连怜惜都没了,那她别指望翻身了!
认识到这一切,唐初雨擦泪,一副改过自新的模样,“父亲,女儿承认,这次做错了,可是,这抄袭的不止是我,三姐姐也抄了!”
唐青云失望的移开眼,“到这份上还是满嘴谎言,我都替你羞臊!看看吧,你三姐到底写的什么!”
唐初雨飞捡起地上的纸,一眼后,她喉咙干涩。
分明不是这个的,她写的不是这个的!
她自然不知道,原先摆在案子上的,确实是抄袭的那诗不假,但都是为了让唐初雨看罢了。
是诱饵!
方才,她又重新写了一首,趁着唐青云不注意的时候,再塞了进去,全程天衣无缝。
只是略施小计,就能让她丢盔弃甲,说到底,也是她道行太浅。
“下去好好反省吧”仿佛嫌弃她在这碍眼,唐青云挥挥手,撵她下去。
唐初雨被人扶走,唐初韵善解人意道,“父亲,四妹妹还小,以后多加教导,想必……”
唐青云挥手打断了她的话,揉着额头道,“别说了,你们散了吧”
唐木阳和唐初韵从屋子里出来。
两个人并排走在院内,旁边没人,唐初韵才冷笑道,“三妹妹真令人眼界大开,这场戏,确实演的精彩”
唐木阳不急不缓,“谢二姐抬举”
等两人走后,唐初韵气的将指甲都给掰断了!“就且让你得意几天!”
屋内,绮玉将笔墨纸砚都准备好,在旁伺候小姐的时候,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
“小姐,为什么要出这主意?”
明明知道郑姨娘心心念念都想被扶正,小姐为何还做此安排,难道小姐不知,这样,只能让老爷更加肆无忌惮吗?
“你不懂”唐木阳轻轻摇头。
唯让一个人爬到最高处,她才能知道,一朝跌入谷底时候的凄惨。
看绮玉还是一副不情愿的模样,她摆摆手,“去送信吧……”
夜安静的让人害怕,赵家,赵老夫人拨弄手里佛珠,将看完的信给烧掉。
“夫人来了没?”
赵妈妈点头,“在外面候着呢”
“请夫人进来”
半个时辰后,田娘出门,眼圈已经红了,她深吸口气,招来丫头,“来人,备马车,去苍山……”
夜深人静,人声寥寥,一顶不显眼的马车颠簸在崎岖小路。
田娘目露担忧,婆婆收到信后,就坚定的要去唐家家庙,难道是看小姑子吗?
可自从小姑子自请来唐家家庙后,婆婆就很少再提小姑子了。
苍山,赵氏站在冷风中,手里拉着身材消瘦的小姑娘。
“娘”唐初乐眨眨眼睛,“是上次那个姐姐要来吗?”
赵氏替她拢紧单薄的衣衫,“不是那个姐姐,是你外祖母要来”
那个恶奴死后,她们日子好过了些,她心头是对女儿感激的。
方才赵家护卫来信,说母亲要来。
她心底有些慌。
唐初乐听罢,又惊又喜,“外祖母要来?”母亲以前一直说,外祖母可喜欢她了。
欣喜之色没持续多久,她的声音又透着失落,“外祖母不喜欢我”
赵氏心酸,“谁说外祖母不喜欢你?外祖母很疼你的”
“真的?”唐初乐咬着唇,酷似唐木阳的脸上,满是希冀。
“嗯”赵氏抱她入怀,这么小的女儿,和离儿小时候多么相似啊……
浓重的夜色里,几盏灯笼模糊的亮光跃入眼中,赵氏捏着唐初乐的小手,身体因为激动,微颤起来。
马车停下,赵老夫人被儿媳扶着下车。
田娘抬头瞬间,愣住了。
多年未见,小姑越发的清瘦了。
她身边的小姑娘,就是初乐吧?
虽然夜色浓重,看不清面容,但,小小的身形,因见到生人而警惕的眼神,让人心酸。
赵老夫人到了门外,虽然模样镇定,但是身子却在微抖。
“山上风大,咱们进去说吧”田娘打破尴尬。
婆子送进去茶水,退下来的时候,把唐初乐也带出来了。
唐初乐紧拉婆子的手,仰头紧张道,“外祖母脸色不好,她不会怪母亲吧?”
婆子背着她擦去眼泪,柔声安慰,“不会的,老夫人最疼爱的是夫人了”
屋内,烛火闪烁,赵老夫人举着茶杯,手颤抖的险些把水洒了。
赵氏一身素群,跪倒在地,“娘,女儿不孝,苦了您了!”她给母亲重重磕了几个响头。
“起来吧”长者吐出一口气,颤抖道。
赵氏起身,看着母亲两鬓的白发,眼里簌簌往下流。
母女俩哭了许久,才平复下来心绪。
“娘,那些保护我们的人,是您派来的吧?您怎么知道……”
赵老夫人摆手,“不是我,是你女儿”
“阳儿?她怎么知道……”
“她怎么知道?”赵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她比你出息!你也是好福气,那孩子是从你肚皮爬出来的!”
“云娘,不怪阳儿这么多年怨愤你,疼爱自己的母亲为了另一个孩子而抛弃她,她心里都会怨愤的”
赵氏悲戚,“娘,我知道,但是,乐儿那么小,如果我不出来,她估计都活不了!”
“你的娘家做什么的!你就信不过你亲娘?是啊,你出来了,有什么用?阳儿呢?她就不是你的女儿了?你知不知道她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我……我”赵氏哽咽,“她是唐家的嫡女,无论如何,唐青云都会好好待她的”
赵老夫人冷笑,“你以为,什么都是你以为!”
“上次刺杀的事,你都忘了是吧?那些人既然做出刺杀你的事,又怎会留阳儿挡他们的路?”
“怎么会……”赵氏受了打击,整个人都有些呆滞了。
赵老妇人叹了口气,虽知道女儿窝囊,也不想再刺激她。
“她现在很出息,这是她给你的信,你看看”
赵氏颤抖的看完了信,“阳儿出息了”
赵老夫人叹气,“上次我听说,阳儿过来了?”
赵氏点头,声音中带着欣慰,“是,是来过,乐儿也说看到她了,那天好在阳儿及时赶到,救了乐儿一命!”
赵老夫人只知道唐木阳来过,却不知道其中是非,听罢,她咬牙切齿道,“我竟不知还有这种事!”
赵老夫人乍然喘不上气,脸被憋着通红,赵氏急忙拍着母亲的后背,生怕她出什么意外。
“阳儿确实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次赵家幸免于难,也亏阳儿出手”赵老夫人稍稍平静后,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赵氏顿时瞪大了眼。
“这次,阳儿要我问你,你要如何?”
云娘面色有些为难。
“你也出息些,帮不了她的忙,最起码不要给她拖后腿”
赵氏何尝不知?阳儿在信上说,想接妹妹回府,她说,她不能放任妹妹一辈子葬送,在这每天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
信上还说,不要担心如何脱身,只要她愿意,阳儿就能办到。
今晚,她就必须做出决定,而她的外祖母,赵老夫人,会亲自实施。
她会把属于她们姐妹的,一一夺回!
“娘,太危险了!”
赵老夫人挑眉,“你是说,今晚计划危险,还是说,把乐儿送到唐家危险?”
“两者都有”赵氏焦急。
“一把火烧了唐家家庙?她是唐家后人,怎么能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再说,就算是她烧了这,我回府去,府里会有我们母女的栖身之所吗?我们不能拖累她!”
阳儿现在得宠,以后能谋个好婚事,这就可以了,实在没必要为了她们,再冒这么大的险!
“你竟没个孩子看的通透!”赵老夫人恨铁不成钢。
“你以为在这,她就安全?担心着你们母女,捉襟见肘,被人制衡,你呢?为了那人,就这么一辈子青灯古佛?你能不能争点气啊!”
“娘……”赵氏凄苦喊道。
赵老夫人叹口气,“你不用选择了,不回唐府,我带走你,我们母女一处,敬你的孝道!乐儿送回唐府,等阳儿完成她想的,我们一家再团聚”
“不行……”
赵老夫人抡起拐杖,狠狠砸在她身上,“你这个狠心的!你当了娘心疼女儿,我呢,谁心疼我女儿!”
夜色里,母女俩的哭声,越发凄凉。
“娘,您别哭,我答应,我答应就是了!”
远远的唐府,唐木阳看着天上半圆的月亮,露出一个笑意。
苍山,安静的唐家家庙,此时异常热闹。
伺候赵氏的婆子打着灯笼,焦急的敲门。
“怎么了?”
婆子深吸口气,压下手指的颤抖,“老夫人,夫人,是静虚道长,静虚道长来了!”
“静虚道长?”赵老夫人恢复沉稳,打开了房门。
先前自家老爷跟静虚道长交情不错,但,此时深夜拜访,实在是透着诡异。朦胧的月光倾洒,静虚道人衣袂偏偏,径直走进唐家家庙,看到故人,微弯腰,行礼。
“好久不见,夫人,别来无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