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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晓颖看到尹少杰走过来,泪腺突然拱得特别厉害,眼泪一直忍到了现在,她可不想在他的面前哭。
于是,她看到他之后,立马转身,捏紧手里的包包,飞快地跑掉。
她没有回到庆功酒会上去,只想快速地逃离,将包包揣进怀里,转而往酒店大门那边走去。
连声招呼都没有跟刘月姐打,她便离开了酒店。
她本来就不想来酒会,做了那么多的努力,最后,还是不开心的离开。
走出酒店大门,唐晓颖没有打车,而是选择一个人沿街而行。
她不想回家,就那么漫无目的地走着,吹着冷风,让风把她脸上的泪水一点一点的风干,仿佛在帮她舔舐她的伤口……
随着夜越来越深,外面的温度也变得越来越低,一股股的寒意直往她的身上钻,简直快要刺进她的骨肉里去。
唐晓颖冻得身子直发抖,双手拢起来,抱在了胸前,怀里还抱着她的包,拿包护在胸前取暖。
冷风往她的身上一钻,她的胃又疼了起来,疼得她身子抖得更加厉害,好像肠子和胃都拧在一起,聚成一个疙瘩。
她用力地摁住肚子,抬起头来,往路边上的店铺望了一眼,看看有没有药店,准备去药店买点胃药吃吃,缓解一下胃痛。
她的运气可真不好,这条街上一个药店都没有。
撑了一会儿,她的胃越来越疼了,疼得手指都在出汗,她用力地捂着,疼的哭都哭不出来。
胃在疼的同时,她的心情也不好,完全可以打电话找刘月姐来接她。
可她愣是没有打电话,独自一人强撑着,从小到大她都是这么过来的。
在认识笑笑之前,她每一次生病,都是自己一个人挺过来,没有任何人关心她,照顾她。
慕初晴说的没错,她就是一个没有爸妈疼爱的可怜虫。
本以为尹少杰可以守护她一生,像她的亲人一样照顾她关心她疼爱她。
结果……
他也抛弃了她。
唐晓颖忍着胃痛,继续捂着肚子往前走着,能撑一会儿是一会儿吧。
她打算撑到路边去,看看能不能打到车,打辆车去医院。
胃太痛了,她连路都走不稳了,摇摇晃晃……
一抽一抽的疼痛着,恍惚觉得自己的身子一轻,眼前便只剩一片黑暗。
终于,她再也迈不动脚步,无力地蹲在路边,开始饮泣。
恰在这时,一辆车子驶了过来,瞥了眼窗外,车里的男人刚好看到她走到路边来,一眼就认出了她,直接让司机把车子停在了她对面的街上。
起初,男人还在犹豫,要不要下车去见她。
直到他看到她猛地蹲下身去,抱住了双腿,缩成小小的一团。
接着,她窄小的肩膀一耸一耸的,像一只可怜的小狗,被主人丢弃在路边,惹人疼惜。
“把车子开到对面,老张。”杜世海眼睛看着路边的唐晓颖,命令司机老张把车子开过去。
一声令下,老张立马拨弄着方向盘,将车子往她的那个方向拐了过去,停在了路边。
杜世海慢慢地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一直静静地走到她的身后,皱着眉头,低头俯视着她纤小的身躯。
唐晓颖没有发现他来到了她的身后,胃里疼得太厉害了,她也没有回头去看,撑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了,眼泪吧嗒吧嗒的落了下去。
看到她纤瘦的身子一直在发颤,以为她是冻成这个样子的,他连忙脱下身上的外套,帮她披在了身后,给她带去了温暖。
后背传来的触碰感,把唐晓颖吓了一跳,她本能地摁住肚子,一下子从地上弹跳而起。
她回转身去,抬起头来,往身后男人的身上看了过去,忽然瞪大了眼睛,惊慌失措地往后退了一步,唇角抽动了一下,嗓音颤抖地问道,“怎么是你?”
“不然你以为是谁?陌生人会无亲无故的脱衣服给你穿?”杜世海淡淡地看着她,扬起唇角,好笑地说。
唐晓颖的胃疼得太厉害了,脸上化了妆,看不出什么异样来,而她那一抽一抽的惨白唇角,很快便把她给暴露了。
再者,她的手一直捂在肚子上,脸上全是湿湿的泪水跟汗水,刚才说话的时候,也显得十分吃力。
杜世海见她很不舒服的样子,连忙伸出手去,扶住了她的手臂,支撑着她的身子,关心地问道,“唐小姐,你还好吧?”
“我……我……胃疼……能不能……”唐晓颖无力地向他发出求救的声音,一句话还没说完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又有一股强大的痛意袭上来,疼得她弯下腰去,手抬起来,揪住了胸口处的衣物,整个身子一点一点地直往下坠。
杜世海扶着她的手臂,将她环抱起来,往他的怀里一抱,转身往车里送了进去。
“老张,去医院。”
老张领命,转动着方向盘,将车子往医院的方向开了过去。
唐晓颖被杜世海抱上车后,她疼得昏了过去,中途醒了一次,疼得她说不出话来,只能艰难地睁开眼睛,泪眼模糊地望着头顶上眉头紧锁的男人。
“再忍一下,马上就到了。”杜世海感觉到了她的目光注视,垂下头去,温柔地安慰了她一句。
有了他的安慰,她的心里不由地变暖了些,默默地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又安静地睡了过去。
到了医院,唐晓颖被送进了急诊室,医生给她做了检查,说是急性肠炎,让她留在医院里打点滴。
夜越来越深了,杜世海寸步不离地守在她的身边陪着她,照顾着她。
半瓶点滴注射到她的身体里后,胃痛总算缓解了些,没有一开始的时候那么痛了,她紧拧的眉头,总算舒展开来。
一路疼到了医院,消耗了她太多的体力,胃痛缓解过来后,她整个身子都发软,眼睛眨着眨着就疲累了。
不一会儿,她就闭着眼睛睡着了。
这两天发生了太多不开心的事情,今天去酒会又遇到了一群疯狗,暗地里追着她咬,使得她原本就伤痕累累的心,再度受到了创伤。
睡了没一会儿,她便开始做噩梦,梦里有成千上万的人扬手指着她,冲着她大声地咒骂着,数不尽的流言蜚语逼得她无处可退。
她就像是置身在无止尽的漩涡里,被旋流卷向无尽的黑暗里。
由始至终,有一句令她悲痛欲绝的话,在她的耳边盘旋,逼得她快要窒息。
“你是个没爸妈疼爱没教养的女人……”
“你是个没爸妈疼爱没教养的女人……”
“你是个没爸妈疼爱没教养的女人……”
这句话反反复复地在她的梦里穿梭着,唐晓颖一步一步地往后退,然后,她摇着头,嘴里痛苦地低喊着。
“不是,我不是那样的女人……我不是……”
她一边喊着,一边伸出手去把梦里面挡在她面前的人们拂开,杜世海见状,连忙站起身来,往她的床边靠近过去,伸出手去,任由她抓住了自己的手。
以为他是梦里那些讨厌的人,她才一抓到他的手,便在他的手上,用力地拧掐起来,把他手上的皮都给划破了,疼得他眉头紧拧,却哼都没哼一声,继续任由她在自己的手上掐着。
唐晓颖掐了一会儿,感觉不对劲,闻到了消毒水的味道,身子猛地一动,人突然惊醒了过来,掐着杜世海的手,忽然一松,落了下去。
杜世海怕她醒来后,看到自己手上的抓痕,心里会觉得愧疚,连忙把被抓的这只手的袖子拉下来,遮住了手上的伤痕。
继而,他挺直了身子,立在了她的床前,等她的意识渐渐地清醒过来,他才轻咳了两声,启唇问道。
“唐小姐,你还好吧?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怎么了吗?”唐晓颖的大脑,突然混沌住了,眨着眼睛看到头顶上的白色透明吊瓶,忘了自己这是怎么了,微微动着唇角,问了过去。
杜世海听她这么一说,估猜着她可能是不疼了,不然的话,她怎么会记不住自己发生了什么事呢?
他紧拧的眉头,忽然舒展开来,暖暖的笑着说道,“你胃疼……蹲在了路边上,我刚好路过那里,就把你送进了医院,医生说你急性肠胃炎,让你留在医院打吊瓶。”
他像一个贴身的仆人似的,把她所有的情况,一一汇报给她听。
胃疼?哦……她确实胃疼,疼得连路走不动……
因为最近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太多了,她一下子消化不掉,害得她的记忆力都下降了,连几个小时前刚发生过的事情,她都给忘了。
要不是他告诉她,然后,她刚才动了一下,感觉胃里还有点不舒服,她一时半会还真想不起来自己这是怎么了。
“哦,又麻烦你了。”唐晓颖实在是觉得不好意思了,他们总共才见过两次面,她却连着麻烦了他两次,还不是一般的小事情。
更要命的是,每次都是她无助且又狼狈不堪的时候,才会遇到他,他总是能看到她最丑的样子。
杜世海回坐在他方才坐的板凳上,帮她把掀开的被角弄好,温声说道,“好了,你现在可是个病人,好好休息,不要再想别的事情了。”
“嗯嗯。”唐晓颖被这个男人悉心照顾着,安心地点点头。
刚才睡了一觉,做了一个噩梦,她不敢再睡了,怕又梦到令她揪心难受的事情。
双手撑在身后,使着力气,想要从床上爬起来。
杜世海意识到了她的举动,连忙又站起身来,扶住她的手臂,托着他的后背,帮着她坐了起来。
怕她靠在病床的床板上太硬,他便将她的枕头拿起来,撑在了她的身下,让她靠在枕头上面。
“不睡了?”杜世海问。
唐晓颖说,“嗯,一直睡,难受。”
“那我们把药吃了,好吗?”杜世海把她当他的孩子一般哄着。
第一次有这样的男人照顾着她,让她有点不习惯,等他问完之后,她呆愣了好一会儿,才笨笨地点了点头,道了一声,“好。”
然后,他转身去倒了一杯水,倒水的时候,水杯里面已经有一半的冷开水,他再又倒了半杯开水进去混在一起均匀了下,冷开水自然而然地变成了温水。
他的这个动作,全被唐晓颖看见了,起初她有点小郁闷,搞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直到他倒好了水,将那杯温温的水递到她的手里时,她才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他怕现倒的开水,太烫了,不能马上服药,刚才在她睡觉的时候,他特意倒了半杯开水放在床头柜上冷却。
“你怎么连这个都想到了?”唐晓颖没想到他居然这么细心,拿着水杯,浅浅的一笑,继而,她摇了摇手里的水杯,看着他笑着问道。
杜世海也笑着回应了她,“呵呵……这一招我是跟我们家保姆阿姨学的,小时候她给我儿子冲牛奶的时候,就是这么做的。小孩子喝奶的时间不固定,她可能突然间开口说她要喝奶了,没有一杯冷开水放着备用,怎么行呢?”
“哦,原来是这样啊,看来你应该是个好爸爸,工作那么忙,对儿子的生活习惯还这么了解。”
“呵呵,勉强算吧,主要是我觉得我亏欠儿子太多,只能在这些生活上的小事情上面弥补他了。”
“亏欠?您这么好的人,居然还会做出亏欠别人的事情来吗?”
“也不是做出亏欠他的事情来,而是我没能给他一个健康的身体,生下他之后,他就只能生活在他自己的小小世界里,没有办法融入到别的孩子的世界中去……”杜世海聊起儿子,满脸的愧疚,他这一生最大的遗憾,莫过于老婆生前没有时间陪她,另外没能给儿子一个健康的身体。
唐晓颖一脸懵逼,还是没弄明白他说的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眨了眨眼睛,又问了一句,“怎么了?难道你儿子他是身体方面有什么缺陷吗?”
“乐乐他是一个自闭症儿童,他一直都生活在他的世界里,一个朋友也没有。我每天回家看到他,他永远是那么得安静,不会像别的孩子那样,看到爸爸下班回来后,欢呼大叫的冲过来,骑到爸爸的身上去……”杜世海一直都盼望着有那么一天,他的儿子乐乐也可以像正常人一样,大声地喊他爸爸,淘气地骑在他的身上赖着不下来。
听着杜世海深沉的话语,唐晓颖的心也跟着揪紧起来,她忽然想起来,其实自己小时候也患过自闭症。
只不过,跟乐乐比起来,她的自闭症比较轻,主要是因为爸妈小时候成天大吵大闹,闹到最后离了婚,给了她很大的打击。
那段时间,她成天郁郁寡欢,不爱吃饭,也不爱说话,怕同学们嘲笑她,甚至,连学校都不敢去。
后来,被姥姥姥爷接回家去后,二老一直照顾着她,重新让她有了家人的感觉。
之后,她也从原来的学校转了学,到了新的学校去,同学们不知道她的爸妈离了婚,也就没有人再笑话她。
姥姥姥爷的陪伴,外加同学们的关爱,她才一点点地从自闭的黑暗中走了出去。
所以,当杜世海告诉她,他儿子是自闭症患者后,唐晓颖感同身受,清晰地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然后,她接着杜世海的话,语气沉重地说道,“自闭症患者的世界是孤独的,寂寞的,没有快乐的……看上去他们什么都不懂的样子,然而,他们的神经却是非常敏感的,还是能够感受到外界给他们的刺激。”
“你怎么知道?难道你的身边也有自闭症患者?”杜世海发现她说的很对,连忙拿着药,坐过来问她。
唐晓颖点了点头,“嗯,我小时候就得过一段时间的自闭症,那个时候我爸妈成天吵架闹离婚,每天只要我是醒着的,总能听到他们大大小小吵架的声音,吵到最厉害的时候,他们还会打起来。当时我还小,什么都不懂,他们吵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要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去,要么就站在他们面前吓得哇哇大哭……
然而,那个时候,不管我怎么做,他们依然吵个不停,从来都不会因为我而停止吵架。吵着吵着,他们就离婚了,而在乡下,父母离婚是一件特别丢脸的事情。等他们离了婚后,我就被人指着骂成是没人要的小孩,要么就是个拖油瓶儿,所有的人都骂我,我妈不要我,我爸也骂我,到了学校,同学们也嘲笑我……就这么一直骂着骂着,我就不爱说话了,对谁都不说话,连我爸都不说。而我爸的脾气特别暴躁,每次回来他问我话,我不跟他说,他就会把气撒在我身上,不是骂我,就是打我……可我就是不愿说,哪怕挨打也不说,心想他们反正不要我,被他打死了才好,打死了就没人笑话我了……”
唐晓颖说着说着,流下了眼泪,这么多年积压在心底的委屈,她连笑笑都没有说过,却统统说给了杜世海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