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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大老爷到底知道了周玉珉的所做所为,将他吊起来抽了一百鞭子,足足在榻上将养了三个多月,才勉强下地,当然这是后话。
京城里渐有流言四起,说是周琳琅果然不吉利,才回周府就妨了大爷周玉珉,可见传言是真。非是周家容不下她,而是她本人是个祸害。
周琳琅一概不理,在周家人的“护送”下,她带着周玉琛安全到达周家城北的庄子。庄头姓张,是周家积年老人,早听说三姑娘要来,带了人在庄子门口列队相迎。
他是个瘦小枯干的中年男人,一路说着逢迎话,眼皮都不带眨的。
周琳琅不理,只朝周玉琛示意。
周玉琛明白,她是姑娘家,这些和外头打交道的事,理应交给自己。好在他虽从未出过周府,但周家五爷的气势还是有的,对答如流,态度不卑不亢,不说这些人背后究竟怎么想,但起码大面上过得去。
姐弟俩被安排进了西跨院,略事梳洗收拾,周琳琅去看周玉琛。
这里毕竟比不得周府,且容氏的嫁妆繁杂,好多大件不适合长途跋涉,周琳琅压根没带。看着周玉琛房里一水的榆木家具,她是不觉得寒酸,可周玉琛明显浑身都不舒服。
傻孩子,这就受不得了?以后苦日子多的是呢。
周琳琅并没跟他迂回,直截了当的道:“这里只是暂住,我们得离开这里。”
“啊,为,为什么?”
周琳琅微笑:“这是周家的庄子,出入不太方便。”
周玉琛也就明白了,却还是疑惑的道:“姐姐出门,做什么?”
周琳琅还是笑:“有许多事,都得我一个人做,我们没帮手呀。”比如说要请大夫,要请个拳师,这两件事是当务之急。
周玉琛犹豫的道:“本来,这些事应该我做,现在却要劳烦姐姐,我……”他垂下头:“于心不安。”
周琳琅笑道:“琛哥儿,你是个男子汉,大丈夫做事不拘小节。”
她真想说,你能不能别真当自己是弱苗?好好一个男人,愣是养得娘们唧唧的,你好意思?
周玉琛脸一红,挺直胸脯道:“我,我知道了,夫子教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周琳琅微笑点头:“是啊,圣人不也说过,一箪食,一瓢饮,身居陋巷而不改其志?”
周玉琛点头,与有荣焉。
周琳琅加了一句:“过不多久,我们真要择陋巷而居呢。”
周玉琛颇为惊悚的看着周琳琅:“……”
周琳琅笑出声:“这世上的事,多是知易行难,要知个中滋味,自然当身体力行。”
周玉琛满脸的若有所思。
周琳琅打的就是先收服他的主意,收效甚丰,她很高兴。
她一高兴,周玉琛也跟着高兴,越想越觉得这个姐姐真有意思,她似乎很喜欢讲大道理啊,可是她的说教挺有意思,从小事儿上入手,见微知著,以小见大,却并不让人反感。
还从没有人像她这样,所有心思都关注到自己身上呢,这让周玉琛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同时也有一种我有了亲人,能得她照拂的幸福感。
安抚好了周玉琛,周琳琅打发侍璧出门。
容氏的庄子离这不远,得先派人去打探打探,毕竟这么多年,庄子一直把持在冯氏手里,周琳琅可没那么自信,他们一定听命于自己。
好在周琳琅并未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容氏的庄子上,那儿不过是个跳板,她的最终目的是回到京城。
事情办得很顺利,半个月后,在京城东郊西齐巷,周琳琅和周玉琛安乐落户。
周玉琛问周琳琅:“咱们这样好吗?万一被祖母和父亲知晓……”
“那就不让他们知道呗。”
“可……父母在,不远游,咱们是被祖母送到庄子上静养的,却私下里潜回来,这不是阳奉阴违吗?实属不孝。”
唉呀~周琳琅头疼,有这么个小书呆子弟弟,偏生又这么古板迂腐,还真是挠头。
她哄他:“不过是权宜之计,你也知道,给你请个拳师这话,也只有我敢说,你敢信,却没人敢做,这里没有人耳提面命,唠唠叨叨,省心又省事。等你身体养好了,咱再回去给祖母和父亲一个惊喜,岂不更好?”
毕竟是小孩子,一听“惊喜”,他自己先乐了,却很快黯淡下来,问周琳琅:“我这病,真的能养好?”
周琳琅毫不迟疑的道:“能。”
周玉琛不信。
实在是多年的心理阴影,一时半刻消散不掉,府里所有人对他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注意,他就于睡梦里没了。吃食、穿戴上也尤其小心,话里话外都是怕压了他的福气。
给他看诊的郎中每次见着他都摇头叹气,一副他年寿不永的神情,连周玉琛自己都觉得他是活不长的。
甚至因为长年吃药,他会自暴自弃的想:与其这么浪费,还不如早早死了呢。
从来没有人像周琳琅这样肯定的回答他一定能治好,因此泪眼汪汪的看着周琳琅,哽咽失声。
周琳琅抚额:有个病弱,敏感、迂腐的“林弟弟”,她也是日了狗了。
不过好在周玉琛听话,他对她的事不太赞同,但念在姐弟情深的份上,只在心里腹诽,并不深拦,这还让周琳琅稍微松了口气。
手里有了钱,办事就相当顺利,周琳琅请了个口碑不错的郎中。
他进门先左右打量,在心里揣摩这家的家境和情形,及至见到个小主子,便猜测是谁养在外头的私生女,不曾诊脉,先对周琳琅充满了同情。
周琳琅开口:“请先生来,是为舍弟诊脉。”
郎中:原来猜错了,不是这位小姑娘生病。那也不怪他,隔着屏风呢,瞧不出来也是有的。
周琳琅又嘱咐:“舍弟年幼,且心性敏感,还请先生务必好言安慰舍弟。”
意思是,不管好还是坏,都必须得说好。
郎中踌蹰了下,道:“这,医者仁心,理当如此,只是……”断没有知而不言的道理,万一治死了人,算谁的?
周琳琅道:“他的身体状况究竟如何,先生只管同我说就是。”
郎中良久点头:明白了,这小姑娘年纪不大,心挺狠啊,总之有背锅的就行了。